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局势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节 局势
张文的话说完,整个殿中顿时都是嗡嗡的议论声。
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人能想到,在北匈奴败退之后,短短一年间,草原上居然有部族,可以拥有将近一万战力!
这太可怕了!
一个长林部族,就已经如此,其他部族呢?
那些底蕴更深,更強的部族呢?
会不会出现一个拥有数万骑兵的超级部族?
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连郅都都露出了郑重的神⾊。
张文却依然是一副轻松的神情,不过,手却从长林部族所在的地方,向北偏移了很远,来到了一个位于大漠边缘的地区。
这里,在汉军地图上名为‘原’。
据说是一片沿着大漠向幕南移动的沙丘和草原混合的地区。
当地,出产着名为‘橐他’的牲畜,这种牲畜现在很受。
“长林部族,在鄙人看来,对我汉家构不成什么威胁…”张文笑着道:“然则,在这里的人,以在下愚见,必是心腹之患!”
“人,本东胡之后,当年匈奴冒顿单于灭东胡,迁东胡俘虏于原,让他们为自己看守进出幕南的大漠…”
“为了羞辱这些东胡战俘,冒顿轻蔑的将这些人称为‘’,就是虫子的意思…”
“七八十年来,人在这大漠边缘,与沙丘为友,橐他为伴,生活习⽇渐野蛮…”
“哪怕是在匈奴人之中,人也是头脑简单的愚笨之人的代称…”
“然而…他们真的有那么蠢吗?”
张文神⾊严肃的看着地图对郅都道:“从鄙人掌握和接触到的报情来看,这些人,很不简单…”
“自匈奴北撤后,人中的一个氏族,号为乌木提者,就立刻率领自己的战士,攻伐其他人氏族,并在三个月內一统所有氏族…”
“于是,他在原东部的一个山丘自立,号为‘可汗’,意即国主,他自诩为国王,与匈奴人、东胡人皆不同…”
“然后他挥军南进,一路蚕食、服征和呑并大小部族数十!至今,可汗乌木提麾下至少拥有五千骑…”
虽然,这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所谓的军队数量,比起长林部族的军力至少要少一半。
但,所有听了张文介绍的汉军军官和贵族,却都是面带严肃,手握剑柄,杀气腾腾。
郅都更是怒目圆睁,已然战意沸腾。
对的敌意,在这瞬间,在所有汉军军官心里超越了其他所有幕南部族。
因为…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人已经越过汉军的红线了!
他们居然自立为王!
他们居然另起炉灶,打算再建一个全新的游牧体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瞬间,人就上升到了汉军的头号敌人!
而最无法容忍的,莫过于归义单于夏义了,他几乎是立刻就跳出来,对郅都道:“将军,人背弃天单于,背弃天神,本单于恳求将军,以为第一打击目标,必须灭亡!”
当然必须要灭亡!
倘若不亡,他这个归义单于就要gg思密达了。
庇股决定脑袋,夏义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人来挑衅他的地位。
“这些卑的虫子!”夏义在心里回忆起他过去曾经见过的人,他们肮脏,他们卑,他们愚笨,他们就是草原上的不可接触者,绝对的奴隶、民。
现在,这些民居然要骑到他脑袋上了!
只是想想,夏义都觉得恶心透顶!
“单于放心,本将⾝负圣命,必灭!”郅都立刻对夏义的要求作出了百分百的保证。
对人的行为,郅都比夏义还憎恶。
因为人在同时挑衅大汉天子的威严,在挑战大汉帝国的秩序!
不过,人生活在靠近大漠的地区,想要马上就派兵去消灭,有些不现实。
至少,在没有解决盘踞在幕南央中的部族前,汉军不可能飞过去菗死他们。
“张先生,您接着说…”郅都将夏义安抚下来后,就对张文道。
到这个时候,郅都也明⽩了,幕南局势的复杂。
居然出现了一个企图自立,另起炉灶的部族!
这太狂疯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跟有人现在在西南夷或者南越境內,鼓噪一批野人生番,然后占了个山头,自称皇帝一样,只能引来汉军无休止的攻击。
天无二⽇,地无二主,世界也只能有一个秩序,一个制度,一个文明。
在古典国中的士大夫贵族眼里,任何企图建立一套与国中迥异的制度、文明和文字的行为,都属于对帝国宣战,对诸夏文明挑衅,对三王五帝的亵渎。
无论儒法⻩老墨,对于这样的人的类似举动,唯一的回应就是——你要战,那就战!
“诺!”张文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必然会成为未来汉军行动的头号目标,他的优先级会⾼于其他所有人。
甚至,长林部族只要不挡路,汉军可能都会先放下他,先解决掉人,再掉头来处理长林部族。
不过,可惜啊,长林部族的酋长长林当屠,自视极⾼,野心,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给他编制的那个单于美梦之中,在长林帝国的梦之內。
这个家伙,大约是会跟汉军死磕的。
但不要紧!
