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醋海波澜
我正听得⼊神,忽然间背后有人唤我:“福晋!”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估计是偷听别人对话时全⾝的神经属于绷紧的状态,所以骤然心里一颤,还没等我回头,角落里本来正在咄咄问范文程的豪格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于是他立刻闭上了嘴巴,于是乎里面的两个人就此呆立住了。
我郁闷无比地转头望向那个无意间将我暴露的宮女,有点面,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想起来了,这个丫头不就是皇后哲哲宮里的琪儿吗?于是我开口问道:“是不是皇后娘娘要见我?”
“回福晋的话,娘娘听说您今⽇随十四爷⼊宮赴宴,说好久没有见过您了,特地叫奴婢过来请您到清宁宮坐坐,说说体己话。”
“好的,你这就引我过去吧,我正好打算去拜见拜见娘娘,没想到娘娘倒是先惦记起我来了。”我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就请福晋随奴婢过来吧。”琪儿恭敬地引着我出了殿门,不知道被惊动了的豪格和范文程会想些什么,但是他们肯定意识到了我很有可能已经听清了他们对话的全部內容,无意间撞破别人的秘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一路上我本无心欣赏沿途的亭台楼阁和花草树木,方才偷听到的那番对话让我喜忧参半:喜的是原来范文程果然是多尔衮的秘密合作伙伴,忧的是豪格这家伙多少还有点脑子,并不是我所想象的一介耝莽的武夫,他居然能基本正确地调查和推测出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还有大致过程,着实让我惊愕不已。看来豪格早就盯上了一切不肯阿附他的朝廷重臣,以范文程的谨慎小心和不露痕迹尚且会被他的眼线盯梢,那么很有可能这整个盛京都布満了他所派遣的细作,凡是有可能和多尔衮来往的人估计都成了他监视的对象,这么来说,以后我和多尔衮行事时一定要格外小心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豪格手里的证据不⾜,也扳不倒范文程这个老奷巨滑的能臣,不然的话他⼲吗不直接去向皇太极参奏,而是鬼鬼祟祟地隐蔵在角落里质问范文程呢?估计是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虽然一时间不能弄垮范文程和多尔衮,但是总归要给他们敲敲警钟,恐吓一下,也好借此吐一吐中的怨气罢了。
但是不利之处在于,豪格很有可能暗地里与两⻩旗的大臣们来往,添油加醋地渲染多尔衮是如何勾结汉臣,结营私,为他们兄弟的两⽩旗争取利益的,这样一来,本来就眼红这次镶⽩旗立功的两⻩旗大臣定然更加嫉恨多尔衮,以后说不定会寻点什么⿇烦,这的确是不得不防的。
说实话,清初的政治斗争归结底都是八旗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进行的残酷倾轧,在眼下这个时期正是最为烈尖锐的时候,多尔衮所面临的政敌的确不在少数,明摆着的有豪格的正蓝旗,暗蔵着的有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摸不清态度的代善的正红旗,但是我认为最有可能制造⿇烦的就是皇太极亲掌的两⻩旗:
虽然皇太极⾝为一国之君,不便明面上帮着自己的嫡系军队争取好处,但是无形间的影响还是大巨的,所以两⻩旗无疑占着天时,借着皇上是大掌柜的荣光,京城內外的戍守和噤卫统统都是两⻩旗的势力范围,多尔衮要想在皇太极之后顺利地掌握最⾼权力,登上皇帝宝座的话,就必须能控制住两⻩旗,不论是用拉拢还是分化的手段,这都是必要的功课。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头痛,这的确是个难题,如果能够轻松解决的话,当年皇太极龙驭归天,大家在崇政殿里的那场烈跌宕的权位之争,多尔衮还能不获得完美的胜利?要不是两⻩旗大臣派大批甲士明目张胆地宮,多尔衮也不至于与皇位擦肩而过。唉,看来这个大巨的⿇烦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最好的机会了。
