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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混天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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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已暖,花已开。

  刘桑走在蜻宮的花园之间。

  远处,一伙少女在湖边嬉戏游玩,她们俱是蟾宮的女弟子。

  虽然已组建成玄羽兵团,但毕竟是女子,住在兵营里总有许多不便,而诺大一座蜻宮空空旷旷,楚家的人都已被迁到了外头,岳⽗和夏家的佣人奴仆还在凝云城,并未迁来。于是,刘桑便让这些玄羽女兵全都住了进来,就在蜻宮里学习符咒和练兵。

  对这位大宮主,那些女弟子已是了解了许多,知道他比较随和…或许说是近乎随便,正事之余,怎样都好,哪怕当着他的面打打闹闹,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再加上,一众女弟子与他原本就是同龄,那些彩⾐甚至还要比他更大,渐渐的,也就没有那般怕他。

  刘桑对此当然没有那般在意,再说了,这蜻宮许久以前本是帝王游乐的行宮,一大堆姑娘住进来,说笑玩乐,就他一个男人…很有开后宮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明天就是三月初三,上祀节。

  刘桑叹一口气。

  原本答应了月姐姐,上祀节这天上山跟她“会男女”的,结果到现在都脫不开⾝,看来只能食言了,希望她不会怪我。

  不过月姐姐那般温柔,总是能够谅解的。

  还有翠儿…

  自那⽇,刘桑到有翼城来对付曹安帮,胡翠儿先回蟾宮,两人先行分开。等他回到凝云城,胡翠儿又被胡月甜甜找上,二女一同往青丘去了。

  然后战事爆发,一直到现在,胡翠儿都没有找上来。

  这完全不像是她。

  而且她也没有回蟾宮。

  那个时候,胡月甜甜为什么找上她?

  她又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对胡翠儿,刘桑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那狐女滑头得紧。何况又是回家。狐族一向不喜跟人类的战争扯上关系,也许她只是被留住了。

  刘桑踏⼊甘渊殿。

  甘渊殿正对蜻宮正门,乃是议事的正殿,以往楚阀也都在这里与重要‮员官‬议事。

  只不过。那时候的楚阀虽然势力远大于凝云城的夏家,既便是采邑之大,也非夏家可比。但爵位上的区别,却在这里体现出来,楚阀乃是士大夫,并非王侯,按《周礼。考工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大夫。大夫只是“代王公诸侯作而行之”名义上依旧只是‮员官‬,是不能开府的,就算南原各郡的‮员官‬事实上都由楚阀选拔,但选拔完后。仍要“上达天听”由朝廷来任命,走完形式,然后才能上任。

  而夏岐却是列侯,夏萦尘以其⽗之名义,在甘渊殿开府议事,直接任命‮员官‬,而这原本就是诸侯的权力。至于流明侯分封于徐东,怎么跑到南原来开府,这个这个…看,那里有一只笨鸟,真的好笨耶。

  进⼊甘渊殿,楚坚、西门常、丘丹,以及一众文臣武将,在两侧席地而坐,⾝穿凤冠紫⾐的夏萦尘,则坐于阶上案后。

  刘桑上前一拜,夏萦尘没好气的瞅他一眼,怪他睡这么迟,把这些繁琐的事都扔给她做。

  刘桑只好悄悄的陪了个笑容,自发地坐在右席最末位。

  其实也不是他想迟到,只不过是就算到了这里,其实也没什么要事。既然已经开府,每天早上的朝会便是例行公事,而刘桑名义上的职务,仍然只是一个军师将军,军师将军只是杂牌将军,连正牌将军都算不上,这里每一个人的官都比他大,而另一个重要⾝份是驸马,驸马这个头衔虽然听着风光,其实也只是公主的附庸,在许多地方,驸马本就没有议政的资格,有多大权力,全凭王侯和公主的恩赐。

  不管是军师将军还是驸马,理论上,像这种朝会,都“不是想来就可以来”的,而由于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怕他娘子,所以这“不是想来就可以来”已经变成了“想不来就不来”

  夏萦尘本想给他一个“议郞”的官职,议郞为“光禄勋”属官之一,光禄勋乃负责守卫官殿门户的宿卫之臣,驸马兼光禄勋的,自有不少,而“议郞”在光禄勋下众郞官中又属例外,有“参政议事”之职,这样刘桑就必须每⽇陪着她,一同参加朝会,刘桑却死也不肯,硬生生把这个官职给推了,夏萦尘差点想踹死他。

