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七十八章 后宫险恶
大概我这话太容易令人误会,起其他什么不妙的联想了,因为我见她闻言之后,一张小巧的脸立即苍⽩了。于是,我微微地笑了笑,改换了语气,问道:“你不必害怕,女人能为她的男人生育子嗣,实在是件好事。别的不说,就说这后宮里头,哪个女人不是巴望着给皇上生个阿哥公主的,将来也好有个倚靠?我就算能照顾你一时,也照顾不了你一辈子。将来你真正要倚靠的,也只有你的儿女。所以,你能有幸孕怀,应该⾼兴才是,不用这样忐忑不安的。”
说到这里,不等她回答,我突然明⽩她究竟在害怕什么了。她不单单如其他初次孕怀的女人一样,担心保胎的辛苦,担心分娩的艰险,而是在我面前格外地拘谨和担心,她怕我会小心眼容不下她。毕竟妾有了男主人的孩子,子虽然表面上不能发作,可心里必然是妒忌和痛恨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畏惧于我的权势和地位。
“娘娘的教诲奴婢都悉心谨记了。奴婢能够怀上皇上的龙种,实在是莫大的福分,也是琢做梦也不敢想到的好事,奴婢喜还来不及呢,更不敢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担忧。娘娘对奴婢这么多好处,这般细心关照,奴婢实在是感,只是不知要怎么报答才行。”
她说话的音调很是柔和,让人听在耳朵里,就像和煦的舂风吹拂而过,格外地惬意。虽然她这样习惯低眉顺眼的女人,在我看来比较无趣,不过也许男人大多数时候会喜的。毕竟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必动脑筋,不必耗费心思,可以享受到一种⾼⾼在上的感觉。不论是明朝还是朝鲜。名门贵族家地女儿都是从小就一直灌输以这样的教育,以男人为天,一切都要遵从男人的意志,要贤良淑德,不能有半点反抗。可后宮里的満蒙女人们却是缺乏这种修为的,她们热情奔放,又免不了耝鲁无忌。多尔衮看厌了这些女人。偶然有个孝明这样温柔顺从的女人在⾝边出现,自然就生出了一种新鲜感。当他心情烦躁需要寻求宁静的时候,和她待在一起,地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的确是出于真心地为她好,为她着想,所以也免不了唠叨着叮嘱起来:“你我也算是姐妹了。又不是外人,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你也没有什么后宮争斗的经验,现在有了⾝子,就要格外地警惕,提防那些妒忌你。想对你下手地人。绝对不能让她们得逞了。我叫你搬到这里住,也是这个意思。你最好不要轻易出去走动,也不要轻易地回內院去,尽量少和外人接触。尤其是吃的,用的东西,都不要接受外人给的;就算抹不开面子非得收下的话,也不要吃不要用…”
孝明那柔和的眉⽑渐渐挑⾼了,一双纯清简单如泉⽔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望着我。显然,她是不明⽩我为什么会谨慎到这个地步。好像她只要出了这里,就到处都是危险莫测地陷阱一样。
没办法,我只好现⾝说法了“你还别不信,把我地话当作了耳旁风。到时候自己吃亏----别人的事情不说。就说我吧,当年刚刚进了潜邸。也是不知道天⾼地厚,还觉得自己聪明,结果没几天功夫就被人算计了。当时不过是在假山上往下走,就被人从背后推倒。也幸亏我命大,只摔破了脑袋;怀着大阿哥和长公主的时候,去后宮请安,收到了别人送的一只填了香草的香囊。幸亏我长了心眼令人检查,发现里头竟然有能让胎儿堕掉的麝香。再说说别人的,当年太宗皇帝的八阿哥就是夭折的莫名其妙…”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应该适可而止了。毕竟做贼心虚,这旧事重提也是不光彩地,这个秘密就继续湮没着吧。
她的神⾊终于变了,有点悚然之⾊“想不到,娘娘当年还遭遇过这么多惊险。不过好在上天庇佑,您又天生洪福,才能一避过这些灾祸,现在也是苦尽甘来了。若不是娘娘慧眼识破奷人诡计,恐怕现在也没有大阿哥和长公主了。听您讲起这些,奴婢还真是害怕得很。”
见她倒是虚心受教,我也更加欣慰了。“害怕倒也用不着。毕竟你现在在我⾝边,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只不过我也只能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将来小阿哥或者小公主出世,你还是要搬回去住的,到时候就只能你自己小心了。女人啊,没有儿女的时候要注意保护自己;有了儿女之后,还要同时保护他们。肩膀上地这副担子,确实不轻。我不是教你诈,而是教你如何自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马虎大意,给别人可趁之机。”
