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笛声
方天逸借月光一瞧,两人剑法太快,激起一片白茫茫的剑气,竟然看不清⾝形,忽然砰地一声,两剑交击,那两人各退半步,凝神而立。
方天逸这才看清两人,他心中狂跳,惊得作声不得,这两人一个是凌月国丞相金道南,另一个却是昔曰一掌击毙蓬莱鳄人的青袍怪客。
方天逸一定神又向两人望去,这时场中两人长剑微举,双方都凝目注视对方。
忽然那青袍怪客扬⾝而起,一剑直刺过来,这招原是极平常的剑式“据夫指路”可是在他的手中,却显得蓄劲来发,变化多端,那金道南向后退了一步,也是一剑划了出去。
青袍怪客在空中连攻七招,这⾝法方天逸在他上次除鳄人时已然瞧过,可是如今一剑在手,更是气势磅礴,有如漫天长虹,弥盖而下。
金道南也是上前一步,直迎对方攻击,他剑子连伸带削,抵住对方六招,⾝形一侧,闪过最后一招,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还了几剑。
那青袍怪客面罩面具,仍是一袭长袍,洒脫出尘,月光下真如神仙中人,他一抖长剑,轻轻破了金道南攻击,刷刷又划出一剑。
他这一招直攻金道南面门,剑尖发出呼呼啸声,真如风劲牧原,激起一片剑幕,方天逸喝彩不已,忖道:“这招‘风劲角吗’,原是关外剑法中绝招,可是当今之世,能将此招施出如此神威,声势俱厉的人,只怕是寥寥无几的了。”
金南道凝神接相,他长剑直封中门,青袍怪客一攻即收,斜削一剑,⾝形一侧,举剑上撩。
他这招乃是中原天山剑法中“后界射月”招式,金南道明明知道只要模削半招,施出“横江断壑”的招式便可破去,可是眼见对方来势快疾,竟然倒退半步,直往对方剑腰砍去。
那青袍怪客招招都是剑法上不可多得之绝招,方天逸只瞧得眼花缭乱,叹为观止,这人遍用天下各派剑术妙招,虽是招招毫不相连,可是在他手中施出,却是互相补足,心想这人用剑如此,已达剑术宗师的地步了。
金南道愈打愈是惊心,他是西天剑神,从来就没有人能在他剑下抢取攻击的,可是眼前这有袍老人,一招招直逼而来,看似每招都是临时凑合,可是却是凌厉无比,一时之间,竟无法反击过去。
金南道心中一怒,剑法大变,他连削七剑从七个不同方位攻到,那青袍怪客⾝法一滞,举剑接了数招,金南道得势直上,剑光大盛,直逼青袍怪客中富。
青饱怪客不慌不忙,凝神连接了十几招,忽然天⾊一睹,头顶上一片马云掩住了明月。
黑暗中,剑光闪烁就如漫天银龙,剑气森森,方天逸凝神细瞧,金南道攻势有若长江大河,滔滔绵绵,那青袍怪客并不采取守势,破招之间,夹着凌厉反击。
“当”地一声两剑又互击了一下,一阵微风吹起,乌云散开,月光下金南道脸上杀气森然,青袍怪客面戴面具,不知是喜是怒。
青袍怪客略一沉昑,剑势一滞,又向金南道攻到,他发招愈水愈缓,不再遍用各家剑法,金南道只觉对方剑子愈来愈重,渐渐封住自己攻势。
金南道运足真力,硬打硬拼,那青袍怪客剑式愈来愈是简单,透出一片古朴之风,刺击劈创之间,再无诱敌虚招,方天逸暗暗忖道:“这人剑术已达返璞归真的地步,就是天魁和凌月国主,也未必有此功力。”要知⾼深武术,如果能够化繁为简,那是到达至极的地方,招式越繁,虽是助长攻势,扰乱敌人心神,可是毕竟因繁而消,减了许多威力。
全南道心中越打越惊,又打了五百多招,已是残月西沉,晓星初露,那青袍怪客幕然迎头连劈三刻,那剑子虽是轻兵,可是却如泰山庒顶一般威势,金南道架了一招,眼见对方胸前大开,他正想横削一剑,可是对方第二剑又劈来,攻击之间,竟是天衣无缝。再也无暇反击。
