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七章
第61章第五十七章
小鱼仙倌淡然道:“无它。成王败寇,棋差一着,不想,螳螂捕蝉⻩雀在后。”
凤凰气定神闲看着被捆金绳束缚了灵力的小鱼仙倌“⻩雀之说差矣,夜神今曰只是作茧自缚罢了。”
小鱼仙倌笑了笑,轻轻一头摇。
“我等效忠夜神,愿为夜神肝脑涂地!”不知方才涌入的天兵天将之中是谁⾼喊了一声。刹那,一呼百应,众人冲向在座诸神,欲擒拿众仙以作人质,在座之人多文仙,自然抗不过这蛮力天兵,一时慌乱。
须知,凤凰又岂会无备前来。但见他眸光一闪,一声屠火令下,殿外涌入数倍于方才之兵以遏制夜神叛乱之属,一时间,觥筹交错的喜宴变作刀光剑影的沙场。
天帝大怒,一拍金銮扶手欲起⾝呵斥,岂料,还未站直⾝子便突如其来踉跄跌回座椅之中,方才回神,瞠目惊怒叱夜神:“你适才给我喝的什么水?!”
小鱼仙倌不紧不慢道:“不过少许煞气香灰,仅能脫力两个时辰。”
“你!…”天帝睚眦崩裂,气极无言,月下仙人一把搀扶住天帝,愤怒望着小鱼仙倌谴责道:“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只是,你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就不怕天谴!”
小鱼仙倌淡淡看了看天帝,道:“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天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抛亲子,若非为了当年与魔族一战,又岂会将我召回?前有強行拆散花神与水神,指婚风神以致花神神伤灵减为天后毒计所毁之过;后有強夺我⺟毁其与东海鱼王之子姻缘后又将其抛弃,任由天后杀戮之恶。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
天帝颜⾊尽褪。
“润玉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回馈于⺟亲生养之恩。”小鱼仙倌双目明且静遥遥看向我,一袭浓烈的红⾊亦无法掩盖他由內而外的月白风清“今生无愧,唯欠一人。”
我澄澈地看了看他,垂下眼睫转而看向殿中你来我往拼作一团的神将们,须臾之间,有人灰飞,有人湮灭,夜神之兵势头减弱,火神之将却越战越勇,胜负已见分晓。凤凰不动声⾊挡在我眼前“莫看,当心刀剑无眼。”顺势伸出手隔开一只斜刺而来的长矛,一掌击出那个以卵击石的偷袭天兵,掌心之中业火熊熊,不费吹灰,那个叛乱之兵已顷刻燃烬。
我水波不兴看着他柔韧宽阔的肩背,再顺着他的动作细细看向他的手掌,看向那掌间的火焰,三年之中,我反复看着这双手,一勾一划每条纹路都清晰铭记于心,好叫自己清楚地记着,就是这双手,就是这指尖的红莲业火夺去了我唯一的爹爹,烧烬了他的七魂六魄。
小鱼仙倌方才说了什么我皆听不明白,我只听见他句末不浓不淡加了重音的四个字:“生养之恩”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舂晖?
周遭声浪渐褪,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那曰的倾盆大雨雷电交加,我被雨声惊醒,只一眼,倚在床头阖眼小睡的爹爹便睁开倦意浓浓的双目,蔼声道:“你再睡睡,我去与你端药。”
可是,我却再也没有等来那碗苦药,没有等来那碗苦药之后的一枚冰糖…
爹爹的随⾝仙侍拼了全力逃脫,一寸一寸爬至我的房门口,一口游丝之气连只字片言都吐露不出,耗尽全⾝最后一点气力不过反复做了一个口型。
我推开他的尸⾝赶至灶间,亲眼看见爹爹在一片毁得⼲净的藉狼之中慢慢消逝,我慌乱伸出手去,却只来得及抓住一截半毁的袍角,余温犹在,人影已逝,指尖残留的不过一绺淡淡蒸腾的水汽。
我读懂了,那个仙侍拼尽全力要说的只有一个字——“火”
天上地下,能毁水神的致命伤只有一个——红莲业火。
天上地下,能使红莲业火只有两人,天后与火神。
天后获罪入狱,除却火神,别无他人…
“水神为报弑女之仇欲取天后性命,火神代受三掌,重挫,其⺟获罪入狱,火神怀怨于心,又恐水神终不能释怀再度残害其⺟,遂灭水神,永绝后患!”
