第一节
“子爵,肯特·海兰斯奉命前来!”入进房间,还有些气喘的肯特·海兰斯向那个背向自己正站在窗前的少年行礼。
少年转过⾝,看着肯特·海兰斯一笑:“随便坐肯特。”又向侍女吩咐:“给侍卫长拿饮料来。”
侍女行礼后出去了,转⾝之际看着肯特也是含笑。
肯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
他⾝上穿着的不是侍卫长配发的英武制服,而是一套陈旧的软甲,虽然他一路上已经偷偷擦拭了很多次,但是上面还是沾満了泥土、汗渍甚至几点血迹。他的脸上也是汗水淋漓,经过刚才急切的赶路,本来就濡湿的发际现在已经能滴下水来,一滴滴就落在法兰子爵书房铺设的地毯上。
肯特是接到“伟大的神圣的睿智的魔法师阁下召唤”这个命令之后急匆匆赶来的。
那个传达命令的侍从找到肯特的时候肯特正在作武技练习,那时距离子爵下达这个命令已经过了两刻钟,而更令肯特担心的是,那个传递命令的侍从在表述子爵时使用的那段长长的“头衔”上花了极多的时间,会令子爵大人久等是必然的了,可是作为肯特比需要为了弥补这一切作出自己的努力,于是他一路狂奔来到了伊达·法兰的图书室。
自己这个侍卫长在子爵召唤的时候不但来迟了,竟然还用这样不符合仪表要求的状态出现在子爵面前,为此肯特感到极度的失礼、自责,见子爵在侍女出去之后半晌没有出声,不由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不満之中。
肯特来到法兰子爵⾝边担任侍卫长已经大半个月了,法兰公国提供的待遇那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物质条件、工作环境甚至可以说比他在皇室担任卫队长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周围的人对他虽然有些排外心理,却也没有出现那种故意刁难的行为——最好理解的就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在肯特⾝上押着赌注呢,肯特要是被排挤走了,押肯特能呆下去的一方固然是输了,押肯特呆下去的一方却也会指责赢家们为了赢而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这无疑对剑锋城堡內部的团结谐和气氛大为不利,所以在前几任侍卫长们频繁的上任卸任之间,已经磨合得很是成熟了的法兰公国“地下赌场”规则形成了,作为“赌具”的肯特·海兰斯侍卫长得到的对待绝对公平,公平而且疏远。
不仅仅周围的人是这样对待他,就连子爵本人对待肯特的态度也是这样。
子爵很少召唤肯特,也从来没有给他安排过什么任务。
按照道理来说,侍卫长应该是随时跟随在子爵⾝边,进行保护甚至跑腿打杂工作的,可是肯特却得不到这样的机会,他连子爵的面都很少能见到。
因为法兰子爵⾝为一名魔法师的关系,他的生活很不规律,经常呆在他的魔法实验室中数曰不出,即使不作魔法研究的曰子里,他也很少参加那些宴会、舞会等社交活动,更多的是呆在他自己的图书室、起居室里,看书写作,或者接待几位他愿意接待的客人。偶尔他也会去练习剑术、骑术,不过即使是做这些训练的时候,他也没有召唤肯特陪同过。
子爵有专门的教师,也有专门陪他训练的侍从,他⾝边的贴⾝人员都是法兰公国出⾝,都是千挑万选,经过多年考验的人,少数例外者也都是子爵亲自挑选出来的。子爵信任他们,他们也一次次地证明了他们不辜负于这种信任。
肯特·海兰斯不同,他来自国都,来自皇帝⾝边,法兰公国和兰姆皇室之间的微妙关系注定了他会受到怀疑和冷遇。但是肯特不去考虑自己得不到信任或者被冷遇这样的事情,他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并且也决定做一名尽职尽责的侍卫长,不管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履行自己的使命。
这是子爵第一次主动召唤他到⾝边,并且明确的表达有任务要交给他完成,肯特希望自己能够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呈现给子爵。
可惜现在第一步无疑就令人极不満意,至少在肯特看来,此时子爵的沉默就表示出一种不満意。他不断地用衣袖去擦拭滴下来的汗水,感受着房间內的沉默,心里对竟然不能在子爵召唤的时候保持最佳的状态和仪态深为自责。
伊达一直等到侍女把饮料拿进来,才笑眯眯的说:“肯特,你到剑峰城堡已经有半个月了吧?”
“十九天了,子爵。”肯特当然不会失礼的真地去喝那杯饮料,把手里的饮料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毕恭毕敬的回答。
“一切还适应吧?这里的环境和国度不太一样,不习惯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子爵关心,一切都很好。”要是换了另一个人,这个时候必然要顺水推舟的对剑锋城堡的环境或者接待之类做一些夸赞,但是肯特做不到那样,只能⼲巴巴的这样回答。
伊达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侍卫长毫无技巧的回答,继续笑着说:“我很⾼兴你能习惯这里的生活。那么这里的人你应该也认识得差不多了,舞蹈者你见过了吗?”
可能没见过吗?
子爵大人的问话很贵族式——除了那些贵族,还有什么人能这样坦然自若地把一件庞大而极其昅引人的“事物”说的好像不经正式的介绍流程,别人就应该视而不见的一样。
肯特的视力没有任何⽑病,所以他真的真的见过很多次舞蹈者了,从每天清晨起床的例行怒吼到夜晚时不时的嚎叫、从噴向天空的火焰,到散步时用尾巴甩得乱七八糟的花圃——想要视而不见真的很难,虽然对自己不像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视而不见是上流社会的基本生存技能,可是肯特还是做不到。
他看见舞蹈者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獠牙和小头舌都看见了——因为舞蹈者时不时就会把嘴长得很大进行咆哮。
不过肯特只是郑重的回答:“是的,我见过它了,子爵。”
“那就好,我很⾼兴你们已经认识了。”伊达·法兰温文的笑着,好像真的只是在介绍自己的侍卫长和一位普通客人认识“作为一位特殊的客人,昨天舞蹈者对我提出了一个很难拒绝的要求——它对于帝国最大的宝石矿山‘格鲁矿山’很有趣兴,想去作一次短时的参观…你知道,那座矿山是我的人私产业,而我很难拒绝一位朋友这样小小的请求。”
一只飞龙要去“参观”一座宝石矿山还是小小的请求?
傻子都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居然还很难拒绝!应该拿出全副武装的军队密密⿇⿇的站在矿山前面表达自己拒绝的决心才对吧!
面对肯特一下子睁得大了数圈的眼睛,伊达继续悠然的说:“所以我已经答应它了…”
肯特一下子紧张起来,只有疯子才会邀请飞龙去参观自己家族的宝石矿山,难道子爵大人他…
“所以…”法兰子爵笑容可掬“我需要有人陪同红龙大人前往,亲爱的肯特,我的侍卫长大人,这项任务无疑只有你可以担任,你愿意为我走一趟吗?”
肯特有种轻微的晕眩感,陪同一只飞龙去参观宝石矿,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为侍卫长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任务。
子爵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肯特想到了自己的那数位前任。
这就是子爵的意思吗?
肯特在一瞬间里有种难受的感觉,但是很快的他就放下这种情绪来,严肃的说:“是的子爵,我决不会让您的财产受到任何损失的!”
自己的职责就是听从子爵的任何吩咐,不管这些任务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这些任务对自己是不是有利。
肯特知道自己绝不会成为下一个离职的侍卫长,一个侍卫长离开自己的职位只能有两个原因:任期届満,或者死神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