方天逸看那青袍怪客一剑重似一剑,真如天神临凡,眼然不可平视,不噤心神俱醉,他小时候曾见青袍怪客杀了残暴之蓬莱鳄人,对青袍怪客甚是倾慕,这时见他威风八面,金南道号称西天剑神,在这青袍怪客手下,却是处处受制,心中⾼兴已极。
金南道架过两剑,右手微微发⿇,第三招用剑一拨,消去对方来势,青袍怪客呼呼三剑,又从拦腰削来。
金市道举剑相迎,对方攻击之时,虽是本⾝破绽漏洞甚多,可是自己却无法进攻,一把接着一招,不要说是乘虚而攻,就是拼个两败俱伤也不可能,对方总是先了半式,金南道越打越寒,他一生武学浸淫于刻道,天下剑法都见识过研究过,可是目下这人不但功力深厚,剑法更是从未识见。
方天逸瞧了半天,这才瞧出一个道理,他心中忖道:“这青袍怪客招式看似只攻不守,可是他攻击之间别人根本无法反击,那么用来守势的八分劲道都可倾力而发,真是惊人。”
他细瞧青饱怪客剑法,越来越是平实,那金南道勉強抵过第三招,青袍怪客向下盘又是三剑。
金南道明知对方来势,可是对方一招力道比一招強劲,到第九剑时,已是雷霆万钧,呼呼发出风雷之声,金南道接过第八剑,已是強管之末,对方第九剑已然攻到,他本可闪⾝遗过,可是他乃是剑术宗师,眼见对方剑式神威凛然,真是生平未见,不由自主的长剑一击,当地一声,手上长剑只剩下一个剑柄。
那青袍怪客剑势未尽,刷地一声,余势例向金南道下盘,金南道⾝形连退,越来越近悬崖边缘,那青袍怪客步步进逼,喜然长臂一伸,金南道低声一哼,挺立在悬崖边缘,青袍怪客收剑而立。
方天逸暗暗忖道:“西天剑神双足足筋已断,还能立独万丈深渊之前,此人功力也真骇人了。”
金南造低声嘶叫道:“请教阁下万儿?”
那青袍怪客将面具头巾一拉下,月光下只见他长髯束发,仙风道骨。金南道忽然喃喃地道:“天剑柳还定,天剑查无奇,原来就是你。”
方天逸也是一惊,心中村道:“原来他就是天剑,名列天座三星末位的天剑,难怪上次他和凌月国主对了一把,凌月国生吃了大亏,此人不知和何足道是什么关系?”
天剑柳还定缓缓地道:“金南道,老夫本来与世无争,你们凌月国却偏要找老夫⿇烦,我问你何足道是你杀的吗?”
金南道哈哈狂笑道:“是又怎样,难道我西天剑坤怕认了?”
天剑柳还定脸⾊一变,更显得白皙惨然,他额声道:“是你…你…亲自动手的?”
金市道点点头,道:“正是!”砰地一声,天剑手中长剑坠地,他虽听江湖上人传言何足道死于西天剑神之手,可是犹自不能深信,这才千里迢迢跑来凌月国会会西天剑神金南道,此时见对手的确不弱,而且承认杀害何足道,他一生之中,除了何足道这宝贝儿子以外,可以说是再无亲人,此时证实噩耗,心中真是一片空白,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那金南道吃力地问道:“何足…道…是你…什么…什么人?”
天剑柳还定幕然神智一醒,他双目发赤,直视天剑神,一步步向前走去,目中阴沉地一个个字地道:“何足道是天剑之子,今曰杀了你好替他报仇。”
他双掌横脑越走越近,金南道昂然不惧,他喘息地道:“欲天…天…剑,你适才施的…是什么…什么剑法,我这…西天…西天剑坤的外号可也不是白混来的,怎么认不出来。”
柳还定见金南道并不逃避,他一怔之下,脫口道:“告诉你也无妨,叫你死得甘心,这就是‘大风剑法’。”
金南道哈哈长笑,神⾊欢喜已极,他口中喃喃道:“大风剑法,大风剑法,这是失传多年无法抵御的剑法,输在这种剑法下,罢了罢了!”
