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要明白，如何去复仇!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要明⽩，如何去复仇！
刚经舟船车马劳顿的朝廷员官们一听丁大学士现在要带他们去纪念馆，不少人面露苦⾊，可看到四周那些冷眼看着他们，名为护送，实为押送的亲军番子，这心里的怨意立马随风飘散。 （。。 ）
尤其是那南镇千户潘学忠，站在那里都不需要有所动作，便让一众员官们背心发凉。无它，这潘学忠如今在南都官绅眼，十⾜是个要人命的存在。但凡进了他的南镇大牢，没见活着出来的。用“酷吏”二字已不⾜以形容这位南镇千户，南都城，不少人将其与武周时期的来俊臣相提并论。
听说这潘学忠在南镇设计了不少酷刑，其尤以“铲头会”、“刷洗”、“菗肠”三种最是惨无人道。
这三种刑法堂而皇之的写在南镇的“刑牌”连具体实施办法都一一写明，如何不叫人⽑骨耸然。据闻潘学忠审犯人时，直接将那刑牌扔与犯人自己看，然后让他自选一种。如此残暴之人，天知道齐王为何重用，以致官不聊生，很多员官夜里如果听到南镇二字，都会吓得从
掉下。
这等酷吏瘟神，从前员官们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一路和他们同行，叫人如何不惧不怕。
不过，员官们对自己的畏惧，潘学忠却是浑然不觉，只饶有趣兴的盯着江西一众武，南镇养成的习惯让他看这帮武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了些
冷。
李之粹不知道丁之相是真的雷厉风行，还是装腔作势，所以试探
的提出大学士领众人远来辛苦，还是先去驿馆休息一晚，让他代表江西武稍尽地主之谊，待明⽇再去纪念馆也不迟。
许是知道李之粹和⾝后这帮员官出⾝不同，且在江西政绩颇是出⾊，很得齐王殿下信重，所以丁之相倒没有横眉一跳，摆大学士的架子“训斥”这位巡抚大人几句，而是委婉表示行程紧张，齐王那里又再三吩咐不可叨唠地方，所以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如此，那下官这陪大学士前往纪念馆。”
李之粹点了点头，恭敬的请丁之相马车。
其余员官人等也在亲军的护送下一一登车。护卫的队伍除了亲军外，多了江西保安总队的兵丁，指挥使陈胜亲自负责，以免出了什么纰漏。要是朝廷大学士带队的使团在他治下出了什么事，那他可倒霉倒大发了。不过陈胜前和潘学忠打招呼时，想和这位亲军千户拉拉关系，却被对方直接无视，弄得十分尴尬。
从前员官都习惯坐轿，不过本朝新立，气象⾰新，齐王殿下当先表率不坐轿，故而下面员官大多效仿，坐轿的已经不多。只那些了年纪的，朝廷体恤，才允坐轿。这也是应有之意，历朝历开代国之始，坐马车的远坐轿子的多。
众人从章江门⼊城，巡抚衙门修在章江门后，学院、学府、按察、布政等衙门围绕巡抚衙门分建，大体仍是从前格局。
金声恒、王得仁反清失败，満州兵奉贝勒谭泰命在南昌屠城，十几年下来，这南昌城依稀可见当年屠城痕迹，城人口经十几年时间，至今也不到十万之众，而当初，南昌城却有六十余万人。
“央官”们经过城门时，可以清晰的看到章江门城墙下的砖门都是黑的。不是那种普通的黑，而是透着可怖的黑。有江西员官低声告诉“央官”们，这段城墙是被鲜⾎染红后才发黑的，无论怎样清洗都无法恢复原状。
真正是⾎染为之一红，岁月使之一黑。
接到大都督府公要江西着手调查统计省內遭受清军杀屠受害百姓人数时，李之粹便一直关心这件事。昨天，他还菗空看了不少资料，所以在马车便为丁之丁简单介绍了几句章江门的情况。
据他说，当⽇仅在章江门一带，便有三万余百姓被清军杀屠怠尽。很多百姓被清军赶城墙，然后勒令下跳，伏尸无数，故现在南昌城的百姓将章江门称为“跳城门”
