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夜赴永济侯府
大年初七,舂节刚过去不久,王府上下还洋溢在一派喜庆氛围中,顾安年却突然染上了风寒,病情反反复复,整⽇里都没什么精神,多数时间只能歇在榻上。
顾安年这一病,拖了有半月左右,宋祁的心情⽇渐沉,到后来,除了西北的战报还愿意看上两眼,其他的事情,他都给了手下的人处理,一天里,他有半天时间守在顾安年塌边照料,端茶递⽔喂药等事都是亲力亲为,不愿假他人之手。
宋祁此番举动,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更是瞧了个明⽩——王妃娘娘是王爷心尖上的。
那些本还抱着些小心思的,经此一事也彻底熄了心里不该有的妄念,愈发安分守己了。
冬季⽇短,加之气候严寒,待华灯初上,热闹了一⽇的逸亲王府便渐渐安静了下来,各房各院闭紧了院门,只在自个儿院子里活动,而除了晚上还要当差的下人,其余的下人也都早早回了下人房里,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烤火闲聊。
宋祁匆忙用过晚膳,端起温热的燕窝粥,打算进里间唤顾安年起⾝吃点东西。
掀起厚重的幔帐,一进到里间,便能看到纱帐后卧在榻上的娇小⾝影,听着帐后隐隐传来的咳嗽声,宋祁心都揪了起来。
放轻脚步走到畔,将粥放在头的矮几上,宋祁小心翼翼掀起纱帐,用⽟勾拢在一边,刚想出声唤顾安年起来,却见顾安年翻了个⾝,睁开了眼。
“醒了?”在边坐下,宋祁含笑掖了掖被角,柔声道。
顾安年微微点了点头,虚弱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轻声问:“什么时辰了?”挣扎着想要撑起⾝子。
“我来。”见状,宋祁连忙将她扶坐起来,拿了靠枕垫在她背后,又细心地用被子把她严严实实裹好,检查了没有遗漏,才放了心。顾安年笑看着他忙活,心头暖烘烘的。
重新坐下。宋祁端起粥吹了吹。这才笑着回道:“快到戌时了,你醒的正是时候,我这会进来,就是要唤你起⾝用膳。”
随即舀了一勺粥递到顾安年嘴边。柔声哄道:“快趁热吃吧。”
顾安年张嘴,就着宋祁的手将粥喝下,毫不吝啬地夸道:“味道不错。”
不说宋祁现在喂的是用顶级⾎燕窝文火熬了半⽇熬好的粥,就是喂的是⽩开⽔,顾安年也是会觉得美味非常的。
得了夸赞,宋祁眉飞⾊舞,得意笑道:“不错就多吃点,你现在⾝子虚,就是要好好补补。这样⾝子才好得快。”顿了顿。像是怕顾安年不愿般,又补充道:“这是义⽗说的。”
见他连义⽗都搬了出来,顾安年顿时好笑不已,但见他眼中的焦急之⾊,心中一时升起几分愧疚和不舍。
她知道自己这一病让宋祁了多少心。这些⽇子里。她脑子虽然昏昏沉沉的,但对外界的一切都知道地十分清楚。每每晚上她发热,咳嗽,都是宋祁⾐不解带地照顾她,她受病痛磨折睡不着,宋祁也跟着她不不眠不休,如此半个月下来,宋祁明显清减了许多,看着比她这个病人好不了多少。
一阵阵不舍涌上心头,顾安年探手抚上宋祁憔悴了许多的脸庞,像是要把这张面容铭刻在心底般细细打量,眼底不由自主涌上温热的泪花。
“怎么了?难受吗?”被她眼中的泪光吓了一跳,宋祁连忙放下端着的燕窝粥,面露焦急,细细查看顾安年的脸⾊,急切问道。
顾安年深昅口气,含泪摇了头摇,扯出抹笑道:“没事,我就是想着这些⽇子拖累了你,害得你跟着我受苦,心里难受。”
“我还以为是何大事呢!”听闻她说无碍,宋祁明显松了口气,笑着将人给揽进怀里,抱着轻轻摇晃道:“我只想你早点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我一定快点好起来。”顾安年笑弯了眼,挣开包裹在⾝上的被子,伸手紧紧抱住宋祁的颈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宋祁喟叹一声,抱紧了怀里的人,在她额间眉梢眼角落下一个个轻柔的吻。
两人静静相拥,气氛安详宁和,顾安年觉得自己的病瞬间好了大半。
然而这一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安静的院落突然变得吵闹起来,匆忙的脚步声,急切的叫喊声,还有丫鬟婆子们的劝阻声,闹哄哄地织在一起,杂的声音打扰了房里的两人,宋祁不悦地皱起眉头,扬声对外厉声道:“何人在外喧闹!”
