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沈大少
第七百零三章沈大少
孔晟淡然道:“本王这些年忙于国事疏于诗文,哪里能与周县令这等江南才子相提并论?赋诗就罢了。”
按说孔晟说了这种话,周昶就不该再多嘴了。
但周昶自恃孔晟已经不复往⽇权势,一个无职无权的闲散郡王,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况且,今⽇聚会,江南豪门大族本来就有联合向孔晟发难的念头,周昶不过是头一波罢了。
周昶貌似恭谨躬⾝道:“郡王之才,天下人皆知,周某才疏学浅,实不敢与郡王相比。吾等江南众人,久仰郡王大才,期盼如此盛会之上,郡王能再出佳作,一则为宋老夫人祝寿,一则传颂天下,以吾等耳福!”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杨奇皱了皱眉。刘平山等本土员官也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垂首不语。
孔晟缓缓起⾝,走到场中,就当众人认为孔晟要作诗为宋宁之⺟祝寿的时候,孔晟突然凝望着周昶,目光锋锐如刀,一字一顿道:“周昶,本王多⽇不再赋诗,因为天下大势纷未定,本王已经没有了风花雪月的雅兴。至于贺寿诗,本王昔⽇在长安,只为太上皇寿诞献上贺寿诗一首,其他——哪怕是当朝国相李泌李大人过寿,本王也只送过一份贺礼。”
孔晟霍然一个转⾝,神⾊凝沉凛然道:“宋大人,愿意让本王破这个先例吗?!”
孔晟的声调虽然不⾼,但字字诛心,清晰无比的传进众人的耳朵。
这意思很明确,除了给太上皇作过贺寿诗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能让孔晟再次动笔。宋宁在江南虽然势力盘错节影响力深远,但终归不过是一个四品盐漕官,孔晟作为郡王能来,已经算是给⾜了他面子,他还敢向孔晟索要贺寿诗?
宋宁的脸⾊骤然变得有些难堪起来。
他深昅了一口气,起⾝回礼道:“下官岂敢!既然郡王早已搁笔,下官岂敢妄求郡王诗作!请郡王归座看酒!”
孔晟笑了笑,转⾝又望着周昶“周县令,你以为然否?”
周昶面红耳⾚自讨没趣,不得不庒制満腹的羞愤,抱拳躬⾝,告罪后退下。
周昶演的这出戏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江南世家代表们自然就不甘就此沉默下去。不多时,沈氏的沈大少就借着敬酒的机会,起⾝慨然道:“生学沈青,借宋大人⽔酒,敬郡王一杯!”
孔晟淡然一笑,微微颔首,却是浅尝辄止。
沈青却又⾼声道:“郡王,使君大人,我们吴兴沈氏在江南立⾜繁衍数百年,诗书传家,商贾运营,而自本朝开国以来,沈氏更是奉公守法、为大唐朝廷鞠躬尽瘁,但不知何故,神龙卫突然将我二弟扣押在大牢之中?”
杨奇脸⾊一变,冷哼了一声。
沈家的人在这种场合上提及沈二被抓一事,显然是要发难了。
见杨奇不回答,沈青竟然凛然不惧地扭头望向了孔晟,大声道:“郡王,不知我沈家二弟犯了何等罪名,被扣押在大牢之中?”
孔晟嘴角一挑,淡漠道:“是那沈二吗?那沈二涉及德清民,是神龙卫缉查的首恶元凶之一,证据确凿,沈青,本王还没有追究你们沈氏的罪责,你却倒反过来质问本王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人沉默着。
沈青冷冷笑道:“郡王,既然郡王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请问证据何在?纵然贵为郡王之尊,也不能加之罪!”
义兴周氏和吴兴沈氏的人先后跳出来发难,方式虽然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只是沈青的方式更加直接烈罢了。
“沈青,此地是宋家的寿宴,本王本不愿意提及公事。但既然你言之凿凿,向本王索要证据,那么,本王就将证据亮给你看看!来人,传宣威将军李彪上来!”
孔晟好整以暇地挥了挥手,自有宋家的家仆去传信。
但沈青却是无动于衷,他本不相信孔晟能掌握沈家什么确切的证据,而就算是有些线索证明沈家与德清民有些关联,以孔晟如今的无职无权,也拿沈家没有办法。
李彪面⾊肃然带着两名彪悍护军上楼而来“末将拜见郡王、杨使君!”
李彪是朝廷册封的四品将军,他只拜见孔晟和杨奇,至于其他人等,一概视若不见。
孔晟淡然笑了:“李彪,沈家的大公子沈青当面质问本王,说神龙卫无故羁押沈二,诬陷罗织罪名,你可将神龙卫和江宁铁骑缉查的结果说给他听听!”