记忆在我脑中寸寸撕裂再片片合拢,头疼,好疼好疼,我闭上双眼。
“锦觅!锦觅?”凤凰回⾝低头在我耳边轻唤。
“没事。”我淡然回道。
“莫要再看。”凤凰毫不犹豫地将我面前的视线挡得満満,重新转⾝,正对夜神张开手,指尖上开出一朵鲜艳的莲花,九霄云殿之中劲风起,带起他广袖袍带猎猎飞扬,傲然道:“再战下去只不过徒增无辜伤亡,如今,怕不是只有先灭了夜神,这殿下诸叛乱天将方才会停战?”
此刻,我看不见凤凰的正脸,満眼満帘所见皆是他颀长的背脊,背对着我,空门大开。看见正央中透来的那束水光,我笑了,不出所料,情爱之书诚不我欺。
青丝,情丝,聊赠青丝以寄情,惟愿侬心似我心…
他果然将我的头发贴于⾝上最重要之处放置,不枉我三年之中煞费苦心诱惑于他。原来他的內丹精元所置之处并非眉间并非心口,而是胸膛正中!
我低头看了看那柄握了千百次的柳叶冰刃,薄如叶、透似冰,双面开刃,硬坚犀利。
下一刻,它已揷入火神的后背央中。
爹爹,我说过要报答你的,但是,我却不晓得该怎么做。那么,如今,我若亲手杀了残害你之人,是不是便算敬了孝道呢?…
我毫不犹豫地一挺⾝,用尽全⾝的气力抵住手上的刀柄,直至刀刃全部没入那方毫不设防的脊背。
我亲眼看着它一揷入底,没有遇到丝毫阻碍…我亲眼看见它一寸一寸地穿过那绺贴胸而放的青丝,穿透前胸…
刃尖上,一滴红⾊的血慢慢滑落,落在光可鉴人的云砖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鲜红鲜红。
四周很安静,静得叫我听见了那朵花开的声音。
他靠着我的胸膛慢慢回转过⾝,鼻尖对鼻尖,近得看不清他的面庞,只能看见那对乌黑震惊的瞳仁,里面写満了我的双眼,写満了我眼中坦然的背叛。
他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
他问我:“你可曾爱过我…?”
我说:“从未。”
我们说话的时候,很近,近到启口张合间唇瓣淡淡擦过…让我想起了那个午后,那许多个午后,云很淡,风很清…
“爱,是什么?”我迷惘喃喃。
然而,他却再无答言。
我从来就不晓得什么是爱,只不过是读透了那一摞摞厚厚的话本,认真地拿捏揣摩,重复说着里面的台词,反复描摹里面的动作。我学会了脸红,学会了扭捏女儿态。
谁来告诉我,我学得好不好呢…?
温热的液体淋満了我的双手,透过我的指缝渗入绣花勾边的大红喜服,在鲜艳欲滴的红袍上开出大片大片暗红的花朵。
那双长长的凤目安静地阖着,像个熟睡的孩子。我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稀薄,一点一点烟消云散…最后,化作一捧清幽的火焰,刹那间,我⾝后万物皆焚毁。而我,却簪着那支寰谛凤翎,毫发无损…
“锦觅,我的心你是知晓的。便是你恼我,便是你怨我,我也断然不会让你与夜神联姻!”
“入地狱又何如?这天地之间岂有我旭凤惧怕之物!”
“锦觅,我想,终有一曰我会杀了你。”
“这宣纸你说送我可还做算?”
“你呀…没心没肺…”
“你放心,这些仙子纵是再好也入不了我心。”
“天地之大,女子纵多,我心中只有一人独好。”
“旭凤此生仅娶一人。”
…
一股浊气涌上心,我跌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一颗檀⾊的珠子在血泊之中滚了滚,顷刻,消失殆尽。
对面,夜神挣脫了捆金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