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挫败
这时,下面忽然传来了惨呼与闷哼之声,欲苍穹心中一紧,倾耳倾听,然而却再听不到什么声音。
骤然的寂静,使得他以大为焦急,这个以“地煞”两字造成武林中空前大凶手的老人,这时候却是多么脆弱,甚至连任何的突变都感到焦躁难忍。
他如一只劲矢一般呼地一声绕过了一个大弯,眼前出现了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只见三丈之外呆立着一个人,那人的⾝边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呆立站着的人似乎是震惊无比,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欲苍穹走上前去,只见那躺在地上的并不是飞天如来,胸前衣衫全碎,显然是中了剑门派的镇山绝技——大盘若神功!
欲苍穹环目四顾,却不见了剑门掌门飞天如来,他抬起眼来,正好那呆立着的人也看见了他。
那人⾝⾼八尺,面如重枣,望了望欲苍穹一眼,忽然目中露了凶光,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欲苍穹反问道:“阁下可是凌月国主的大师兄,人称西天剑神的金南道金老爷子?”
那人冷笑道:“是又怎样?”
欲苍穹只淡然道:“是的话,久仰了。”
那人走近一步、再问道:“你是什么人?”
欲苍穹仍不答他,又反问道:“如此说来,躺在地上的这位必该是令师弟笑面血掌申大爷了?”
那人又逼近了一步,狂焰杀气⾼涨地道:“我只同你是什么人?”
欲苍穹不答,忽然仰天笑道:“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笑面血掌十五年让大盘若三十六式败在剑门关头,十五年后又在剑门山上死在盘若神功之下,哈哈哈哈,好一个飞天如来!”
那人忍不住怒吼道:“飞天如来那老秃驴脚底贼滑,他今天跑掉了又能怎样?我还没有听说过中了无情血掌还能活过一个月的,嘿嘿!”
欲苍穹不理他,只是仰天大笑道:“好个飞天如来,一掌打死了笑面血掌,拔⾝就跑个无踪无影,哈哈,飞天如来那一手轻功可真行啊…”那西天剑神金南道一把抓了过来,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他这一抓势如风至,但是欲苍穹略一晃⾝便避了过去,他暗暗心凉,闻说中西天剑神金南道一⾝天竺神功已达炉火纯青地步,就凭这一抓的功夫看来,金南道是名不虚传了。
欲苍穹退了一步,暗道:“飞天如来虽则一⾝剑门神功惊人,但是怎样也不会是这两人之敌呀,他竟能在重伤之余突然出掌击毙了笑面血掌,然后菗⾝而退,这手轻功可真是够得上守內独尊的了。”
那金南道也惊骇地瞪着欲苍穹,欲苍穹道:“好毒辣的手段,剑门百年古刹,中原武林重镇,竟让你们两人搞个血流遍地,活口不留,如此说来——”
他停了一停,那西天剑神嘿然冷笑道:“如此说来便怎的?”
欲苍穹道:“如此说来,这地上躺着的真是死有余辜了!”
那西天剑神正要开口,欲苍穹脸⾊一沉,厉声道:“告诉老朽,凌月国主大举而入中原,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西天剑神金南道吃了一惊,大喝道:“你怎么知道?”
欲苍穹道:“老朽在幽州看见三个奇装异服的狂汉,说是要在中原先取一百个武林人物的首级,那不是你们的弟子还是谁?”
金南道仰天狂笑道:“你既要多管闲事,那么今曰你是死定了!”
欲苍穹走进了一步,此时,他胸中那久埋蔵着的江湖豪气重新复活了起来,他的双目中也逐渐现出了异样的光采。
他紧逼着再问道:“你们突袭剑门,不错,若是笑面血掌要报一掌之仇,那还有可说,但是你们为什么要设伏暗算天山的周石灵?你们莫非要到中原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吗?”
那西天剑神金南道大吃一惊,退了一步喝道:“你…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你…说什么?”
欲苍穹冷笑道:“可借你人算不如天算,天山周道长没吃着你们的埋伏,到是老朽差一点吃着了。”
“嚓”地一声,西天剑神子套了一柄蓝光夺目的长剑。
欲苍穹双手轻轻地垂了下来——
金南道庒了嗓子,狠狠地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今曰你死定啦!”
欲苍穹双目中也射出了肃杀之气,他庒低了嗓子一字一字地道:“走着瞧吧!”
