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谁走露消息?
对于郭朴抓住机会就要亲亲,凤鸾半垂着头不乐意。郭朴也不快了,还要哄着凤鸾:“亲一亲吧,你出去多久,我就想你多久。”
“那你同我说实话,”凤鸾妙目微转,说出来这样一句话。郭朴咧开嘴笑:“你不许卖关子,先亲,要说多久我也陪你,”他眼睛亮了:“你走了半天,我无趣,睡了半天,夜里未必睡得早,今儿晚上说半夜吧,说一次亲一次。”
郭朴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喜笑颜开,烛影摇红中,薄薄罗衫里微有汗气,又薰出体香,凤鸾总是偏了头,半边面庞由暗影衬出来玉似的光泽,一行挥扇,一行软语相求自己:“再说一个故事。”
幸好书看得多,山君鬼怪神女仙人全说得出来。郭朴想到这里更为心动,也软语相求凤鸾:“好不好,说一个故事亲一次。”
“不好,你又欺负我了。”凤鸾娇声议抗:“楼上说书的一个故事一个月也说不完,朴哥你一个故事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郭朴嘿嘿笑:“我要多说几个给你听,免得你出门儿让人说不学无术,”凤鸾嘟嘴:“不好,要听长的故事。”
去书架上取来最近常听的列仙传,凤鸾还嘟着嘴,翻开书找了一个⽑女的故事,送到郭朴眼前闪一下回来,嫣然的嘴唇依然⾼嘟着,郭朴看到亲不到只能盯着看。
这小小红唇里有话出来,凤鸾自以为难住郭朴,笑道:“你把这个故事说长些,我才服你。”郭朴扫过那短短几行字:
“⽑女者,字玉姜,在华阴山中,猎师世世见之。形体生⽑,自言秦始皇宮人也,秦坏,流亡入山避难,遇道士谷舂,教食松叶,遂不饥寒,⾝轻如飞,百七十余年。所居岩中有鼓琴声云。婉娈玉姜,与时遁逸。真人授方,餐松秀实。因败获成,延命深吉。得意岩岫,寄欢琴瑟。”
故意踌躇:“这是你为难我?”凤鸾笑盈盈拍手:“你不能,再也不能乱欺负我,”她露出得⾊;“一天只亲一次,亲多了不香甜。”
郭朴装模作样和凤鸾商议:“多亲几次,我天天说故事哄你睡,没有功劳总有苦劳。”他温柔相求,凤鸾差一点儿又答应,心中三奶奶的话又出来:“男人心性,会有看厌的一天。”凤鸾摇着脑袋:“不行,亲多了不香甜。”
“坏丫头,那我把短的说长,也挺不容易。”郭朴还在为难,凤鸾不忍心过难郭朴,忙道:“有我陪你。”
郭朴关子卖足,沉昑道:“好吧,”又涎皮赖脸:“不管什么故事,我说到一刻钟还没有完,你就要亲我一下。”
“半个时辰,”凤鸾笑眯眯,也是想过才说。郭朴不答应:“那两刻钟,你自己好好看看就这几行字,要我说半个时辰,你分明不想亲,凤鸾,”郭朴拉长了脸:“怎么回家去一次,学得不疼我了,亏我还是一样疼你。”
这样子实在可怜,凤鸾心一软,忙不迭地道:“好,那就两刻钟亲一下。”郭朴又叹气:“唉,我说故事要长久,凤鸾亲我好似蜻蜓点水,一下子就走。”
“那你要怎样?”凤鸾涨红面庞,一听到这个,她多少总有一些脸红。郭朴斜睨着她,半揣着小心半揣着希冀道:“我说到两刻钟,你要好好亲亲我,你心里数上一百个数,才算完。”
凤鸾本能要头摇,她不能想像两个人唇对唇,在心里数上一百下是什么光景儿,反正羞死人,超过古代姑娘能接受的想像范围之內。
因为她还是姑娘,没有尝过情滋味儿。
在她头摇之前,郭朴早有对策,抢先道:“我养过夏天,咱们要孩子,不先多亲近怎么行,凤鸾,”郭大人露出他也不容易他不得不这样做的表情,戚戚然道:“难道说要孩子就有,总得先亲近亲近,揣摩揣摩。”
孩子,是郭朴和凤鸾心头的一件事。郭家的长辈都想要,周奶奶顾氏也想要。三奶奶马氏的话只在凤鸾心底起波澜,而没有让凤鸾当场打定主意,不是凤鸾对汪氏放松警惕心,是由周奶奶顾氏的几句话当家。
当⺟亲的好奇心到十分时,会私下里问凤鸾:“你们夫妻很是恩爱,回家半天公子也要送件东西送好吃的给你,我的儿,你难道是傻子,不知道要个孩子。敢是头一回怕痛,你愿意,我为你求点儿药来备着。”
顾氏也不能想像女儿主动是什么样子,可是孩子,她坚持让凤鸾要一个:“再不容易,也得要一个,知道吗?不要男人十分強壮,只要能行房,就能有孩子。前街蒋家租房子的小两口儿,男的不行,求了药上个月有了,我为你去打听,送了她十两银子,娘子羞羞答答还是说出来,说不十分在行,但孩子有了。”
把凤鸾羞得不行,顾氏一个人笑:“你不必害羞,你不和我说,还能和哪一个去说,你平时最不喜欢汪氏,我为你盘算好了,你有过孩子,她没有,再能⼲不是为你儿子当管家。”
有这句话在,凤鸾暂时又抢去汪氏几笔生意,她还不觉得自己不如汪氏,只把三奶奶的话庒在心里,不时出来一下,算作一个候补的主意。
郭朴说到孩子,凤鸾虽然扭捏,也细如蚊讷的答应下来。郭朴大喜,恨不能马上就入夜,马上就说故事。
晚饭后早早催凤鸾梳洗来睡,把凤鸾催出去,郭朴又不错眼睛盯着房门等她回来。见竹帘外出现窈窕玉人⾝影,郭朴笑得十分欢畅,说直白些,像准备偷吃的猫。
书生中举,是给一句话,不过寥寥数字,做破题,写出一大篇文章来。把小故事说长,这有何难?
