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曰鸡鸣

　　女曰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注释

　　①昧旦：天快要亮的时候。②兴：起。视夜：察看天色。③明 星：启明星。烂：明亮。④弋（ｙｉ）：， 凫（fu），野鸭。⑤加：中 (6)宜：烹调菜肴。(7)御：弹奏。(8)来：劳，勤勉。(9) 杂佩：女子佩带的装饰物。(10)顺：顺从，体贴。③问：赠送。

　　译文

　　说公打鸣了，

　　大说天色还没亮。

　　你快起看天色，

　　启明星星光明亮。

　　水鸟快要飞出来，

　　去野鸭和大雁。

　　中野鸭和大雁，

　　同你一起做美餐。

　　共享佳肴饮美酒，

　　与你恩爱到白头。

　　弹琴鼓瑟相唱和，

　　生活宁静又美好。

　　我知你本勤勉，

　　把我佩饰送给你。

　　我知你心善体贴，

　　把我佩饰赠给你。

　　我知你对我恩爱，

　　送我佩饰报答你。

　　赏析

　　第一个镜头：鸣晨催。起先，子的晨催，并不令丈夫十分惬意。公初鸣，勤勉的子便起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并告诉丈夫“已打鸣”“女曰鸣”子催得委婉，委婉的言辞含蕴不少爱怜之意；“士曰昧旦”丈夫回得直白，直决的回答显出明显的不快之意。他似乎确实很想睡，怕子连声再催，便辩解地补充说道：“不信你推窗看看天上，天明星还闪着亮光。”子是执拗的，她想到丈夫是家庭生活的支柱，便提高嗓音提醒丈夫担负的生活职责：“宿巢的鸟雀将要天飞翔了，整理好你的弓箭该去芦苇了。”口气是坚决的，话语却仍是柔顺的。钱钟书说：“‘子兴视夜’二句皆士答女之言；女谓已叫旦，士谓尚未曙，命女观明星在天便知”（《管锥编》第一册）。此说符合生活实情；而士女的往覆对答，也使第一个镜头更富情趣。就女催起而士贪睡这一情境而言，《齐风·鸣》与此仿佛，但人物的语气和行动与此不同。《鸣》中女子的口气疾急决然，连声催促，警夫早起，莫误公事；男的却一再推搪，淹恋枕衾而纹丝不动。此篇女子的催声中含温柔缱绻之情，男的听到再催后作出了令子满意的积极反应。首章与次章之间的空白，可理解为对男子的举动作了暗场处理，这样就自然地进入下面的情节。

　　第二个镜头：女子祈愿。子对丈夫的反应是满意的，而当他整好装束，着晨光出门打猎时，她反而对自己的急产生了愧疚，便半是致歉半是慰解，面对丈夫发出了一连串的祈愿：一愿丈夫打猎箭箭能中野鸭大雁；二愿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愿主内来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爱。丈夫能有如此勤勉贤惠、体贴温情的子，不能不充幸福感和足感。因此，下面紧接着出现一个情热烈的赠佩表爱的场面，就在情理之中而不得不然的了。其实，人唱到这个琴瑟和谐的场面也为之激动，他情不自地在旁边感叹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恰似女的弹琴，男的鼓瑟，夫妇和美谐调，生活多么美好。诗歌具有跳跃，此篇的章节和诗句间的跳跃更大。因而也给接受者留下了更为广宽的想像再创造的空间。关于这两句，张尔歧《蒿菴闲话》说：“此诗人凝想点缀之词，若作女子口中语，觉少味，盖诗人一面叙述，一面点缀，大类后世弦索曲子。”此解颇具创意，诗境也更饶情致，实为明通之言。

　　第三个镜头：男子赠佩。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丈夫这一赠佩表爱的热烈举动，既出于诗人的艺术想像，也是诗歌情境的逻辑必然。深深感到子对自己的“来之”、“顺之”与“好之”便解下杂佩“赠之”、“问之”与“报之”一唱之不足而三叹之，易词申意而长言之。在急管繁弦之中洋溢着恩酣爱畅之情。至此，这幕情意融融的生活小剧也达到了艺术的高。末章六句构成三组叠句，每组叠句易词而申意，把这位猎手对子犷热烈的感情表现得淋漓酣畅。

　　王质《诗总闻》说：“大率此诗妇人为主辞，故‘子兴视夜’以下皆妇人之词。”此说影响直至清代，故清人论“对答体”诗，大多追溯至《孔雀东南飞》而不及《诗经》。其实，《女曰鸣》是首极富情趣的对话体诗，对话由短而长，节奏由慢而快，情感由平静而热烈，人物个性也由隐约而鲜明。

　　此篇的诗旨，至此也可以不辨自明了。《诗序》谓“刺不说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也”过于穿凿。朱熹《诗集传》以为“此诗人述贤夫妇相警戒之词”则似有顾头不顾尾之嫌。闻一多《风诗类钞》曰：“《女曰鸣》，乐新婚也。”也有难概全篇之感。统观全篇，实是赞美青年夫妇和睦的生活、诚笃的感情和美好的人生心愿的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