他笑声方毕,脚下一软,⾝形再也支持不住,一个踉跄,跌下深渊,好半晌,渊底才传出一声低微的回音。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金南道一⾝神剑,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人,却不料死在天剑柳还定的一手快剑之下。
柳还定呆呆站在崖边,他愤怒一消,心中真是悲不可抑,天心这生平唯一可爱的人已经再不可见,害死他的仇人也葬⾝崖底,死的人是一了百了,恩怨两消,可是活的人却仍然要承受无尽的痛苦。晨风不断地吹着,这武林中的第一人,像石像般地立在崖边,也不知过了多久。
柳还定昔年为爹爹暴死,兄弟反目,早将人生看破,后来妻子死于难产,便一心一意养育这个宝贝儿子,真可说是严父慈⺟一般,这时儿子又先他而去,更觉世情空幻,尘世间再无留恋之处,他轻轻喝道:“伊上帝之降命兮,何修短之难裁…”
赋声未绝,人却已如一缕轻烟而去,远远的,山麓中还传来凄凉的声音:“何孕怀而逢灾,或华发以终年…”
方天逸在山坡上目睹这武林中最惊人的一场战斗,直到天剑童无奇走得远了,这才缓缓下山,乘着天⾊未亮,赶快赶入城中,他边走边想:“那金南道双筋被削,还能久立不倒,可是他一听到伤他的是大风剑法,心神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江湖上视名声是如此之重,这大风剑法,冲天三式、漠南金沙神功原是古代三绝艺,西天剑坤虽有一⾝惊天动地的武功,但是碰到了大风剑法,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他转念又想道:“何足道原来是天剑柳还定的儿子,难怪功力如此之⾼,可惜党死在金南道之手中。”
次曰方天逸又至公主寝宮前守卫,估计金南道突然失踪,一定引起朝上大乱,心想坐观其变,再设法溜去通知甘兰总督安大人。
那朝中金丞相一离开,无人主持正事,自是乱成一片,好容易大家一致结论,金南道一是得到皇上命令,匆匆出行,竟不及于告知众人,这便推了太子太傅暂主政事。
方天逸知短期內凌月国是不敢采取行动,便安然留在国中,这曰傍晚守卫完毕,正要离开內宮,忽然宮內又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笛声,悦耳已极,宮廷林园极大,奇禽异兽甚多,方天逸听了一会,只见一群群⻩聋儿和彩⾊小鹦鹉,纷纷结队向內飞去。
其已忖道:“这內富定有能人,这人乐音已达驱禽驯兽的地步,听说乐音蚀骨,可以使江河倒流,百花齐放,这虽说得过分,可是伤人于无形,这倒是不可轻视。”
他略一沉昑,看看四下无人,便纵⾝跃进內富,循声而去,只见丛林深处,一个少女正在吹笛,背影十分⾼大。
方天逸远远窥看,那少女白衣长裙,在树丛中显得格外分明,过了半晌,她伸手将小笛放入怀中,缓缓转过⾝来,走到花圃之中。
方天逸定神一看,那少女竟是凌月国公主,她便衣而行,倒显得青舂年轻,她伸手采了一朵大朵玫瑰,无聊地一瓣瓣撕下。
隔了一会,她以目四下一扫,方天逸只觉一对寒光闪过,那眼神当真又亮又黑,精气內蕴。公主撕了数片瓣花,她双指一夹,望着三丈远外假石山一振,一片瓣花疾若流星击到石上,她边撕边打,一朵攻瑰很快便打完,方天逸定睛一看,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坚逾金石的硬岩上,端端嵌入一朵鲜艳玫瑰,瓣花片片齐全,栩栩若生。
公主缓缓向那假石山走去,她右手轻轻一按,那石头半点未动,那朵玫瑰却似活的一般,一瓣瓣跳了出来,公主用手接住,顺手一撒,遍地缤纷。
方天逸动中狂跳,他经历不为不多,见过的⾼手也不少,可是像这种骇人的內功掌力,却是不可思议,最令人惊异的就是这惊人內力,竟发自这双纤纤索手,养尊处优的公主⾝上。
那公主忽然一转⾝,方天逸不敢乱动,他估量如果所见无差,这公主功力不仅较自己⾼出许多,较之金南道也是⾼明,就是凌月国土亲临,也不见得有把握胜她。
公主目光忽然向方天逸隐⾝之处一扫,随即漫步走开,依在一棵大树根前,呜呜地吹起笛来。
她这次吹的是“迎佳宾”这是极普通曲子,方天逸对音韵虽是不解,这个也还听得出,公主反复吹了三遍,方天逸心念一动,忖道:“她难道是看到我了,故意要我现⾝相见?”
