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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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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下雨天。

  午后三点“飘香咖啡馆”门堪罗雀、一室冷清,让梓薰已经够恶劣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这几天,她受⽗亲的指责及阿姨的奚落,说她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连一个二十岁的人都看不住。

  相亲的人不是她、逃走的人也不是她,为什么所有过错统统推到她头上?而存心摆道的始作俑者、她同⽗异⺟的妹妹,被骂了几句,再撒个娇,就被原谅了。

  她没有再为自己辩解,⼲脆任凭他们误解,因为即使她说破嘴,也无法平反些什么。

  梓薰拧着眉,意志消沉,细微的叹息甫落,一旁的电话不期然响起,让她猛然一怔。

  她轻拍了下口,才拿起话筒。“飘香咖啡馆您好。”

  “请找一位麦梓薰‮姐小‬。”

  来电者是一名男子,听起来年纪颇轻,陌生的声音中带着一点严肃。

  “我就是。”梓薰语气略显迟疑。“请问哪里找?”

  “这里是‘LionHeart’,上星期你在本店一共消费了十五万的金额,⿇烦你今晚务必把费用结清。”

  对方的咬字清晰,口条清楚,但她却一头雾⽔,摸不着头绪,也被那六位数的金额吓了一大跳。

  “LionHeart?”她低喃,一会儿才恍然惊觉那是一家男公关俱乐部的名称。

  “呃…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上星期并没有去消费。”她急忙说明。

  唯一那次,是她的妹妹庭仪央求同行,而且那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当晚的费用,临走前她也用信卡付清了呀!

  “麦梓薰是你没错吧?”男子嗓音沉了几分。

  “我是,但上星期我本没去过,怎么可能消费签帐?”她则不自觉地提⾼了音量。

  “既然留下的资料是你没错,那就过来把帐结清。”

  男子语气透着不耐,显然对她企图赖帐的行为感到不以为然。

  梓薰默然不语,一股风暴在口凝聚。

  会涉⾜那种场所,并用她的名字签帐的人,她心里有数…

  为什么不是她做的事,到头来都要她来承担?!

  昂面情绪闷在她心里终于満溢、爆发,她咬了咬,还是拒绝。“我不会过去的。”

  “那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对方沉昑须臾,继而缓缓道出决定。

  “咦?”梓薰颇感吃惊。

  “明天见。”说完,男人便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话筒传来的“嘟嘟”声,梓薰不由得愕然怔愣住。

  “哪有这种事…”她瞪着话筒,半晌,只挤出一句带点气愤又无奈的低喃。

  明天见?!

  梓薰开始认真思索起明天是否要关店休业一天…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心始终不平静。

  咖啡馆打烊后,梓薰打电话给妹妹庭仪,询问她是否以她的名义,在男公关俱乐部积欠⾼额费用。

  麦庭仪在电话中否认,未多谈,便以忙碌为由,切断了通讯。

  之后,梓薰又试拨了几次‮机手‬,换来的是她关机的对待。

  梓薰摔下话筒,兀自生起闷气。

  环视着唯有自己一人的咖啡馆,一阵強烈的空虚和委屈猛然袭上心头,氤氲了她的双眼。

  没有人帮她、跟她站在同一阵线上,而她只得不断被迫接受那些不该属于她、却总落在她⾝上的责任。

  她说的话,从来没人想听,也听不进去。

  为什么?梓薰不止一次扪心自问,仍旧只有茫然。

  她黯下眼,又拨了一通电话,是给未婚夫的。

  ‮机手‬滴铃铃的响了好久,最后‮机手‬因为无人接听而被转进语音信箱,连唯一可以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了。

  她颓丧的搁下电话,心比外头寒流来袭的气温还低。

  寂寞,是她最好的朋友…

  翌⽇,飘香咖啡馆还是照常营业。

  梓薰一边期待有顾客上门,一边又担心俱乐部的人登门要债。

  幸好直到目前下午两点半为止,上门的客人都是来喝咖啡的,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弛许多。

  今天的生意很不错,几乎是平常的一倍,让她脸上多了一点笑容。

  门把上的铃铛发出清亮的声响,梓薰连忙自吧台后起⾝,噙着微笑接来者。

  “光临…”

  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她明显呆住。

  男人看见她,忽而眯起黑眸,觉得她似曾相识。

  梓薰当然记得他…应该说,他出⾊的五官,让人想忘记也难。

  上次在精品旅馆VIP室碰面,他的脾气和冷漠,也同样教人印象深刻…

  “请问,麦梓薰‮姐小‬在吗?”马苍润盯着她问,口气极富礼貌。

  昨天电话中那个強势的男人是他?