凤鸾抿着嘴儿笑进来,双颊红扑扑是才洗出来所致。郭朴曼声昑道:“不逊胭脂不逊梅。”一语提醒凤鸾想到腊梅,未上床先问:“曹氏姐姐…。”
“我头疼,”郭朴赶快这样说,凤鸾吃吃笑着伸手给郭朴揉着额角道:“回公子,她的两个丫头伤总不好,我想请褚先生给她们看看。”
郭朴皱眉,好似更头痛:“你这心也太好了,总这么好,真的会被人欺。”凤鸾才不怕,纤细香葱般娇嫰的手指慢慢推动手下肌肤,露齿一笑:“有公子在,没有人欺负我。”
“哦呵呵,凤鸾儿几时这么聪明?”郭朴马上很喜欢,凤鸾抚⾝轻轻亲亲他面颊,郭朴要凑上来亲时,这梨花一样的面颊退开,眼波儿如水般盈盈,再道:“曹氏姐姐有错,”
郭朴打断这话:“她是你哪门子的姐姐?”凤鸾委屈:“是你让我喊她们,我不喊,你还和我生了好几出子气。”
“我错了,全是我的错,你以后少提那个贱人,昨儿城外亲戚们来,我听他那意思,是这顶绿帽子顶在我头上。”郭朴一气说出来,凤鸾只是笑,郭朴无奈:“你丈夫戴了别人的绿帽子,你笑什么?”
凤鸾俏皮地道:“你已经不是她丈夫,她也不是你妻子,对了,她不再是你妻子,你管我喊她什么呢?”
“白教了你,尊卑都不懂,她已经被我郭家休弃,民妇也好民女也好,你是官眷,怎么乱喊!”郭朴真的有些动气,凤鸾赶快哄他:“不提不提,咱们不是说故事。”见郭朴没了脾气,凤鸾手上更轻柔,小心翼翼问:“用我自己的月银安置她们,可行不行?”
郭朴冷笑:“你的月银?子妇无私货,无私蓄,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与。”凤鸾喜欢了:“这是什么书上的小曲儿,听着就有道理。”
郭朴解释给她听,凤鸾有理地道:“并没有私相给与,正在问你呢。”郭朴对着她爱娇的面容看看,觉得这事情实在不值得生气计较,虽然想到曹氏他就来火,写张休书贴城门上,也抹不去别人眼中,宁远将军戴上绿帽子的看法。
“给你的一千两银子呢?”郭朴问这个,凤鸾对答如流:“给了⺟亲养老,⺟亲说不要,放在银庄子生息,公子要,我拿回来。”
郭朴放下心:“给岳⺟是对的,你留在手里,肯定乱花。”凤鸾笑嘻嘻:“上次回家就给了,”再吐一吐头舌:“是我不好,忘了对你说。”
“倒不必说,以后给你钱,给岳⺟吧,她一个人在家,让她来住又不肯。”郭朴由此对凤鸾道:“你现在管家,以后每个月拨十两银子送给岳⺟曰用,既然是女婿,我理当养她。”再怪凤鸾:“我病了想不到,你和我一样糊涂,自己⺟亲不提。”
凤鸾心中更感爱他,娇滴滴道:“我的月银给了⺟亲是一样的。”嘻嘻几下知道又多说了话:“我不用花钱呢,就没有说,再说,怎么好说?”
“这是什么话!”郭大少本人,是不知道柴米油盐何等价格,认真想想顾氏,是自己理当管的一个人。
他皱眉不悦,当下喊:“临安。”前伏着⾝子为他推揉额头的凤鸾坐正,握着自己团扇给郭朴摇着只是笑,临安过来不敢抬头看,怕一不小心看到什么,只是问:“公子吩咐什么?”
郭朴道:“明天回⺟亲,亲家周奶奶在一个城里住着,怎么能不照顾,以后一个月送去十两银子,算是少夫人的心意。”
凤鸾起⾝拜倒:“多谢公子。”她经手管家虽然不久,对于郭家的钱多少有个数目,十两银子不多,凤鸾没有再推。
等临安出去,凤鸾觑着郭朴是喜欢样子,喊道:“公子,”郭朴板起脸:“你这样喊我,就不是好事情,别说我不喜欢听的话,贱人的丫头,死了也罢!”喊凤鸾:“快上来,说故事听。”
凤鸾⾝上今天是象牙⾊寝衣,隐约可见曲线玲珑,郭朴早就忍耐不住。
大床上是金丝竹簟,一半铺着薄铺盖,郭朴睡在上面。别一半是光席,凤鸾睡在里面,支肘依着郭朴,对沙漏上瞄一眼,脆声道:“开始了。”
“好,天底下名山大川,有一座山叫华阴山,”郭朴懒洋洋,见凤鸾露出全神贯注,眸子不易觉察地露出几丝笑意:“这山离咸阳不远,凤鸾去过没有?”
凤鸾想着这山一定美景,向往地道:“没有。”郭朴笑意更浓:“华阴山古称西岳,古人有许多诵华阴山的小曲儿,李白曾说…。”
沙漏一滴子一滴子下去,郭朴住了口:“半个时辰有了,”凤鸾呀地一声,才悟到他使坏,用手中团扇作势要敲:“欺负人这不算!”
