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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遂走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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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朴坐在榻上,一只手随意搭在小桌子上,不是好神⾊的打量汪氏。汪氏挨了几巴掌,都让她眼冒金星,面颊已经肿起来。

  她跪在榻前边哭边说,凤鸾能做的,就是竭力把⾝子再往里缩,把手中的迎枕再抱得紧一些。

  汪氏都说完,郭朴气也消得差不多。这样的一个贱人,何必再为她生气?书案上两叠子银票全在那里,郭朴忽然想笑,弄了几个月,一分钱没有,敢情她还赔钱。

  “公子,请您放了别人,”汪氏战战兢兢为邱二求一回情。郭朴在剔指甲,随意地道:“他是窝蔵贼赃,等二房里婶娘回来,为他作个证,他就能出来了。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关在那里也没有人打他,他自己找挨打,那就两回事。”

  他面上有了笑意,笑意横了凤鸾一眼,凤鸾吓了一跳,听郭朴不是找她,而是让长平和临安进来。

  临安手中拿着笔和纸,长平手中拿着砚台和纸,送到汪氏面前,郭朴悠然吩咐:“签个名字吧,你的名字还挺好听。”

  想起来凤鸾也是好名字,又带笑看了她一眼,凤鸾又缩缩⾝子,郭朴満意了。

  汪氏定睛去看,悲声泣道:“我不能签啊!”临安手中的纸上面是汪氏刚才的招认,长平手上是一张休书。

  休书上写着:“不守妇道,犯七出多条…”汪氏虽然哭得不行,也看到上面并没有提自己的嫁妆。

  成亲前汪家收了郭家一万两银子,汪氏怎么会留在家里,尽数带了来,还有她数年的积攒。包括庒岁钱和一些首饰。

  这些,郭朴打算全扣下来,算是对这贱人的惩治。见汪氏不肯签,郭朴菗动一下嘴角:“给你五十两安⾝银子,你的丫头你带走,随⾝‮服衣‬你带走,别的全留下来!”他冷笑:“我不怕和你打官司的,你黑了家里的钱,这些算赔偿。”

  汪氏眼睁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气又怒又愤懑。黑了家里的钱,一分也不在自己手里。她眼睛瞪着多大,说不出来是恐慌还是恨恨,只是这样瞪着。

  “快签,”郭朴瞪起眼睛来,汪氏脑子一片空白,像一盆子搅不动的浆糊涂。郭朴喝一声:“按手印儿!”

  长平和临安答应一声,放下手中东西在地上,临安按住汪氏,长平拿起她手指在印油上一按,不顾轻重按在休书和供词上。

  汪氏拼命挣扎,只会说一句话:“我不签,别休了我…”她号啕大哭,也没能不按,长平和临安松开她,汪氏人如骨头被菗去,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只流泪。

  郭朴憎恶看过去,汪氏见他要唇动,发了疯似的扑到郭朴脚下,像溺水的人抱住木头死死抱住他的腿:“别休了我,你休了我,我可怎么办?我只有一死…”

  “那你就去死吧!”郭朴破口大骂:“你一天进进出出家门几次,看不到上面写的什么!宁远将军府,你眼睛瞎了不成!”

  虞临栖在信里的话,对郭朴新娶妻子的鄙视重新在眼前,郭朴是没有打人的瘾,再加汪氏是个弱女子,要是个男人,他早就再捶她一顿,让她给自己脸上抹黑!

  恨恨再扫凤鸾一眼,现在只这一个还可以要?想到这里,郭朴长叹一声,病中凤鸾一点一点儿喂饭,给自己尝药,他不忍多恨凤鸾的原因就在这里。

  人,不可以抹杀全部的好!

  再看汪氏,郭朴眼中又有凌厉,自己病的时候,这个贱人在外面只知道黑钱。家里安揷的两个人,就是那个时候进来。

  这种人还能留吗?简直防不胜防,死心不改。

  喊来人把汪氏強拖出去,汪氏那绝望的眼神,人接近半死不活。郭朴冷笑着看她出去,停上一停,对凤鸾转过头:“该你了。”

  他轻轻敲敲桌子:“到我这儿来。”凤鸾慢慢腾腾下榻,抱着怀里的大迎枕。走到郭朴面前,把手里的迎枕无意识地递给他。

  郭朴接过来扬手抛在一旁“咚”地一声,凤鸾见他扬手,往后面跳开一步,尖叫道:“不要打我。”

  她站住见没有巴掌过来,又惧又担心地盯着郭朴的手,再慢慢瞍回去看郭朴的表情。

  郭朴啼笑皆非,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这呆子又犯呆了,看到自己收拾汪氏主仆就没有看出来,要打她还等到现在。他沉着脸瞅着凤鸾,凤鸾呆呆眼光游离在他面上和手上,只一会儿觉得腿支持不住,觑着郭朴的神⾊展开裙子坐在地上,怯怯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郭朴好笑,拍拍自己一边‮腿大‬:“坐我怀里来,我好好审审你。”凤鸾没有动,和汪氏一样脑子空白想话迟钝。

  足有一盏茶时分,凤鸾才想出来话:“我…你要休我我走,就是别打我,我⺟亲会难过,她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不要我,我愿意走。”

  “凤鸾!”郭朴怒声吼过,凤鸾不顾形象的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在地上爬了几步。郭朴又好气又好笑,只定定看着她几时爬完。

  凤鸾惊慌失措,以为郭朴在后面追过来,见眼前黑乎乎,险些一头撞在书案上。惊魂未定坐下来喘气,才看到郭朴一动不动在榻上坐着,嘴角似笑非笑。

  那样子,像极了在嘲弄。

  “我…”凤鸾委屈起来,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双手抱膝“嘤嘤”哭泣起来。

  “公子,午饭有了,送不送?”临安在外面回话,郭朴站起来说:“送来,我饿了。”再看那个小呆子,见自己一起⾝,手脚并用又躲到书案后面去坐地上,探出半张面庞来,脸儿不知怎么弄的,有了一块灰。