长林人的底,张文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的骑兵用的每一件武器⾝上,张文都做过手脚了。
虽然说,不把武器卖给敌人的军火商,就不是一个好军火商。
但军火商本⾝的利益,会驱动他主动去做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事情。
如今,大汉帝国的扩张,与几乎所有商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尤其是张文以及他背后的程郑氏。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汉军的对外战争胜利和不断扩张,给汉室工商业注⼊了无穷活力和一个又一个庞大市场。
汉军服征朝鲜和安东,于是有了安东淘金嘲和捕鲸业的兴盛。
更因为屯垦团的存在,使得大量冶铁商人的产品找到了新的市场。
而三越的內附,在给汉室商人打开了一个⾜⾜有数百万人口的庞大新兴市场的同时,带来了大量廉价劳动力和大量商机。
在目前的情况来看,汉军的剑与其说是农民的犁,倒不如说是商人的马车。
自元德以来,汉军的马蹄到达哪里,商人和他们的商机就前往哪里。
在家国和资本的利益一致时,资本是死也不会出卖家国的。
今天的汉室资本,就是寄生于大汉帝国的对外战争和扩张之上。
汉军的扩张和服征,为他们带来了无穷的资源、财富、市场甚至包括廉价的劳动力。
在这个情况下,商贾和他们的资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离自己的家国和民族的利益的。
甚至,很多聪明人都已经明⽩过来了——他们的财富,源于家国的扩张,他们的产业,仰赖于家国的对外扩张。
所以,哪怕卖肝卖肾,他们也必须支持汉军的一切对外行动。
“除了,还有一个名为林胡的部族,也非常強盛!”张文将手移到位于南池北方数百里外的草原上,这里正是林胡人今⽇的王帐所在:“林胡,诸公应该不陌生吧?”
林胡?郅都闻言,稍稍变⾊,这可是一个古老的部族,在舂秋时期就已经见诸史册,他们曾经与楼烦人共同在今天的代北一带游牧。
赵武灵王胡服骑,将楼烦王国和林胡王国呑并,剩下的残部北走塞外。
其后,林胡蛰伏了数十年,在战国末期再次崛起。
不过,这次林胡人很悲剧的遇到了他们的天敌——战国末期赵国名将李牧。
林胡、匈奴、楼烦,都被这位兵家大师吊起来挂着打。
此后,林胡消失于史册,再不见踪影,倒是楼烦人很活跃,甚至一度成为了匈奴的三架马车之一。
“林胡人?”楼烦军的一个校尉起⾝道:“他们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在二十年前,末代林胡王就死在了老上单于的马刀之下…怎么又冒出一个林胡了?”
“这就不知道了…”张文笑着说道,他扭头看向在右侧的一个商贾,对他道:“不若彭兄来解释解释?”
彭由笑呵呵的站起⾝来,对着郅都、夏义一拜,道:“草民彭由拜见将军、单于…”
彭由?郅都脸⾊大变!
“这个家伙也来顺德了?”郅都在心里想着,他终于确定,天子早就在顺德布局的事实了。
这彭由与张文,就是西南夷列国心中的梦魇。
他们是战争的鼓手,灾厄的起源。
这两人,一个⾝后站着卓妃的⽗亲卓王孙,另外一个⾝后是程郑夫人的⽗亲程郑婴。
而这两人,则是这两位国丈的代表。
毫无疑问,天子早就借助了两位国丈之手,在这幕南布局了。
“深谋远虑啊…”郅都在心里感慨着。
和张文一样,这彭由也是荀子学派的背后金主之一。
从前,郅都还想不明⽩,这张文、彭由,吃了撑着,每年悄悄拿那么多资源资助荀子学派。
但现在,他明⽩了,这必是天子之意。
当然,也可能是两位国丈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宮廷內部的事情。
“这林胡王者,名‘蛰’,乃是末代林胡王的遗腹子,当年,老上杀其⽗,此人被几个忠心的奴仆抱着逃亡到了右贤王麾下,也不知道,那个右贤王是怎么想的,总之,就将此子收为义子,并且抚养了下来…”
“尹稚斜死后,这个林胡王带着数百个尹稚斜的亲信,逃奔到南池以北,号称要为尹稚斜复仇,不过当时没有什么人听他的,他呢也只能是流浪在草原上,不过后来…”彭由深深的看了一眼夏义。
可不就是这位当今的归义单于,亲手弄死了尹稚斜的儿子乌维。
结果,忠于尹稚斜的武士和骑兵,纷纷归附到了这个林胡王麾下。
毕竟,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与尹稚斜、右贤王这一系有关系的人了。
夏义听到这里,立刻回忆了起来,点点头道:“确有此人!只是,本单于想不到,他竟然是故林胡王之子…”
“这林胡部族,有多少兵马?”郅都问道。
“大概有个六千左右吧?”彭由想了想答道:“其部族总人口大约有四万余人…”
他走到张文⾝边,指着地图上南池以北的一大片区域说道:“林胡人的地盘大约就在这一带…”
“因为,这林胡王麾下有着大量过去尹稚斜的武士和贵族,所以,他们的组织和骑术都远超其他部族,他们在过去六个月里,攻灭和呑并大小部族四十多个,拥有着二十多万头牲畜,算是南池附近最大的一个部族了!”
“南池?”郅都凝视着地图,他忽然惊醒过来,既然这林胡王自诩为尹稚斜的继承人,右贤王的义子,那么他肯定会想法设法的夺取南池,以此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马上派人通知句注军和上⾕郡,立刻派军增援到南池,本将担心,林胡王可能会偷袭南池!”
南池的守军,并不多,也就一千多人,就这么点兵力,还需要维持道路秩序。
当然了,故东胡王,天子隐晦认可过的‘长安侯’麾下有着大概两千骑兵,再加上南池附近那些忠于汉室或者依附汉室的部族力量,可能加起来有个三五千兵力。
但,这些兵力在平时是分散在各地的。
想要集结起来,起码也需要半个月时间。
倘若林胡人发起突袭,郅都担心,南池可能会守不住。
南池一丢,汉军就失去了一个在草原上的重要据点和关键的补给站。
而且,还会让天子丢脸!
自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汉军从没有在正面场战上,丢失任何一个重要城市或者关键据点。
哪怕是燕蓟之战时,面对匈奴的強大攻势,汉军也牢牢守住了自己的防线。
现在,要是被一帮乌合之众,残兵败将,攻破了南池。
那天子恐怕会暴怒。
天子一怒,上⾕郡和句注军,都得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