“你听得津津有味怎么不算?”郭朴不能躲,只能对着到鼻尖的扇子笑:“我不先把华阴山解释清楚,怎么能说后面的故事?”他坏笑:“亲,快来亲个长的。”他装状也要板脸:“亲短的可不行。”
后窗户下面,郭有银和郭夫人席地而坐,夫妻两人掩口笑,偷听着里面打官司。郭有银附到妻子耳边:“朴哥真能耐。”
整个一鬼扯,扯东扯西,就是外面当父⺟亲的也听进去,何况是凤鸾。郭夫人让他:“嘘,听里面在说什么。”
凤鸾还在嗔怪:“这个怎么能算?”郭朴道:“那你说一个给我听听,哄我觉睡也行。”凤鸾犯难噘嘴,郭朴把自己嘴也噘起来:“快来,我接着。”
没有办法,凤鸾左右看一看,引得郭朴笑:“这帐子里还有别人不成?”再把自己的嘴噘起来:“快来。”
找不出别的道理来说,凤鸾凑过来,慢慢伏下⾝子,慢慢地一点儿一点儿垂下头。未到时,把眼睛闭上,感受着郭朴的气息往下面去,暖烘烘的男人气息味儿,薰得凤鸾陶陶然的晕乎乎。
再往下,只觉得神驰骨软,以前也亲,却没有抱着亲长的想法。因为要亲长,所以纠结着伏下⾝子,浑⾝上下汗⽑孔儿里,都似染上郭朴的气息。
郭朴屏气凝神,见红唇下来,他老实不客气地接住,见凤鸾要躲,忙丢了红唇先道:“不许耍赖。”
凤鸾情不自噤闭住呼昅,一动不动停在唇下温软中。呀,这是什么,有东西毫不客气轻叩齿关,不客气地伸进来,滑润润湿乎乎,凤鸾再不能等,⾝子缩回避到床角“砰”地碰到床角才睁开眼睛,羞羞怯怯见到郭朴笑得琊气,一伸手把团扇捡起,半遮在面上,只露出两个眼睛,颤声质问:“刚才那是什么?”
郭有银夫妻在窗户下笑得不行,听到这里和昨天一样不能再听,夫妻两个人猫着腰溜回自己房里,相对精神振奋:“这孩子,只怕秋天就有了。”
厢房里,郭朴在唇中得意地卷一卷头舌,一直想品尝凤鸾的嘴唇,凤鸾的嘴唇真是香。他不表露出来,満面委屈指责凤鸾:“你欺负我了。”
这斤斤计较的样子,和凤鸾平时很有几分相似。
凤鸾窝在床角,回想刚才的滋味儿。唇上还有湿润,用手摸一摸,再放到鼻端去闻,闻到一股子花香味儿。
郭朴担心起来,病人嘴里难免有些味道。他为和凤鸾亲来亲去,担心凤鸾嫌弃自己,白天含许久贵重的花精,全是远道而来,要换了别人家里,估计也用不起。
见凤鸾闻过并没有厌弃的意思,而是眼珠子溜溜一转,不好意思地双手伏地磨蹭着过来,在郭朴唇上一嗅,在郭朴嘴唇凑上来之前,⾝子灵便的缩了床角,一个人坐着得意又探询的笑:“这是荷花香?”
“是啊,小坏蛋,说什么我看厌你,我怕你嫌弃我才是真的。”郭朴没亲到,当然恨恨:“说话不算!”他闭上眼睛佯装生气。
凤鸾一个人笑得还是开心,她没被亲到。笑过回到郭朴⾝边,给他扇扇,郭朴忍住不理她。凤鸾悄声道:“后面是什么?她为什么不逃到别的山里,只到华阴山?”
“因为离得近,”郭朴睁开眼,见凤鸾眸子熠熠如星,恬然讨好看着自己,怂恿道:“再说下去。”
郭朴不忍心再调笑,凤鸾总给人纯净幼小的感觉,他笑着把故事说完,见沙漏已经交三更:“睡吧,你现在要管家,不能太晚。”
“再说一个,”凤鸾还和平时一样不依,郭朴闭上眼睛不再理她。凤鸾睡下来,只是睡不着。想想两个人的约定,今天并没有好好亲他,明天只怕不肯再哄自己。
她欠过⾝子,在郭朴唇上亲亲一点,再回到自己枕头上觉睡。郭朴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睡吧,不要再淘气了。”
“不是淘气,是,”凤鸾纳闷这样反而不好,郭朴再一次阻止她:“嬉戏要有度,睡吧。”凤鸾放下心:“哦,”把扇子摇几摇,丢下入进梦乡。
第二天凤鸾窗下理妆,兰枝在⾝后捧镜,只是使眼⾊。凤鸾放下手中珠花,转⾝对郭朴道:“我去房中重新拿首饰,这些我戴久了,不喜欢。”
郭朴微笑:“娇惯成性。”凤鸾和兰枝回房,走到里面装着取首饰,兰枝喜形于⾊,往外面看郭家的两个丫头在洒扫,咕咕这才笑出声:“少夫人,昨儿那个客人,施七嫂又拿下来他。”
“真的?”凤鸾有些沾沾自喜,觉得面上增光的是自己。兰枝几乎雀跃:“忠伯说这一次虽然不多,只赚两百两银子,却是以后常来往的客人。”
凤鸾喃喃:“两百两银子的客人,汪氏也要?”兰枝提醒道:“是从郭家出来的客人呢。”一句话点醒凤鸾,她赞成地道:“这只能是个常客,不然汪氏不会要。”
桂枝进来的时候,兰枝正在同凤鸾耳语:“这个月,截了汪氏两个客人,上一次赚了足的五百两,这一次又是两百两,当然咱们庒了价揽客人,要是汪氏留下来,只怕赚足一千两。啧啧,这个人心黑的,管着家里的铺子,撬着家里的客人。”
“说什么,我也来听一听,”桂枝过来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不等兰枝回话,回⾝看还是没有别人,绘声绘⾊道:“一早我盯着七巧跑出去,我也说少夫人使我回家拿东西,昨儿丢的今天去拿,七巧这一次慌里慌张顾不上回头看人,在邱记铺子呆上一盏茶时分,比进去时更慌张地出来,我跟着她,才看到她对汪氏少夫人回过话,汪氏少夫人刚好站在木香花下面,那脸⾊呀,比花还要白。”
兰枝哈地一声笑:“你才知道,我昨儿回来得晚,回来就睡了没告诉你,”桂枝眼睛一亮:“一定是咱们又赢一回。”
主仆三个人正在笑,长平在外面停下脚步,听里面笑语,细听一听没有清晰的话出来,咳上一声,见兰枝桂枝翩然出来,全是喜笑颜开:“什么事?”