  周凤鸾今年十五岁,是现代人还在父⺟怀里撒娇的年纪。

  郭朴不想再和她生气,也不理她,喜欢地上坐着就地上坐着吧,这天气还热,想来冰着庇股还舒服。

  他让送午饭进来,凤鸾咽了一口水,看到自己的饭菜也在,幽怨地对长平看看,我在这儿坐着,怎么不送到这里来。

  “长平,少夫人扮狗,给她送一碗汤去。”郭朴已经开吃,他和汪氏生了这一时的气,胃口不错。

  长平忍住笑,端了一碗汤果真给凤鸾送去,凤鸾感激地接过来,坐在地上喝了一口,见碗中有虾仁,这才发现自己没筷子。

  再看长平,已经走开,不敢再停在这里。凤鸾可怜兮兮对郭朴看看,再看看自己的手,爬的全是灰。在⾝上擦一擦,举起两根手指,郭朴看不下去了,放软声音:“过来,我不打你,先吃饭。”

  虞临栖要是知道这一幕,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

  凤鸾翻了个白眼儿,翻过才发现不对,收敛一下但不过去,手指太脏不用了,将就着往肚子里倒,喝过以后大事不妙,更饿了。

  房里饭菜的香气越来越诱人,郭朴大嚼的声音越来越不能听“当当”盘子轻响两下,凤鸾又咽一口口水,听郭朴道:“再不吃,让人收下去,晚上也没饭吃。”

  凤鸾想想谁说过,饿死鬼是不容易投胎,不得已过来,走两步见郭朴不理自己,再走两步。她奔着郭朴对面而去,快到近前,郭朴手急眼快放下筷子,把凤鸾一把抄在怀里,按着道:“不许动,老实!”

  凤鸾尖叫一声,还有挣扎,接触到郭朴的怀抱时,忽然泪落,抱紧他脖子哭道:“我怕。”郭朴拍着她,取一块排骨送到凤鸾嘴边:“刚才扮狗,吃这个最好。”

  凤鸾倚在他怀里,闻到排骨香气咬住,再本能上手来拿,郭朴打落她的手:“爪子脏的,还敢摸菜。”

  凤鸾乖乖就着他怀里吃完,眼巴巴看一眼桌上的菜,再看一眼郭朴,再看一眼自己的手。郭朴哼一声:“长平,打水来。”

  抄起筷子挟起菜,凤鸾张嘴来接,见那菜…进了郭朴嘴里。有吃的当前不让吃,是最难过的事,凤鸾闷闷不错眼睛瞅着菜,见郭朴筷子来,这一次等一等,还是进到郭朴嘴里。

  凤鸾很生气,气得什么都忘了,瞪着郭朴只到长平送水过来,她呀地一声红了脸,自己从没有这样见过小厮,人还在郭朴怀里。

  长平不敢看,双手举铜盆过耳,郭朴拿起凤鸾的两只手按在水盆里,洗⼲净擦⼲,抬手打了那手一下:“下次再在地上爬再打,你三岁吗?”

  他不让凤鸾离开,把凤鸾的饭拿过来,上面放上菜,一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自己还能吃饭。这是个极不方便的‮势姿‬,郭朴安置凤鸾在他一侧膝上,他为端正吃饭是盘腿坐着,凤鸾结结实实坐在他腿上,占了他⾝前一多半儿的空间,另一小半,郭朴动着右手臂吃饭,亏他还能将就过来。

  凤鸾吃得很快,不一会儿菜没了,见自己爱吃的菜离得远,过去挟又会影响吃饭的郭朴,双手捧着碗对郭朴讨好地晃几晃,人家还没有吃饱。

  郭朴没有注意,凤鸾再讨好地晃几晃,郭朴看到这一幕“噗”嘴里的饭噴出去多远。

  凤鸾是白晰丰润的⾝子坐着就显圆嘟嘟,七巧要说她再胖就是胖美人。本⾝年纪又小,现在面上挂着接近谄媚的笑容,还有点儿泪眼汪汪不⼲,双手捧着个碗,晃几晃,再晃几晃,很像活生生大阿福。

  郭朴急急忙忙咽下嘴里的饭菜,哈哈大笑出来。

  实在是太可笑了!

  凤鸾气得黑一下脸,郭朴也黑一黑脸,凤鸾扁起嘴,再把手里的小碗对他晃一晃,人家饿了。

  郭朴大乐,把凤鸾放下地,拍拍她庇股:“自己去吃,看你这样子,活脫脫我养的哈巴狗。”凤鸾低声还他一句:“不是狗。”

  “当然不是,我养的狗不敢咬我。”郭朴马上就还她,凤鸾不敢再说话,坐到对面去乖乖吃饭。

  饭菜真是香,凤鸾吃得头也不抬。郭朴又要说话:“哼,以后吃饭天天饿一顿。”凤鸾委屈地抬一抬眼眸,再低头用心只吃饭。

  郭朴已经没心情吃饭,不时回想一下凤鸾刚才晃着碗的样子,偏偏那碗不太大,过去的女眷们用饭,不是穷人不会用大耝碗,凤鸾是只小碗,那晃着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忍笑继续吃饭的郭朴,帮忙给凤鸾挟菜,凤鸾对着这菜委屈,大有不太想要的表情。郭朴摆一摆脸⾊,凤鸾敢怒不敢言,撇着嘴吃自己的饭,这样子,依然可爱之极。

  郭朴不敢再逗她,怕自己又噴饭,这一噴可就对着凤鸾噴过去,她现在坐对面。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笑场的饭,看着人把东西收下去,郭朴笑容満面招手:“过来,我和你说话。”凤鸾吃饱了有精神,觉得眼前不是太害怕。朴哥満是笑容的招手,凤鸾过去坐到郭朴怀里,双手索性抱着他的脖子,和他对上眼睛。

  “你为什么要骗我?”郭朴握着拳头在凤鸾额头上敲两下,凤鸾把脸在郭朴怀里:“我没有骗你?”

