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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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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这么快就抓到了?他是谁,为什么要杀⻩织?”

  在得知凶手归案之后,我第一时间赶到了警局,当面向探长了解情况。

  我问出这些话的⾝份,并不仅仅是第一现场的目击证人,更是一名记者。那天鬼子唐写完报道之后,主任宗而得知我是发现死者的第一人,并且和死者有着这样的关系,立刻命令我在案子告破之后,写一个长篇通讯出来。鬼子唐听了老大不乐意,因为这种长篇通讯摆明了就是能拿⾼额奖金的。但也没法子,我的条件得天独厚,要是勤快点,他连第一篇报道那点油水都捞不到。

  可是探长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却古怪地笑了笑,摇了‮头摇‬。

  “倒是不忙说凶手的事。”

  “啊,那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我奇怪的问。

  探长盯着我,脸已经沉了下来,却不回答,反而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机打了个电话。

  他接待我的地方,是间空着的房间。我走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好似是‮官警‬专门审犯人的地方,至少和我那天做笔录的小单间有点像。

  场面让人很难受地冷着,我刚想张口说些什么,门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官警‬走进来。

  “做好笔录。”探长说。

  “这是⼲什么,你对我还有怀疑?”我有些愤然的说。

  “对我问的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好吧,你想问什么?”

  “上一次笔录时,你的陈述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

  “没有,我所知道的和本案有关的,都告诉你们了。”

  “是吗?”探长很不友好的反问了一句。

  “是的。”我和他四目对视,很清楚的传达了不満的情绪。

  “那么,上个星期的今天,你去了哪里?”

  上个星期的今天?

  探长见我有些迟疑,又说:“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那天的上午,你不在‮海上‬吧?”

  “我去大唐村了。”看样子他都知道了,没什么好抵赖的。恐怕是在我和何夕离开大唐村后,又有当地或‮海上‬的‮察警‬去调查,才得知的。

  “去⼲什么?”

  “了解些情况。”我心里想,明明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在⻩织死之后跑到大唐村冒充‮察警‬去问这问那,你还敢说没向警方隐瞒什么吗?”

  “我没冒充‮察警‬,和我一起去的是…”

  “是何法医,对吧。她是法医,和有资格侦破此案的刑警是两回事。还有,前天她通过杨浦区的一个户籍警调查一名前一妇婴的助产士,又是为什么,是不是和本案有关系?这些天来,何法医对⻩织的尸体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就她递交给我的尸检报告来看,我完全弄不清她这种热情是因何而起。”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何夕呢?”

  “现在是我在问你。”探长一拍桌子“何法医那里,我自然会去问的。”他接着说。

  我看他后半句有点底气不足,心里知道,何夕的法医⾝份不那么简单,他可没办法像审我一样审何夕。甚至可能在何夕那里碰了软钉子,把火出在我⾝上。

  “的确和⻩织有关系,但并不是我在第一次做笔录时隐瞒了不说,而是有些事情,我是在⻩织死了之后才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把新情况直接告诉警方,而选择私自调查?”探长气势汹汹地质问我。

  “首先这些事情虽然和⻩织有关系,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和她的死有关,其次嘛,我想就算告诉了你,你也一定不当回事,甚至你会觉得我是一个神经病。”

  “我怎么判断是我的事。那么现在,你全部都给我说出来,不要让我发现你再有什么隐瞒!”

  我耸了耸肩,从何夕告诉我韩国冰箱死婴开始说起,一直到今天拜访岳闻樱,包括我自己的一些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那个负责笔录的年轻‮察警‬就时不时抬起头,用异样的眼神看我。而王探长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越来越浓重,有好几次我看他都想出声打断我。

  “太荒谬了,这太荒谬了。”等我说完,探长瞪着我说“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还是妄想狂,会相信你说的这些?”

  “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所说的你都可以去查证,而我的那些判断,你就当我是妄想狂好了,或许你可以有一些更合理的推断。事实上,我也很想得出些不那么夸张的结论来。”

  探长依然摇着头说:“我当然要去查证,但我不得不说,记者先生,你的想像力真是太丰富了。你觉得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上…”

  “你觉得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上?”我抢白了他一句,反问他。

  “嗯?”