  朝会上,一众‮员官‬不时向夏萦尘报上南原各郡的状况。

  左侧首位,楚坚面无表情地正坐在那里,名义上,他才是南原的“大夫”而夏萦尘虽然代其⽗行开府之职,但流明侯的封地却在徐东,但是现在,夏萦尘显然已是事实上的南原之主。

  而他更是知道,不管这朝会看上去有多正式,散朝之后的小集会,才是真正决定內外事务的重要会议,但那却没有他参加的份,尽管在这朝上,他的官职仅次于夏萦尘。

  虽然心中暗恨,但他却是毫无办法。

  朝会途中,一名侍卫前来禀报,说楕城文益求见。

  文益乃是文家家主,文家世居楕城,占有好几座矿山,又经营兵器买卖。南原矿山本就有限,文家自是需要拉拢的对象。夏萦尘让人将文益请⼊,很快,一个胖子小心翼翼的进⼊殿中,向夏萦尘稽首施礼。

  看着这人,刘桑心想,原来他就是文露的⽗亲?

  文益年约三十五六,満⾝肥⾁,一看就知缺乏运动。

  既是文家的家主,夏萦尘自是先行安抚,并当众任命官职。

  “多谢公主恩赏!”文益跪拜,又恭恭敬敬地呈上竹简。

  “这是何物?”夏萦尘问。

  “侯爷德⾼望重,有若天之昊⽇,我南原上上下下,无不钦佩有加,公主更是威震和洲…不不,威震天下。世人莫不景仰公主凤仪,南原各郡望族与乡绅,感泣于侯爷之德⾼与公主之奇才。愿一同上书朝廷,请朝廷升流明候爷为一等开国辅运侯,世镇南原,请朝廷册封公主殿下为护国公主。授予公主开府之权,使南原百姓有机会,沐候爷之隆恩。与公主殿下之仪光,此为各地望族与乡绅之联名上书,下官的名字在第一位…”最后一句要特意待一下,然后便是一阵马庇,将流明侯⽗女大夸特夸,仿佛南原百姓只要能沾得他们一点荣光,马上就能幸福起来。朝廷若是不同意,天下百姓都将哀哭不止。

  楚坚脸⾊极是难看,殿上其他‮员官‬却是心中大骂,他们早就已经开始准备“联名上书”没想到却被刚到这里的文益死胖子抢先了一步。虽然这该死的胖子明显是在抢功,但他既已开了口,所有人不得不一同离席劝进,以至于楚坚也只好跟着附和几声。

  夏萦尘自然要装模作样地推辞一番,虽然事实上,她早已经在等着众人开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虽然西海军已经退走,各郡望风归降,稍有一些抵抗的,也被南宮魁元、贺翔等将带兵剿灭,她徐东夏家,已是在事实上⼊主南原,但若没有得到朝廷直接的册封,总是无法名正言顺。

  刘桑自然也同样知道这个道理,就好像三国时一般,刘备与孙权明知道曹cāo在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上书汉献帝,便是上书给曹cāo,但得了一城一地,或是自己封王拜将,仍要向朝廷上书,请朝廷册封。

  当然,像这种情况,朝廷多半也就是直接批下来,毕竟我封了之后你才当,表示你心中仍有王室,仍有朝廷,你仍然是我的臣子,而且现实摆在那里,朝廷就算不让夏家⽗女“世镇南原”问题他⽗女已经把南原给占了,朝廷不肯册封,夏家⽗女固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王室和朝廷也一样被打脸,若是直接将夏家⽗女反,对朝廷也没有好处。

  夏萦尘一阵推辞,众官一阵劝说,夏萦尘现不豫之⾊,离席而去,众官心照不宣,这意思其实就是“你们自己看着办”毕竟这上书用的本就是“官绅联名”的名义,就好像刘桑上一世里的陈桥兵变,那是众将着赵匡胤当皇帝,人家赵匡胤明明就是“我不当我不当我就是不当”…

  朝会散后,众人起⾝。楚坚行到文益面前,略一施礼,唤声“岳⽗”

