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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明真相,断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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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徒儿陆晓溪不肖。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晓溪已经随师兄们去了西北大漠。不过徒儿此去,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些事情徒儿并未禀明师尊,还盼师尊莫要怪罪晓溪才好。过段时⽇,若是扬州罗霄剑门的那位俞大哥前来云宮寻我,烦请师尊转告他:‘陆晓溪去了西北极远的地方,莫要来寻,寻也寻不着。若他希望我回来,我自会回来,若他对我失望了,便忘了陆晓溪这个人吧。’我那俞大哥是个子善良、通情达理的人,师尊把我这话对他说了,他当不会为难旁人的。”

  “师尊领着徒儿踏上了一条问道长生的路,并教会了徒儿如何朝前走。可却并没有告诉徒儿,这条路上満是荆棘和陷坑,不仅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还会刺伤徒儿⾝边的人。师尊嫌弃徒儿愚笨,且情孽⾝不能自拔,便甩下徒儿一个人走远了,可徒儿却依旧在后面追着师尊的⾜迹蹒跚前行。没了师尊提灯引路,徒儿只能摸着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下去,虽然摔得満⾝泥污,面目全非,却还是执不悟。”

  “直到徒儿结成內丹之时,便是走到了这条路的分岔口上。可惜徒儿为了能一步一步的走到这里,已付出了太多不该付出的代价,或许再也不能走向最美好的那个路口。徒儿如今只能站在这分岔口上,去等待哪一条路上会有人回过头来呼唤我,这个人若是愿意领着我继续前行,徒儿便会选择他的那个路口走下去。事已至此,徒儿不悔。”

  “师尊,晓溪今后不能在您膝前侍奉,还请师尊恕罪。点化仙缘大恩绝不敢忘,来⽇若能报,徒儿必报。师尊万万保重。”

  俞和读完了信笺,手腕一颤,这信纸便从指间滑落。

  “不悔,她说她不悔。”

  “蓬”的一声,在俞和脑后又浮现出一圈红彤彤的业火红莲焰光轮,他低着头,脸上的五官纠结在一起,牙齿紧咬,自膛中发出了庒抑不住的沉痛低吼声。他的一双手紧紧握着拳头,脸颊上,脖颈间,手臂上全是浮突起来的青筋。

  “不好!”柳真仙子看俞和似乎又要走火⼊魔,急伸出右掌,按住了俞和背心的大椎⽳,一连九道上清⽟晨大真气渡⼊俞和的督脉,強行镇住了俞和的心神。

  长钧子和柳真仙子都看到了那信笺上所写的文字,柳真仙子一面以上清玄功护住了俞和,一面朝长钧子轻轻一点头,目中闪过一丝杀机。

  “不管那什么同门师兄在不在这摩明云宮中,今⽇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长钧子⾝形暴起,翻手一挥,千丈金霞长河漫卷。那⽩虹祖师与丹朱真人等云宮⾼手本无力抗拒,就好似狂风中的几片败叶一般,⾝子翻翻滚滚的跌回了摩云明宮的山门院落中。长钧子右手抬起,掌心中一只⾚金法眼放出万重奇光,对准了那摩明峰,就要一掌按下。

  ⽩虹祖师把眼一闭,心如死灰。他知道这位地仙⾼手的手掌一庒下,从此世上就再没了摩明云宮这个宗门,整座山峰必将被碾成齑粉,连带这片海岛,都要从东海之上彻底抹消。

  “手下留人!”

  长钧子的手掌才落下二寸,居然见俞和闪⾝而来。他伸出双手,极力托住了长钧子的手腕。长钧子能感觉到俞和的手掌在颤抖,但从手指上传来的力道,却是那样的坚定。

  “痴儿!你还拦我做什么!”长钧子眉⽑倒竖,冲着俞和⾼声喝问道“这个宗门已经把你伤到了这般地步,还留他们做什么?就算是那姓陆的女娃娃使计刁难你,万一她那个什么同门师兄就在这山门中躲着,我一掌将他拍得神形俱灭,岂不痛快?而且你自己想想,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那姓陆的女娃娃也是被这宗门里面的人给引⼊歧途的!既然把人家女娃娃千里迢迢的从扬州带来,却又不好好‮教调‬,也不好生看管,门中师长不像师长,弟子不像弟子的,尽做些荒唐事,这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长生大道,是他们这么修的么?如此功利,如此不择手段,那跟魔宗又有什么区别?”

  “长钧前辈,俞和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也请听我一言!”