  梓薰的心口揪了起来,犹豫片刻,她才回答:“我就是。”

  如果可以,她很不想承认,因为他不是来喝咖啡,是来讨债的呀!

  但否认的谎言,她又说不出口。

  “我是LionHeart的Jun,昨天打过电话。”马苍润直视她,回想曾在哪里见过她。

  果然是他…

  “我不会认这笔帐的。”梓薰余怒未消,硬着口气说,不想当冤大头。

  马苍润未置一词,视线仍没移开。

  梓薰被他盯得浑⾝不自在,脸颊发热,罕见的坚决姿态,在他強而有力的眼神下,逐渐溃散。

  她畏怯的神态,反倒勾起马苍润的记忆。“是你…”他二哥的相亲对象。

  “咦?”梓薰不太明⽩他的意思。

  在她⾝上,他感受不到女人的优点,既不守时、又不够慡朗明快,给人一种窒闷感…

  她像一朵乌云,虽然无害,但也不想靠近。

  “十五万的费用,⿇烦你尽快结清。”马苍润切⼊主题。

  因为是指名他的客人签的帐,所以在俱乐部结算前必须请客人把金额缴清,否则就得由他负责。

  虽然十五万之于他,仅是九牛一⽑,但没道理在他花费精神心力接待客人后,还得自行消化费用,这种赔本生意,他绝对不容许发生。

  “那不关我的事。”梓薰这回真的被妹妹怒,不愿再替她收拾烂摊子。

  “上头留的是你的资料。”马苍润把帐单递到她面前。

  她没有接下的意思。

  “麦‮姐小‬,请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他的俊脸沉了下来。

  她抿不语,消极的抵抗。

  他不再说话,她却开始感到心虚,于是悄悄抬眼瞄他,发现他冷着脸,闇黑的双眸⾜以将人冻伤。

  她呼昅一凛,立场逐渐动摇。

  他的眉眼有着无比的自信,是她所缺乏以及向往的。

  在她将要屈服前,突然有客人进门,及时制止她脫口要付帐的话。

  “还不去招呼客人?”见她愣着,马苍润反过来催促。

  像‮生学‬受到老师的批准似的,梓薰这才踅回吧台,抓起MENU、倒了两杯⽔,面带笑容的端给客人。

  这是马苍润第一次看到她笑,像一朵⽩绵绵的云,看起来顺眼、也舒服多了。

  点好餐点,梓薰回到吧台后调制咖啡及蛋糕,⾝手俐落、神情‮悦愉‬,她是真心喜做这些事。

  咖啡的浓香弥漫整个空间,独有的气味具有安抚与镇定的功效,在寒冬中啜饮一杯,无论⾝心皆能获得温暖。

  看着素不相识的人,喝了她煮的咖啡后露出快的表情,就会受到鼓舞,有了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

  送上客人的下午茶套餐,一回⾝,看见立于吧台前的男人,梓薰上扬的嘴角,随即垮下。

  马苍润睇着她,然后在吧台前的⾼脚椅坐下。

  他浑⾝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即便不说话,也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咽了咽口⽔,梓薰一股作气的把话讲完。“如果你想喝咖啡,我很乐意请你留下,不过,若是要等我付钱,那就请你离开。”

  说完,她的心脏急跳,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说话时,看着别人是礼貌,你不懂吗?”马苍润睨着她低垂的脸庞,语气平缓的指正。

  她畏缩的模样,实在很碍眼,又从⽩云变回了令人厌恶的乌云。

  “总之,不关我的事,我不会付帐。”梓薰依言抬起头,在触及他深邃的黑眸后,又慌忙别开视线。

  不知道为何在面对他时,总令她感到极不自在,他过于优越的外型和不凡的气质,莫名勾起她內心的自卑。

  对于任何出⾊的人,无论男女,她都有相同的困扰。这是否也算是一种病?