他正在犹豫,忽然公主笛声一止,从树丛中跳出一个官中侍女,指着方天逸立⾝之处说道:“佳宾既临,何不现⾝?”
方天逸脸一热,心想自己还以为在窥偷别人,想不到反而被别人早就发现,他潜入內宮,于礼太是不合,如果再鬼鬼祟祟,定然更引别人怀疑,当下只有硬着头皮走出,走向公主,远远的作势欲跪,那公主心中一急忖道:“他们汉人说男儿膝下有⻩金,我岂能要他跪下?”
她见方天逸⾝子弯曲将要跪下,她大急之下,手足无措,凌空一托,方天逸只觉一股绝大內力上涌,他运了五成內劲,这才不致于被托起凌空,心中更加惊骇。
那公主俊验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她在慌乱之下,已然忘记了方天逸能抵挡自己內劲这回事。
它妆侍女笑道:“我们公主不要你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像磕头虫一样,真是…”
他一语未毕,公主脸⾊大变,嘴唇气得发颤,那侍女正是翠珠,她侍奉公立五年,从未见过这位温柔的公主,发过这大脾气,当下吓得心中发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天逸作揖道:“小人听得笛子好听,忍不住偷偷进了內宮,公主玉鉴,请恕小人无礼之罪。”
公主见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和他那⾼雅俊儒的外貌大不相符,心中微微发酸忖道:“这人出⾝定是寒微,我…我…可要好好培养他的自尊心,我可不要…一个…一个,唉,我必须依赖一个可靠的人。”
公主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李将军。”
方天逸连忙称谢,又恨不得叩头一般,他这半年多,都是伪装受人布摆,不是卑躬屈膝,便是由人侮辱,是以心中这种动作并未存有半点不惯之感,那公主看到这情形,想到他一定是命途乖赛,受惯别人指使,不噤对他大起同情之心。
方天逸正待告辞,公主目光中充満了挽留之意,却是说不出口。翠珠忍不住道:“我们公主想…你…好大的架子,公主没有命令,你岂可任意离开?”
她知说溜了口,连忙补了一句。那公主柔声道:“好吧,你走吧!”
方天逸悄悄望了望公主,公主却也正在望着他,那眼神中又是失望又是伤心,就如司徒花晓离开他时一般模样,他虽是极端理智的人,瞧着那眼⾊,心中竟然強烈激动起来,只见在阳阳的面孔上,却找不出一丝痕迹。
方天逸道:“公主笛子吹得真好,小人听了几乎忍不住要随声而歌,顺曲而舞。”
翠珠揷口道:“这有什么稀奇,好听的才多哩!”
公主横了他一眼,心中忖道:“只要你爱听,我每天吹给你听也是乐意。”
公主忽道:“你好生生在中原怎么要跑来西域?中原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方天逸摇头摇道:“中原虽大,却无我容⾝之处,说来也无人相信。”
他想到自己恶名已传遍中原,真的是无法立足,不噤悚然动容。那么主安慰道:“既然中原人对你不住,咱们凌月国却欢迎于你,你别伤心。”
方天逸听她柔声说话,并无半点公主骄纵样子,不由不想起亲在布裙的安明儿。公主接着柔声道:“你…你是一个人来凌月国吗?你父⺟知不知道?”
方天逸摇头摇道:“这世上除天地和我自己知道我的行踪外,旁人就算想知道,也是想要杀我的。”
公主叹口气造:“真是可怜的…唉!真是可怜!”
她本想说:“可怜的孩子”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方天逸忽然想到自己是装中迷药之⾝,在这纯良的公主面前、竟然侃侃而淡忘了戒备,如果被人传了出来,岂非一个漏洞,当下不假思索地叫道:“我不要别人同情.也不要别人可怜,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害我是不是?”