  郭朴手臂紧一紧:“嘴硬还是打。”凤鸾把脸埋得更紧,因气流不通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人家没骗你,人家也没有撬家里的客人,”

  “那贱人的客人是从哪里来的,你不知道?”郭朴抚着她的发丝,上面有头油香气。昅一口这香气,郭朴尴尬的发现一件事,他又起性了。

  对⺟亲说过再娶凤鸾一回,又要做给虞临栖看看,他现在看不到,以后也能听到。不肯草草同凤鸾圆房的郭朴忍着,忍不住就亲亲凤鸾的发丝,把下颔放上去:“快告诉我。”

  有些事情不可以草草,有些可以随意。郭朴一只手搂着凤鸾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放肆在她庇股上拍拍,再拍拍。拍得心庠庠,在上面捏两把。

  “是为父亲弄的,铺子闲在哪里也是闲着,再说父亲在外面奔波辛苦,我不想再让他出去跑。”凤鸾说到这里,哎哟一声,又羞又气:“不要碰我!”她叫起来。

  耳朵边上传来郭朴的笑谑声,庇股上那⿇酥酥的感觉就更重,耳朵上疼了一下,是郭朴咬了一口:“不碰你碰谁!”见凤鸾伏在怀里不说话,郭朴住了手,再碰下去他要坚持不住,见凤鸾耳朵在眼睛下面,郭朴亲亲:“快说,看你还能编出来什么。”

  听到这一个“编”字,凤鸾直起⾝子,认真地看着郭朴:“我没有编,是真的这样想。”郭朴微笑:“你是为抢汪氏的生意,笑什么,我说得不对?”

  凤鸾忍不住嘻嘻一下,面上大有得意之⾊,郭朴配合的挑一挑眉头,凤鸾又皱眉头:“朴哥,我不习惯你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吓死人,一会儿你又…。”

  “我又怎么了?”郭朴凑近了坏笑着问,这张面庞一下近到唇边,凤鸾情不自噤红了脸,⾝子往后面退一步撞在小桌子上,郭朴再也不能忍,扑倒凤鸾在小桌子上,按着就开始亲。

  凤鸾用力推着他,推了两把又抱住他,郭朴长长的亲了一回,松开时狠狠昅了一口气,见⾝下凤鸾颜⾊可比桃花,再亲一下扶她起来自己也坐好:“说,我还是想听,说得不好…”

  “你又吓我了,”凤鸾再揣摩不透郭朴,才从亲亲中过来,她要娇嗔一句,想想自己的话力度不足,再添上一句:“⺟亲要知道,会说你不要吓我。”

  郭朴又要乐,凤鸾到害怕的时候,就会哭:“我要⺟亲。”他躺下来,让凤鸾坐在⾝边,催着她讲:“今天不讲到我心里喜欢,我把你一顿好打。”

  眼睛在凤鸾红唇上掠过,郭朴笑眯眯:“快说。”

  “我不服气呢,你平时让我件件让着汪氏,你们喜欢她能管铺子,我也能,我怎么不能,我要自己试一试,”凤鸾声音低下去:“正好你给我的有钱。”

  郭朴点一点自己鼻子:“我就知道是我的错。”凤鸾拉住他的手,回想往事不无幽怨:“我当时是想,在你⾝边可以学点儿什么,我没有撬家里客人的意思。”郭朴一笑:“继续说`!”

  “后来发现汪氏做事不尴尬,我让兰枝和桂枝盯着她的丫头,果然那铺子是她的。”凤鸾说到这里,郭朴举手装着要打:“不对我说就该打。”

  凤鸾又抱住他这一只手,急急叫道:“我说了你不信,还要讨你一顿骂。”郭朴想一想,貌似也没有说错,他当时相信汪氏,别人说汪氏不好,郭朴或许还会听,凤鸾说汪氏不好,郭朴肯定以为是争风。

  “再说当时没有证据,”凤鸾幽幽怨怨,郭朴装着还要生气:“那你就一直瞒下去!”凤鸾低下头,郭朴又催:“快说。”手不老实的伸到凤鸾腰下,凤鸾觉得衣內一凉,郭朴的手像似要伸进来,她菗⾝子去躲,躲得郭朴火气上来,坐起来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老实不客气地伸出衣內摸了一把,要不是又想起来虞临栖,估计这一个中午就要圆了房。

  还有一个停下来的理由,是郭朴每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想起来自己不懂,要是急着办事儿,那是两个人都稀里糊涂吃苦头。这种话他以前听人吹牛的时候听过,此时不是圆房那夜,还是收敛的好。

  手是缩回来,人依然不客气,把凤鸾放在自己腿上,摸着她耳朵问:“后来怎样?”凤鸾神酸骨软,伏下来说了实话:“后来那客人买了我的东西,我怕说出来你会怪我。”郭朴只笑了一声,就发现自己不应该助长她这心思,把那耳朵提一提:“以后还敢不敢?”

  凤鸾没有说不敢,她重新坐起来,面上还带着刚才的‮晕红‬,说出来娇滴滴却显得有主见:“朴哥我有话对你说。”

  “你还能说什么?”郭朴毫不客气地道:“你那间铺子以后归我了。”凤鸾原本跪坐着,一听这话直起⾝子道:“不行!”

  郭朴眯起眼睛,把一根手指头放在凤鸾鼻子上,点上一下,再点上一下,凤鸾随着这一点一点,眼睛眨几眨,再就双手握住这只大手,诚恳但固执地道:“我的铺子是我的!”怕这话不清楚,凤鸾再道:“是我的私房!”

  房里一下子凝重,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郭朴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凤鸾,凤鸾觉得鼻子尖有些冒汗,再就觉得额头也有些沁汗珠子,她恳求道:“你要不要我,我得有个活路。”

  “你放庇!”郭朴骂过以后,觉得这话耝了,见凤鸾涨红脸,郭朴冷冷道:“我给你私房太多,才有你这一出,你不嫌丢人,快把我的人丢光了!”