  “你非付不可。”马苍润不容置喙道。

  “我没去消费,为什么非得支付那些钱?”梓薰不服气地道。“这不是等于变相勒索吗?”

  “勒索?”马苍润眯起眼审视她,语气里透着危险。

  梓薰缩起下颚,马上又屈居于弱势。

  “麦梓薰,不要考验我的耐!”马苍润板起俊脸,不喜在无谓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具威吓力,让梓薰瑟缩了下,无辜的噘起,几近自言自语。“我不付…”

  他瞪住她,竟然感到没辙。她若坚持不肯认帐,他又能拿她怎么办?总不能像对付男人一样,揪住她的⾐领,強迫她把钱出来。

  “那真正的债主是谁?”思忖了下,他问。

  梓薰犹豫了下,才呑呑吐吐的告知:“如果没有错,应该…是我妹妹。”

  “如果?应该?”马苍润淡淡扫了她一眼,对她模棱两可的说法很不能茍同。“可以联络到她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不保证她会来。”梓薰没把握。

  毕竟,她说的话,从来没人听得进去,更遑论遵从。

  马苍润微微拢起浓眉,对她有气无力的说话方式很有意见,觉得好像在跟什么幽灵对话似的,怪不舒服的。“⿇烦你联络一下,我在这里等她。”

  梓薰依言拨打电话给妹妹,顺利接通后,告知目前的情况,要求她到咖啡馆一趟。

  电话彼端的麦庭仪一听见是“Jun”二话不说便欣然允诺前往,本没把帐款的事放在心里。

  她‮奋兴‬的语气出乎梓薰的意料,不过她愿意来就好。

  “她说马上就过来。”梓薰转述道。

  “谢谢。”虽然他总是強势,但该有的礼貌,马苍润也不会省略。

  之后,两人没再谈,梓薰则着手研磨咖啡⾖、煮起了咖啡。

  马苍润则静静地盯着她忙碌的双手,以及工作时认真的清秀脸庞,并于无意间端详起她的五官…

  小巧的脸蛋,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秀的鼻子和粉嫰的双,不是会让人惊的长相,就连气质也是淡淡的、浅浅的,就像一杯开⽔,无味但清透。

  梓薰小心翼翼的取出英国骨瓷花卉杯盘,将刚煮好的咖啡,缓缓倒进杯里,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马苍润凝视着她,举手投⾜间,竟有一番难以言喻的俐落与优雅,神情专注且温柔,莫名昅引他的目光。

  抬起头,梓薰赫然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瞳,心口陡然一震,烈狂跳。她垂下眼睫,把咖啡端给他。

  马苍润狐疑的觑着她。“给我的?”

  “嗯,请你的。”梓薰轻声回道。“加糖或精吗?”

  一阵香气钻进鼻腔,沉昑了下,他道过谢。“不必了,谢谢。”接着,他啜饮了一口…

  黑咖啡虽苦,但浓醇且温滑顺口,齿颊留香,不单单是使用上等咖啡⾖就能煮出一杯好咖啡,添加的⽔、火候温度的拿捏,都是重点。

  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就无法煮出令人満意、甚至难忘的味道。

  手中的这杯咖啡,确实符合他的⾼标准,満⾜了他挑剔的味蕾。

  “很好喝。”马苍润望着她,不吝于给予赞美。

  她不凡的手艺,让他对她的评价提⾼不少。

  他的称赞虽然简单,对梓薰而言却弥⾜珍贵,十分受用。“谢谢!”她展露笑靥,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马苍润淡然一笑。“你应该多笑的。”他看着她,突然这么说。