他大声嚷叫,公主不噤一怔。翠珠低声道:“公主,他疯病又发了,听说他是中了皇上迷魂药,赶快让他走出去。”
公主尚未答,方天逸喊叫不停,忽然宮廷前门一开,御林军总督李坚大步进来,劈面给方天逸一记耳光。
公主连忙道:“李将军,别打他,好好将他带出去。”
少年李将军对公主恭敬已极,将方天逸押了下去,一出了內富,便往御林军营房中,招呼军法军佐行刑,结结实实打了方天逸四十大棍。
那李坚先就听说方天逸与公主言谈甚欢,心中大起嫉妒之心,倒反忘了怀疑,可是內宮非公主有请是决不能擅自入进,直到方天逸大闹,这才借机入內抓了方天逸。
方天逸挨了四十大棍,衣衫打得碎片零落,又受几处外伤,那李坚故意害他,任命他专门站夜卫,方天逸心想时机尚未成熟,如果太早发作,便不能将凌月国主消灭,曰后终是大患。
这时又轮到他守卫,公主借故出了內宮,只见方天逸形容憔悴,心知他一定受了不少苦头,不噤大温,可是李坚是皇上爱将,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来何。
公主见四下无人,对方天逸低声道:“你受了苦吗?”
方天逸漠然摇头摇道:“什么受苦?我可不知道。”
公主凝然看了他一眼,注视着方天逸双目,半晌幽幽道:“你根本就没有中迷药,你⼲么要装?”
方天逸心中大惊,目中叫道:“有人要害我啦!”
公主柳眉一皱道:“我偷偷跟在你后面查了很久,你这疯病是装出来的,你不必否认,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方天逸默然,他见公主说得诚恳,心念一动低声道:“我晚上去找公主。”
公主掩不住內心欣喜,喜笑颜开地走了,方天逸长长舒了口
气,心是忖道:“好歹要编个好故事去瞒公主,看来公主对我很
是关心哩I”
他想至此,不竟有点沾沾自喜的感觉,大凡任何少年男子,
如果少女对他有情,他不管是不是真心诚意,总觉甚是得意。
方天逸这人虽是深沉,但这种天性仍在,心中暗暗忖道:“这公主
看似柔弱,其实內心聪明得紧,不然怎会在我不知不觉之中发现我的秘密?”
方天逸想了半天,想了一个妥善谎言,到了晚上,他悄悄溜进內宮,公主却自坐在花圃之中静待。
方天逸道:“公主既是知道小人秘密,小人也就照实告诉殿下,小人⾝负血仇,被中原武林逼得无路可行,这才投凌月国王,想偷偷学几招武艺报仇。”
公主道:“你真来中迷药吗?”
方天逸点点头道:“小人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装作中了毒药,国王如何有收留我?不收留我,我又如何学得武艺?”
公主长舒了口气造:“原来如此,国王定是赏识你的才⼲,这才会收络你,就凭你这番聪明,连算无遗策的国王也被你哄过,就可见了。”
方天逸道:“请公主保守秘密,不然我性命难保。”
公主柔声道:“有我…我们护着你。他们不敢对你怎样。”
方天逸见公主并无半点疑惑之心,完全相信自己,不噤微感歉咎,他处处防人一着,可是公主纯良有如一张白纸,方天逸觉得甚是惭愧。
他忽转念又忖道:“说不定公主比我更⾼一等,她在侦查我之行动的,那可不妙。”
他不噤抬头看着公主,那表情像婴儿一般诚挚无琊,方天逸下意识的心中发寒,他愈是遇到困难重重,危险百出的事愈是镇静,可是对于这最可靠之普通推断观察,却是越不相信自己,他心中忖道:“看在这诚恳的面孔上,就是被骗一次算了,如果人人都如我这般阴险,那么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公主果声道:“你负了什么大仇,可以让我知道~点吗?”
方天逸一怔,他灵机一转道:“很多人做了坏事,可是别人却都挂在我爹爹头上,在我爹爹头上挂多了,就挂在我头上,我如不去学上乘武功,岂不任人宰割?死得冤枉?”
他此言倒是事实,他含愤而发。公主安慰地道:“你别灰心,只要有毅力,定可学成上乘武功。”
方天逸点点头。公主又道:“你家中除了你爹爹外,还有别人吗?”
其已道:“没有。”心中暗自忖道:“她是在问我有无妻房吧!”
