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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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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枕梦亭,只见紫英真人一人独坐,却不见阮碧。

  这一路,晋王心里都是揣着即将见面的期盼与喜,不想她不在,念想顿时落空,心里又是失望又是纳闷,想问她去了哪里,又不合情理。

  好在皇帝也奇怪,问真人,你那个弟子呢?”

  “方才皇后召她了。”

  皇帝“哦”了一声,对晋王说真人新收的弟子,倒是个有趣的小丫头,颇有点胆⾊,瞅着也伶俐,有文孝公遗风。”

  拿一个小丫头比昔⽇名臣,虽说是祖孙⾎缘关系,但这句评语委实太⾼了。晋王和紫英真人都十分惊愕,油然生起一股不安。

  皇帝犹未察觉,继续说当年⽗皇让四位大臣给我讲课,我独爱文孝公的课,引经据典却不落旧窠,旁征博引又妙趣横生,仿佛这上下四千年便他一个人的脑袋里…可惜,文孝公早早去了。”

  听完这番话,紫英真人和晋王的不安稍减。

  心里既安,晋王说难得有人能⼊皇兄法眼,不是何等人物?”

  “这有何难?于內侍,你去一趟坤安宮,把阮侍郞的女儿叫。就说,朕还有话问。”

  于內侍应声而去。

  晋王心里⾼兴,只差在皇帝肩膀上捶一拳,说一句,三哥你真够意思。

  三人又闲聊几句,这才重新开始下棋。

  晋王坐在旁边,看着棋盘纵横十九道上,⽩子黑子,你来我往。只因心里念想如舂草疯长,原本也爱好对弈的他,尽然一步都看不进去。觉得过的真慢,庇股也如同长出刺一样,叫人坐立不安。

  这厢,坤安宮东殿里,虽然坐在有软垫的圆墎上,阮碧的庇股也好象长出刺了。

  方才,她已经把大的利害手段夸张几倍讲给赵皇后听了,又把从前职场里那些手不沾⾎兵不见刃的招数添油加醋讲了几个,可是赵皇后依然不可満⾜,追问不休。未了,还叹口气说你若是时时在我⾝边,讲故事给我听就好了。”

  阮碧微笑着说皇后娘娘若是想听我说故事,便召我⼊宮就是了。”

  “宮里头有宮里头的规矩,你不过一介平民,连外命妇都不是,如何能时时召你⼊宮呢?”赵皇后颇有点遗憾地说。说这番话时,她不是想着留阮碧在⾝边对付谢贵妃。就觉得她口才不,脑袋里装着很多新鲜有趣的故事,若是留在⾝边,光是说,逗个趣解个闷也好。

  听她说不能时时召进宮里,阮碧心里大喜,解闷这种侍候人的活计,她才不愿意⼲呢。

  这时,门外有人传禀皇后娘娘,于內侍求见,说是陛下还有话要问阮侍郞的女儿。”

  怕事情不成,也怕事情提先暴露,紫英真人并没有跟赵皇后说今⽇带阮碧面圣有何用意。听到“陛下还有话要问阮侍郞的女儿”赵皇后愣了愣,看阮碧一眼,眼神复杂,喜悦、忌恨、提防等等都有。片刻,她按捺下肚子里的百般滋味,说五姑娘,既然陛下召见,你速速去吧。”

  阮碧她想多了,却也不好明说,向她行礼,退出坤安殿。

  门口垂头肃手立着一位太监,正是刚才枕梦亭里见过的,想来就是于內侍了。

  于內侍抬起眼⽪睃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阮姑娘请随我来。”

  出坤安宮,向北又出坤安门,便是御花园。阮碧第二次进宮的时候,在这门口站了近半个时辰,印象十分深刻,也十分不好。只想加快速度到枕梦亭,不想这于內侍却走得慢呑呑的,颇有点闲庭兴步的味道。

  阮碧也只好放慢脚步跟着。

  走出百来米,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跟着恍如神仙妃子般的谢贵妃从假山后转了。她前面陆公公引路,旁边万姑姑扶着,后边是四名宮女。许是因为‮孕怀‬⽇子短,肚子是一点也没有,依然袅娜风流,不在话下。

  这真是狭路相逢。想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了,何况于公公早庇颠庇颠地上去了,亲热地叫着见过贵妃娘娘。”

  阮碧也只好硬着头⽪上去,跪到地上磕头。“小女子见过贵妃娘娘。”

  “于公公会在这里?陛下呢?”

  于公公说陛下在枕梦亭与紫英真人下棋,叫我请阮侍郞的女儿?”

  “阮侍郞的女儿?在哪里?”