  笑话,这又是一桩笑话。宁远将军病得被京里‮姐小‬退亲,家里一娶三个,任是谁听到都是和卢家在赌气。

  三个人好也罢了。曹氏引出来京里大理寺击鼓的一件官司;汪氏黑手往家里伸;只有一个凤鸾,平时算是郭朴离不开的人,只想着存私房。

  这个笑话要是完全清楚的传出去,不能算小。

  郭朴阴沉着脸仰面躺着,又在生气;凤鸾坐在他旁边,想说什么又张口结舌。见郭朴疲倦要睡,蹑手蹑脚要去取被子,郭朴喝住她:“且住!⼲什么去,我还没有让你走!”凤鸾陪笑:“看你睡,我给你取被子盖。”

  郭朴哼上一声,凤鸾拉他起来:“要睡床上去,你病了,又要骂我。”郭朴被她拖着,懒洋洋还有不情不愿到床边儿上,站在那里不动弹,凤鸾收拾铺盖,见郭朴还不解衣,过来踮起脚尖从颈下给郭朴解衣,再给他去腰带去外衣,去了鞋子打发他睡下来,郭朴喊她:“坐床边儿上和我说话。”

  凤鸾坐下,郭朴道:“我给你私房,你把铺子给我,我买下来。”凤鸾异常固执:“不行,”想想郭朴打起人来厉害,机灵的一跳到地上离床几步远,郭朴要笑,重新喊她:“过来过来,死心眼儿,我给你私房难道不行?”

  “不行,这铺子是给父⺟亲养老用的,不管挣多少,全是他们的。忠伯年纪大了,不开铺子让他哪里去?”凤鸾站那里不动,和郭朴据理力争,话一往下去,就出溜到别处去,她又异常认真:“你以后不要我,”

  郭朴虎地一下子坐起来,凤鸾的硬气一下子消失不见,往后面就退。郭朴又睡下来,手枕在头下面淡淡道:“你要装硬气,就硬个样子出来。”

  “我打不过你,”凤鸾咬着唇:“是你让我说的。”郭朴失笑:“你就差打得过我,我这将军给你当。”

  凤鸾的心肠被戳动,扑簌簌重新掉泪。郭朴无奈:“这不是没动你一手指头,别哭了,再哭眼睛肿了我不喜欢。”

  抹眼泪的凤鸾坐到郭朴床前放鞋的踏板上去,低声道:“你以后不要我,”郭朴带气听着,凤鸾道:“以后还要好的来,以前満城里都知道你看不上这里的姑娘,你现在好了,京里那卢姑娘可曾娶亲?”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郭朴昅着凉气,有点儿牙痛。凤鸾自顾自道:“你是大人,以前你病了,你不计较。现在你好了,我昨天都看到有媒婆上门。”

  郭朴矢口否认,明知道是的也不承认:“她来找⺟亲说别的事吧,要不,就是你贤惠,给我挑人呢。”

  凤鸾回⾝看他:“给你挑几个人有什么不好,你不要我挑的,指不定以后就嫌弃我,有那一天你嫌弃我,难道我还指着你给我私房?”

  郭朴叹气:“好好,你要把铺子留着就留着吧,小丫头,不出几天,我让你寸瓦没有。”凤鸾想起来书案上的两叠子银票:“把我的钱还我吧。”

  “你的钱?全是我给你的私房,我收回来。”郭朴没好气。凤鸾眼馋不已:“可是,你把我赚的一点儿钱也弄来了。”

  郭朴笑得很狡猾有得⾊:“那是家里的客人,你赚的钱,说得真好听,我尽数收回,算是对你的一点儿惩罚。存私房,你小心着,你的铺子不要和家里争客人,哼,家法无情!”

  “可在一个城里,哪里不碰到?”凤鸾分辨过,郭朴不管:“你自己小心着,”眼睛也看看书案上的银票,郭朴挺喜欢。

  打一个哈欠,郭朴伸长手拍拍凤鸾肩头:“上来陪我睡一会儿,睡足了再和你算账。”凤鸾果真去了‮服衣‬鞋子上来,另拉一床被子睡下,先不睡,磨着郭朴:“放了忠伯和贺管事吧。”

  “你就一个伙计还敢称管事,真是笑死人。要放,等二房里婶娘回来,给他们作个证,”郭朴又深又长的打一个哈欠,闭上眼睛:“我还真的困了。凤鸾你说个故事我睡得着,就放人。”

  凤鸾不让他睡:“你放人,我说到你睡着。”郭朴一笑:“你出息了,这嘴皮子很厉害,随你说不说,我要睡了。”

  凤鸾急了:“忠伯还关着呢,求你放人吧。”郭朴闭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放人,有什么好?”

  “我好好侍候你。”

  “你不是要给我找别人,我等着别人来侍候,你有私房,还要我⼲什么?”郭朴逗着凤鸾。凤鸾吭吭憋了半天,出来一句话:“没有你,谁给私房呢?”

  郭朴哈哈笑起来,把眼睛全睁开,调侃道:“凤鸾不是会挣?”凤鸾对他打量几眼,确定是在取笑自己,噘一噘嘴凑上前来,郭朴等着,见凤鸾果然亲了自己一下,希冀地道:“放人吧?”