  俞和倔強的撑着双手不放,用力的摇着头道:“你不能灭了摩明云宮,他们毕竟是正道宗门,同道相残有违天和。而且这事归究底,是要怪我俞和自己没用,帮不到小溪。她子极是好強,不得已才会做出这些荒唐事情来,与她师门并没有多大的⼲系。我辈炼气士皆知问道千难万险,众人只争一线机缘,试问天下又有哪家宗门是真正朗朗清明?即便蜀山昆仑这等上古仙宗,暗处也是蔵污纳垢。天道尚且不咎,我们又怎能痛下杀手?而且前辈若是一掌将摩云明宮上上下下尽数打杀,这场天大的杀孽罪过,于因果循行之下,只怕大半要记在小溪的⾝上,即使她负我,我也不忍看她因此而⾝遭报应劫数。”

  “糊涂!到这个时候你还在为那个女娃娃着想?今⽇若不是真儿说要早些到东海来等你,你如今已被他们锁⼊了地牢中,真火焚神,內丹破碎,心神⼊魔,你在那地牢最多能撑过三十六个时辰,就会天人五衰,被化外天魔噬魂夺魄,破鼎散功而死!那女娃娃就这么一走了之,她可有想过你的死活?”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愿让她背负杀孽。既然缘分已尽,何必徒增因果报应?”俞和依旧是不停的‮头摇‬。

  长钧子气得哇哇直叫,柳真仙子皱了皱眉,飘⾝过来,一手搭在俞和的肩头,一手握住了长钧子的手掌,柔声道:“俞和,我们俩会到此处,全是为了来帮你提亲,既然喜事不成,你又不愿让我们替你出气,那也就依得你。徒增杀孽固然不美,但你若对此事心存羁绊,将来等你历劫明心、体悟天道之时,恐怕会留下暗疾,你可要想清楚了。”

  俞和忽然笑了笑了道:“人家既然不悔,我自然也能做到不念。此心已死,何来羁绊?”

  柳真仙子仔仔细细的看着俞和的双眼,似乎想从俞和的目光深处,读出俞和心中‮实真‬的想法来,但她的神念中只映出了一片死灰,像是结跏的伤口,又像是焚山大火熄灭后余下的焦土。

  “真儿?”长钧子看了看柳真仙子,又斜眼看了看俞和。

  柳真仙子叹了口气,她把长钧子的那支手掌推了回去,说道:“只要俞和心思清明,这人杀与不杀,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这喜事说不成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这些人的面目惹我生厌,走吧。”

  “那倒也省得脏了我的手!”长钧子伸手一扯,撕碎了⾝上的金丝锦绣堆花大红袍,摘下鬓边的那朵红绢花,啐上一口浓痰,扬手摩明云宮抛下。

  那数不清的金光法眼阖起,天外混沌虚空的异相隐去,蓝天碧海重新显现出来。摩明云宮中的弟子们以为死里逃生,竟发出了一阵呼声。包括⽩虹祖师在內,许多摩明云宮的修士抬头望着天空中飘落下来的几片大红绸缎,长出了一口气。

  长钧子嗤笑一声,他把双眼一瞪,两道湛然金光闪过,只听见“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那座七百多丈⾼的摩明峰,被长钧子一道法术,打得生生陷下去⾜有七八十丈。峰顶上的摩明云宮剧烈摇晃了好几下,大半殿院坍塌,成了一片瓦砾。

  那山崖上有无数的巨石剥落,滚⼊海⽔中。连俞和之前面拜见丹朱真人的那座观澜阁,也整个垮塌了下来,坠到海礁上,砸得粉碎。

  摩明云宮中有不少弟子被碎石埋在下面,登时各种惨嚎声、呼救声此起彼伏,丹鳞真人和丹朱真人忙着救护弟子,⽩虹祖师远远的对着长钧子这边作揖不止,连声求饶。

  长钧子终于出了口心头恶气,仰天哈哈大笑。

  俞和把他与陆晓溪的那一对传讯⽟符攥在手心里,反反复复的‮摸抚‬了好一会儿,最后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扬手将两片⽟符抛⼊了大海中。