门外刹那安静下来,很快,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进了里间,向着宋祁与顾安年行了礼,恭声道:“王爷,王妃娘娘,永济侯府来人了,要见王妃娘娘…”
“不见,直接把人赶出府去!”宋祁一摆手,丝毫不留情面。
小七在病中,最是受不得吵闹,永济侯府的那群人却大晚上的跑过来,还是这般一番架势,若不是看在小七的面子上,他定要治他们擅闯王府的罪!
“这…”小丫鬟心里怕的要死,却还是不敢就这般出去赶人,而是迟疑地望了顾安年一眼,福了福⾝,犹豫道:“启禀王爷,王妃娘娘,来人说是王妃娘娘的婶⺟,永济侯府的三夫人,还道是永济侯夫人出了事,才…”
“好了,你退下吧,出去与三夫人说一声,本王妃即刻便动⾝赶往永济侯府,你让她先回去。”不待小丫鬟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安年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是,奴婢告退。”小丫鬟如获大赦,行了礼急急忙忙退下了。
“小七,你真的要去?可你的⾝子…”宋祁俊眉紧皱,満眼的不赞同。
顾安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口,淡淡笑道:“无妨的,我不过是过去瞧瞧,若是我没有猜错,怕是…”说到这里,顾安年目光微闪,神⾊十分复杂。
方才门外那般阵仗,加上小丫鬟的禀报,顾安年便知这揭晓一切的⽇子来了,她虽放任项氏撞个头破⾎流,但终究是不放心放她一人面对一切。
叹了口气,她担忧道:“我担心⺟亲会承受不了这一切,我必须过去看看。”
宋祁知道劝不住她,只得依了她,无奈道:“那我陪你一同过去。”他心中隐隐不安,不跟在她⾝边,他实在不放心。
双眼微眯,宋祁眼中闪过寒光,有他在,他就不信永济侯府那群人还敢耍什么把戏!
顾安年没有异议,两人利落更⾐稍作整理,随后匆忙便出了门。
黑暗中寒风呼啸,细碎的雪花打着旋儿飘落,马车顶着风雪,一路疾驰,将哒哒的马蹄声抛在⾝后,在街道小巷回。
不到两刻钟,马车便从逸亲王府赶到了永济侯府,宋祁将顾安年用狐⽪大⾐一层层裹地严严实实后,才抱着下了车,两人相携匆忙到了侯府大门前。
在门口接两人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
在见到宋祁时,小厮面上露出极度的震惊,与脸上原本不屑愤怒的神⾊织在一起,显得表情有些扭曲。他显然是没有想到宋祁会一起过来。
小厮很快便掩蔵好神⾊,垂下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顾安年一眼。
宋祁没有漏过小厮脸上的任何反应,目光冰冷如雪。
顾安年心中惦记着项氏的情况,是以没有注意到小厮的异样,快到回廊时,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焦急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王妃娘娘一会就会知道了。”小厮哼了声鼻子,声音出奇地冷硬。
顾安年脚下一顿,总算是觉出些不对的滋味儿来了。她冷冷扫过虽低着头,却面带不屑愤怒的小厮,眼微眯,厉声道:“福禄,这狗奴才对本王妃不敬,掌嘴!”
“是,王妃娘娘!”跟在后面的福禄尖声应了,眼中闪过厉⾊,劈头盖脸就一耳光甩在了那小厮脸上。
小厮被打懵了,惊骇地瞪大眼,还来不及出口申辩,便又是一耳刮子扇在了脸上。
接连打了十个耳光,福禄才在顾安年的示意下停手。期间,宋祁只是默默守在顾安年⾝边,无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十耳光下来,小厮⾝上那点嚣张气焰彻底被打没了,他哭哭啼啼地捂着肿红的脸,跪倒在地,向着顾安年磕头求饶:“王妃娘娘饶命啊,小的知错了,王妃娘娘饶命!”
顾安年心中冷哼,没有再看那小厮一眼,转⾝抬头直接上了回廊。
她很清楚那小厮的心思,不就是以为项氏倒了,她谋害顾安锦的一切被揭穿了,她这个王妃之位保不住了,是以才敢以这般态度对她?想必,这府上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可惜了,她终究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她之所以毫不留情地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教训这个小厮,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就算项氏倒了,就算她被揭穿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依旧可以任意妄为,可以盛气凌人!
只要这个王妃之位是宋祁给她的,她就可以一辈子都坐地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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