我唠叨地差不多了,看看她也吃不下什么,又一直斜签着⾝子坐,时刻保持着恭谨谦卑的姿态,时间稍长地话,不累也难。于是,我就端起茶杯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回去歇息吧。好好觉睡,养好⾝体才最是要紧。”
她自是感,再一次道谢之后,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才去了。
时间过得倒是快,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眼下已经是金秋时节。虽然京城里倒也不算如何寒冷,不过阵阵西风,还是吹⻩了枝头的叶子,御花园里原本争奇斗的花朵们也凋零了不少,连荷塘里的莲叶也零落得不成样子。不过苏拉们陆陆续续地搬来一百多株品种不一的花菊,倒是绽放得正是绚烂,在庭院里形成了一片花的海洋。秋风吹拂过来,花海层层起伏,摇曳生姿,煞是赏心悦目。不用说,这又是某官孝敬的了。
这天是九月十五,仁智殿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按照我定下来的规矩。后宮妃嫔们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要过来请安。眼下⾝怀有孕的孝明住在我这边,她们自然也要借着给我请安地机会顺便探望她,再当着我的面,表现出姐妹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来,也好让我瞧了⾼兴。
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也不能把孝明继续蔵着掖着。也就派人去找她过来了。现在她已经妊娠三个月了,不过穿了宽松的旗袍,不论是从正面还是从侧面,都看不出有什么⾝材上的变化。
我知道她在我面前一贯局促,为了让她安心养胎,所以这一个月来我除了偶尔派人过去送点吃的喝的。就再没有和她见面了。一个月不见,我觉得她地气⾊也没见什么好转,似乎人也清瘦了些,显得很没精神。我将她叫到⾝边来,示意她坐下来,先是和颜悦⾊地慰问一番,然后拉过她的手来摸了摸。有些冰凉。
我有些诧异了。“太医院给御膳房列过单子,每天都悉心给你准备特殊膳食,也好滋补⾝体利于保胎。可本宮怎么瞧你,都不像滋补过的模样,这都三个月了,你还吃不下东西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她低垂了眼帘,小声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近些⽇子也不怎么反胃不适了,只不过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差了些。”
“本宮觉得你似乎有些气⾎两亏的意思。太医给你瞧过了没有?怎么说地?”
“太医倒是过去奴婢那边,给奴婢诊脉过,说虽有些气⾎不⾜,却也是妊娠时候的正常症状,没有多严重的。这几天来。奴婢每天都服用阿胶。还吃些红枣羹,炖木耳。想来效用没有那么快。现在还看不出明显的改善,应该过个十天半个月,方才见好。”
我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如果下个月我见你还这样,可就要拿你⾝边的奴才们问罪了。”
坐在我下首的萨⽇格大概是见孝明尴尬,为了缓和气氛,她微笑着说道:“淑妃妹妹毕竟年纪小,又从来没有做过额娘,没有半点经验,难免会在这些方面疏忽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周围有那么多奴才伺候着呢,妹妹怀地可是龙钟,哪个敢有半点怠慢,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妹妹一直也不是⾝子骨很強健地人,眼下肚子里又多了一个,气⾎亏耗些也是正常的,奴婢记得娘娘当年刚刚怀大阿哥和长公主的时候,也是这样脸⾊不好,精神萎顿的。”
“哦,是吗?当年的事情,本宮倒是记不太清楚了,若真如贵妃所说,那么本宮倒是错怪你了。”我略略回忆了一下,似乎萨⽇格说的没错,我当年刚刚孕怀的时候,也曾经消瘦过一两个月的,后来肚子大了,才渐渐胖起来的。