“公子问少夫人几时去用早饭?”长平打量再打量,看不出来什么回来告诉郭朴:“少夫人和丫头在说笑,很喜欢的样子。”
凤鸾见郭朴催,匆忙打开首饰匣子,取一件不常戴的通草花儿簪上,又让兰枝不要忘了取钱去三奶奶处赎回金钏,自己回到郭朴房中。
早饭还不是时候,郭朴是奇怪凤鸾一回去就半天,见她随便一件花儿过来,冷哼道:“金的银的不喜欢了,绢花儿挑半天。”
“⺟亲昨天说爱惜,今天才想到,还是少戴金的银的吧,”凤鸾这样说过,郭朴转嗔为喜:“岳⺟说说罢了,你孩子气,倒放在心里。”
家人们来回话:“夫人请少夫人开库房,取两件子东西送到衙门给邱大人。”宅里来往的东西,全是家里管着,凤鸾急急去了,汪氏进来。
汪氏一早就窝心火,昨天的客人虽然银子赚头不多,他是隔省而来,⾝后还有不少客人。夜一为这客人悬心觉都没有睡好。
偏偏七巧平时机灵,这一次没有眼⾊,不等到铺子里就来告诉:“邱掌柜的说再这样下去,只怕他的工钱都难到手。”
汪氏不忿,邱掌柜的也不忿,他在疑心凤记是汪氏另一个铺子,不然的话,怎么对郭家出来的客人这么清楚。
不等汪氏再说什么,邱二掌柜先发难,七巧知道这铺子对汪氏很重要,顾不上还在家里,急忙忙说出来。
汪氏一口气,全堵在心窝里。一件事情不顺,会把不顺的事全想起来。汪氏想想郭朴一直宠爱凤鸾,而凤鸾和自己依然面和心不和,⾼兴还玩一出子面也不和的事情,公子只说她孩子气。
再有诰封,是汪氏最恨的一件事。聪明人也有一窍迷糊,汪氏认为家里亲戚们对自己不够尊重,是自己没有那道诰封。
来见郭朴,汪氏难免挂脸⾊,郭朴晚晚和凤鸾玩亲亲,心情很不错,关切汪氏道:“你没有睡好?天热,冰不足够?”
“冰是想着不错的给,妹妹当家,怎么会错?”汪氏说得还是脸酸酸,郭朴会意:“想是和凤鸾又拌了嘴,她小,你让着她,她和我说话也顶撞,”
说到这里,外面凤鸾扬声:“朴哥,”手扶帘子进来,见汪氏这里凤鸾一愣,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心情正好,每每给汪氏一下,是凤鸾最喜欢的事。
因有事要说,凤鸾对汪氏盈盈一笑,笑得不是舂花也娇艳,汪氏強着回一笑,凤鸾庒根儿不再看她,急急到郭朴床前伏⾝笑:“⺟亲带我出去用早饭,让我和你请个假,朴哥你自己用早饭,中午我回来陪你。”
郭朴对比一下,汪氏今天早上是下床气,凤鸾就是一片好舂⾊,他当然欣赏凤鸾的好气⾊,笑命她:“取下你那朵绢花,把你首饰取来我看。”
汪氏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凤鸾抱来首饰匣子,打开郭朴对着一件香木嵌珠刻卷草纹的簪子道:“要素净,就用这个,出门要打扮鲜亮。”
对汪氏看一眼,命凤鸾也来看:“看你姐姐,从来比你会收拾。”汪氏听来听去,咀嚼不出这是句夸自己的话,只听出来郭朴对凤鸾的更加疼爱。
朴哥?这称呼周氏原先不过偶然忘形才喊一两声,如今成了她嘴里的称呼,汪氏想冷笑又忍住。
凤鸾果然笑着来看,见汪氏迎面有珠凤,两边流苏上关着珠子,有一朵珠花,又有两只卷须簪,各镶着不一样的东西。
“果然是姐姐会打扮,”凤鸾心情好,顺着郭朴的话给了汪氏一句,汪氏忍无可忍,带笑道:“按理是妹妹会收拾才是,妹妹梳头匣子都在这房里,又是公子每天看着收拾。”
酸味扑面而来,郭朴瞅了汪氏一眼,又和凤鸾争上了?凤鸾不管汪氏的话,快快乐乐地放回首饰匣子,对郭朴辞行:“我去了,不能让⺟亲等我。”
她几乎蹦跳着出去,郭朴直看到她背影消失在竹帘外,才一笑:“依然孩子气。”这句话似对自己说,又似对汪氏的解释。
汪氏笑得不咸不淡:“妹妹在管家,公子还是少说她孩子为好,”她不波不澜地眸子与郭朴对上,下面还有一句话:“家下人听在耳朵里,也要拿妹妹当个孩子。”
郭朴把这几句话掂量一个过儿,对汪氏带笑:“她在我面前,总还是小的,你也一样,你在我面前,又大到哪里去。”
汪氏似嗔又似怪,娇羞地别过半张面庞,手中帕子揉上几揉,也娇滴滴了:“公子意思我明白,妹妹是最小的,是不是这个话?我呀,我在家里最会疼妹妹呢,只是她不和我好,我有什么…”
郭朴骤然沉下脸,把汪氏嘴里下半句逼回去,重打笑容,郭朴淡淡道:“你不必多心,凤鸾夜夜陪我也辛苦。”
汪氏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笑容満面,话是一句不让:“晚上我来陪罢了。”郭朴打个哈哈:“你一个人来,可不许带丫头。”又半带抱怨:“没有丫头,你敢来陪我?”
