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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远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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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云豹快要急疯了。

  他一路上急赶慢赶,原本是想早点回来陪媳妇过元宵。可是刚在回到秘密据点回复时,却有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冒着被现的危险,迅速乔装改扮后赶了回来。

  “哥不见了!你知道吗?哥失踪整整三天了。”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的潘云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张蜻蜓举报潘云豹的事情潘云豹没有跟别人说。但他失踪之后,却给追踪他消息的蒋孝才查到了。

  就在潘云豹离开潘府的当天下午,他从军营里出来,照常到了潘茂广设下的秘密据点里收了消息,便心事重重的离开。

  原本只当他不是回家就是回营了,却谁也不知道,他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起初大家都没在意,直到第二天晚上也不见潘云豹过来碰头接消息,蒋孝才意识到不对劲了。

  把消息暂且庒下,先是出动他们自己的力量四下搜寻,却是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潘云豹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他绝不是个不打招呼就无故失踪的人。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潘云豹被人绑架了。

  再联系张蜻蜓的事情,蒋孝才做出大胆推测,潘云豹十有八九是去追查这件事情了。他正准备趁天黑了,摸到张蜻蜓这里来探探虚实,却见潘云豹冷不丁的回来了。把事情跟他一说,小豹子当即就急咻咻的赶回家里来了。

  “媳妇,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举报云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哥也不见了?难道也是被李他们给抓了?张蜻蜓真是觉得这件事跟滚雪球似的,越弄越大了。不过她现在没时间跟小豹子解释,只告诉他“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你先跟我说清楚!”“我没法说!”张蜻蜓断然把他的手摔开”“若是大哥真的因为我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自会赔他一命。可是现在”我们家还有好几十条人命等着我去救呢。你要是想我恨你一辈子就拦着我,要不想的话,就让我走!”

  潘云豹只能満怀憋屈的看她走了,他不能跟去,因为还有一事,比询问媳妇更加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去办。

  在来之前,蒋孝才千叮咛万嘱咐“回府之后,你赶紧去把潘叔的兵符收起来。我总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潘叔的九门提督令是号令全城的,现在云龙大哥莫名失踪了,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兵符应该就在爹的书房里,事到如今,潘云豹也顾不得露出形迹了,径直吩咐看管老爹书房的小厮“快把老爷的兵符找出来,快!”

  可是潘茂广的书房里还哪里有兵符的影子?除了一个空空的匣子,什么都没有。

  潘茂广的瞳仁瞬间都缩紧了,联想起张蜻蜓方才的话,这些事似乎瞬间就有了〖答〗案。

  不能让她去!

  ⾝为军人,潘云豹无比明⽩那兵符的重要,不管张蜻蜓为了什么理由,可若真的是她动用了爹的兵符”那真的是要做千古罪人了!

  天⻩昏,京城四处就开始挂起了形形⾊⾊的彩灯。或千姿态装点出富贵繁华,或小巧玲珑挂在朴素的屋檐,一并汇聚出万紫千红的火树银huā,将整个京城点亮如人间仙境一般。

  城门洞开,十里八乡的姓们扶老携幼,呼朋引伴,进城看灯。

  最为壮观华丽的,自然是皇宮门楼上那的那一片流光溢彩了。

  皇上牵着皇太孙李弘亲自上了城楼”看着一年一与姓同的场景,转头道“弘儿,你要记得”这灯火虽然漂亮,但对于皇家的人而言,能看得到太平盛世,姓们的歌笑语,之于我们,这才是最动人美丽的灯火。”

  李弘懵懂的点头,全然不知,有一场惊天巨变,正在宮闱之中悄然上演。

  寒风中,南门外。

  张蜻蜓怀抱着兵符,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李穗的到来。会是情况有变么?她不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了,沉住气,耐心的等待。

  来看灯的人真多!京城的四个城门全部大开,但每个门仍是熙熙攘攘的,士兵们不再逐一盘查,却并不代表他们不再警戒。相反,所有的人都打起了倍的精神,认真仔细的捕捉着每一个可疑目标。

  张蜻蜓出了城门后,就小心的避让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免得引人注目,为防万一,她也没有挂出潘府的标识,倒是挂了个张字的灯笼。

  李旗既然知道张记猪⾁铺是她的,没道理不认得这个张字,可是他的人呢,怎么还不来?

  在她几乎要望穿秋⽔之际,才终于见有数十匹快马奔至,马上的李旗全⾝戎装,而在他⾝边的侍卫马上,绑着一个人,那不正是章泰宁?只是嘴里给塞了破布,缚住双手,说不出话来。

  “少夫人,您守信用,本王也会守信。你们全家都已经给平安送进府了,你一会儿回家,自会看到。若是不信的话,就请问章公子,可是也不是?”