  “咦?”梓薰一脸惑,心思有些跟不上。

  “你笑起来好看多了。”他直率的道出观感。

  梓薰的粉颊马上浮现‮晕红‬,即使內心欣喜,却别扭地敛起嘴角,假装不在乎,从冷蔵柜中取出一块原味起士蛋糕装盘,附上小叉子,再度推到他面前。

  “这也是请我的?”马苍润挑眉问她。他当然知道是,只是看不惯她一副小媳妇模样,因此故意想让她说话。

  “嗯。”梓薰颔首轻应,没有要接话,跟他攀谈的意思。

  “你自己做的?”他又丢了问题给她。

  “嗯。”这回,她更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没看他绝不是讨厌他,相反地,就因他的男魅力,总令她脸红心跳,所以⼲脆消极的不看他。

  “你怕我?讨厌我?”对于她的刻意忽视,马苍润略感不悦,并非在乎她的观感,而是优越的男自尊心作祟。

  “不是…”梓薰拿着抹布,胡的擦着桌面,装着一副忙碌的样子,为的就是避免与他正面接触,免得老是心跳失序、⾎逆流。

  “你很不把人看在眼里,嗯?!”马苍润口吻意外的轻,却含不満,将她的刻意回避当作目中无人。

  被这样冷淡对待,令他很不是滋味,在他有印象以来,从来、他从来就没有遭受过这样待遇的经验。

  从小,他就受尽长辈的宠爱与呵护,长大后,则是受到师长及女孩们的喜爱,在同侪之间亦十分吃得开,他是自负的、也有本钱自负。

  不看他,是因为他长得太帅、太耀眼,导致自卑的她不敢直视,这么露骨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梓薰怕越描越黑,⼲脆来个相应不理,任凭他误解。

  马苍润若有所思的瞪住她。

  这个女人和他二哥相亲时迟到,事后也不见她登门表达歉意,一下子脸红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下子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突然间,反倒挑起了他探究的兴味。

  “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他冷不防地问她。

  终于,梓薰反的抬头望向他,神情茫然。

  “赌你会不会爱上我。”马苍润的言论十分具冲击

  梓薰的脑袋有一瞬间空⽩,无法理解他没头没尾的赌局內容。她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否则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如果半个月內,你对我的追求完全不动心,那你赊欠的…”

  “不是我!”她抢⽩強调。

  他置若罔闻,自若的往下说完。“你赊欠的十五万就一笔勾销。”

  过了好一会,梓薰才会意过来,他说…他要追求她?她瞪大眼睛,明显受到惊吓。“你、你在说什么?”欸?追求她?为什么?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是吗?”马苍润挑眉哂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梓薰皱紧秀眉,情况急转直下,让她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烈的心跳难以平复。

  “就是突然想追你,如此而已。”马苍润镇定的解释,和她的慌张无措呈強烈对比。

  “不可能…”梓薰低喃。

  “什么不可能?”他追问。“我不可能看上你?还是你不可能爱上我?”他语意明快,和她总爱拖拖拉拉的不确定言词天差地远。

  “都不可能。”她给了肯定的答案。或者正确点说,她不可以对他动心,因为她已经有未婚夫了。今年夏天,她就会步⼊礼堂,成为别人的子。所以,她绝对不可能对他心动,也不被允许。

  “这么笃定?”马苍润眼神转黯。

  她没有丁点迟疑的答案,更坚定他一时兴起的决定。

  他一向喜把不可能化为可能,享受着逐渐达成目的的乐趣。

  梓薰默不作声。

  她不明⽩为什么要跟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而且对方还是个男公关,讨论这种不着边际又莫名其妙的话题。

  “不回答就当你答应了。”马苍润专制道。

  梓薰怔然。

  “我先离开了。”他饮尽杯中已微凉的咖啡,然后起⾝离去。

  他才走不久,麦庭仪才匆匆赶来。

  没见到自己恋的男公关Jun,她对梓薰发了一顿脾气,又气冲冲负气而去。

  虽有満腹无奈,但梓薰却无从倾诉,顶多化作一声叹息,继续让负面情绪往心中堆叠。

  她却没想过,当某一天若再无法忍受而満溢崩溃,会起怎样剧烈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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