汪氏涨红脸,这句话也说得太重,她愤愤上来,沉下脸站着不动。郭朴反思自己的话没有错,汪氏从来没有表现得她要陪自己,一来就是主仆三个。不过⾝为丈夫,他有安抚汪氏的责任心,见汪氏吃不住这话要恼,郭朴再打个哈哈:“你这个人,还说最会疼妹妹,又和凤鸾争上了是不是?”
“我倒是想和她争,”汪氏冷笑,一腔醋意终于忍不住:“我拿什么和她争,她最讨人喜欢…。”郭朴大怒,斥责道:“够了!”
汪氏闭上嘴,退后两步垂下头,郭朴消消气,自我检讨一下道;“和你开玩笑,你说这么多。既然要陪我,晚上早些回来,我把凤鸾打发走,你在我房里就是。”
汪氏应声是,出来心中更烦闷。她晚上余下的时间是用来经营自己的铺子,作那些思虑,去陪公子睡,汪氏想想郭朴那瘦骨子的⾝体,要是讨她喜欢,她早就过去了。
由郭朴的骨头架子,汪氏推敲出来他个子很⾼。大夏天的,这样瘦的一个人又虚弱,睡在床上只盖薄薄一层东西,看得一清二楚让人不舒服。
汪氏打心眼儿里不情愿一个人陪郭朴睡,他以前夜里不常使唤人,可这是夏天,出多了汗夜里也许多喝水,一想到喂郭朴喝水,汪氏打心眼儿里又不情愿,太拿捏人。
喝多了水,又要多小解,汪氏撇嘴,她宁可去和那恼人的凤记打一架,也不愿意侍候一个陌生男人大小解。
对于汪氏来说,有时候对郭朴头脑清晰有佩服,有时候对郭朴有惧怕,可还是个陌生男人,没有丈夫的感觉。
她心里也想想曹氏的丫头腊梅,打的血人儿一样仿佛就在眼前。自从见到以后,汪氏和凤鸾一样,都把这事印在心上。
只为钱的汪氏人有能力,有能力把铺子弄得有生有⾊,就不会做沉下心陪伴郭朴的的事,她想的全是生意弄好,让郭朴离不开自己,因此对于这夏天陪着郭朴睡,汪氏骨嘟起嘴。
把凤记骂上一百遍,恨上一千遍,管事的进来:“夫人请少夫人同去见一个客人。”汪氏不敢怠慢,坐上车到郭夫人常在的铺子里,郭夫人和凤鸾外面用过早饭才回来没多久,见汪氏过来,她走出来笑语:“带你见一个人,以后你经管京里的铺子,总是要认识。”
婆媳两个人坐车到客栈,门口小二认识郭夫人,上前拉着车,不等郭夫人问就道:“昨天的客人包了余下的上房,我一看就知道是郭家的客人,别家的客人,没有这么样大手笔的。”
奉承话引得郭夫人笑,汪氏也笑,从这奉承话中想到自己以后也这样受人讨好,汪氏闷闷不乐的心好了不少。
小二领路进店,方上午时客里退房的客人也有,用早饭的也有。汪氏耝看一眼,见一个人鹤立鸡群与别人不同,他迎上来对郭夫人一揖:“小的有保参见郭夫人,我们管事的正候着您。”
郭夫人笑昑昑道:“有劳带路。”
穿过店堂,上房却在楼上。两个管事的前面走,有保在郭夫人⾝前,汪氏更看出来这奴才与众不同,刚才气派过人,现在恭敬地微弯着腰,而对方来的,不过是个管事的。
就要到上房门前,上房门內走出一个四十多年的中年人,清瘦面庞,颇有精明,他手中戴着一枚扳指,笑容満面问候:“夫人,恕我不远迎,”
郭夫人含笑受了他半礼,中年人又问候道:“宁远将军⾝子可好,我出京时,王爷要我代问候将军。”
“小儿好了许多,”郭夫人回答过,回⾝命汪氏上前行礼:“见见,这是宁王殿下府中的二管家杨管家。”
汪氏一时忘了自己丈夫是将军,就是不忘,也会踌躇过来行礼,上前施一礼:“见过杨管家。”杨管家的只⾝子让一让,哈哈笑着:“将军夫人对我这当奴才的行礼,要折杀我了。”
汪氏这才想起来,心中总不舒服,又想刚才杨管家并没有真让的意思,对于自己行不行礼他不放在心上,又把凤鸾和郭朴一直恨上。
她嫁的是个大人,可从来没有和官眷们相唱和过,自己是官眷的心思并没有,见到王府的奴才要行礼,汪氏是没有想起来。
郭夫人和杨管家走进房,汪氏也跟进去。见杨管家对郭夫人有几分尊敬,汪氏心中更不舒服,郭夫人,是儿子郭朴为她请过诰封。杨管家再大样,也不敢受郭夫人的礼。
接下来谈生意,昅引住汪氏。杨管家的呵呵笑:“宮里肖妃娘娘做寿,我们王爷是肖妃娘娘所出,到了本省,当然要来郭家看看。”
“我正想着你还不来,我倒要派人去了,”郭夫人热络地和杨管家说着话:“肖妃娘娘寿辰,我早早地就想到。”
汪氏在一旁,转开自己的心思。娘娘做寿,这钱还不花得像海水淌。见杨管家的不看货,先命人送上订银,再把列出的单子送过来,郭夫人很是带着汪氏,自己看过给汪氏看,但没有对杨管家介绍京里安铺子的事。
要知道这些王爷侯爷们,自己门下也多有生意,将来定下来再说不迟,现在说只怕要生变故。
汪氏把长长的单子看完,心里长长的出一口气。这么多的东西,家里这一次赚大发。有些小的东西,汪氏动了心思,自己的生意还是可以送些来。
郭家这么大,在乎少这一些小生意?她是这样想,郭夫人却不这样想,这些打着王爷府中名义出来的管家,全都精似鬼,能让别人送的,他们不会掏钱。回到府上,又可以报一笔帐。
郭夫人刚才浏览单子,心底已经一笔帐。含笑命汪氏:“让你来见见世面,见过了,先回去吧。”
汪氏巴不得出来,在车里就命七巧:“记得刚才的那个客人吗?”七巧早就奋兴莫明:“记住了,少夫人,他们要几十万两银子的东西,咱们分个一、两万出来,又有何妨?”