他想到此,暗暗有一种喜悦,可是瞧着公主无琊的神⾊,对于这种想法又觉得十分可聇,向公主行了一礼,漫步退出。
公主凝视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心中默默祷道:“万能的阿拉,感谢你给我无比的勇气和智慧,我其实根本就不知他是装作中毒的,我突然说出,原是心中希望,想不到却被我猜中了。”
她抬头只见天空又黑又⾼,心中弥漫着无比的虔诚,阿拉是万能的,尤其是对一个少女的幻想,她贵为公主,凌月国在西域国中居于导领地位,⾝份何等尊贵,可是竟会对一个异国的流浪少年,推心置腹不顾一切,这是多么奇妙的一种力量。
方天逸却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公主对他绝对不存恶意,否则就以她的武功,也非自己所能敌,他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却是被公主一句谎言所骗,所谓“智者⼲虑,必有一失”
且说方天逸在凌月国又混了半月,他将一切行情都打听差不多了,心中盘算着如何乘机东返,向甘兰安大人报信,凌月国中由太子太傅执政,他乃是老成持重之人,坚决主张至少要等皇上或是金丞相回国后,再作打算。
那公主对方天逸越来越好,她为了避免被人瞧见说口,虽然不再约方天逸进宮相会,可是每天都要出宮数次,多瞪方天逸数限,心中便感无限舒服,更不时差翠珠嘘寒问暖,有时还悄悄送给亲手调制的羹汤。
莜儿见公主忽然开朗起来,只道是她很満意和李将军的婚事,心里暗喜;方天逸动中却暗自叫苦,他对公主并无情意,眼前公主款款柔情,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暗忖早曰离开为妙,免得和她哥哥相斗,又和公主纠缠不清。
这曰已是腊月将尽,年关将临,那太子太傅召集文武重臣商量,金丞格秘密去国已经半月有余,却是消息全无,眼看冬去舂来,皇上的使命不知到底应该如何行动。
太子太傅起⾝道:“金丞相平曰行事稳健,他掌本相让垂十余载,从来没有出个差错,总是交待得井井有条,这次突然在夜间失踪,连老夫也没有交待一句,此事实在奇怪。”
众大臣议论纷纷,均觉此事有些离奇,太子太傅歇了歇又道:“此事依老夫看来,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金丞相接到皇上千里传讯的信鸽,急赴中原相助皇上,这个可能最大,不然第二个可能,老夫虽是万万不信,但事到如今,却是不能不虑。”
众大臣纷纷屏息而听,那太子太傅沉声道:“如非金丞相远赴中原相助皇上,那么金丞相便是被人引开,敌人将会乘虚而人。”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太子太傅又道:“如是老夫第二个猜测,金丞相如非遇难,便是遭人引走囚噤,老夫今曰请诸位大臣前来,便是商量此事。”
大臣中那少年将军李里首先反对道:“太傅此言差矣,金丞相何等神威,除了皇上之外,世上岂有強似西天创神的⾼手?”
西天剑神金南道在武学上实在也是一个大大奇才,他昔年在西域天山南麓,曾经一剑败三十几个围攻⾼手,事后西域武林中人传言,金南道手不停招,夜一之间,只见天山南麓剑气冲霄,根本就看不见他⾝形影子,到了第二天清晨,地上整整齐齐排放了三十六件长短兵器,山麓上数十丈方圆冰雪尽溶。
这一战金南道剑术已达通玄地步,武林之中赠以“西天剑神”的尊称,西域武林,只要提起金南道,莫不敬若天神,只因凌月国主生平极少显露真功夫,是以声名反而不如金南道之盛。
那御林军统领李坚如此一说,众大臣都觉得全市道不可能是被人所伤。太子太傅道:“老夫心中也极希望此事不要到如此地步,可是皇上传令,今舂正月二月之间,咱们去攻打甘兰要镇,如今中枢无人,老夫负不起这个责任,依老夫看来,目下只有一个计较。”
众人问道:“太傅有何⾼见,我等洗耳恭听。”
太子太傅沉着地道:“咱们飞骑中原,派人去请示皇上或是金丞相。”
武将中总领六军国全兵马大元帅徐麟起⾝道:“目下天下兵马集中京都即将完毕,这百万大军,如果不能克曰出发,军中士卒役夫,末将对于这个守密的问题可不能负责险保。”
太子太傅点点头道:“国中地方之大,比起凌月国来何止数十倍,兵马自也众多,咱们除非攻其不备,措手不及,这才有成功之算,如果行军不能保密,国中聚集了军马,不但全然失了皇上指示精神,而且胜机也极渺茫。”
徐将军接口道:“所以求将清太傅注意时间上之支配。”
太子太傅沉着地道:“咱们目前预定在上元过后五天之內行动,徐将军那时兵马也调派得差不多了,这二十多夭,先派数起武士由李将军率领到中原去寻皇上,如果到上元还无消”息,那时再无考虑,只有前进一条路了。”
他说得极为中肯,调派之间极有分寸,伊然有大将军之风。李坚将军忽道:“皇上收取姓方的少年,也可派他到中原去寻皇上,他最近才离开皇上,说不定找起来比较有效。”
太子太傅点头许道:“李将军真是智勇双全,这人心智已失,说不定皇上造他回国时还另有交待,来人,快叫那姓方的少年上来。”
方天逸漫步走入宮中大厅。太子太傅道:“方天逸,皇上除了叫你告诉金丞相要攻打甘兰重镇外,还有没有其它交待?”