李彪然大怒,霍然转⾝怒视着沈青大喝道:“放肆!竟敢对郡王无礼!沈氏犯案,勾连袁瑛等人,挑动德清民,其罪不小!来人,将此子拿下,带回神龙卫衙门!”
李彪话音一落,两名彪悍护军就大步上前,将沈青拿下控制住。
沈青没有想到孔晟会当众抓人,不由羞怒道:“孔郡王,你这是无视大唐律法,欺庒我等江南士绅…”
不少江南世家代表面⾊骤变,纷纷起⾝开口阻拦,周安也起⾝皱眉大声道:“孔郡王,沈公子⾝犯何罪?无罪抓人,将大唐律法置于何处?!”
孔晟突然笑了,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沈青口口声声向本王索要沈氏犯案的证据,本王命人将他带回神龙卫查验证据,有何不可?”
孔晟拍案而起,声⾊俱厉:“沈氏犯案之事实,不久朝廷自有公论!再有聚众喧哗无礼闹事者,休怪本王翻脸无情!带走!”
宋宁脸⾊大变,他没有想到,孔晟竟敢在自己的眼⽪底下抓沈家的人,而且还没有任何理由,完全是以势庒人啊。他有心跟孔晟翻脸,护住沈家的人,但又有所顾忌,就在他犹豫的当口,李彪麾下的那两名护军早已像提溜小一样将沈青从宴会主场上带走,现场只留下沈青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和谩骂声绕梁三匝。
杨奇心里暗叹一声,孔晟虽然被皇帝罢免了军政大权,但強悍作风本有丝毫改变。这些江南豪门以为背靠宋家,就可以趁机打庒孔晟一头,迫孔晟让步,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啊。
别看宋家今⽇是有备无患。但孔晟纵然无职无权,却还是朝廷郡王,宋家除非是想要谋反,否则岂敢轻易向孔晟刀兵相向?
而孔晟虽然只带数十护军赴宴,但有杨奇等本土员官在场,宋宁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孔晟下手。
孔晟缓缓起⾝,扬手指着在座的江南世家代表,冷然道:“本王做事,绝无半点私心,但求问心无愧。只要是有利于家国社稷和百姓苍生的事儿,哪怕是有千万人阻挡,孔某也一往无前!”
“就在这望江楼上,当着尔等的面,孔某不妨诚坦相告:只要孔某还在这江南一⽇,那么,土改新政必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任何在背后串谋、阻挡土改政令者,后果自负!”
“孔某知道,尔等今⽇所倚仗的,无非是孔某现在为闲散郡王,无职无权在⾝。所以,尔等在此鼓噪喧哗,试图迫孔某让步,甚至想要趁机骑在孔某头上作威作福…你们可以试试!”孔晟掷地有声。
孔晟冷冷一笑,转⾝归座。
周安等人面面相觑,迅速换着愤怒的眼神。旋即,他们一起起⾝拜倒在杨奇面前,齐声⾼呼道:“请杨使君为我等江南士绅做主!吾等各家奉公守法,中原起,更是为朝廷捐粮献物,支援朝廷平叛,从不吝惜家财。但如今,我等却被动辄加之罪,刀兵加⾝,已经没有了半分活路!大唐律法何在?请问杨使君,我等各家触犯了哪一条大唐国法?!”
“请杨使君为江南士绅做主!若杨使君不能为吾等士绅做主,吾等只能再次进京向朝廷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堂堂朝廷郡王,知法犯法,只知利用权势欺庒吾等江南士绅,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孔郡王动辄就要抓人治罪,⼲脆将吾等一并抓了,将江南士绅统统灭杀!但吾等纵然冤死九泉,也绝咽不下这口恶气!”
数十人或怒形于⾊或悲壮感慨或沉似⽔义愤填膺,在杨奇面前拜倒⾼呼,不绝于耳。
杨奇的脸⾊变得非常难堪。
杨奇有些为难地扭头望向孔晟,心道总不能将这些江南士绅豪门的人都抓了吧?就是抓了起来,也必然会引起更大更強烈的反弹,总得考虑一下江南动的严重后果吧?这些人正义凛然地放弃迫孔晟,转而威自己这个江南藩镇,杨奇顿觉头大如斗。
宋宁坐在那里冷笑不语。
本来的寿宴成了一锅粥。孔晟嘴角略过一丝淡然的笑容,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无动于衷地走向了望江楼厅外的围栏,向着山下的方向眺望而去。
这个时候,旌旗招展在山间林木之中,逶迤的山路上,百余骑飞驰而上,惊起飞鸟无数,而烟尘弥漫间浮上云霄。
孔晟深昅了一口气,知道火候到了。
他转过⾝来,走进宴会大厅,双手抱在前,望着鼓噪不休的江南世家之人,淡然一笑道:“杨使君,既然这些江南士绅控告本王违犯大唐律法,欺庒士绅,你也不必为难,随时可以将本王立案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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