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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老侠至,家中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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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钧子与柳真仙子虽是借⽟符显化法⾝而来,但凭他们两人天仙道果的修为,元神法⾝到此与本尊降临已没多少区别。三人走回小屋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夜一‬,最后俞和还是没有随长钧子与柳真仙子回终南山去小住,只是许诺年內必会再去终南山一游。

  长钧子自然很是失望,但柳真仙子善解人意,最后还是依了俞和,她看窗纸上晨曦渐染,便拉着长钧子复又化作两道霞光,隐⼊了⽟符中。

  大哥大嫂一走,小屋里又只剩下俞和独自一人。

  院外鸣报晓,俞和起⾝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里半昏半明的,显得有些寂寥。推开屋门走到院中,晨风微冷,四下俱是静悄悄的,仿佛昨夜里惊心动魄的连台好戏,不过是酣睡乍醒之人的一场荒诞怪梦。

  俞和想了想,悄然隐去⾝形气息,顺着走廊向后庭苑东北角潜行过去,翻过一丈来⾼的院墙,他钻进了顺平酒楼的茶房,摇⾝变回杂役小俞子的模样,躺在柴草堆里呼呼大睡。

  第二⽇一早后厨生火,小杜和六顺子去柴房捡⼲柴,结果两人大呼小叫把俞和抬了出来。

  小杜在把俞和从柴房里往外抬的时候,就偷偷以本⾝真元试过,他发现小俞子命无碍,⾝上也并非被道门中人动过手脚,于是半山师兄也就安心不作声。等老康掌柜闻讯赶到,翻眼⽪掰嘴巴,抓着俞和的腕子细细诊了好一会儿,发现俞和似乎是被烟熏倒,然后又遭人点了昏睡⽳道,这才人事不省。

  过不多久,隔壁昑舂院的念娘过来。她只看了一眼,就断定是那蜀中唐门的⾼手用独门药制住了小俞子。她取出了个小⻩木瓶,拔开瓶塞在俞和的鼻子下面晃了晃,然后一碗凉⽔泼下,俞和就哇哇叫着睁开了眼睛。

  老康掌柜把俞和带到后面房中,细细问了究竟。可俞和挠着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前天晚上在大堂里伺候着郑铁匠一桌人喝酒,快散席的时候,郑铁匠赏了他小半坛子残酒,他就乐呵呵的钻进后厨里喝,才喝了几口觉得酒劲上头,再睁开眼可就是方才被泼凉⽔的事情了。

  俞和说自己本不知道怎么的就醉死了两天,也不知道前夜是在哪儿过的,更不知道昨夜里是谁把他扔进了柴房里。老康掌柜又去柴房和地牢转悠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没寻到什么蛛丝马迹,这小俞子就好像是从天上凭空掉进了木柴堆里一般。

  前天夜里,小俞子、三位唐门⾼手和七条莽汉同时神秘失踪,可今⽇一早,小俞子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但唐门⾼手和那些莽汉依旧是不知去向。老康掌柜的心想,这事多半与昨夜现⾝的那位道门仙师脫不开⼲系,这种带着几个大活人还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绝非是寻常武林⾼手能办得到的。不过既然小俞子被扔回来了,那也就说明这个贪酒的小伙子,应当不是什么会碍着事的人物,道门仙师发现他就是一个顺平楼的小杂役,就又把他随手扔了回来。

  这几天没头没脑的事情着实不少,既然查不明⽩,老康掌柜也就索不去徒增烦恼了。

  那一个穿青袍一个穿⽩袍的俩少年人,全都在夜里不告而别,如今伺候好南边精舍里的司马大爷和四‮姐小‬才是大事,还有那四位军爷和一行⾚胡富商,也得仔细照料着。

  在老康掌柜的心里,可是巴不得洛环⽟赶紧把带来的东西到那什么⾚胡国密使的手中去,这场搅得人⽝不宁的风波早一⽇过去,朔城老街上就可以早一⽇重归清净太平。虽说司马家的面子不能不给,但这多年来朝夕相处的老街坊,谁也不想撕破了脸打打杀杀。

  一早上过去,顺平酒楼的前堂后院都是平平静静的。

  跟往⽇一样,晌午之前来吃酒饭的人并不多,六顺子和小俞子推着小木车,在顺平楼大门口买着大葱拌⾁馅儿的包子;昑舂院的朱漆大门紧闭,姑娘们还在陪着客官爷作那舂秋大梦,要到未时之后,才会起⾝梳妆打扮,开门洒香客;对街的铁匠铺子里也没有开炉生火,在未时之前抡锤打铁的话,非惹得念娘出来骂街不可,老郑师傅带着徒弟们摆开一溜儿木架子,等人来挑打制成品的刀剑马掌之类;贺二娘的南北药铺和汪昌平的裁店是早早的开了门,不过也没几个主顾进出,伙计们甚是清闲;只有街口上的老吴头生意兴隆,一早上已经卖完了整挑担的面,泥炉子上汤锅也快见底了,老头子数着口袋里的铜钱,乐得合不拢嘴。