  章泰宁先是点点头,却又用力的摇了‮头摇‬,口中唔唔作响,目光急切,似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来。

  张蜻蜓从车里站亮出兵符“…王爷既然是信人,就请放了我哥哥,这兵符你拿去就是!”一听到兵符二字,章泰宁的反应更加烈了,对着妹妹拼命‮头摇‬,只恨不得伸手把她推开才是。

  李穗谨慎,先对⾝后侍卫使了个眼⾊,有个年长之人上前,取出一张纸,那图案与张蜻蜓手中的兵符校验无误后这才冲李穗点了点头。

  李滇的脸上露出満意的微笑“二夫人果系信人”放人!”章泰宁被人从马上提下,张蜻蜓仍是死死攥着兵符,一定要等到大哥坐回车上才肯放手。

  可怜章泰宁说不出话来,一双眼中几乎要噴出火来,怒视着妹妹,张蜻蜓只当视若无睹,全不在意。

  正当章泰宁给推到车边,她正要松手之际,忽地一道声音破空传来“住手!快住手!”

  一匹快马在夜⾊中飞奔而来,把黑夜里的満城灯火尽数甩在⾝后,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潘云豹从头到脚都淌着汗”热腾腾的竟在他周⾝上下形成一团⽩雾,他⾝上还穿着那⾝普通士兵的玄⾊铠甲,热气只能从隙里透出来,衬得那⼊鬓的剑眉,⾼的鼻粱,在夜⾊中越显得象是刀削斧刻一般。

  张蜻蜓的手瞬间收紧了,可是下一瞬,她却作出一个让潘云豹绝对意想不到的举动,不等他说话,她忽地用力一挥,将那兵符直接扔到了李襁的面前。

  “带着你的东西快走!、“多谢了!”李模接过兵符,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能磨蹭。

  再多的言语都已经显得苍⽩而无力,潘云豹紧紧抿着,看着张蜻蜓的目光是那样复杂。似悲似愤,似怒似嗔,看得张蜻蜓的一颗心似是给泡在又咸又苦的海⽔里,生生的蚀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如海边的礁石般,四下里漏着冬夜里寒凉的风。

  啪地一记耳光,忽地落在了张蜻蜓的脸上。给铁华黎‮开解‬绳索的章泰宁,没有使出太大的手劲,却也是打得不轻,脸上顿时红了一片,‮辣火‬辣的疼。

  “你好糊涂啊,三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了些什么?你以为你救了全家,全家人会很开心么?我告诉你,不会!若是家里人知道你是这么救出我们的,我们宁肯全部死掉!”

  章泰宁气得浑⾝直哆嗦“…你想过没有,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们章家本来就背着一个不好的名声要回老家了。但咱们总在想,只要全家人齐心协力,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好生上进”将来也并不是没有机会重振家声。可是给你这么一弄,我们章家算是要遗臭万年了!便是全族都死个⼲净,只怕也洗不清这个名声了!”

  他一时还没认出追来之人是谁,骂完张蜻蜓,冲上前道“你快去给潘家大少爷送个信,我这就进宮,去禀报皇上!”“不必了!”潘云豹终于开口了,那声音仿佛是隔了几万道纱透过来一般,有着张蜻蜓从来没听过的冷峻与虚无飘渺“大哥你快跟她一起回家,京城眼看就要了,你们好生呆在家里,别出来就是了!”是云猫?章泰宁还来不及多说几句什么,潘云豹就已经策马狂奔而去。

  李镇既然已经拿到了九城兵符,想必下一步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他在城郊私自驻扎了三千骑兵,一旦行动起来,危险非常。

  潘云豹必须尽快把这消息通知出去,否则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会牛什么样的事情!

  但危险已经来临了。如同‮滥泛‬的嘲⽔,快得让人还来不及撤退,就被悉数灭顶。

  在张蜻蜓和章泰宁一路沉默着到家时,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已经有先期混进来的士兵在布防。

  在收到九门提督的兵符之后,沂王李镇很容易的就控制了京城所有的城门。大队大队顶盔贯甲的士兵进驻了京城,尔后城门落锁,姓们凄惶慌张,无所依从。各家各户门窗紧闭,一双双耳朵却竖得老⾼,心惊胆战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深宅大院里,烛火灯光亮堂堂,明晃晃。

  李滇没有食言,他真的把章家人全数送回来了。连下人带行李,分文不少。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心情来向张蜻蜓道一声谢字,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声谢字的背后可能凝结着更多的残暴与⾎腥。

  苍⽩着脸,坐在火盆边,张蜻蜓整个人紧绷得就象拉満的弦,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开。她不住的轻抚着自己‮腹小‬,籍此给自己些许安慰。可是心里却跟无的风一样,那么凄惶,那么寒凉。

  谁都不想说话,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等待着会面临的结局。

  相较于姓们的提心吊胆,皇宮里另是一番情形。

  从灯火绚烂的城楼上撤回,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书案前所跪之人,语气平静“潘云豹?朕才刚刚下令让你回京,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的?”潘云豹没心思和这老头打哑谜了“回陛下,臣⽗怕京中有失,故此提早让臣等回京,就为了保陛下安危,别无他想。现在沂王叛军已经攻⼊京城,请陛下且退避一时,以图援军。”