  “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在‮安公‬系统里,像特事处这样的部门是因为什么才成立起来的吧。”

  “特事处?”探长皱了皱眉,然后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想他这时候该想起来,我和特事处还是颇有过一番合作的。果然,他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又问我:“你刚才说,今天在岳闻樱那里翻拍了一张照片?”

  我很实相地把数码相机拿了出来。

  探长看着液晶屏上显示的照片,眼睛眯了起来,转头对那年轻‮察警‬说:“把这个照片复制下来,在打印一张清晰的出来,然后和那张根据大唐村民口述画出来的画像一起拿过来。”

  那‮察警‬应了一声,起⾝走出去。

  “大唐村村民看见,有陌生人曾经多次接触⻩织的女儿周纤纤。根据描述,我们请专家做了仿真图。”探长向我解释道。

  不多会儿,年轻‮察警‬拿着两幅图回来了。

  探长比较着两幅图,点了点头,然后把图给我看。

  “看来你又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先前我们有点误会,对你的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我连说没关系,然后仔细比较两张纸上的图。一张就是翻拍照片的放大版,后排薜颖的脸被红笔圈了出来,另一张上是三幅由电脑制作出的不同侧面的人脸。

  的确很像,尤其是眼睛,鼻子和脸型,几乎一模一样。

  “立刻把这张照片传给昆山方面,让他们找相关的大唐村民核实一下,是不是这个人。”探长对年轻‮察警‬说。

  “你先前不是在电话里说,凶手抓到了吗,怎么现在看来这案子还不算结了?”我问。

  “凶手的确是抓到了,而且他认罪了,这案子说结也就结了,不过…”说到这里,探长嘴里啧了一声。

  “不过作案动机还没有搞清楚,嫌犯一会儿说是为财,一会儿说是为⾊,但从现场情况来看,这两个理由都站不住脚。不过,人确实是他杀的,这点毫无疑问。但动机讲不清楚,就不能排除在其背后还有其他案犯的可能。”“我能见见凶手吗,作为记者?”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探长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只是要我在写报道之前,先和警方知会一声。

  “嗯,我有个想法,你觉得这样做的话…”

  我把突然冒出的念头对探长说了,探长看了我一眼,说:“不妨试试。我觉得你不⼲刑警,还挺可惜的。”

  “哈,特事处倒是挺想让我加入呢。”我笑着说。

  抓到的嫌犯名叫吕挽強,是个来自别省的打工仔,二十三岁。

  那天早晨八点,他在小旅馆的附近徘徊了一段时间,时时抬头向楼上看,还在附近的大饼摊买了两个饼,吃了一个半,,剩下的半个扔在路边。这些,都是他自己供认的,也经过了目击者的证实。

  胖大婶前一晚失眠,睡得很差,早上坐在旅店门前的时候,反倒瞌睡起来,就在她趴在柜台上补觉的时候,吕挽強走进了小旅馆。他走上三楼,敲开⻩织的门,重击⻩织的太阳⽳使她晕倒,再用携带的尼龙绳将她绑在椅子上,最后把她勒死。

  下楼的时候,吕挽強和二楼的服务员打了一眼,这一眼对警方来说,是这么快抓到他的重要线索。

  杀了人之后,吕挽強居然没有准备外逃,而是和没事人一样,在‮海上‬四处游玩,晚上依然回合租的房子‮觉睡‬,直到被‮察警‬抓获。

  我搭王探长的警车到了关押吕挽強的看守所,他帮我安排好了,我只要等在会见室里就行。

  会见室被厚实的防弹玻璃隔成两半。我等了一小会儿,就见到对面半间的门开了,看守警押进来一个戴着手铐的年轻男人。

  “吕挽強?”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这就是吕挽強。”看守警对我说,随后他让吕挽強在我对面坐下。

  “好好回答。”他说了一句,转⾝出去了。

  吕挽強国字脸,剃了个小平头,嘴唇上有些细细的绒⽑,脸上是青舂痘。说实话,这个把⻩织‮忍残‬杀死的凶手,还是个大男孩。

  “你好,我是晨星报社的记者那多。”我像面对一个普通的被采访者一样,先和他打了个招呼。当然,通常我还会说一句“很⾼兴见到你”这次我没说。

  他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没多少笑意的笑容,作为回应。

  “出来打工几年了?”

  “五年了。”吕挽強似乎有些意外,因为我并没有上来就问关于凶杀案的事。

  “都做过些什么工作?”