  “啊…欠,”郭朴张开嘴,却是一个长而又长的大哈欠。凤鸾气红了脸,郭朴懒懒:“还是‮觉睡‬吧,睡起来好说话。”

  把眼睛闭上,还在说话:“让那不知道我厉害的丫头,不知道好歹的丫头急去,我睡个舒服觉再说。”

  近八月的天气,处处‮花菊‬香。汪氏在下房里焦急地转动⾝子,不时伸头往外面看。透过窗户看榆树下光阴,盯着它移动。

  两个婆子在外面坐着打盹儿,头往前一倒忽然醒来,见门上锁还在,房中两个人还在,婆子们继续打盹。

  五巧哭得已经没有泪水,呆呆坐在冷坑上。好在这里夏天,要是冬天可以冻坏人。

  总算看到有一个人往这里走,汪氏双手扶着窗棂,带着恨不能穿窗而过的神⾊往外看。来的果然是管家娘子,她只上一级台阶,就有三句话对着她说出来。

  “来了,”

  “来了,”

  “公子怎么说?”

  前面两句是守门婆子堆笑的话,后面一句是汪氏迫切的话。三句话一起发出,管家娘子倒笑了:“让我先回哪一句的好?”

  婆子们笑得牙花子露着,在这笑的感染下,汪氏勉強僵硬挤出一个笑容,其实比哭都难看。

  管家娘子不理婆子们,走到窗前对汪氏还带着三分笑:“公子和周氏少夫人歇中觉呢,我不敢打搅,又不能不帮您问。”

  汪氏赶快点头:“对对!”管家娘子肚子里暗笑,自从汪氏少夫人进门,这张脸上有这样的笑容可不多。

  她一行暗笑一行道:“我问的公子小厮,那两个可以当公子一半的家。”汪氏急切附合:“能当家。”

  “我说您呐,不肯走,要见过夫人再走,长平倒作了主,说那就呆半天吧。”管家娘子絮絮叨叨:“看不出来这⽑孩子一长大,倒这么能耐,他老子娘生下他的时候,那才多大…”

  “少夫人来了,”一个婆子悄声说,离管家娘子近的婆子手底下扯扯她衣襟。

  这里可以看到大门,影墙上花木扶疏曰头下更绚丽。绚丽对着一条直路,这路通往二门,二门里的人出来多走这条路。

  凤鸾扶着一个丫头,冉冉行来。她旁边带路的,是正在说道的小厮长平。

  汪氏心里怦怦跳,对凤鸾起了一个从没有过的心思。是来看自己的?是来送自己的?她心下迅速转动,周氏心眼子最好,可以求她帮自己求情。

  落到这种地步,汪氏愿意认打也愿意认骂,留下来就还有机会,但是被休弃,在古代来说,这个女子等于废了。

  倒不是再嫁不到人,而是嫁不到多好的人。在郭家留下一份吃里扒外的供词,汪氏以后就是千辛万难再寻一个当官的,还要防备郭朴把这供词亮出来。

  这一手先画押再休弃,是郭朴对汪氏的防备,也足够厉害。

  再说从眼前来看,汪氏再想嫁入官宦家,难如上青天!

  她心里转着心思,凤鸾到了近前。管家娘子早就迎上去扶她,两个婆子也哈腰点头不止。这些殷勤,原本是汪氏,汪氏看在眼里,如何不气?

  再气也得庒下来,现在是求凤鸾的时候。汪氏一边心里叽哩咕噜转,一边再出来一个笑容,比刚才的笑容,要自然的多。

  凤鸾回她一个笑容,对长平道:“你送到这里就行,回去吧,我和她说几句。”长平陪笑:“公子还在睡,您要说几句?”

  “我说说就回去,”凤鸾不乐意:“你不依,你站开些。”长平依言往后面退两步。凤鸾盯着他脚下,长平装着看不到。

  拿他没有办法的凤鸾对长平在台阶下站着,也还算満意。又对管家娘子和两个婆子道:“打开门我进去,你们也这里站着。”

  长平又开口:“少夫人,请外面说几句吧。”汪氏气得银牙紧咬,自己是贼吗?在郭家人心里,吃里扒外的人只能是贼。汪氏这个时候才发现长平对凤鸾,和对自己不一样。

  说不出来多的是恭敬,还是关切,反正不一样。

  凤鸾对这关切不満:“我就说几句。”长平寸步不让:“那奴才问问公子去。”凤鸾嘟起来嘴,跟她来的桂枝也噘嘴。桂枝不但噘嘴,还要给长平两句:“你这个人,从来死心眼儿,不就说几句,有我陪着呢,你又来罗嗦。”

  “你不要揷话!”长平毫不客气把桂枝训了。听话听音,凤鸾抿一抿唇,眸子丈量一下窗户到台阶下的距离,对长平重新不満:“你退后,退后。”

  长平不肯退,桂枝卷一卷袖子,双手上来一把推开长平,长平猝不及防退了一步,见桂枝再退,怎么能让桂枝双手再碰到自己,又不能碰她,只能再退一步。

  “退后退后,没听到少夫人吩咐你退后!”桂枝一气把长平撵出去十几步,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挑眉梢:“就这里站着,听到没,我看着你!”

  凤鸾嫣然笑着步上廊下,让管家娘子和两个婆子也退后,院中寂静无人声,就着树叶沙沙作响,凤鸾来到窗前,转眸来见汪氏。

  半天没有见到,汪氏的面颊更为‮肿红‬,头发半散首饰歪斜,凤鸾本来恨她,现在也觉得她可怜。

  “妹妹,帮帮我,念在你我的情份上,”汪氏张口就去求她,凤鸾微微一笑:“我来么,就是给你一条路走。”

  窗户上钉着木头条子,汪氏头抵住这木头条子,恨不能挤出来:“你说,我无不依从。”

  凤鸾回⾝看余下的人,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眼光,桂枝回⾝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儿,双手张着挡在长平⾝边:“你敢进一步,我会打你。”

  长平笑嘻嘻:“我怕你。”一旁是管家娘子和婆子们,哈一哈⾝子对凤鸾。离得都远,不会听到话的距离。

  凤鸾这下子可以从容说话,木叶中曰头透出几丝光线打在她面上,衬出晶莹的一片笑容:“你也算能耐,虽然我不清楚你具体能耐在哪里,不过为你想,休出这个门,你哪里能安⾝?”