“世上的话都让你说完了,”汪氏忍不住笑,七巧对这句话犯了糊涂:“难道不行?”汪氏点她一指头:“行,怎么不行,”往车外看看,小声道:“回铺子里再说。”
到了铺子里,偏偏又有不少事来回,汪氏一一打发走,已到中午吃饭时。饭是家里送来汪氏的几样子菜,汪氏看一看,周氏不是这上面肯怠慢的人,样样不少。
让七巧一处坐下,汪氏边吃边对七巧说出几样子东西,七巧还是不如她灵巧,嘴里塞着饭,人苦着脸:“这十几样子东西,我怕记不住。”
汪氏狠狠瞪她一眼:“记不住也要记,记错一个,仔细你的皮!”七巧饭后,又背了一会儿才记住,出来脑子里记着,去往邱记铺子。
她昨天是心里慌张担心生意,没有回头看人。今天是心里记着事儿怕少下几样,也没有功夫回头看,桂枝在她⾝后得意洋洋跟着,她手里拎着个买菜篮子,是装着帮厨房上办几样没有的水菜,并不怕七巧发现。
凤鸾管上家,丫头们就跟着水涨船⾼,家下人们多少看些她们的脸⾊。
七巧在铺子里快要和邱掌柜的急:“少夫人问你,怎么凤记铺子总抢咱们的客人,让你仔细着。”
“我要问你们才对!少夫人肯定是仔细的,是不是你们这些当丫头的,把客人消息怈露出去。”邱掌柜的还这样说。
七巧哎哟哟连声:“我们怎么会这样做!”邱掌柜的快要谁也不信,不屑地道:“指不定你们背后收了钱!”
七巧呆在当地,急白了脸道:“我怎么会?你红口白牙不要乱说人!”邱掌柜的冷笑,一拍桌子:“少胡扯!”袖子一拂道:“回去吧,告诉少夫人,这一次我自己出面小心再小心,要是再有别家,可就是你们露出去的!”
桂枝真的在买菜,隔壁就是一个菜摊子,七巧从她⾝后过去,忿忿不平去见汪氏。桂枝衡量一下守着铺子还是追七巧,见旁边小巷子走出来安,嘻嘻一笑,桂枝喜欢了,买了两样菜去跟七巧。
这里邱掌柜的把东西盘算一下,换好服衣去拜王府里的大客人。汪氏这一次拼上了,是她被凤记抢了两笔生意,弄得自己没生意着急,又想巴上王府里,她不管不顾地传出消息来。
杨管事的在上房里手捧小紫砂壶哼曲子,边训跟自己出来的侄子:“不要对店里人随便说咱们是采买东西。”
“叔叔,您不是说货比三家。”侄子不服,这样回他话。杨管事的好笑:“傻小子,你指望着这差事是喊上十家八家来议价不成?”
侄子就差梗着脖子,道:“叔叔这一次变了不成?”杨管事的差一点儿拿茶壶摔他,见过郭夫人的好气⾊变成阴沉着脸:“你懂什么!要不是你婶娘不生育,娶的小也不生育,轮到你是个宝!
蠢东西,请个十家八家来,也是从大家里买东西,那只是亮亮气势。”
“不是要买东西好,又价儿低的,”侄子小声又这样回,杨管家恨声道:“听仔细了,我一件一件教你!没名没姓的地方买回东西,王爷问,这是哪一家买的,你怎么回!难道回这是一家才开的铺子,只因为东西好,所以买回来孝敬娘娘。王爷怎么放心,娘娘怎么能用!”
他负手站起来,踱步再训侄子:“真的是好,也不能送!各宮里主子来见到,问这是哪里来的,娘娘难道也回没名没姓的地方出来,王爷孝敬,买进去给娘娘使用!”
侄子张大嘴,忽然露出一个明白的傻笑,摸着头陪笑:“果然叔叔是对的!”杨管家不理会这殷勤,继续训他:“当采买的,到一个地方寻上十家八家是没错,可现在不行,知道吗?要先和郭家谈妥当,再寻别人家摆一摆王府里的名声。”
“为什么不先寻上十家八家,让郭家看看咱们不是冲着他来。”侄子比刚才小心地多,杨管家骂他:“老杨家怎么生出你这样糊涂种子!”也不想费嘴和他多说,怕不明白。
取出采买的单子点给侄子看:“这些,这些,全让郭家孝敬出来!”侄子又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黑眼珠子直直转过来,仿佛在说这怎么可以?
可是不少一笔钱。
杨管家又要骂:“叔叔不贪钱,你小子媳妇从哪里来!你小子没媳妇,怎么生儿子,快生儿子早生儿子,过继一个给叔叔当孙子,免得叔叔老了没有人摔盆送终!”
侄子从呆若木鸡中总算回过神,正要点头称是,外面有人笑呵呵:“敢问这是杨老板住处?”邱掌柜的到了。
杨家侄子送茶送水,不让别的侍候人近⾝,听着听着又不懂了,等到邱掌柜的出去,他又呆呆地来见杨管家:“不是不要别人家的?”
“怎么不要别人家的,真的好,当然要。你学着点儿,别总是犯傻气!”杨管家又是斥责,侄子心里又不通,笑嘻嘻问叔叔:“这次不怕好东西送进去,各宮里的主子会问?”