  “建筑工,保安,运水,快递。”

  “有媳妇了吗?”

  他‮头摇‬。

  “想赚了钱回家讨媳妇吗?”

  “我想讨个‮海上‬。”他咧嘴一笑,这一刻他甚至显得有些纯真。

  “有个盼头不错啊,那怎么就杀人了呢,缺钱吗?”

  他一下收敛了笑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想杀就杀了。”“为钱吗?”

  “想杀就杀了。”他把脸微微侧过去,重复了一遍。

  我皱了皱眉,明明刚才已经把气氛搞得不错的,本想着轻松一点再问,不料一碰上去,他就像被触及心中的某处噤地,立刻关闭了交流的大门。

  “是为了钱吗?”

  “有一点。”

  “好像你对警方说过,是看她漂亮,所以…”

  “都有一点。我说过,想杀就杀了。”他挑了挑眉⽑,挑衅式地看我。

  “但是你没动她,不是吗,钱还是⾊,你都没动。”

  “杀人我就慌了,就跑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织住在哪里的,你之前见过她,对吧?”我换了个话题。

  “前一天见过,逛街的时候看见的,挺漂亮的,就注意到了。”

  “你跟踪她到了住的旅馆?”

  吕挽強怪异地笑笑:“我看有个男人本来就在跟踪她,有点奇怪,就跟了上去。”

  哈,原来那天尾行男跟踪⻩织的时候,在庇股后面竟然还吊了一个人。

  “当时怎么没有下手?”

  “当时有点犹豫,第二天才下的决心。”

  “你没说实话。”我盯着他。所谓想杀就杀,就是一时冲动,哪有当时不冲动,回家想了一晚上再决定杀人的道理。

  他没有承认又没有否认,也没有故意避开我的视线。

  他的表情古怪,从眼睛里看不到畏缩,很镇定。

  “你很可能会被判死刑,知不知道?”

  “知道。”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笑了笑,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笑,也不是刚见面时,对我的那种没有任何內容的肌⾁牵动。那笑容里又我不明白的意味。

  此刻他就像一个为了某种理念而去死的人,坚定,从容。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这点,所以他这种态度,给我以非常妖异的感觉。

  “杀了人为什么不逃?”我觉得不自在,所以问了下一个问题。

  “我知道逃不掉,‮安公‬破案很快的。”

  “所以你到处玩?”

  “是的。趁最后这点时间。”

  我和吕挽強的对话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毫无疑问,他有很多时候没说实话,有些时候他沉默应对。怪不得⻩探长没有决定立刻结案,这后面如果没有內情才怪。这次采访可以说是失败的,在吕挽強的心里有某些东西不可动摇,任凭我怎么套话都不行。

  “好吧,谢谢你接受我的访问。”

  “这没什么。“他说。

  “为了保证新闻的‮实真‬性,你看一下我的采访笔记,有什么地方记错了,或者需要改正的。”我说着把采访本从窗口递了进去。

  “这不用吧。”

  我笑了笑,做了个请他尽管看的手势。

  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拿起笔记本,慢慢看我对他的采访。我写什么,对他来说其实没有多少意义,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好奇一个记者都对自己写了点什么。

  我记得很快,所以字迹大,写了四页半,他一页页看过去,直到最后一页。

  我盯着他的脸,终于在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表情变了。

  这是个很细微的变化,他的眼角跳了一下,仿佛心中平静的睡眠被一颗石子击出了阵阵涟漪,然后迅速恢复。

  他合上采访本的动作显得有些匆忙,戴的手铐一阵哗哗响。

  他把采访本从窗口推出来。

  “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没有,没有问题。”他回答,他好似已经把心中的情绪平复下去,但是我发现了,他左眼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着。

  我笑了,总算没有白跑这一次。

  ⻩探长在外面等着我,劈头就问:“怎么样,监视器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把采访本翻开,在那一页的右边,贴着一张小照片——薜颖的脸部特写。

  “他的眼神不正常,肯定认得这个人。他好像完全没看到这张照片一样,没问我任何问题,立刻把采访本还给我了。但我可以肯定,他起码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三秒钟。”

  “就知道这小子有鬼。”探长有些‮奋兴‬地说。

  “不过知道有鬼,他能不能如实交代,还难说得很那。”我想起他的眼神说。

  ⻩探长捏着満是胡子楂儿的下巴,点头说:“这小子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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