  文益牵強地笑了一笑,应付几下,很快就转去与其他人说话去了,楚坚虽然是他女婿,又世袭为大夫,但稍为聪明一点的,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跟楚家扯上多少关系,以免让夏萦尘疑心他心向旧主。

  楚坚眸中闪过怒火,恨恨离去。

  ***

  刘桑出了甘渊殿,方走未久,有人从⾝后急急追来,一边追一边唤道:“驸马,驸马…”

  刘桑回过头来,见追来的却是文益。

  文益虽是中年,但实在太胖,才跑了一段,便气吁吁,到刘桑⾝前,拜了一拜,谄笑道:“下官刚到有翼城,还没有拜会过驸马,还请见谅,见谅。”

  刘桑笑道:“文大人不必客气。”

  文益进城之前,便早已调查清楚,刘桑驸马在军中虽然只是一个杂牌将军,但“军师将军”这个名头,原本就可大可小,而事实上,军中一切决策,莫不经他之手,而他又是夏萦尘之夫婿,虽然刘桑原本出⾝卑微,但此刻在南原,显然置⾝于权力的中心,自是他要刻意巴结的对象。

  文益拱手道:“下官为驸马准备了一些礼物,驸马若是有空…”

  “文大人真不用客气,”刘桑道“至于现在,我恰恰有些事情。”刚才的朝会可以不参加,但等下的会议,却是非得参加不可。

  “驸马只管忙,只管忙,”文益道“礼物就在宮门外,驸马随便派一人去接收即可,只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真的不成敬意。”

  文家原本就是需要重点拉拢的几个世家之一,文益又有心巴结,刘桑自然不可能连礼物都不收,一番客气之后。刚好看到惜舂路过,便让惜舂代他去收礼,自己先去参加会议去了。

  ***

  刘桑来到一处偏殿。丘丹、西门常,以及刚才殿上的几名重要人物都在这里。

  虽然并不那般正式,但实际上,这里才是真正进行决策之处。有若刘桑上一世里明朝之內阁,清朝之上书房、军机处,而本该在朝会上做出的决策。都改在这里,采用这种“內阁”的做法,既有利于权力的強化,亦有助于决策的效力和执行力。

  不一会儿,夏萦尘也来到这里,却已换了一⾝⾐裳,凤冠紫⾐都已换下。只穿着最为普通的深⾐。

  众人一同坐下,就刚才会上的一些重要事务进行商议,然后,丘丹便摊开地图,道:“金践的主力已经退至了淅湖一带。赵兀庚赵将军借着我方急速增援的战船和⽔师,已是完全控制了整条蝶江,有翼城再无危险。”

  夏萦尘道:“稚羽公有没有可能再增兵,短期內继续攻打过来?”

  丘丹‮头摇‬道:“可能极低,金践此次损兵耗财,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战果,稚羽公是否还会再信任他的能力,都很怀疑。更严重的是,此时此刻,四处流民暴动,尤其是和洲中部,贼兵四起,其中有一个唤作曾傲的,本是一穷苦百姓,无意间得到一本奇书,竟藉此自行修至宗师境界,传闻中有项羽一般的盖世神力,因家人死于战,恨世家门阀⼊骨,率乡人起兵,自称‘混天魔王’,专杀世家门阀与富贵之人,每灭一户,便将其家产与屯粮散尽,被流民和穷苦百姓视作救星,各地百姓纷纷加⼊,更有人千里相投,短短两月之间,竟达十万之众。随着曾傲的势起,许多被门阀乒‮害迫‬,又或是受战之苦,背井离乡的流民自发的组织起来,世家门阀尽皆惊恐,西海镇亦受到极大冲击。”

  苦笑道:“其实南原也好不了多少,若不是我们刚好抢先一步攻下早已失尽人心的楚阀,又开始减租减税,并将蜻宮內屯积的粮仓发放出去,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住民心,此刻已不知有多少人揭竿而起。”

  刘桑叹一口气,可以说,这种局势早已在他意料之中,这场战争,原本是因世家门阀为了各自的野心,争权夺利而起,但是现在,局面已经失控,当这些世家门阀不给老百姓活路的时候,老百姓也不愿再给他们活路,这“混天魔王”就相当于他上一世里晋末之孙恩、明末之李自成,孙恩起兵三月,聚众十几万,李自成攻向běi 精,一呼百应,不是他们的声望有多⾼,实是因为百姓已忍无可忍。