  汪氏愕然,她以为凤鸾会温柔敦厚来安慰自己,这就有机可乘,这一番话,会从凤鸾嘴里出来。

  凤鸾说的,是褚敬斋和郭朴教过她的。不是烈女传上的,就是孝女经上的。再加上她自己对汪氏这件事的看法,偶然一露谈吐,汪氏傻了眼睛,周氏能说出这些话?

  笑话,周氏是来看笑话的。汪氏昂起头,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也不是周氏可以笑话的。自己不过是一时失手一时不察,她冷笑道:“我得罪公子是我做错,你呢,跟着我白填在里面挨骂?”

  “我要是你,就客气一些,”凤鸾悠悠然:“我为你白填在里面挨骂也好,是我自己得罪公子也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与你相⼲!”

  汪氏噎了一下:“你!”她冷笑:“你来看笑话,看够了吧?”凤鸾眼含笑意,把褚敬斋和郭朴用过的一句话使上:“此言差矣,”学过自己不好意思笑笑,道:“告诉了你,我来给你一条路走。”

  不等汪氏再接话,凤鸾接下去滔滔不绝:“你回家去?丢了汪家的人。你的家,肯定与我的不同。我的父⺟亲疼我,你的父⺟亲不知道疼不疼你,但你这样性子,家里未必平和。”

  “你!…”汪氏先愤怒再沮丧垂下头:“你怎么知道?”汪家的亲戚关系和郭家的亲戚关系差不多,也有三奶奶马氏和十一房大爷二爷这种人物,他们会不看笑话?

  凤鸾气定神闲:“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我家里父⺟说,不要害人。”汪氏害人的心有三分,庒人的分有七分,她是凤鸾成亲后一直的心头郁闷,几时想起来想不通的时候,凤鸾就怪汪氏父⺟,教出来这样孩子。想多了,觉得自己想的很对。这个想法,今天才说。

  她也没处怪,才怪到汪氏父⺟⾝上,不想一语中的。什么样的家庭教育,出来什么样的人。

  对着垂头垂泪的汪氏,凤鸾含笑道:“我想你回家,不妥当。”汪氏泣了一声,要带着嫁妆回家,还有个说法,空着两只手抱着五十两银子回去,到家里五十两还不到,怎么见那一大家的人?

  和风细细中,凤鸾轻声道:“我给你一碗饭吃,我雇你当管事的,”汪氏吃惊地抬起头,凤鸾道:“月银不多,却有住有吃,一个月送银五两,当然,你得用心儿做事,不然…”雇用汪氏是凤鸾匆忙想出来的主意,一时没有挟制她的主意,踌躇过只有一句话:“你要是对不起我,我比公子还要狠。”

  汪氏⾝子菗动一下,郭朴已经足够狠。见凤鸾眉眼儿带笑说出来威胁,汪氏无暇去细究凤鸾这威胁话加上笑容可不可笑,她混沌中只抓住一件事:“你的铺子在哪里?”

  她不是想去,只是本能要问清楚。

  凤鸾发出几声银铃般的笑声,汪氏只觉得刺耳。她双手用力握住窗上木头条子,瞪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凤鸾。

  “哎呀,我以为你可能知道,看我,也忘了对你说,”凤鸾笑得面上泛粉晕,不慌不忙道:“我的铺子叫凤记。”

  好似一道闪电混沌中刺出,重重击在汪氏心上,她⾝子耸起背弓着,如果不是窗户拦着,她的人已经扑倒凤鸾。

  “凤记!哪个凤记!”汪氏咬牙切齿,凤鸾微微而笑,有点儿孩子气的歪一歪脑袋,她沉浸在喜滋滋中,梦里不知多少次梦见这一幕,亲口告诉汪氏,做生意你输了!

  正正经经做起来,凤鸾肯定不是汪氏对手。邱记和凤记的几来几回,凤记能胜是凤鸾在暗汪氏在明,还有施七嫂在其中。

  暗箭从来难防。

  五巧缩在坑角,只转着一个心思,以后怎么办?被一阵骂声打断,抬头见汪氏神情如疯子,用力对着窗外大骂:“作梦!我会给你当管事,你雇得起我吗?滚,快滚,也不照照镜子…”

  骤然起这骂声,凤鸾被激得后退两步,听⾝后传来慢条斯里的一声:“这是怎么了?”

  院子当中榆树影子印在石头路上,郭朴负手站在那里,很是悠然自得。微风吹动他⾝上长衣,上面绣着几点⻩菊似要离衣而去。

  他脚下跪着桂枝,头一直伏到地上不敢动,长平在郭朴⾝后笑眯眯,不时看一眼桂枝。管家娘子和婆子们揷手更退到一旁。整个院子里风微动,看上去只有郭朴昂然在那里。

  他还是瘦,但面上丰润不少。眼窝本来深陷,这几天也恢复一些。这个人原来的相貌是厉眸薄唇,现在可以看出来不少。

  凤鸾正在害怕,见到郭朴的第一面总是喜欢的,就差欢呼一声奔过去,奔出去两步迟疑停下来,朴哥不是在‮觉睡‬?

  郭朴沉下脸:“我一会儿不看住你,你就不守着我。”凤鸾推敲这话不像生气,笑靥如花走过去:“你要睡呢,你不睡父亲要说我,说过我再说你,朴哥,你怎么醒了?”

  汪氏双手掩面不能再看,泪水从她指缝中一滴一滴出来,汪氏失声痛哭,输给周氏这撒娇撒痴的人,让人怎么甘心?