西天剑神是凌月国主的大师兄,本来中原武林根本不知道西域武学的深浅,只是大唐天宝年间,有三个天竺的苦行僧到了中立,在华山绝岩上以~路怪异无比的剑法连胜了中原十八位剑术⾼手,那时中原第一剑手是河南汤阴的周侠飞,周侠飞带着双.剑赶到华山的时候,那三个苦行僧已经离去了。
这是西域武学第一次被中原人知晓,近年来中原人只知道西域出了一个凌月国主,在一月之间破了西蔵十八座大小飞龙寺的主持喇嘛,一跃而为西域武林之主。
十八年前,凌月国主忽然只⾝到了中原,上了少林寺求见不死和尚,据说是有一个佛门的问题要请教不死和尚,结果两人关在少林寺蔵经阁中三曰三夜,出来时两人都是面露倦⾊,只听见凌月国主长揖道:“多谢禅师教诲。”
不死和尚垂目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鲁施主珍重。”
从此武林人才知道凌月国主是姓鲁,事后有人问不死和尚凌月国主究竟如何,不死和尚道:“其人学究天人,智慧盖世。”
问他武学造诣,不死和尚只是说了“深不可测”四个字,便什么也都不肯说了。
这是中原武林所知道凌月国主唯一的资料,从此凌月国主就没有再入过中原,只是几年后,凌月国主的师兄笑面血掌闯入中原,杀屠武林⾼手,结果惹下了轰动剑门关之战,剑门掌教飞天如来一掌震退了笑面血掌,至于这位凌月国主的大师兄西天剑神,中原人是没有人见过的了。
欲苍穹说出了决裂的话后,他暗昅了一口气,把上乘內功提聚到全⾝,凝视着金南道那一支蓝光闪闪的长剑。
欲苍穹是个天赋异禀的武林奇才,他对于武学有一种特殊的敏感,任何艰难的武学妙招,他只要看过三遍便能得到其中奥妙,在他一生之中,他从没有对人发生过畏惧之感,除了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亲兄弟,天剑柳还定。
但是此刻他的心中竟充満了紧张,这因为他自从失去了一⾝神功,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动手,而对方是一个不知深浅的西域⾼手。
金南道抖了抖手中的长剑,他的汉语说得流利无比,微微带着甘陕一带的胶音,狠狠地道:“亮家伙呀!”
欲苍穹尽量放得轻松,淡淡地道:“老朽对什么人都是这一双⾁掌!”
西天剑神猛一抖手,蓝光闪动,忽地“嗤嗤”之声响起,只见他一剑正中刺了进来——
欲苍穹看都不看,伸手便向剑抓去,金南道一翻⾝之间,一连五剑刺出,招式古怪之极,但是那快捷精华却是较之任何中原最上乘的剑术,绝无逊⾊之处。
欲苍穹心中充満紧张,出招谨慎万分,但是每一招都是妙绝人衰的佳作,只是出手之际八分守二分攻,往往显得顾忌太多,不够快捷。
只见一片蓝光滚滚而起,西天剑神金南道真有一⾝惊世骇俗的神奇剑法,他名为西天剑神,即使到了中原来,只怕也找不出什么剑上能胜过他的人,但是奇的是他那又怪异又凌厉的剑招攻到欲苍穹的⾝上,却是似乎丝毫不起作用,欲苍穹只是平实地躲避,却是—一刚好闪过。
到了这时候,金南道也知道面前这个陌生的老人必是中原武林中有数的⾼手了,只是猜不出他的名字来。
匆匆之间过了五十余招,欲苍穹渐渐消除了紧张,他那世上无双的神功—一施了出来,只见他游洒无比地一章而入了那凌厉的蓝光层中。
欲苍穹左一掌,右一掌,从守势变成了攻势,当地煞欲苍穹展开了攻势,普天之下,再没有一种功夫能和地抢攻的,任你功力再⾼,也得等他攻到段落之时,方有机会反攻。
只见那一片蓝光威势陡然一挫,欲苍穹的掌风呜呜地传了出来。金南道大喝一声:“老家伙,看剑!”
只见他⾝形陡然飞了起来,真如一条巨龙腾跃在空中一样,那一支蓝汪汪的宝剑闪烁之间,一连刺出了十剑。
欲苍穹双掌翻飞,暗道:“西蔵飞龙十八剑!”
他招出如风,要试试这西蔵喇嘛的绝学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
转眼之间,百招已过,这时西天剑神发挥了他剑道上的神技,只是二十招之间,变换了七种上乘剑法,没有半招是欲苍穹识得的。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忽然都有了顾忌,双方都无法预料到对手每一个细微动作将会演变出如何厉害的杀着来,于是,你攻我守,我攻你守,转眼之间,已是二百招了。
到了第三百招时,欲苍穹忽然大发神威,伸手夹住了那蓝汪汪宝剑的剑⾝。
刹那之间,由漫天飞动的场面变成静到极点,金南道內力泉涌,那剑⾝不住地抖动着,但是欲苍穹双指钳住了剑⾝,就如一只钢钳一般,一动也不动。
只见那只蓝⾊宝剑渐渐地被变成了一个大半圆,终于,在两股罕见的內家真力之下,那柄百炼宝剑“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欲苍穹涮地一声退了半丈,冷静地凝视着西天剑神金南道。
金南道的脸上流露出灰白⾊的难过神⾊,在西域,他得到“剑神”的威名,实在说起来,就算连上中原武林,要想找到他这一手神剑的也是难上加难,倒霉的只因他一出师就碰上了地煞欲苍穹。
他心中难过已极,把手中的半截剑子用力掷在地上,一言不发,默默俯⾝把师弟的尸⾝抱起。
欲苍穹此刻脑海中什么也没有,他被一种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冲得醉酸酶,飘飘然,那种英雄的豪气在曾经枯寂了心田中汹涌着,他默默低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手,那曾经在纵横湖海中击败无数強敌的手,也曾在心如枯井的岁月中书空咄咄的手,此刻,这双手再次坚強了起来,每一根筋脉上都似乎放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金南道默默想了一想,终于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欲苍穹抬起头来道:“老朽欲苍穹。”
金南道的脸上闪过千万种难充形容的表情,又像是惊震,又像恍然大悟,那其中还夹着释然于怀的表情,是的,无论是谁,若是败给了地煞欲苍穹,那总不算是太丢人的啊!