  丘丹道:“门阀与门阀之间,还有妥协的可能,门阀与贼匪之间,却是你死我亡之局,这种时候,稚羽公也只能先与我方罢兵,全力应付揭竿而起的暴民。”

  刘桑暗叹一声,即便是丘丹,也无法脫出其本⾝的阶级立场,虽然明知道那些民都是无路可走,迫不得已,但却还是将他们唤作“贼匪”和“暴民”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丘丹纵有匡扶天下之志,但他本⾝亦是出⾝于世家门阀,若非如此,他也无法受朝廷委派,前往西海镇担任郡守。

  夏萦尘沉昑道:“这种时局,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丘丹道:“首先,要将侯爷接来,要让有翼城成为我方的军事重心,徐东只能偏安,现在我们已占据南原,海岸连成一片,又控有祖海,凝云城格局太小,对我方来说已是不再重要,侯爷乃是我方主公,离得太远,一旦出事,我们难以兼顾。”

  夏萦尘点了点头,虽然舍不得凝云城,但这确实也是无奈之事。

  于是往刘桑看了一眼。

  在这方面,刘桑与丘丹也早有商谈,于是道:“今晚我便前往徐东,进行安排。”这个是他早就想好的,要接岳⽗⼊有翼城,并将徐东各城重新任命郡守,将主要兵力调至南原,他与夏萦尘,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人前去,而娘子代岳⽗在南原开府治事,在岳⽗到来之前,她显然无法离开。

  同时他又想着,若是让小婴用她的飞剑载上他的话,或许还可以越过羽山,到灵巫山见见月姐姐和小姨子,顺路再到青丘看看翠儿,以小婴那直接翻山越岭的飞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夏萦尘却淡淡的看他一眼:“不急,过两天再走。”

  刘桑错愕…为什么要过两天?

  不过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拒绝。

  丘丹道:“侯爷一旦⼊主南原,接下来便是重中之重…改⾰!不过这个主要是军师的意见。”

  众人看向刘桑。

  刘桑沉声道:“南原腐化太过严重,我们现在要安抚住各郡,自然只能先重用原有‮员官‬,但等稳定下来之后,若是继续用他们,任由他们中私囊而不变⾰,那我们也只不过是第二个楚阀。但我们也不能直接罢免他们,改成我们徐东的人,那就成了任人唯亲,会引起徐东旧部与南原新属之间的天然对立,生出不必要的争,所以,要在接下来的几件进的变⾰中,选贤任能,能够做到的继续重用甚至提拔,不能做到的直接免去。”

  夏萦尘看着他,道:“进的事?”

  刘桑道:“首先,要让各大豪门将屯积的粮食放出来,对这些屯粮,以一定的价格強行收购,若不肯卖,直接治罪。”

  西门常等面面相觑,夏萦尘皱眉道:“这样做,不知要得罪多少豪门…”

  “我知道,”刘桑道“但这个却是不得不做的事。”看向丘丹

  丘丹代他回答:“不但不得不做,而且必须从速。楚阀以往对南原百姓克扣太过,这一次的战争,又強行从百姓手中收购余粮,明为购买,实为強夺。百姓手中已无余粮,而各地战,大批流民也将不可避免的涌⼊南原,就算我们现在开始减租减税,要收割也是秋天的事,整个夏天,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继续道:“但是人人都知道,世家豪门私下里不知屯了多少粮食,再加上又有‘混天魔王’曾傲的带头作用,百姓对世家门阀不再惧怕,又不甘心饿死,必定会纷纷聚众闹事,杀豪门,抢粮食,人人无心种田,无力种田,就算种了,还没等成,便会被饥饿得连树⽪都不得不吃的百姓啃食一空,暴民四起,农田被破坏,农田被破坏,又引发更多的暴民,然后就看南原何时也出一个‘混天魔王’,而我们将再也控制不住局势,只能看着十几甚至数十万暴民冲向有翼城,杀得越多,仇恨越深,就算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百姓杀得十去七八,无人种地,大家又还能做些什么?”

  夏萦尘、西门常等尽皆动容…这确实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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