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见虢王(2)
乌显的话已经很直⽩了。李辅国作为一个无太监,不近女⾊,自然就是贪财贪婪好那⻩⽩之物。虢王一系要想结好李辅国,最直接的途径就是给他行贿送礼。
李辅国仓促逃离江宁,在江宁收取的一⼲财帛礼物都不曾带走,早就⾁疼得紧,若是能从李巨这里补偿回来,他当然是喜乐意的。
当然,李辅国还喜一样东西,那就是权力。可惜这样的东西,虢王李巨给不了他。
一念及此,孔晟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李辅国此人是这段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重要人物,可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他没有下江南和逃遁往彭城这一节,经此一事,李辅国还会是李辅国吗?
李萱撇了撇嘴,与她所料差不多。就不再继续这个话茬,而是转头望着孔晟道:“孔晟,我已经向⽗王举荐于你,我真心希望你能留在彭城,我们戮力同心,共抗安贼,为朝廷效力!”
孔晟轻轻一笑道:“郡主,我为河南道宋城县令,本来就在虢王殿下的节制统率之下,我去睢与留在彭城,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与躲在后方运筹帷幄相比,我更喜与安贼叛军当面鼓对面锣地作战锋!”
“河南如今叛军当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既然孔晟被朝廷昭命为宋城县令,无论如何,孔晟都不能畏惧不前,辜负了陛下和朝廷厚望!”
孔晟后面这话说得慷慨昂,还把皇帝和朝廷都推出来当理直气壮的挡箭牌,李萱明知他在诡辩。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孔晟可是皇帝册封的天子门生、御赐钦点的宋城县令。若是孔晟揪住这一点不放。不要说李萱,就算是虢王李巨也无可奈何,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孔晟,你休要在本郡主面前卖弄口⾆之利。那睢一地万分凶险,叛军⽇后肯定要大举进攻,以平定整个河南,你去了那边,与送死何异?同样是为朝廷效力。留在彭城更合适,你是聪明人,应该明⽩我的好意。”
“郡主的提携关照,孔晟自然明⽩。但是,孔某做人行事,一向本着初衷,既然定下了目标计划,就不会半途而废。”
李萱秀美的容颜上掠过一丝不満,但她掩饰得极好。
孔晟再三婉拒她招徕的好意,让她非常想不明⽩。
彭城一样是抗击叛军的最前沿。孔晟的报国志向和一腔热⾎依然有用武之地;而孔晟文武双全,若是留在虢王帐下必得重用。而且,有李萱这个介绍人在,无论是政治前途还是个人利益,都能赚得盆満钵満。以孔晟的心智和城府,不可能看不破这一点。
但他还是拒绝。
李萱思量再三,觉得孔晟之所以拒绝留在虢王帐下听命,无非还是因为跟自己之前的种种“过节”纠不休。想到自己都不再放在心上了,而孔晟一介昂蔵男子还在小肚肠斤斤计较,李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萱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她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却是撂下一句话:“孔晟,我⽗王要召见你,你先更⾐洗漱,尔后随我进王府!”
李萱怀着几分怒气拂袖而去,却没有离开,而是耐心等候在前厅。
乌显望着李萱拂袖而去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低低劝道:“公子,凤郡主也是一番盛情厚意,乌显觉得,公子留在彭城,有虢王殿下的调度安排,也不算是违背朝廷昭命。不如…不如留下,⽇后再做计较。”
孔晟眼眸一转,扫了乌显一眼,淡淡道:“乌显,我自有主张,你们休要多言!”
孔晟转⾝就回房。乌显张了张嘴,还要说几句什么,却被乌解给扯住了胳膊。乌解向乌显摇头摇,示意他不要僭越妄言,他们只是孔晟⾝边的护卫,怎么可能左右孔晟的决策?
话说多了,必然引起孔晟反感。乌显有些不満地跺了跺脚,觉得孔晟还是太年轻一筋不懂变通,这样闷着头坚持去睢,说送死可能有些夸大,但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他们终归无法影响孔晟的决定。不要说他们了,就算是在孔晟心里颇有地位的穆长风,也无济于事。孔晟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孔晟早起晨练,汗流浃背,虢王要召见他,起码要洗漱更⾐,以示尊重。这是最起码的官场礼仪了。
孔晟没有迟疑,径自去洗漱、换上青⾐文士长袍、束冠,间佩上杨雪若亲手所铸的破虏剑,然后缓步走出后院。
他的动作非常⿇利,前厅等候的李萱一杯热茶还没有品完,他就着装整齐厅外待命了。
李萱站在前厅的台阶上,凝视着神清气慡面如冠⽟气质沉凝的少年,目光闪烁了一会。
良久,她才默然挥挥手:“走,随我进王府!”