孝明苍⽩地脸上渐渐浮现了一点淡淡的红霞“娘娘是关心奴婢,才会那样说的,哪里是什么错怪啊,奴婢感娘娘还来不及,就更不敢有什么他念了。”
我侧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腹小,还好,已经有一些起凸了,我就怕她现在这么瘦,会亏待了肚子里的胎儿。眼下看来,也还算正常。我忍不住好奇道:“现在这里头地龙胎也快成形了,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现在就能知道该有多好,给孩子准备⾐裳地时候也只需准备一种就好了。”
她低了头,柔柔地瞧着自己的部腹,更加涩羞了:“听说孕吐得厉害就多半是男孩,不怎么厉害多半是女孩。奴婢前段时间虽然胃口不怎么好,不过呕吐地次数倒是有限的,想来很可能里头的是女孩。”
其他女人们对这个显然也很有猜测的趣兴,于是七嘴八⾆地议论道:“嗯,确实有这样的说法,有可能真的是小公主,淑妃这么漂亮,生出来的公主想必也是个美人坯子。”
“这些话也未必就能作准的,连太医都瞧不出男女,更何况那些闲人传言呢?有些人家想生儿子,可偏偏妾们却生出一连串女儿来;可有些人家儿子成堆,想要个女儿却不得。”
“是啊,别人不说,就说太祖爷,前前后后有十几个后妃,生了十六个阿哥,可格格只有五个。眼下皇上虽然儿女不多,可也有两个阿哥一个公主,再接下来,很可能又是个阿哥。”
“现在月份还太早,也不好这么说。等到肚子大些,就瞧出来了。都说肚子圆圆且靠下的是女儿,肚子有点尖还靠上的是儿子,究竟是阿哥还是公主,到时候瞧一瞧,就八九不离十了。”
我看她们越说越是起劲儿,给孝明造成的庒力很大,就故意咳嗽了两声。她们注意到了,这才纷纷闭了嘴巴。
我说道:“阿哥也好,公主也罢,只要是皇上的骨⾎,皇上都一样喜。毕竟皇上眼下已是不惑之年,纳了一大堆嫔妃侍妾,可照样是膝下凉薄,比不得其他人家。本宮瞧着,皇上喜女儿倒是胜过儿子的。你们也瞧见了,皇上这些年来待长公主,可远远比待大阿哥和二阿哥亲昵呢。”
众人立即点头附和,没有一个敢有什么异议的。虽然她们谁都巴不得孝明生个女儿,甚至⼲脆保不住胎儿,可在我面前,谁也不敢有这样的情绪流露出来的。我瞧在眼里,心里有数,警惕心就更強了。于是,我对孝明说道:“待会儿本宮要带她们去后头院子里赏花,你现在⾝子不同,最好不要闻太多花粉味儿,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是。”孝明起了⾝,给我行了礼,又依次和其他嫔妃们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去了。
她走了之后,我准备带领众人去后院赏花,忽然想到了这半个多月来都没再见过东海了,就派人去传他过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东海蹦蹦跳跳地来了。几个正在和我一起赏花的嫔妃立即转⾝给他行礼。他倒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托大,对这些长辈们毫不理睬,径直冲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的双膝,奋兴道:“额娘,您好些⽇子不去探望儿子了,儿子好想念您啊!”我摸了摸他那剃得溜青的小脑袋,笑道:“你既想念额娘,⼲嘛不直接来这里找额娘?额娘似乎从来也没有噤止过你来前庭啊。”
东海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讪讪道:“儿子倒是早就想主动来的,就是悄悄地琢磨着,额娘若是惦记儿子,肯定会派人来找儿子的;若没人来找,多半是不惦记的。”
他这话颇有几分幽默,几个女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竟被他这么个小⽑孩只三言两语就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尴尬间,忽见他的小手里攥了条浅紫⾊的丝帕,有点眼,我诧异着问道:“咦,你手里怎么拿着个女人家的物事?”
“儿子刚才来这里的时候,在殿外的台阶上捡到的,心想这是不是额娘不小心遗落的,就顺道给您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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