  阮碧可不她认不出,明显是故意的。

  “便是眼前这位小道姑。”

  “明明是小道姑,又是阮侍郞的女儿?”谢贵妃蹙眉说“说的我都糊涂了。”

  越听越觉得不妙,依阮碧的感觉,谢贵妃不是这种娇造作的人,也不是那种无聊到故意摆威风的人,这回相逢肯定有谋。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只怕要问这位阮姑娘了。”

  “抬起头来。”

  阮碧依言抬头。

  谢贵妃居⾼临下看着她,目光里一片冰冷。

  这绝对不是摆威风的眼神,摆威风的眼神应该是嚣张又带着得意的,这分明是要治理人的眼神。阮碧心里警钟长鸣,却又纳闷,究竟为,她总是不放过?明明与她往⽇无怨,近⽇无仇,她却再三要加害。

  半晌,谢贵妃板着脸说原来是你,阮五姑娘,因何乔装打扮混⼊后宮?”

  因何乔装打扮混⼊后宮?

  因何乔装打扮混⼊后宮?

  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阮碧恍然大悟,这就是她要按在头上的罪名——乔装打扮私闯噤闱。沉昑片刻,说贵妃娘娘,小女子拜紫英真人为师,也是半个道门中人,经常⾝着道袍,并非乔装打扮。今⽇是真人带我⼊宮,从西华门而⼊,并非混⼊,西华门守卫俱可作证。”

  “大胆。”陆公公厉声说“娘娘询问,不据实回答,还要搬驳娘娘。”转头对谢贵妃说“贵妃娘娘,这等宿小奷诈之辈,还同她讲?直接给侍卫处置就是了。”

  谢贵妃定定地看阮碧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一刹那,宛若千树万树海棠花开。阮碧也目眩神移,心想,怪不得皇帝喜她。皇后虽然也不差,却沉闷的很,而这种千娇百媚的女子,才是男人的心头好。

  笑罢,谢贵妃上前一步,蹲下凑到阮碧耳边,低声说我你方才见过陛下了,所以笃定不会有乔装打扮私闯噤闱的罪名,是不是?”

  阮碧还没有明⽩她的意思,她忽然⾝子后仰,摇摇坠似是要摔倒。万姑姑和陆公公连忙扶住她,旁边的于內侍大叫一声大胆民女,只因为贵妃问你因何乔装打扮混⼊噤闱,你居然恼羞成怒,推掇贵妃,意图谋害皇嗣,来人,快抓住她。”

  好大一盆狗⾎从头泼下,阮碧震惊,一时反应不,两个宮女上前已经抓着她的肩膀。

  谢贵妃已经扶着万姑姑和陆公公站直了,甚至连假装的意思都没有,看着阮碧,眼眸深处是讥诮与不屑。

  于內侍说贵妃娘娘受惊了,我这就去禀告陛下,阮侍郞之女心狭窄,只因贵妃责问,便推搡贵妃,陷些加害皇嗣。”

  谢贵妃点点头说告诉陛下,我并无大碍。念她年幼无知,从轻发落就是了。”

  靠,还要显摆贤良大度。阮碧已经无语了。

  整桩事太明显了,这场狭路相逢是设计好的,而这位于內侍也分明是谢贵妃的人。一旦被扭送到皇帝面前,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等待的就是宣判了。这么恶心下三滥的构陷,甚至连圈套都算不上,就是⾚lu裸的泼脏⽔,但因为她⾝怀皇嗣,占据绝对的优势,很可能一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为?”

  谢贵妃轻蔑地笑了笑,连解释都不愿意奉上。“摆驾回宮。”

  脚步刚动,听阮碧的声音响起,冷洌清脆如珠⽟相击。“贵妃娘娘,你猎过野兽没?我听说,围猎的时候,通常会留个缺口,免得猎物走投无路,反伤人。不是不是真的?”

  谢贵妃一怔,顿住脚步,惑地看着她。

  之前,她听万姑姑说过,阮家五姑娘不可小觑。但几次在宮廷里接触,也没有她有特别之处,无非是比同龄姑娘伶俐一点。现在,她却看出区别了,同龄姑娘遇到这诸如此类的陷害,早就吓得筋骨酥软,或赌咒发誓,或磕头求饶。可她呢?不惧不怒,也不求饶,说出的话又叫人捉磨不定。

  “我还听说,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也不是不是真的?”

  陆公公说贵妃娘娘从小锦⾐⽟食,养尊处优,哪里懂得那些畜生们的心思?”绕着弯儿将阮碧比作畜生。

  阮碧自然听出来了,笑了笑,说庄子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孟子说,人同此心,心同此情。所以何必懂得畜生们的心思,但懂得人心即可?怕只怕连人心都不识了。”

  她引经据典,陆公公晕了。

  不过谢贵妃听明⽩了,她第一句说道教的万物一体,第二句说以心照心。意思是万物一体,那人心可以印证万物之心。她也读诗书,也自负口才,听她话间机锋如火花闪烁,顿时起了一较⾼下的心思。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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