孔晟也没有多言,径自随再李萱⾝后出了府门。
府门前停着一辆美轮美奂的豪华马车,四马拉乘,与郡王、公主之类权贵的规制相符。李萱虽然是宗室郡主,但有皇帝册封昭命,礼制等同于诸王公主。
换言之,她的礼仪排场与其⽗虢王相同,只是李萱生不喜排场,多数时候都是易服出行,对这些仪仗并不讲究。
李萱在侍女搀扶下上了自己的马车,孔晟则从乌显手里接过了⽩马追风的缰绳,翻⾝上马。
李萱在马车內淡淡道:“走吧。”
她的侍女护卫仪仗列队前行,马车也缓缓启动,孔晟端坐在马上不疾不徐地跟着。
凤郡主的仪仗出动,在彭城中自然引起了一番大动静,两侧的百姓商贾都自觉等候在路边,为仪仗让路。孔晟从城中人面带笑容和目露敬畏眼光的神⾊来判断,李萱在彭城的威望绝对很⾼。
事实上,虢王李巨有两子、三女,被彭城百姓所知的无非是世子李川和凤郡主李萱。至于虢王其他的子女,大多深蔵王府无人知晓。
孔晟的⽩马追风属于那种非常拉风的坐骑,⾝材比普通的马⾼出一头,雄壮神骏,通体雪⽩,无一丝杂⾊杂⽑,再加上孔晟人品英俊,所谓人是⾐裳马是鞍,这样的俊美少年郞骑在一匹罕见⽩马上,想要不引起城中人的关注都很难。
众人在路边窃窃私语,数以百计的目光投在孔晟⾝上。孔晟神⾊从容,面带舂风拂面般的笑容,端坐在马上,缓缓而行。
李萱掀开马车的窗帘,清澈如⽔的目光投在孔晟沉静从容的面孔上,心里弥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来。
一路行来,穿过两条宽敞的街道,就到了虢王府。实际上,这本来是钦命的凤郡主府。李巨率众退守彭城之后,女儿的郡主府就改造成了虢王府和元帅府,作为号令江北和整个河南道兵马军政大事的中枢之地。
李萱下车、孔晟下马,在临进王府之前,李萱突然扭头来深深凝视着孔晟,庒低声音道:“王府规矩森严,你莫要失礼失态,免得⽩⽩吃了苦头!”
“多谢郡主提醒。”孔晟拱手致谢。
李萱轻叹一声,率先行去。
王府门口两排铠甲鲜明的守门卫士齐齐躬⾝⾼呼唱喏:“郡主回府!”
李萱挥了挥手,袅袅婷婷,肃然前行。而在头前引路的,是两名宮装打扮的婢女,尽管是⽩昼,还是打着两盏作为仪仗的宮灯。其实,这还是战年代,一切从简了。若是平时,郡王府邸之內,规矩礼制繁琐,孔晟就是被虢王召见,也自有复杂的觐见程序。
李萱素⽇只穿宽松的男装将婀娜的⾝段都深深隐蔵起来,而如今这一换上女装宮裙,霓裳裙摆曳地而行,香肩丰腴,⾝段摇摆如风抚柳,说不出的曼妙风情。
孔晟在后随行,目光时而在她风情万种的背影上掠过,时而又打量几眼周遭雕梁画柱的王府环境,渐渐摒弃去多种纷的杂绪。
虢王召见他,要么是例行公事,要么是听了李萱的荐举而有意招徕。而八成,李辅国是会在场的。
果然。王府正厅之中,端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虢王李巨。而作为第一贵宾的李辅国,紧挨他在尊贵的客位上。其下两排,则端坐着包括虢王世子李川、彭城郡守薛胜、江北军主要将领之一的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杜平,从四品下的归德中郞将宋安等江北文武官僚。
李萱的座位在李川对面,由此可见她的地位是何等荣耀。左边以李川为首,而右排则以李萱为尊。她虽然只是宗室郡主,按常理说与世子地位相差太远,但她是受过皇封待遇等同公主的昭命郡主,而且参与军政要务,在虢王一系的等级体系中她的位置其实不亚于世子李川。
李萱率先进⼊正厅,她向李巨微笑见礼,然后就径自归座。她的兄长、世子李川扫了她一眼,眸光中的一丝冷漠一闪而逝。
孔晟定了定神,不动声⾊神态从容地缓步而⼊,待到近前,他深深一揖见礼:“下官河南道睢府宋城县令孔晟拜见虢王殿下、钦差李公、诸位大人、将军!”
虢王李巨略一打量孔晟,这年月是⾐冠社会,看重的是仪态冠冕,见孔晟年少拔、风姿儒雅,李巨心生几分天然的好感,便朗声一笑道:“免礼,看座。”
他这一声看座,别人倒还好说,世子李川忍不住皱了皱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