  这是他在情急之下,做出最合乎常理的选择。

  九门提督府的兵符是张蜻蜓给人的,沂王拿了兵符,所图之事无非是篡位谋权,只要潘家还能保得住皇上,就算是兜揽下了张蜻蜓所犯的过错。当然,若是皇家有失,那潘家也就到了灭顶之灾的时候了。

  可皇上听了潘云豹的话,却是轻声嗤笑,目露不屑“几个跳粱小丑也值得天子退让么?潘云豹,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可是陛下,要造反的不止沂王,还有三殿下!他已经纠集羽,正往此处而来了!”潘云豹头一回深刻的理解到,什么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现在他就是那个倒霉透顶的太监!

  皇上依旧是那么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无妨。朕相信,有尔等忠君爱国的将士们在,绝对能护卫得了皇室的周全。”

  “三殿下,你⼲什么?你不能进去!”“⽗皇!儿臣犴见⽗皇!”

  大殿门外,忽地传来太监和李念吵闹的声音。

  皇上的眼神中忽地透出几分凌厉“潘云豹,你暂且退下。”他提⾼了嗓门“宣三殿下进来!”

  潘云豹忿忿的一跺脚”没奈何躲在了屏风之后。

  从小到大,李念来见过无数次的⽗皇了,从来都是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可是今⽇,在这样的心情之外,他又抱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象是一个等待了多年的孩童”终于要得到梦想中的糖果了,虽然极力掩饰,但那股呼雀跃之情却仍是一眼便被他的⽗亲看了出来。

  许久不说话,等着这个小儿子先开口。

  “⽗皇”多年的习惯让李念不觉又放低了⾝段,谨慎而小心的说“沂皇叔有事想跟您谈谈,能打开宮门让他进来么?”皇上不说话,只居⾼临下的看着他,就把李念看出一⾝的冷汗。

  咬牙再叫一声“⽗皇!”李念豁出去了“您要是不反对,儿臣这就去开门了。”

  “慢着。”皇上终于缓缓的开口了“你就真的这么想把这江山让给你沂皇叔来坐么?他若是当了皇帝,你有什么好处?”李念浑⾝一震,下意识的抬眼“沂皇叔?他没这想法!”“他没这想法?”皇上玩味的看着他“那你以为,他会帮你做上这把龙椅,然后接受你的封赏,老老实实做你的皇叔?”

  就是!潘云豹在屏风后面听着都狠狠的鄙视李念一把,李模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又不是李念的亲爹,为什么要豁出脑袋来替他卖命?如果真的把江山打下来,他为什么不学当年红龙挤庒金龙一般,⼲脆把皇位抢过来坐坐?

  这么简单的道理,稍稍动点脑子就能明⽩。可是人在贪面前,却时常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真相。

  躲在屏风后面的潘云豹看不到,李念的脸鼻间就⽩了。

  皇上用他那在政治斗争中浸了几十年的老辣双眼,一语就戳穿了儿子摇摇坠的自信“西华门的⾼胜你是打点好了,可你知不知道,在卓成门那儿,沂王也早就埋伏下了?便是你此刻不去开门,他也会带兵攻进来的。而那个时候,你认为你凭什么号令他?就凭你从我这儿拿去传国⽟玺,还是你出的那一点银子?”李念的冷汗一滴一滴从额上渗出来了。

  皇上有些失望的摇了‮头摇‬“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大哥你是争不过,可为什么要服一个小侄儿的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是朕将皇位传给你,你坐得稳么?你在朝中可有能为你出生⼊死的权臣?你在民间可曾积累起非你不可的声望?你有没有盘错节的势大⺟家能为你撑?你,又有没有杀了朕,取而代之的勇气?”

  最后一句话,皇上的声音格外低沉了下来“若是一走进来,就狠心的直接把⽗皇杀了,或许你还有几分成事的可能。可是你没有,你优柔寡断,事到临头居然还这么天真的幻想着能够和平解决,这就大错特错了!”他不想再见到这个儿子,疲倦的⽳“你回屋歇着,今⽇之事,若是我们一家能得保善终,⽗皇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别人要你的命。若是不得善终,那便只好各自珍重了。”

  他清咳两声,从屋外进来一个⾝形瘦小的小太监,却正是李念的心腹,他自以为有救命之恩的小杜子。

  跪下给皇上磕了个头,小杜子反倒替他求起了饶“三殿下年轻不懂事,一时糊涂才犯下了错,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李念面如死灰,什么王图霸业,笑拥江山,原来在⽗皇眼里,全是一番孩子气的闹剧。他真正放在眼里的敌人,只有皇叔。而自己,连跟他放手一搏的资格都没有。

  攻城的战鼓声已然擂响,皇上叫出潘云豹,喝问“现在朕将宮中所有的御林军悉数付于你,你有没有本事守得住?”

  有!就是战死,潘云豹也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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