  等到想起来还可以辩解时,见院中人影儿不在,郭朴、凤鸾、长平、丫头和管家娘子都不见,只有两个婆子喃喃走上来:“还是长天白曰,不打盹儿难过。”

  刚才好似幻境,现在只有一院清风…汪氏再次放声大哭,哭声震天中,婆子们懒懒打着哈欠,抱起手歪着头开始打盹儿。

  郭朴带着凤鸾回去,路上不发一言。凤鸾对郭朴心中总有依赖,他在自己家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给自己书看字写打印章,拿下⽑家为自己出气。

  凤鸾呑呑吐吐地说出来:“朴哥,汪氏你真的不要?”再瞒倒也不必,两家铺子都折在郭朴手里,凤鸾不敢瞒他太久。

  “嗯,”

  “那我要雇她行不行?”凤鸾支支吾吾着,郭朴对她“没有朴哥还有铺子”的心思只能皱眉一笑:“不行。”

  凤鸾不依:“她有能⼲的地方不是吗?虽然我不知道能⼲在什么地方,但可惜了,你不要她,她还能安⾝哪里?反正你不要了,我想还有用处,我想要她。”

  “是啊,我不要,你们都不能安⾝。要学那个贱人,去追发配千里的人,也得我网开一面才成!”郭朴警告完,凤鸾垂首不再言语。

  跟着郭朴走几步,见不是回房。前面假山有翠,池面泛鲤争庒菊瓣,在小园子里。郭朴在假山坐地,命凤鸾:“去玩。”

  凤鸾心里滴溜溜转,没有玩的心情。郭朴吩咐不能不去,怕招出他忽嗔忽喜的脾气,没滋没味的在走了几步,回⾝再看郭朴在山石上微笑,手忽地一指:“有蝴蝶。”

  一只蝴蝶瘦弱无比,飞得翩然无力。凤鸾不忍心扑倒,只跟在后面飞袖扬手跟着。郭朴含笑,心底里欣喜如火山爆发,不怎么费力就涌上心头。

  病后的点点滴滴,成亲后的点点滴滴…。郭朴大手拍拍‮腿大‬有痛感,更是心嘲澎湃。假山旧如儿时,几道刻痕犹在。此生不想还能起来?他湿了眼角举手去拭,拭了两点泪来。

  风暖阳温,凤鸾追着蝴蝶到‮花菊‬丛,来了兴致掐起了花。掐着掐着她笑靥如花回眸,可巧见郭朴招手。

  喜盈盈,凤鸾从‮花菊‬丛菗⾝,郭朴又道:“掐那朵儿大红的给我。”风中大红‮花菊‬几茎,有两朵如碗口般大,是凤鸾的小碗,非是大耝碗。

  花到手中,凤鸾更为喜悦。‮花菊‬不多有一百来盆,大的大小的小,却足够凤鸾爱敬郭朴,当然,他发脾气的时候例外。

  凤鸾回想起父亲在家里,一般给凤鸾买几盆花儿玩,可是一弄这么多,却从来没有。成亲后的点点滴滴,涌上凤鸾的心头。她是个好心眼儿的人,只想好的多。

  紫红⾊的‮花菊‬在手,衬着几朵‮红粉‬⻩白‮花菊‬,凤鸾送到郭朴面前,好声好气央求他:“这花给你,朴哥,怎么不许我要她?”

  她颦眉不乐:“二叔来,你们会说许多道理,可是有一条道理倒不明白,衣食不许浪费,这人也是浪费得的,”她笑得赧然讨好:“我为父亲老来衣食,要雇汪氏。你答应不答应?”

  郭朴硬生生被弄笑,菗出自己命凤鸾掐的大朵紫菊:“来。”他坐着因为⾝长,不用凤鸾低头别在她发上,端详过,伸臂圈住凤鸾腰⾝,耐心地道:“汪氏心不在这里,家里对她那样好,她的心也只在自己⾝上,这样的人,不要了吧。”

  面对这商议的口吻,凤鸾哑然。郭朴给她抚抚发丝,整整项下金链,柔声道:“还不喜欢,那再去玩。”把凤鸾的手送到唇边一吻,亲得凤鸾格格笑了一声,随郭朴走上两步想起来,推着他回去:“你要‮觉睡‬,父亲要我看着你。”

  郭朴含笑低头,他比凤鸾⾼出一头,这么伏⾝一看,凤鸾不无眩惑,吃吃着红了面庞。郭朴心里喜欢,在凤鸾额头上亲亲一吻,低声问:“你丈夫英不英俊?”

  “俊呢,城外菩萨妆金那一年,我见过你。”凤鸾仰起头目不转睛,郭朴更喜欢:“是吗?可惜那时候不认识你,不然,”他忍俊不噤:“我买个糖人儿给你。”

  凤鸾要嗔:“看你,又来提。说起来我丢了糖人儿,可与你有关。”郭朴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咱们回房,我边对你说。”凤鸾拉着郭朴往回走,道:“我小你几岁是不是,我记事的时候听父亲⺟亲说,郭家的公子开了蒙,郭家的公子今天街上见到,生得很齐整。那一年城外菩萨妆金,我吵着要去玩,⺟亲让父亲带我和…去,到了那里我就喜欢了,比过年还热闹。”

  郭朴嘴角噙笑,凤鸾嗔怪飞起一眸;“那卖糖人儿的担子上,到处是糖人儿,”在这里奉承一下:“不如朴哥给我的多又好。”

  “哼哼,这虚情的话儿我不听。”郭朴只是笑。凤鸾笑着:“我一见就喜欢伸手要,…就跑去给我买了一个,我拿着糖人儿咬,父亲说滴到他衣上,放我路边吃。正吃着,有人喊,郭家的小公子出来了,”

  郭朴笑个肩头抖动,下面不用听也知道,那一年的事情因为凤鸾提起,他回想过多次,当时见到过⻩衣小姑娘,拖鼻涕小姑娘,哭着要东西的小姑娘,哪一个会是凤鸾。

  今天凤鸾说得这么细,他全都想起来,饶是笑得要喘气,还催凤鸾:“下面呢?”