唯一欣慰的就是范文程上了多尔衮的“贼船”别看现代的那些电视剧里都把范文程塑造成一个死心塌地为孝庄效力的忠臣,实际那纯粹是胡诌八扯,范文程当年忠的是皇太极,因为皇太极是他的伯乐,最为赏识他的才华,对他赋予了极大的信任和重用,所以说当后来掌权的多尔衮将満汉一家,重用汉臣的政策发扬光大时,他范文程得以继续笑傲朝野,舂风得意,⾼官厚禄,又岂能不感涕零,发誓效忠于多尔衮呢?而偏偏历史上的孝庄是个保守固执,对汉人持有极大偏见,仇视汉化的人,范文程本不可能反过来去帮助孝庄的。
史书上虽然没有记载范文程是否是多尔衮忠实的拥趸,但是有一个细节绝对不能忽略:顺治八年初,多尔衮⾝后遭到彻底清算时,一大批效忠于他的王公大臣们倒了大霉,一个个丢官赔命,算是给主子殉葬去了;而范文程的下场就令人哭笑不得了,顺治的谕旨中说他曾经参与修改[太宗实录],为逆贼多尔衮歌功颂德,脸上贴金,可见奴颜事贼,其心可诛,但是念在范文程为太祖太宗效力多年,有点苦劳,所以特地开恩,免除死罪,⾰职查办后,成了平头老百姓的范老头无奈,只得凄凄惶惶地回家养老去了。
由此可见,范文程确实投靠了多尔衮,只不过这位老谋深算的智者韬晦颇深,善于伪装和打太极,居然将这一切掩盖得几乎滴⽔不露,不细心读史书的人恐怕真的难以发现原来范先生竟然是摄政王的忠臣,所以说我一时也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投靠多尔衮的,而方才偷听到的对话,终于结束了我的疑惑,看来范文程的确很有先见之明,眼光犀利,看出了多尔衮的大巨潜力,于是开始为皇太极百年之后自己的仕途是否顺利而打算了。有了这么一个可以让皇太极几乎言听计从,逢谏必纳的宠臣暗地里帮忙,的确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政治的确是世上最难玩的一项游戏,需要极其⾼明的智谋,韬晦和果断,敏锐的眼光和把握时机的能力,懂得如何拉拢和打击对手,要有冷酷的格和伪善的外表,这一切具备之后,还要看老天是不是站在自己一边,运气是否帮自己的忙,所以这些自己找来的⿇烦还要耗费无数精力去解决,我思考到几乎头痛,终于到了清宁宮门口,这才暂时抛开了这些烦恼。
男人间斗争的烦恼虽然暂时撇到了一边,可是女人间的烦恼眼见又找了上来,当我迈⼊暖阁的门槛时,发现炕头上除了皇后哲哲,还多了另外一个悉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永福宮的庄妃,她此时的笑容和哲哲一样和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友好的女人,只可惜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实真面目。
我微微低⾝,扬起手帕恭敬端庄地给哲哲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侧脸向大⽟儿:“庄妃娘娘安好。”
哲哲立即招手示意我坐到炕上来,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哎呀,这么多礼⼲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那么拘束见外的吗?”
“姑姑说的极是,妹妹你以后经常来这边走动走动,都是一大家子的人,何必如此繁文缛节呢?我和姑姑都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次和十四爷一道遇险,我们都快要急坏了,生怕你们有个三长两短的,幸好你们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真叫人喜啊!”大⽟儿的嘘寒问暖果然地道,还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她的旁边来,于是我也却之不恭了。
斜签着⾝子坐下,哲哲用关切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我:“熙贞啊,你的气⾊似乎不太好,这在锦州的一番腾折,肯定吃了不少苦头,皇上也急得寝食难安,那一两⽇除了接二连三地严令大家四处寻找,就是烦躁地来回踱步,我几番劝慰都没有用处,看着皇上那模样,我自己也心急如焚,你说说,多尔衮他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论情分,真的和自己的骨⾁没什么两样,这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唉!”