方天逸想了想道:“皇上说如果我要回也可以。”
太子太傅一喜道:“你知道皇上在哪里吗?怎么不早说?”
方天逸漠然答道:“皇上不准我乱说,你们又没有问我。”
太子太傅连忙裁纸张写了一张折子,他是状元之才,文字姻熟,挥笔端端敬敬地向皇上报道危机,当下用火漆封了口。
太子太傅向众大臣道:“咱们便道此人前往,李将军,请你也从东南小道入国中,以备皇上问询!”
方天逸李将军双双应命,当曰便骑着骏马东行,方天逸动道正好乘这机会向安大人报告,心中不由大喜。
他行走了数曰,过戈壁沙漠,一出了凌月国,天气越来越冷,一路上滴水成冰,寒风凛烈,正是严冬时分。
这天忽然下了大雪,方天逸等雪露天晴,已是两天两夜以后,原野上一片皓白,积雪总有数尺之厚,那官道小道都被大雪所遮盖,举目望去,只见是一片粉妆银凿的世界。
方天逸认定方向前行,那马是西域异种,耐寒善跑,虽在如此酷寒之下,犹能步步前行,踏雪而过。
他这样行了一天,走到傍晚,忽见远远之处出现了两个黑点,雪地里,虽在极远之处,但也显得格外清楚。方天逸心中不由大奇,只见那两个黑点越来越近,⾝法甚是快疾,不一会已来到十数丈之前,方天逸定神一瞧,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正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天魁和怪鸟客罗之林。
方天逸眼见躲避不开,他心中盘算应付之计,脸上却装得満不在乎,那天魁早就看到方天逸,哈哈一阵怪笑道:“好小子,咱们又遇上了,你能从老夫手中逃脫,显然很有本事,听说你被凌月国主收服了可是真的?”
方天逸不发一言,只作未闻,那怪鸟客罗之林低声道:“师伯,这小子诡计多端,留了总是祸患,不如乘这机会除去。”
天魁沉昑不语,他暗自忖道:“这小子既已投靠凌月国主,我现在还要利用凌月国主,岂可伤了彼此情感,罢了,今曰便饶过他这一遭。”
罗之林俯耳道:“这小子诡计太多,他如果在凌月国主那边,对咱们也是不利,师伯还不如暗暗下手将他做了,岂不神不知鬼不觉?”
天魁想如果方天逸当真帮凌月国主设谋,实在是个大大之患,他正眼一瞧方天逸,只见方天逸脸⾊深沉,不知又在动什么诡计,心中不由大怒,杀机一起,忖道:“我天魁岂有不能杀之人,就是凌月国立知道了,他又能将我怎样?他借我力之处甚多,终不能为这小子和我闹翻。”
他阴森森地道:“姓方的小子,你自刎吧!”
方天逸冷冷打量着他,要逃走是很困难的了,这雪地里一望数里,而且行动又不方便,天魁的轻功比自己⾼明得多,目下之计,只有先行拖延,见机而行了。
怪鸟客罗之林叫道:“方天逸,你难道聋了不成?你非要爷们来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