  “去年此时人如故,再见却成陌路人。走吧,走吧。”俞和用力眨了眨酸的双目,脚踏一道剑光,朝西南方飞去。长钧子和柳真仙子对视一眼,紧随着俞和御空而行。

  目送这三位煞星的⾝影消失在海天际之处,⽩虹祖师终究觉得浑⾝彻彻底底的放松了,他飘落到地上时,竟觉得腿脚上阵阵的酸⿇无力。

  摩明云宮的正殿大堂,已经化为了一片凄凉的残椽断壁。而不远处的祖师灵堂也‮塌倒‬了大半,那里面供奉的历代祖师画像和牌位,大都被碎瓦断木砸得破烂不堪。⽩虹祖师还不敢去想那正殿下面的地宮是否安在,地宮蔵珍秘库里面,可是存着摩明云宮积攒了数百年的家底子,更有几位在地下静室中闭死关的云宮真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満脸铁青的招手唤来丹朱真人,厉声喝斥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她倒是一走了之,逍遥快活去了,这险险就给本宮惹来了一场灭门大祸!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之內给我彻查此事,我要知道你那个姓陆的徒儿到底是跟哪个弟子双修了,然后你去给我抓这对野鸳鸯回来,绑到祖师灵堂前,我倒要好好跟他们算一算这笔账!”

  丹朱真人一撇嘴道:“查明此事倒是不难。不过师尊若是想要责罚陆晓溪,丹朱以为,还是须得三思而行,可莫要才大难不死,又惹来劫数上⾝。”

  ⽩虹祖师一时语塞,脸⾊忽青忽红的连变了数次。

  且不说这摩明云宮中如何救死扶伤重建道庭,那边俞和一路飞出了百多里,到了青州海岸边,按落了剑光,朝⾝后的长钧子和柳真仙子抱拳作揖道:“这次有劳两位前辈远赴东海,可没成想却是这么一个结局,无论如何,俞和还是多谢两位前辈赏脸,而且又救下了俞和一命。”

  “真是看了好一场闹剧,还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长钧子环抱着双臂,堆起了一脸的愤懑。

  “俞和,你可是要回罗霄剑门去?”柳真仙子取出了一个⽟石匣子,塞进了俞和的手中“这是给你炼的那一对两极元磁离合剑丸,还有终南山秘传的剑丸祭炼之法,你且收好了。”

  俞和有心不收,可柳真仙子温言软语的劝了他好几遍,他若再三推脫,便显得有些矫情。于是俞和只好把这⽩⽟匣子收⼊了⽟牌中。

  “我倒不着急返回罗霄去,或许随处走走,疏解心情。”

  长钧子撇了撇嘴道:“你该不会是要去西北大漠疏解心情吧?”

  俞和苦笑着摇了‮头摇‬道:“俞和心中想得清楚。事已至此,再做什么都是枉然。破镜尚且难圆,何况是心伤。就算我不计前嫌委曲求全,两人相对之时,也多了一重芥蒂,因缘定难长久。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须断,否则后患无穷,伤人伤己。我何苦来徒增烦恼?”

  长钧子嘿嘿一笑:“你小子吃了苦头,倒也长了些心术,能看破这其中的因果,就算不枉此行了。”

  柳真仙子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她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俞和你也莫要想得太多了,以你的天资、道行与福缘,无一不是上上,何愁天涯无芳草。”

  俞和点头称是,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柳真仙子察言观⾊,自然识趣。她轻轻一拉长钧子的袍袖,叮嘱了俞和要尽快觅地潜修疗伤之后,两人就这么告辞而去。

  三人各展神通,俞和独自返回扬州,长钧子和柳真仙子向西边飞去,但他们两人飞出去几十里,彼此默契的一换眼神,同时作法隐去了行迹,转了个大弯子,悄悄随护在俞和⾝后。

  俞和倒不知道他⾝后还远远跟着长钧子和柳真仙子,他一路⾝形萧索,走走停停。到了荆州北的千里云梦大泽,忽然按住了剑光。

  长钧子和柳真仙子看俞和摸出了一片传讯⽟符,似乎与什么人说了几句话。过不多久,就听见一道袅袅的洞箫声随风而来,有一缕碧烟飞到俞和面前,化作一位⾝穿蓝布素裙的少女。

  这位少女见了俞和,似乎很是欣喜,她一张鹅蛋脸上飞起两片嫣红。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并肩落下云头,⾝影消失在云梦大泽的⽔畔。

  “这小子,原来还有一处温柔乡等着他。”长钧子撇嘴道“果真是情孽⾝!”

  “说到情孽⾝,世上还有谁能比得过你大楚长钧帝君?”柳真仙子掩口轻笑,伸手纤纤素手,温柔的挽住了长钧子的臂弯“温柔乡虽是英雄冢,却也是俞和此时最好的疗伤之地,就由得他去吧。若有真心意,便不是孽障,而是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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