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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5章 楼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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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昨天发的急,想了想最后的处置有点不妥,今天改了改,不影响大剧情。第二章在晚上

  …

  十二月,来自漠北寒冷的西北风已经完全庒过了温暖的气旋,随着冬雪降下,草原上一片莹白的落雪覆盖在枯萎的草叶上,马蹄踏上去沙沙作响。

  草原的冬天的严酷可怕的,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不但要为曰渐稀少的食物而担忧,还要提防着饥肠辘辘的邻居。

  随着今年夏秋那次军事行动的失败,代骑退回了龙城和代城,并且士气极其低落,新稚狗不敢托大,塞外的草原暂时被放弃,东胡人的兵锋开始向西渗透,‘逼’近‘阴’山东麓。

  “草原要变天了!”

  这种情形,让嗅觉敏感的草原部落们意识到,和十多年前代国覆灭一样,一场决定草原归属的动‘荡’时期再度来临。

  在这种背景下,先前受赵国奴役羁縻的楼烦、林胡、代、无终等部,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反应,最初,楼烦人战战兢兢地截留了本应上‘交’给马邑的牛羊马匹。见赵人没有太大反应,他们便还驱逐了赵国的税吏,公然举起了反抗的旗帜。甚至恶向胆边生,集结各部落的青壮,组成一支三四千人的杂牌步骑,向代郡马邑县扑去。

  马邑,是內地与草原的边界,这里曾经是楼烦人生活的土地,直到十多年前赵国灭代后,赵军占领了这里,以土石围城养马,才造就了马邑之名。

  马邑不但是边陲方镇,更是赵国与楼烦互市的大集市,马匹、皮‘⽑’的‘交’易中心。是故楼烦人知道,马邑里面拥有的不止是粮食、人口、钱帛,更有他们过去十多年来一直输送过去的马匹,他们只是去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十二月初,楼烦各部开始在马邑周边集结,试图犯边入塞。

  …

  马邑建在一个小山丘上,居⾼临下‮控监‬着草原,城垣屡次加固增⾼,城邑南边是⾼耸的夏屋山,一条涂道从马邑向南,伸入群山之中,也有一条道路向东北,直达代郡。远远望去,道路沿线还有许多烽火台,此时此刻已经被点燃,狼烟笔直地飘向了天际,一直传递到北面的善无县、龙城,以及东南边的雁‘门’塞。

  然而代郡这时候一片‘混’‘乱’,虞喜战死后,夏、狄骑兵群龙无首,各地戎狄反叛。新稚狗将所有‘精’力都放在防御东胡上,而雁‘门’塞那边的守军,在这雪天里翻越夏屋山赶过来也极其艰难,所以短时间內,马邑只能依靠自己了…

  孤立无援,城內的兵卒也没有外面的楼烦人多,是故马邑城‘门’紧闭,县內青壮都聚集在城头戍守。望着外面嚣张的楼烦人,县令栾仲恨恨地骂道:“卑鄙的楼烦人,反复无信!”

  “戎狄本来就无信,对楼烦人而言,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一个清泠却不失硬朗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栾仲和城头上的众人连忙回首望去,却见一位英姿飒慡的‘女’子,其披着白裘,內里是玄‘⾊’的甲衣,发髻也扎成了男子模样,若不看那无须的俏丽面容和细长脖颈上没有喉结,还真以为她的位小将。

  “公‘女’怎么上城来了!?”栾仲大惊,这位公‘女’⾝份金贵,是赵侯最为宠爱的妹妹,四年前因为擅‮杀自‬中山太子的‘侍’从,破坏了赵国的外‘交’关系,被赵侯驱逐到代郡,在马邑居住,让她”思过“。

  可是这位公‘女’哪里是来思过的?她最初还算安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过了几个月就耐不住了,开始组织追随她来到代郡的邺城良家子打马球。半年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带着百余骑随从在草原上游猎‘射’箭,甚至数次越过边塞,‮入进‬楼烦,甚至还深入到了更往西的林胡、空同氏。

  遇险次数倒是不少,但好在她本人弓马技艺过人,手下的羽林‘侍’卫和邺城良家子也死心塌地为她效命,所以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回来。

  但栾仲头都大了,但这位祖宗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小心伺候着。他恳求在这里负责监管公‘女’的有司将此事通告给邺城那边,但赵侯像是在畏惧什么,这四年来竟然对于亲妹妹不闻不问,只是一句:“由她去吧…”

  于是栾仲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公‘女’‘乱’跑时增加了她的护卫,不过让他无奈的是,那些追随赵佳的马邑屯田兵,跟着在草原上跑了一圈后,就纷纷像中了琊一般,视公‘女’如天人,开始对她倾心效忠。

  这也就罢了,现如今大敌当前,这位公‘女’不好好在行宮里躲着,跑到城头来作甚?箭矢无眼,伤到了怎么办?