在长安,另一场血战在酝酿着。
清晨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和一个青年和尚一同走入了长安城。
那正是柳家堡的天弓神丐何五侠和醉罗汉柳十侠。
柳崇文道:“五哥,想想吧!”
萧昆露齿一笑道:“小弟要想喝酒就喝吧,何必说想一想!”
柳崇文率性笑道:“上去喝两杯怎样?”
萧比抬头一看,左边一座酒楼,斗大的酒字旗儿迎风招展,萧昆点头笑道:“好,好,就依你。”
两人走上酒楼,酒保见一个和尚大模大样地要了两斤最烈的白⼲,都不噤窃窃私语,柳崇文对这种情形是看惯了,丝毫也不在意。
这时侯“蹬蹬”有人上楼,夹着哈哈的在笑声,只见四个江湖汉子旁若无人地走了上来,哗啦啦地把椅子撞倒了两三张,大呼大喝地坐在柳崇文⾝旁的桌子上。
一个満睑⿇子的大汉叫道:“喂,喂,酒保有什么吃的?”
一个酒保连忙递上了一张菜单上来,那⿇子挥手道:“拣好的送上来,先来酒。”
那酒保连忙上来斟酒,巴结地道:“四位爷这趟嫖去得好远,怕有三个月没有来光顾敝店了吧?”
那⿇子左边一个肥胖的矮子呸的吐了一口痰,⼲咳一声道:“你他妈的少多嘴,站在一边好好上酒上菜,不要惹爷们心烦。”
那酒保没有脾气地赔笑道:“是我多嘴。”
那胖子对面是个两顿瘦凹的黑汉子,他端起酒壶对着嘴咕哈咕喀灌了一大口,却不咽下去,只有嘴里啪里呼聘嗽了一阵“噗”地一声又吐了出来,开口骂道:“他妈的,几个月不来,你就拿出这种淡出鸟的水酒来对付你老子,你真不想活了?”
那酒保作了一个揖,连声道:“是,是,我这就去换,去换
黑汉子哼了一声道:“唉,咱们镇威镖局这趟缥也真走得倒霉到家了,每天都得赶百二三十里的路,真累死老子了。”
那胖子道:“老黑,你还唉声叹息什么?在青梅镇那天,一晚上怕不赢了十几两金子?”
那黑汉子呸了一口道:“肥猪你叫些什么?你黑爷爷赢了钱哪次亏待过你?四个人吃喝玩乐,我黑大爷赢来的钱不当钱花,一路上你白吃白嫖,哪次不是我付的账?”
另外两人连忙凑趣道:“不错不错,黑大哥人黑心白。”
那⿇子道:“黑大哥,青梅镇上那叫做什么彩娘的妞儿可真有一手阿,真把咱们黑大哥迷得祖宗姓什么都忘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接下来更是无数不堪入耳的秽语淫笑。
柳崇文一口喝⼲了酒,低声道:“五哥,现在的镖师门愈来愈下作了。”
这是,酒楼后面有人叫会账,接着三个人走了出来,走到四个嫖师的桌边,其中一个忽然猛一闪⾝,只听得“啪、啪、啪、啪”四下清脆已极的响声,那四个镖师齐声惨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挨了一记重耳光,直打得四个人的牙齿脫落,満脸是血。
四人一齐站起⾝来,正要动手,只听得“啪、啪、啪、啪”四声,四个镖师每人脸上又挨了一记重耳光,四人都站不住脚,转了一个圈儿,跌坐在椅上。
那动手的人冷冷道:“今天晚上再来取你们的性命。”
柳崇文一抬头,只见那正要下楼的三人全是⾝着异服,奇形怪状,柳崇文低声说道:“五哥,是正点子到了。”
他一弹指,一枝竹筷子如箭一般飞射而出,直射向那三人中最后一人。
柳崇文这一手弹指发箭是从少林金刚指的功夫中化出来的,端的厉害无比,那奇装异服的汉子背对着这边,忽然反手一掌挥出,那只竹筷子吗地一声被逼得斜了数寸,转了一个弯“咋”他一声钉在墙上。
那人随手一掌,竟把柳崇文的筷子逼得转向,那份功力端的骇人。他们是吃了一惊,猛可回头,柳崇文连忙俯⾝伏在桌上,装得喝醉了一般,萧昆咳了一声道:“唉,年轻人真不行,三杯白⼲下肚就像只醉猫了。”
那人的注意力立刻移到萧昆⾝上,只见萧昆面前~双筷子放得好好的,他疑惑地望了那四个镖师一限,蹬蹬雕地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