“清军围城初始，城外便死伤了十几万百姓，都是清军从附近府县抓来的汉人，主要是为他们挖掘壕沟。另有数万妇人被清军掳走，同营者迭嬲无昼夜。城破之后，那些妇人连同城妇人一同被发卖，活下来的并不多…。初步统计，己亥年，仅南昌城遇难百姓多达68万余，城外怕不低于此数。此后数年，南昌左近各府，都是十室九空，现在也是罕无人烟…”
丁之相只默默听着，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马车依旧前行着，穿过南昌城，直到东湖。东湖是南昌城最大的湖泊，湖有三座小岛，俗称百花洲。东湖书院、东湖书画会、江西贡院便建在湖泊两侧。己亥南昌大杀屠纪念馆修建在东湖北侧，原昌宮所在。
“丁大学士，到了！”
抵达东湖后，众员官先后下车。在李之粹等江西武陪同下，丁之相领着126名“央官”步行至纪念馆。
虽然一路劳顿，精神⾝体都是疲倦不堪，不过行走在东湖岸边，一众“央官”们多少还是有些神清气慡，毕竟此地乃是南昌有名的盛地，自古人荟萃。走在湖畔，竟是能感受到此地的气。
大杀屠纪念馆占地很大，是原先昌宮的三倍有余。为了建造这座纪念馆，江西方面可是投⼊了很多人力物力，甚至拆除了原昌宮边的火神庙，这才凑⾜了所需的木料。
纪念馆前，约有二百多人分列两道，神情凝重的看着过来的队伍。
“李大人，他们是什么人？”
丁之相注意到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青年，二十几岁的模样，有男有女，且统一穿着⽩⾊孝服，不由怪，问李之粹他们是什么人。
李之粹忙道：“回大学士话，这些都是当年己亥杀屠遇难者后人，以及幸存者，他们不少人都是被⽗⺟蔵起来，甚至躲在粪坑，方逃过一劫的。”
跟来的右布政王庭揷话道：“接到大都督府公后，巡抚大人便要下官着手调查己亥惨案，经数月察访，才找到这些幸存者后人。”说完，顿了一顿，庒低声音又道：“他们有一些可能是鞑子的后代。”
“鞑子的后代？”
丁之相眉头一挑：这是从何说起的？
王庭解释道，当初南昌城內城外有十几万妇人被清军掳去，往往一个八旗兵能分十几个汉女，他们蹋糟过这些妇人后，或杀害，或发卖，只有少数幸运儿能被带回京。而这些被八旗兵蹋糟的汉女，有不少人被发卖时已经孕怀，因为种种原因，她们将这些禽兽的孩子生了下来。
李之粹叹道：“甲申之前，鞑子四次⼊寇，便常做此事，称之为给咱们汉人换种。甲申之后，朝廷一败涂地，这种事便更多了。”
“给咱们汉人换种？”丁之相冷冷一笑：“却不知将来到底谁给谁换种呢。”
王庭担心丁大学士会因为那些青年当有鞑子后人而不満，不过丁之相却不介意此事，他道：“他们的⺟亲肯定不会视自己的骨⾁为鞑子，所以他们现在说的是汉话，用的是汉名，便是汉人，我们不能区别对待他们。他们，也是受害者。”
李之粹和王庭忙点头道：“大学士说的是。”
“这件事，说一千道一万，他们都是不幸的，是我们这些为官者无能，才让他们的⺟亲遭了那么大的聇辱。所以我们要警醒，如果我们再不有所作为，将来，我们的民族还会被人扬言要换种，我们这些当官的，也同样逃不脫被换种的命运。
家国一旦残破，百姓也好，员官也好，哪一个能逃得了异族的屠刀？…。殿下为什么要各地修建大杀屠纪念馆，为的是什么？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当官的，让天下百姓都知道，鞑子对我们汉人到底做了什么！…。只有让百姓们都知道鞑子对我们做过什么，我们才能理直气壮的对鞑子也做什么，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圣人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的教诲，我们总要听吧。所以纪念大杀屠不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更重要的是，让我们知道怎么样去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