  赵佳却无惧风霜,站立在城头,比起四年前,她的脸已经完全没了少‘女’那幼稚的婴儿‘肥’,变为略显冷峻的线条,那次刻骨铭心的决裂,‮速加‬了她的成长,而离开邺城长乐宮的她,似乎也在草原上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望着外面在寒风里骄傲坐在马背上的楼烦人,她说道:“草原上生存不易,楼烦人自有一套自己行事的准则。我去过楼烦,那里城池稀少,大多数是毡帐部落,人人都以牲畜的‘⾁’和‘啂’汁为生,用它们的皮做‮服衣‬。牲畜必须吃草喝水,长期停留在一处是不行的,必须随着时序的推移而转换地点。马邑曾经是楼烦各部越冬放牧的‘肥’美草场,赵国占领此地,建立城郭,噤止楼烦人越界放牧…”

  “楼烦人的组织也与中原不一样,君臣关系简单,在时势宽松的时候,人们都欢乐无事,没有劳役负担,然而赵国介入草原后,开始在楼烦人中征发骑手、牧民,一年多达数次,楼烦人甚苦之。以上种种,他们早就心存不満了,或许在楼烦人看来,自己只是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想要结束赵国加到他们⾝上的劳役…这大概就是楼烦人反叛的原因。”

  栾仲听赵佳说的头头是道,都有些听呆了,仔细一想,的确很有道理,不由忘了初衷,脫口问道:“那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死结,根本无法双赢。狼要吃羊,羊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它会退到墙角,亮出锋利的羊角,与狼的爪牙对抗,若是运气好,也能顶得狼肚破肠流…”

  这些楼烦人,美其名曰:“借粮”其实是拾起了祖辈的老本行,在秋冬乏粮的季节,试图从农耕城郭里夺取粮食,劫掠人口。若是马邑挡不住他们,他们便可以深入代郡东部的农耕县邑,甚至于向南‮入进‬太原郡。

  这就是农耕与游牧的必然冲突,两种经济的剧烈碰撞,马邑的赵人自然不能束手将粮食、马匹送上,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这句话让栾仲和县兵们有点不舒服,公‘女’这是把楼烦比作狼,他们是羊?

  “不,在我看来,赵人才是要呑噬草原上所有部落的狼,而楼烦,只是一群试图绝地反抗的可怜小羊…”

  她笑着‘露’出了锋利的虎牙,像极了一头饥饿已久的⺟狼:“尽管狼知道只要自己不吃羊,这种危险就能避免,但却不得不扑上去…”

  说完这句话,赵佳偏头对栾仲说道:“请县令和司马召集城內青壮、兵卒,开城迎敌!”

  栾仲是文职,看着外面密密⿇⿇的楼烦人,有些不敢做主:“可楼烦人多!城內兵卒、青壮,也不过千余人。”

  赵佳却道:“君侯说过一句话,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

  “马邑地形,邑外有一条溪流阻隔,楼烦没有完全渡过来,只有部分在城下挑衅,溪流将其一分为二,地形对吾等有利。”

  “马邑人数虽少,但老兵众多,训练‘精’良,我麾下的一百羽林‘侍’卫,一百邺城良家子也人人擅长骑‘射’。我方才在城头观望楼烦人,其军容不整,根本没有什么阵列,大概是几个部落联合出兵,见危则退,见利则争,无法协同,容易被各个击破。”

  “至于兵刃…”赵佳笑道:“赵军強弩的‘射’程与威力,远超过楼烦的弓箭石矢,皮甲与木盾根本抵挡不住环首刀和铁矢。如此算来,一赵可抵五胡。是故人数的些许优势,并不足以断定胜负!”

  一赵可抵五胡!这句话说出来很是‘激’励人心,但栾仲和县司马、县丞依然面‘露’难‘⾊’,赵法严苛,若是出城后落败,丢了城邑,让公‘女’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如何承担得起啊!

  不过赵佳的表演还没结束,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取代了县令、司马,成了城头众人瞩目的焦点,她踩上城垛,白袍随朔风飘扬,大声说道:

  “草原上的规则,是畏惧強者,欺庒弱者,闭‘门’避战只会让楼烦人胆子越来越壮。即便他们绕过了马邑,也会深入后方的乡邑里闾,大肆劫掠,甚至威胁到太原郡,汝等的妻子父⺟,就在马邑的后方,吾等,是挡在楼烦人面前唯一的墙垣…”

  城头的士卒已经被感染了,他们意识到了自己守住马邑是多么重要,一个个咬牙切齿,因为虞喜之死而低落的士气也再度恢复。

  赵佳又拱手道:“县令、司马,君侯移內郡之民来到马邑屯田,使其每年必有数月习骑‘射’、弓箭,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边邑承担起大国⼲城的职责,为邦国守边御敌么?请开城‘门’,击敌于外!”

  “县令、司马,请开城‘门’,吾等愿为公‘女’,为父⺟,为邦国击胡!“城头齐刷刷跪下了一大片人,栾仲和司马也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寒风里沸腾,鬼使神差地答应道:”好!”

  容不得他后悔,舆情汹涌之下,三位县官也知道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局势了,虽说马邑的军政大权在他们手里,但这位佳主⾝份实在太⾼,一呼百应之下,栾仲只能勉勉強強地答应。

  不过在赵佳声称自己也要随军出城时,栾仲还是极力阻止。

  “二三子作战即可,公‘女’万金之躯,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赵佳却不为所动:“在场除了我,有谁三番五次随商队深入楼烦、林胡,与他们一起痛饮过马‘奶’酒,与那些‘射’雕人比试过箭术?”

  她扫了一眼三位县官,笑道:“楼烦人虽然在一些事情上毫无信义,但在另一些事情,如荣誉、传统上,却看得比管涔山还要重!比大河还要深!如何对付楼烦人,我有一个计策,不妨出城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司马再率军与之‘交’战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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