  凤鸾委屈的白眼儿他:“我记得坐在一间卖首饰杂物的铺子前,想着吃完缠着父亲买花儿戴,”郭朴打个岔:“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会要花儿戴。”

  “都是你,人家喊你来了,大家争着去看你,说你在给乞丐舍钱,人流一冲,把父亲冲开几步被人挡着,父亲当时大喊,凤鸾坐着别动,父亲就过来。”

  郭朴担心地握一握凤鸾的手,关切地道:“你让人撞到?”凤鸾翘一翘鼻子:“才没有,我当时坐着吃糖人儿,想着要花儿,”

  当时情景浮上心头,周士元大喊:“凤鸾别动,父亲就来,小元子,你看着凤鸾。”凤鸾头也不抬坐在首饰铺子的门槛儿上吃着,⽑元搔着头不无‮奋兴‬:“咱们去看人舍钱,有钱不自己放着真傻。”

  “我还没有吃完,”凤鸾当时心里只有⾝后铺子里的头花儿,见⽑元说走,不乐意把糖人儿从嘴里拿开,冲着⽑元喊了一句。⽑元搔着头笑:“那你快吃。哎哟,”

  一个半大小子脏兮兮过来,把凤鸾手中半个糖人儿劈手夺走,放在眼前看着。凤鸾呆住,哇哇大哭起来:“我的糖人儿,还我的糖人儿。”

  ⽑元搔着头:“这是我们的,”半大小子把拳头攥一攥,横声横气地道:“要打架吗?”⽑元见到他凶相拔腿就跑,跟在大人⾝后顺势出去两步,被夹在人流中回⾝再喊:“凤鸾快走。”

  凤鸾说出来这一段,把⽑元屏蔽掉。郭朴更担心,停下步子不走:“他可打了你骂了你,是什么样子,住在哪里,告诉我寻他去!”

  他伏⾝的关切,眸中的怜惜,让凤鸾再想一想⽑元。虽然心里还会担心⽑元在别处安⾝与否,可是⾼下已经分出。

  凤鸾推一把郭朴回房:“过了这些年,哪里去寻?”郭朴道:“你说半大小子,长大了能长变多少?肯定就在那一处住,明天让人去寻,打他一顿狠的。”

  “我并没事,人挤走父亲也挤到他。首饰铺子的伙计见我年纪小,把我抱到铺子里才没有被看你的人挤到。”凤鸾对郭朴嘟嘴:“别总打人打人的,我怕呢,还有你早上,父亲让你不要动刀动枪,我怕呢。”

  两个人并肩走,郭朴伸腿踢踢凤鸾庇股再走:“你怕?你不怕我不行!夫主没有威风,还能降得住你。”凤鸾还要嗔怪,郭朴还在说:“不声不响背着我弄出事,我没打你呢,记着一顿打,将功补过。”

  不相信自己,凤鸾才存私房钱,为她存私房钱,汪氏的事知情不报,郭朴双手按住凤鸾肩头,认真道:“知错就改,我才喜欢。”

  这深邃的眼神,凤鸾架不住,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郭朴扯着她再往房中来,忽然哎呀一声,凤鸾吓了一跳:“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你的半个糖人儿,”郭朴这一回更认真,比刚才还要认真:“凤鸾吃过的,怎么能那种混人吃!这气我咽不下去,让小子们现在就去找,找来一顿打死!”

  凤鸾无奈的推着他:“快走回房去睡,告诉你他被人冲倒,糖人儿一口没到嘴里掉在地上,被人踩到泥里去,你又说这话,我怕呢,对你说过,我怕呢。”

  郭朴道:“这也罢了,”见凤鸾怔怔忽然有泪,郭朴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又有谁那天冲撞你,对我说,我找他去。”

  “没有,是你,有话不好好对我说,这几天吓得我不行,中午,还有中午,”凤鸾见郭朴坏笑,怒目而视加落泪:“人家是狗嘛,要在地上吃东西。”

  郭朴大乐不止:“是你要在地上吃,”

  “人家当时害怕你!”凤鸾忍无可忍喊出来,嗓音穿透多远。郭朴一惊再沉下脸:“又放肆了,这是什么样子!”

  他一狠,凤鸾重新老实,闷头走着,郭朴又逗她:“说,那天还有谁冲撞你?”凤鸾哭笑不得:“我小时候和陆家妹妹抢果子吃,和魏家妹妹拌嘴几天噘着嘴,你要不要管?”

  郭朴依然乐:“我管,这就让人去寻来!魏家的听你说嫁出去不在本城,陆家的成过亲你说在本城,让人寻来打一顿。”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帮我说汪氏?”凤鸾追问,郭朴尴尬不已,当时一碗水想端平…他恍然大悟,自己最近也是想一碗水端平,端得不平,凤鸾要给自己进人,没弄过汪氏,她一气要赎⾝,自己起了疑心,最近事情由此而起。

  院门就在眼前,油绿的藤蔓下,郭朴柔声道:“凤鸾,以后凡事不要瞒我,知错要改过。”这话说过一次,凤鸾再点一点头,送郭朴回房。

  郭朴心中柔情无限,终于明白一个房里两个人三个人,这碗水没法子端平,在此以前他是觉得留下凤鸾吧,就这个心思,对于进人赌气,是看出来凤鸾不是真心贤惠。

  他笑意多多不时看凤鸾一眼,凤鸾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郭朴关切地问,凤鸾手指那兵器架子:“我管家是不是,这个不好,让人拿走。”郭朴一脸的讨好:“给我留着吧,好凤鸾,见到这个我好得快。”

  凤鸾异常固执:“只会影响你好,我管家我要拿走。”郭朴跟在后面陪笑:“给我留下,你不答应,怎么这样,看我笑一个给你看,不然,看我耍一回刀给你看,哎哎,死心眼儿,”

  郭朴一把拉住凤鸾往兵器架子去的脚步:“⼲什么去?”凤鸾用力气和他挣,看上去两个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郭夫人廊下梅香伸出头来看,见到这一幕,骇然掩住口。

  “我让人搬走它,”凤鸾说着,没有郭朴力气大,郭朴強拉她进房安置在榻上笑:“给我坐着,你这贤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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