  后厨里小杜剁⾁捣蒜的声音紧一阵慢一阵,阵阵香味撩得人直呑口⽔;老康掌柜亲自给后庭苑里剩下的三拨住客们送去了⽩粥小菜;六顺子与俞和卖掉了満満三笼屉的大包子,推着小木车进了侧门。他们俩从后厨里端了个木盘子出来,上面的青菜牛⾁堆得好似小山一般,两人蹲在门边上,用⽩面饼子裹着菜,吃得痛快淋漓。

  这时已快到了巳时末尾,再过一会子,就是顺平楼一天最忙碌的时辰了。

  午时刚至,酒楼里就来了两桌客人,会这么早来用午饭的,大都是朔城本地人,可这两桌子客人进了酒楼,凳子还没坐热乎,就立马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朝门口躬⾝施礼。

  一辆朴素的灰蓬马车停在顺平酒楼的大门外,马夫刚拉住缰绳,车帘子一掀,有个⾝披月⽩员外大氅的老头子从车厢中走了出来。

  看这位老人家,那可真是老当益壮、精神抖擞。他満头⽩发不过寸许长,梳理得分毫不,一对拇指耝的浓眉带着七分威风三分煞气,斜飞⼊额角,一双眸子里精光四溢,透出凛然正气,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老头儿举手抬⾜都带着习武之人的势子,那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袍鼓风,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到了古稀之年的人。他呼昅之间的节律深沉悠长,周⾝罡劲隐而不发,每一步踩落,那脚步声都能教人心中之一颤。在明眼人看来,这老人家是已经把內外功夫练到了极⾼深的境界,初窥见了天地至理,只差小半步,就能撞破以武⼊道的仙凡玄关。

  老康掌柜一看这位⽩袍老人家走进大堂,登时⾝子一哆嗦。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铜算盘,三步作两步了上去,抱拳施礼道:“康闵见过老爷子!”

  老头儿眼神转也不转,只低低的哼了一声,算是作答。他也不驻⾜与老康掌柜搭话,径直大步穿过酒楼前堂,朝顺平楼后庭苑走。老康掌柜偷偷一咧嘴,连忙低头跟在后面。

  六顺子看到这老人家来,吐了吐⾆头,缩在一边不敢吭声。俞和眼珠一转,心中暗笑道:“好嘛,司马家的‮二老‬老三也是豁出去了,这最后的一张牌,就这么给打了出来?如今这出戏可是被彻底搅大了,南边儿房里的两位昨晚上扬眉吐气,今儿个就来了报应,这回可是把你们司马家的老煞星都给惹出来了。”

  话说这位气势非凡的老人家非是旁人,那正是朔城的主子,当代司马世家的一家之主,执西北武林之牛耳,昔年诨号“拳定风沙,凉州大侠”而今一声号令既出,西北群侠莫敢不从的司马文驰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在凉州乃至于整个西北地界,都是武林之中说一不二的顶尖儿大人物。数十年经营朔城,把个小小边塞驿站,建成了如今闪耀在大漠边缘的明珠。而老先生年轻时无数次率领西北群侠抗击⾚胡沙匪,一人双拳连毙数十位⾚胡国大为有名的武勇強者,威风震慑大漠,解救百姓于⽔火之中,也为自己搏下赫赫侠名。如今只要说起“老侠客司马文驰”无论是大雍西北军的兵将,还是纵横边塞的武林豪侠,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喝一声彩。

  司马文驰老先生就是一段活生生的传奇,他是无数人的梦想和榜样。只可惜他也跟许许多多一手打下偌大江山的英雄豪杰一样,意气风发时能够在大群⾚胡悍匪们面前谈笑风生,可到了垂垂老去之时,却整⽇为自己的后代子嗣而心头疼。

  后庭苑里忙碌的人,全都是司马晟从家里菗调出来的心腹护卫,他们每一个人看见司马文驰老先生走过,全都脸⾊大变,扔下手里的家什,慌慌张张的弯施礼。老先生一路走去,每遇到一个司马家的护卫,他脸上的怒气就便又多添了半分。

  轻车路的穿过后庭苑的重重回廊,司马文驰老先生走到了南边的精舍前,司马晟和司马雁早就接到了报讯,两人站在精舍前,低着头,等着承受⽗亲的熊熊怒火。

  司马文驰在司马晟和司马雁面前三尺站定,他瞪视着自己的长子和小女儿,那眼中的怒气几乎要夺眶而出。老人家脸颊上的肌⾁不断的菗动着,一双⼲瘦耝糙手掌已经捏紧了拳头,手背上有青筋浮凸。

  连边塞之地终⽇不绝的大风,都恰当的止歇了下来,精舍周围鸦雀无声,旁边的人们连大气都不敢上一口。过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忽见司马文驰老先生摆了摆手,寒声喝令道:“不姓司马的都走开。”

  老康掌柜和那些司马家的护卫闻言,如逢大赦。这些人急忙展开轻功⾝法,迅速的消失在了后庭苑中。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司马家的私事,该知道的,子磊落的文驰老先生绝不会有意隐瞒;而不该知道的,若是听到了耳中,那等于是往自己的后脊梁上贴了一张催命符。

  待闲杂人等尽数走远,老先生似乎怒极而释然,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两腕一甩,松开了拳头,沉声问道:“晨儿的事情,你们两个都知道些什么?”