杨管家不屑一顾:“问又怎的?让郭家应承下来,全部算是郭家的东西。你那是什么表情?真的东西合心情,怎么能不要?”
侄子又学了一课,正在佩服叔叔的时候,外面又有一个人问:“请问这里住的是杨老板?”来了一个面生的人。
也是一通畅谈,面生的人出来径直茶馆里见的周忠,周忠叫好茶候着他,见他来提壶倒茶问:“如何?”
“他说这几样子可以分出来看看别家的货,不过花样儿要新颖,订银先付一半,还有一半收到货再付,人家是王府,不怕有少东西的!”把写着几个字的单子一推,这个人问周忠:“你是哪里来的消息,这客人,了不得!只怕上十万的银钱来往!”
周忠笑,把茶推过来:“你别管,怎么样,我和你说的话不假吧,在家里闲着不生钱,出来走动走动,有消息就有钱。”
“跟着您⼲是行,不过您得告诉我,您东家是哪个?”面生的人嘻笑:“把我从老家弄来,不能不认认佛金面!”
周忠手点着自己鼻子:“你认识我就成,拿我当东家吧,东家雇我,我再雇你,你放心,银子不少给你。住,有间铺子是我以前的老东家的,你可以住,里面什么都有,平时也不用开门,有客人,我上门喊你见见,咱们不主动跑客人。”
“表大伯,您和老东家还走动?”这个人问出来话来,是周忠老家的亲戚。周忠往外面看行人,回答他:“老东家出了门,家里只有周奶奶一个人在,我也闲不住,时常去照应。”这样应付过去,到底没有把东家是哪一个说出来。
没到晚上,汪氏就得知消息,郭夫人也得知消息。七巧传邱掌柜的话,是垂头丧气:“邱二掌柜的气疯了,说不过半天功夫,怎么凤记又跑了去?下午样品我从家里领出来,说少夫人要看样子,送到邱二掌柜那里,邱二掌柜再送过去,那杨管家说凤记的人去了两回,一次见人,一次送样子,花样儿更清新。”
不容汪氏生气,郭夫人带气走进来,挥手让七巧出去,和汪氏道:“打量好你⾝边的人,只怕有內奷。我才去问过,杨管家还不肯说,那店里小二是我叮嘱看好他,小二看得一清二楚。”她生气地道:“一个邱记,一个凤记,这是什么来头?敢和我抢生意!”
汪氏吓了一跳,对郭夫人的手段又更知道一层。以前客人也住在同样的客栈,邱记去揽客,凤记去揽客,没有见郭夫人提前知道。
这一次的客人不同寻常,和郭朴以后要在京里安铺子多少有些联系,又是宁王府上,郭夫人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深恨凤记,汪氏先劝解郭夫人:“⺟亲不必担心,这事儿是要细查。”郭夫人淡淡扫她一眼,道:“我查我⾝边的人,你查你⾝边的人。”
汪氏心中一跳,知道对自己起了疑心,汪家也有铺子在这城里,郭夫人这疑心来得很是正当。汪氏心中把凤记痛骂,又厌烦郭夫人点滴不愿意露出手,还要洗清自己,打消郭夫人疑心:“⺟亲说得是,明天我就从自己⾝上查起,丫头们,再不让她们去见堂兄弟,管事的们,见过哪些人,一一查起。”
郭夫人板起脸:“还要明天,就现在开始查起!”说过站起来转⾝就走,汪氏在后面还要送出来:“送⺟亲。”
回来又恨又愁,恨的是凤记无孔不入,只怕和郭夫人说的一样,⾝边管事的有了奷细;愁的是郭夫人如此精细,这一次带着不会放过的样子。
心中一丝惊鸿掠过,汪氏急急喊进七巧,逼问她:“今天你见到贵大爷?”七巧见汪氏气势汹汹,跪下发誓:“今天没有见他。”
“那就是你前几天见他过,可曾对他说过我的铺子?”汪氏紧问不停,七巧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又寻思才走的郭夫人也气势汹汹而来,她心中糊涂,只矢口否认。
又道:“少夫人想想,我跟着少夫人,几时向过外人?”
汪氏没话回,想想也是,七巧害自己,她有什么好处?就是跟汪贵,自己回家求老祖宗一句话,就能把七巧给发卖,她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当下強忍恨愁,带笑把七巧拉起来:“我信得过你,”再愁眉苦脸:“这是哪一个人怈露出去的呢?”真是忧愁,还要对郭夫人有交待才行。
百思不得其解,不会是七巧,不会是五巧,也不会是邱掌柜的,对他还是有信任。汪氏无精打采的盘算管事的,又问今天有哪几个伙计出去,去了哪里,哪几个伙计打听过自己去处。
月上⾼楼在中天,累得筋疲力尽的汪氏才回来。门上问一问,郭夫人回来用的晚饭,又出去。汪氏知道这件事闹大了,提着精神来见郭朴。
凤鸾也还没有睡,她头两天初管家累了睡得早,中间几天和郭朴说话能睡着,今天见郭夫人看过郭朴又出去,凤鸾一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太过舒服,伏案在理帐本儿,想早曰管起家。
郭朴不打搅她,只不时对着认真的凤鸾笑,见汪氏进来,虽然有笑容,难掩眼底的疲惫。郭朴听郭夫人说过教训汪氏,以郭朴来看,⺟亲给了她冷脸,疑心于她,郭朴当个现成的好人。
又有汪氏白天吃醋说晚上陪的话,郭朴含笑喊过凤鸾,凤鸾笑嘻嘻跑过来:“什么事儿?”烛光下她白里透红的好水⾊,又给汪氏一击。
在外面辛苦劳累还听话,周氏在家里公子眼皮子底下,是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汪氏正烦闷,郭朴对凤鸾柔声道:“今天晚上你回去睡,让姐姐陪我。”
凤鸾是当头一闷棍,怔在烛光下。她一天要纠结多次三奶奶的话,还没有完全好起来,郭朴在病后第一次说:“让姐姐陪。”
郭朴看出凤鸾的不情愿,哄着她道:“听话,自己睡一回,姐姐外面辛苦,我天天冷落她,今天晚上和她说说话,还有铺子上的事,不如这夜一你自己睡。”
汪氏心中更泛味儿,听话,自己睡一回,好似公子夜夜起来服侍周氏。后面一句姐姐外面辛苦,汪氏一点就透,当然明白这是公子对自己的安抚。
郭家的人多齐心,婆婆训过自己,公子就来安慰。汪氏看透这一幕,心里更沮丧。
凤鸾只认为自己难过,她难过的自以为⾝边的汪氏一定神采飞扬,和汪氏不和的她,直觉认为是汪氏的手段。
自己管家了不是,汪氏她能舒服?凤鸾神⾊黯然,看得郭朴很心疼,再哄她:“自己睡盖着点儿被子,再乱踢乱蹬可没有人喊你。”
汪氏听到这里,忍无可忍,再说她今天要查內奷,要和七巧五巧好好商议对策,哪有心情陪郭朴。忙道:“妹妹陪惯了,自己怎么能睡习惯,还是妹妹陪吧?”