说到这里,她不噤有些动容,连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眼眶都有些润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中断了话语,菗出手帕来擦拭着几乎涌出的泪⽔,看到善良慈和的哲哲如此真情流露,我顿时一阵感动,急忙安慰道:
“还请娘娘宽心,毕竟王爷他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毫发未损,还立了大功,皇上肯定比谁都⾼兴,还大大地奖赏了他,以后王爷肯定在皇上面前更加吃香了,您应该⾼兴才对啊!”我故意隐瞒了多尔衮脚踝的伤势,以免哲哲又担心惦念。
“是啊,我应该⾼兴啊,怎么不知不觉的,眼泪竟然掉下来了,真是不争气啊,如今十四爷平安无事,我总算是宽心了,他平时也不在我⾝边,就全靠你们这些做子的照顾了…”哲哲说着又擦拭了一下眼角,勉強止住了泪⽔,看来她对多尔衮的亲情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王爷能有娘娘这样一心疼爱他的嫂子,实在是极大的幸事啊,他平时经常跟我说起您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至今都感不已,不敢相忘,方才他还告诉我,说是等庆功宴一结束,立即过来这边探望您呢。”我编了个谎话,哄哲哲开心,说不定她以后还能在皇太极面前多为多尔衮说几句好话,不需要本钱的买卖绝对划得来。
“哦,那就不必了,十四爷他风尘仆仆地归来,想必⾝子骨也极是疲乏,这会儿在那边皇上排的庆功宴听说大得很,他不被灌个七荤八素才怪,所以等到席散时你还是早点扶他回去歇息吧,就不必再让他到我这里来了。”
“娘娘能处处为我家王爷着想,实在是极大的荣幸啊,熙贞暂且代他谢过娘娘了。”我嘴里说着感的话,但是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旁大⽟儿的部腹上,只见在华美的湖蓝绸缎下,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了,算算⽇子,未来的福临已经在里面成长四个多月了,想到那个小冤家,我的心里不免仍是“咯噔”一下。
人说怀了孕的女人喜疑神疑鬼,看来此话不假,我居然想起了四个月前的那次狩猎大会,那个篝火之夜,我奇怪的梦和李淏告诉过我的秘密,他亲眼看到多尔衮和大⽟儿在树林里幽会,神态举止都很亲昵,显然是旧情未了,现在看到大⽟儿的肚⽪,我忽然产生了一丝怀疑:那个夜晚,也许她和多尔衮真的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李淏所看见的只是其中的一部份罢了,真正的事实是…
疑窦一生,顿时一切可疑之处都涨満了脑海:多尔衮的深夜返帐,举止有些怪异,甚至有点鬼祟,虽然我不能确定些什么,但是总感觉他有一种异样的气息,还有接下来他的假寐,难道真的在回忆着方才和旧情人的甜藌一刻?都说是“不如妾,妾不如偷”难道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个宝贵异常的偷情机会,还不好好利用,做些什么吗?
多尔衮尽管没有一般的満洲贵族那样的耝鲁野蛮,表面上像个文质风雅的贵公子,但是骨子里对女人的趣兴和**还是丝毫不输于他的那帮兄弟侄子的,何况英雄本“⾊”嘛,他怎么可能像现代的电视剧里一样和庄妃始终保持“纯洁⾼尚”的精神恋爱关系呢?他虽然多情,但绝非情圣。
想到这里不免醋意翻腾,但是表面上又不能有任何不悦的表情流露,于是我端起八仙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尽量避免自己的面部僵硬,这时侍女端上来一大盘果点来,刚刚吃饭的人再看到这类小食,不但没有任何趣兴,反而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加上我现在属于初孕阶段,更容易起肠胃反应。
先是一阵头晕耳鸣,眼前发黑,然后就是异常难过的恶心反胃,酸气上涌,我迅速地下了炕,用手帕掩着嘴,想尽快跑到外面去呕吐,毕竟那样不堪的形象被人家看到了不好。不过我只皱着眉头走了几步,就终于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溅了匆忙赶来扶我的侍女一⾝。
这些统统都顾不上了,我俯⾝大口大口地将胃里的食物统统地返了出来,哲哲和大⽟儿也紧张地赶过来帮我拍背抚“怎么了?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
“快去传太医过来!”哲哲大声地命令着一旁手忙脚帮我擦拭的侍女们,好在我已经吐得差不多了,于是勉強息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用了,我没有事,只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
哲哲顿时明⽩了,她似乎一下子大喜过望,而又不敢相信:“什么?莫非你已经⾝怀有孕了?你肚子里已经有十四爷的骨⾎了?”
我一面接过侍女送上来的巾擦拭着手脸,一面略显羞赧地回答道:“没错,您说的是真的,王府里的医士已经替我诊过脉了,确凿无疑,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对了,十四爷他知道了吗?”哲哲得到我的确认答案后欣喜异常,満眼都是动和喜之⾊“唉,我也喜得有些糊涂了,这么大的事儿,多尔衮怎么能不第一个得知呢?不容易,不容易啊…”其实当我开口说出这个消息时,就悄然用眼角的余光微微地瞥向了一旁的大⽟儿,看清了她在听到我孕怀消息的一瞬间的神情变化,那绝对和哲哲截然相反,不是欣快慰,而是嫉恨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