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峨眉·下
丁敏君被灭绝这么一提,往昔之事便想了起来。她对孤鸿子本人印象没那么深刻,但是对这个师伯的印象却是很深刻。要说对昔年的师伯的印象,丁敏君唯一记得的就是背着眼光而站看不清楚面容的人了。
但丁敏君不是不记得孤鸿子,相反,她对自己曾经有一位师伯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她还记得彼时她病得昏昏沉沉,是谁把她从死亡的深渊里拉了出来。又是谁对她悉心教导,教她学武。灭绝当年对她性子虽然谈不上温柔,但也和现在绝不是一个样子。
而一切的转变就是从自己的这位师伯过世开始。
丁敏君去看灭绝,只见她一张脸比平常还要冷上三分。
过了一会,灭绝又问:“你是说,晓芙为了她肚子里那只孽畜,不肯和你回峨眉,自己一个人跑了?”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常也没太多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
只是丁敏君听了她的声音、语气和称呼,心中却更是隐隐生了别样的感觉。此时灭绝的态度和之前已经有大不同,刚才她还是对纪晓芙多有怜惜,但这时的语气却是带上了怒气。
丁敏君解释道:“纪师妹的信里是这么写的,她说只等孩子落了地,便立刻赶回峨眉来领罚。”她一面说,一面将当时收好的信递给灭绝。
没想到灭绝接也不接,嘴角挂着冷笑,恨恨骂道:“想不出竟然教出来一个她来!不过是个魔头的孽子,她倒是如此紧张。”孤鸿子中道殂逝到现在过去了近十年,但是对灭绝来说那些事情却仍旧好像发生在昨曰一样,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只要一想起来就恨恨不已。
丁敏君听出灭绝对纪晓芙的态度多有变化,心中一突,便说道:“纪师妹是被逼迫的。”
灭绝抬头看向丁敏君,目光凌厉的紧:“敏君,我知道你素来与晓芙有些芥蒂,这会怎么替她说话?”
丁敏君在陈彦面前说自己‘问心有愧’,但说到底,她愧的不过是当曰言辞太过激烈,但对于这件事本⾝她是半点不愧的。
于是灭绝看她,丁敏君便也让自己尽量坦然,任由灭绝上下打量她。
过了一会,灭绝才说道:“你师妹的被逼迫的还是自愿的还是半推半就的,等她回来自有分晓。”
丁敏君想起陈彦为她分析的如今的武林大势,她原先不想告诉灭绝,总觉得不美。但现在灭绝情绪失控,她却不能不管不顾:“师傅…纪师妹的事情固然是她自己的事情,也是咱们峨眉的事情。”
灭绝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但也没让丁敏君不许说了。
“纪师妹和武当殷六侠有嫁娶之约,原也是金鞭纪老前辈做的主。如今师妹出了这件事情,这婚事怕是多多少少要受到影响,至于将来怎么处理,还要等师傅、纪老前辈和武当的人做主。”丁敏君说道这里顿了一下,之后便把陈彦说的话一一说给灭绝。
灭绝听丁敏君说到后来,表情越加凝重起来。最后她竟叹了一声,吩咐道:“等晓芙回来,便即刻通知武当和纪家的人来。”
丁敏君称了声是,她今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纪晓芙的事情,如今将她的事情已经全部说完,丁敏君便打算退出去,就在这时,灭绝忽然喊住了她。
“敏君,把你左手的袖子撩起来,让师傅看一下。”灭绝淡淡的吩咐道。
丁敏君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灭绝要⼲什么,但还是顺从的撩起了袖子,将胳膊抵到灭绝眼前。
灭绝定睛一瞧,见那守宮砂还完好无损的待在丁敏君的手臂上,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心里面稍稍放松了一点。
一个徒弟毁了,总算还有另一个。
灭绝看向丁敏君,见她伸出来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再一看她,眼睛也有些发红,心知她是反应过来了。想到自己此番所为终究有些瞧轻了徒弟,便尽量柔声解释了一句:“敏君,为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瞧一瞧。你们自幼长在门派里,师傅是怕你们和晓芙一样,吃了大亏。”
丁敏君胡乱点了点头,一时觉得十分难堪,心里面也有些难过。
灭绝原还想再问问陈彦的事情,但看到丁敏君现在这样,也知道这个时候问是有些不太合适了。
此时丁敏君开口告退,灭绝便也允了她。她见自己徒弟退出房门,心中暗道:“是我想多了,按照敏君所说,从她流落荒岛开始便和那个山风居士孤男寡女共处于一处,若出什么事情也早该出了,轮不到现在。”
“只是晓芙…”联想到杨逍,灭绝強硬起来:“晓芙,你可不要做出另师傅失望的事情!”
丁敏君从灭绝房里出来,脸⾊略微有些发白,她朝外走去,向着后山树林奔去。
就在即将出后门的时候,忽然有人唤她:“敏君,你这是要去哪?”
丁敏君回头一看,正是陈彦。
陈彦⾝后还跟着两个男弟子,见到丁敏君具是躬⾝作了一揖,口中一起称道:“丁师姐。”
丁敏君整了整表情,回道:“你们好。”然后才问陈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她刚被灭绝查了守宮砂,这会看见陈彦自然是心情复杂。
陈彦看出丁敏君表情略微古怪,但他知道她之前是去和她师傅说她师妹的事情,心想估计是遇着什么事情了。
“我听说后山的树林风景是极好的,便去想看看。”随后对着两名男弟子说道:“感谢两位送我陪伴我,我看你们丁师姐似乎也要去后山,我与她一道就是。”
那两名男弟子看向丁敏君。
丁敏君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这两名男弟子见丁敏君点了头,便退下不再跟着。
陈彦走到丁敏君⾝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我瞧你脸⾊实在是不好的很。是不是你师父责怪你了?还是因为你师妹的事情牵连太广不好解决?”
丁敏君听到陈彦轻声安慰,不由得觉得喉咙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