郭朴带笑的眸子扫过来,半开玩笑道:“凤鸾看我,只怕厌了,你陪我夜一,让她空一空,再来陪,更亲香些。”
这话又是接着凤鸾昨天的厌不厌的话而说,凤鸾心中一跳,面⾊刷的白了。看久了生厌?是公子厌了自己才是。
她垂下头,对郭朴行一礼,垂头丧气往外面去。郭朴含笑看着她出去,心里笑果然娇惯的只要跟着自己。
这故事,还能夜夜说不停。
再看汪氏也垂头丧气,郭朴以为是被⺟亲教训而来,也对汪氏含笑:“累了,去洗洗来睡,有什么烦难事情,对我说说。”
汪氏洗过回来,长平和临安把竹榻抬好,郭朴体贴入微,对汪氏道:“让你的丫头再来擦过。”汪氏有了笑容,让七巧和五巧提来温水擦竹榻,从房里提出汪氏的竹簟铺好,汪氏也想借着这个空儿和郭朴分说分说自己的白清,就让丫头们全回去。
郭朴认真听汪氏说话,汪氏洗过只想倒头一觉,又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強撑睡意先是呑呑吐吐:“⺟亲只怕生我的气,以为是我的人。”
又斩钉截铁道:“我信我的丫头!”
“你不要多心思,出了这样事情,⺟亲怎么能不问问,”郭朴很是温和地当这个红脸,耐心来劝汪氏:“你素来能⼲,⺟亲才对你说,对你说,有想着你寻出这事的由头,⺟亲不对你说,难道隔了你,对别人说?”
汪氏打破伤心为笑:“公子说得是。”烛光下的郭朴,夏天人自然气⾊有红光的原因,看上去精神不错,可是,还是瘦得吓人。可这个人,又让汪氏眩惑。
自嫁到郭家,她从没觉得自己太委屈过,是为钱,还是眼前这个人总是关键时候拿得出主意来?
郭朴分说过,也觉得累了,又要想一想凤鸾,又要体贴汪氏白天的辛苦,道:“吹了大灯,你累了一天睡吧。”
汪氏这一会子心中郁闷开解不少,晕晕烛⾊中,半带不依的道:“听说对周氏妹妹说故事听,好几时没对我说过?”
郭朴笑一笑:“她是个孩子,你也是孩子?”他同凤鸾是借着故事玩亲亲,这话当然不能同汪氏说。他也当汪氏是妻子,不然不会重用她,可是和汪氏玩亲亲,郭朴现在没那份心思。
汪氏回他一句:“已经管家还当孩子待?要我说,这不是妹妹的错,是公子的不对才是!”
郭朴知道理亏,他一向算是宠爱凤鸾,而冷落汪氏,陪笑一下:“以后多陪你。”汪氏似嗔飞来一眸,这撒娇似的眼光落在那薄薄盖被下的瘦弱⾝躯时,变成嫣然笑容:“不必客气。”
郭朴回她一笑,看着汪氏睡下,继续想心事,家里铺子出了內奷,郭朴也放在心上,还有凤鸾出去的时候很伤心,在郭朴对汪氏说话的时候,也庒在郭朴心里。
凤鸾离开自己睡的时候,最近几乎没有。白天**辣的,见花儿好也回来说一说,听鸟儿唱的好,要把鸟笼子提进来看一看,忽然撵她晚上回去睡,郭朴只想汪氏赶快睡着,他好让长平去看看凤鸾睡了没有。
不会离开自己,夜一也睡不好吧。
此时凤鸾在房里,为怕郭家的丫头笑话,才没有长吁短叹。兰枝和桂枝和她一起忧愁,一会儿又悄声笑:“撬了她几笔生意。”
笑过还是忧愁:“汪家的说了什么,公子把少夫人撵出来?”凤鸾心如刀绞,回想自己和郭朴亲来亲去笑语无间。
朴哥那越说越长的故事,现在说给汪氏听,还有朴哥说的话:“只怕凤鸾看厌了?”凤鸾无精打采让兰枝和桂枝去睡:“我也睡了。”
睡下来愁眉不展,三奶奶的话又一次印上心头。这一次不是平平扫过,而是轰隆隆打着雷敲击着而来。
怎么办?凤鸾辗转难安。心头再问自己,该怎么办?
临安从她房外轻手轻脚走开,回去在外间低低回话:“已经睡了。”郭朴嗯上一声,透过床尾铜镜看帐外的汪氏,睡得很沉,她白天一般不闲着。
到底是谁內奷?郭朴也难以安眠。见沙漏到三更,想起平时全是凤鸾在这里,自己不睡,她能不睡也会撑着陪自己。汪氏白天要做事,她是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