  司马晟与司马雁还以为⽗亲定然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没想到老爷子一开口,却是问司马晨的事情,而且语气中多有古怪。老大司马晟犹豫着要如何接话才好,旁边四‮姐小‬司马雁只沉思了一瞬,便开口答道:“昨夜二哥和三哥来过,我们见过面。”

  “说详细的。半字不许漏,半字不得有假!”老先生目光炯炯的盯着小女儿司马雁,那眼神刺得司马雁双眸生疼,浑⾝发寒。

  司马雁咬了咬牙,她已被⽗亲的气势完全震慑住了,平⽇里伶俐的口齿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她硬着头⽪将二哥司马晨自昨晚显⾝之后,直到被杜半山惊走的那段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司马文驰老先生听得很仔细,尤其是关于杜半山出现的情形,他几度打断司马雁的叙述,详详细细的反复盘问,直到司马雁说完,又沉默了半晌,忽而顿⾜捶,仰天长叹道:“报应,这就是我司马文驰的孽障报应啊!”

  老⽗亲忽然发出如此悲痛的叹息声,令司马晟和司马雁大惑不解。司马雁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怎么了?”

  司马文驰老先生‮头摇‬叹气不已,眼见有两颗浑浊的老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他深深昅了口气,人好似突然苍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亦深刻了几分,眼眸中渐渐失了光彩,那雄伟的气势一散,背脊佝偻下来,变成了个寻常老头儿的模样。老人家手撑着膝盖,慢慢坐到了旁边的石墩子上。

  “昨夜里,晨儿的灵被人以重手法拔除了,如今成了废人一个,连下穿⾐的气力都没有。我观他的面相衰败,只怕最多还剩下十年寿可活,当真是造孽,造孽!”

  “什么?二哥的灵没了?”司马雁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尖声惊叫道“这不可能!”

  连老大司马晟都惊得合不拢嘴。虽然‮二老‬司马晨自打修了终南仙宗的外门炼气术,在家中就变得飞扬跋扈起来,嘴巴上口口声声的坚称他自己已然不是俗世中人,可做事却总喜为难别人一番,非要让别人求着他拜着他才行,在家里就好似一尊佛祖般。司马晟一向对这位“修道”的二弟很有些成见,但如今一听说司马晨被人拔除了灵,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人,而且只剩十年寿可活,他两人那毕竟是⾎脉至亲,司马晟也不由得満心悲戚。

  “有什么不可能!”司马文驰老先生摇着头“如今已然成了这个样子,老太婆都急的昏死过去两次了。我于今晨急传信去问终南仙宗的⾼人,结果人家不仅没有回音,还隔空作法,震碎了我的传讯⽟符,看样子是要从此与我司马世家断绝往来。我真不知道晨儿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终南仙宗的⾼人,竟被整治成这般模样。想当年为了能让他拜⼊终南仙宗门下修道,我与老太婆不仅倾尽所有珍蔵,还一人舍去了六年寿与一口本命先天真炁,本以为晨儿总算作了修道之人,可未成想依旧成了一团泡影,这就是我司马文驰的报应啊!”

  司马雁脸⾊煞⽩,她不敢说话,拢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捏住了杜半山的传讯⽟符,四‮姐小‬心中想到:“半山师兄,你惊走我二哥就行了,怎么还去下此毒手?不可能,以半山师兄的子,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不可能震碎⽗亲手中的终南仙宗传讯⽟符!这也许不是半山师兄做的,但那会是谁?”

  转念想到自己年迈体弱的⺟亲在家心急如焚,司马雁鼻子一菗,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师妹,事到如今,师兄再躲着不出来,可就代不过去了。”杜半山的声音,忽然在司马雁的⾝边响起“你也莫要隐瞒了,不过是一个修道之人,你家少了一个,你就还他一个好了,何须如此悲伤?”

  “你是何人?”司马文驰老先生猛抬头,怒视着在司马雁⾝边显出⾝形的杜半山。

  “司马大侠,在下昆仑仙宗太乙堂杜半山,亦是凉州府供奉阁监察朔城的执事,还是我昆仑仙宗太乙堂真传弟子司马雁的同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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