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中惊醒的常沁,比平常快了两倍的心跳咚咚作响且耝鲁的击撞着她胸口。
她在黑暗中抓紧了棉被,梦中残存的记忆全是那个男人手上的一团肿红…展绍颀的伤势应该还好吧?
她已替他抹上葯膏,也叮咛他一定要去看医生,他的手不至于废掉才对…
拒绝他一个吻,为他换来一个烫伤,她有错吗?
她自我保护难道不对吗?
他的受伤纯粹是意外,但她就是不懂自己为何有浓厚的愧疚感,而他也当真不客气,大方的将罪安在她头上,口口声声要她还。
想起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和总是带着戏弄与琊气的笑意,常沁就心慌得连冷汗都会冒出来。
危险的男人!
她却与他三番两次碰头,还在自己屋里失去一吻,是她防得不够彻底,还是他的略侵性太強?
这个问题在她的意念里已经逐渐模糊。
“我不会喜欢上他的!”她多少知道自己会防着他的原因,他有与生俱来使女人倾心的魅力,可她不想跟其它女人一样被他玩弄。
否则到时倾心变伤心,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一想到他不知玩过多少女人,她就只觉得恶心,对于被夺去的一吻,她也恨不得自己能重新换张嘴!
她无意识的用手背抹了抹唇际,愈想抹去他吻的记忆,却愈发现那吻在心里留下的痕迹愈来愈明显…
心一惊,她又拉紧了棉被,強迫自己赶紧觉睡。
可自他烫伤这天开始,她的睡梦再也逃不过展绍颀的纠缠。
他手上那团红,是她梦里主要的颜⾊。
台強电信总经理办公室
“你若真的这么做,到时引起非议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屈砚丰⾝为展绍颀的好友兼台強电信总经理,在听完展绍颀的计画后,觉得非常不妥,但又不想给予太明显的限制。
“我⾝上的非议可多了,不担心多这一条。”
“我觉得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比较好,毕竟你的理由很不正当…”他要安揷工作,內举不避亲情有可原,但若为了泡马子…这实在值得三思,屈砚丰真为好友忧心。
“那你因为心情不好,就打电话騒扰自家客服姐小,这不也很不正当?”展绍颀揶揄他一气。
“我哪有騒扰?”屈砚丰才不接受自己打的那通代表着恋爱征兆的电话,被好友定义为騒扰。
“那我用这种制造近水楼台的方式来追女人,不也没什么吗?”
反正不管怎样,展绍颀已决定“滥用”职权安揷个人事,只要没妨害到公司权益,这实在也没什么好令人非议的,他没有多大的顾忌。
“你喔!还是别太心花比较妥当,老是伤女人心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也很气你妹婿陈庆有外遇吗?可你自己却不好好检讨一下…”
“喂喂!婚前婚后不一样!我婚前玩个够,婚后一定对老婆死忠,陈庆是不长眼才搞外遇,我跟他是不同的。”展绍颀还是一再強调自己的原则,听到屈砚丰将他跟陈庆放在一起比,他可不开心了。
“呵!你是打算心花一辈子,我还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想过要结婚,⼲嘛一直说你婚后会对老婆死忠,展绍颀,别企图在我面前树立什么好丈夫形象,我不会信的。”要好丈夫形象,嘿嘿,他…屈砚丰才够格。
“好好好,被你看穿我也无所谓,总之那个女人,我是一定要…”一定要玩一玩才甘愿的,谁都别想阻止我!
展绍颀没将丑话说完,免得屈砚丰又开始对他滔滔不绝、晓以大义,劝他将无辜女人“放生”他情火正盛,根本听不下去这些,于是赶紧告辞。
屈砚丰望着好友的背影,摇了头摇。
想起刚才展绍颀那双跳着野性火焰的眼睛,他知道世上又有一个纯良无辜的女性要受害了。
台中台強电信特约加盟志原店
“我真的可以去直营店上班?!”
常沁两眼发亮,又惊又喜的望着老板焦志原,心里着实不敢想象以自己只是特约店的门市姐小,却可因为每月定期的专业知识测验成绩优异,而得以入进台強电信正式体制內的直营店上班,这可说是奇迹啊!
而且她甚至不必再经过试考面试,就可直接前往报到,常沁不知以这样的方式获得“调用”的例子曾发生过几个,但她相信这机会一定不多。
“这能随便开玩笑吗?”焦志原其实很不想放人,但“上头”都开口了,碍于面子也碍于交情,他只好成人之美。
只是这事究竟美还是不美,这很难说得准,只能静观以后的发展。
“那就是真的啰?”常沁眉开眼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真的。宿舍也有了,就等你去报到。”焦志原笑得很不自然,但仍极力掩饰着,绝不让她感到半点可疑。
常沁是他一手训练培养起来的优秀门市销售员,将手下爱将平白送给上头,他既舍不得,更不知自己就这么放人是对还是错?
是否“助纣为虐”?会不会害了她?
“哇!老板,我好像在做梦喔!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轮到我?”常沁不是那种轻易得意忘形的人,但此刻她的确觉得自己很幸运。
虽然志原老板对她很好,但毕竟直营店的福利待遇铁定強过一般特约加盟店,而最主要的意义是她觉得自己更上了一层楼,这机会不是人人有。
“你不觉得离家太远了吗?”焦志原不放心的问。
“呃…是远了点。”常沁收敛笑容,经焦志原一提醒,她才想到这问题。
她出⾝于普通家庭,父⺟从小到大给她的教育,就是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凡事为自己负责、自立自強且独当一面的坚強女孩,她也一向做得很好,少有让父⺟操心,只是她虽然出社会之后就没再住在家里,但也从没离住台中的父⺟太远,这次若一下远去台北,她还真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能适应得好。
“那么是不是要再重新考虑?”焦志原宁愿她反悔,只要她自动放弃,那他对上头就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老板,我还是想去试试看,毕竟机会难得。”常沁仍然心向往之。
也许是因为几年前当她决定踏入这行业时,曾应征过直营店的职务失利,而深觉遗憾,如今直营店的大门敞开,她没道理过门不入。
“好吧…那就这样了,这两天和淑玉她们交接一下工作,你就可以上台北去了。”焦志原笑得很勉強,总觉得没将这次她被直营店“调用”的真正內幕据实以告,很对不起常沁,但念在她也对直营店的工作趣兴浓厚,他便不再多说了。
反正没事最好,有事“上头”顶着,他应该不至于得扛太重的责任吧?
“老板,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常沁察觉到焦志原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有些歉疚。
“常沁,如果…你不喜欢你的新工作想回来这里,千万不要客气,欢迎你随时回来。但重点是,我希望你喜欢你的新工作和新环境,以及新…生活。”焦志原一如往常大哥哥般拍拍她的肩膀,深视她一眼之后,便出门去了。
生新活?
嗯,台北的生新活…比起这里,将多了点什么?或是少了点什么?
常沁已开始有了想象。
而在她的想象中,除了可预期的忙碌工作与台北⾼消费的生活型态之外,她完全没想到的那个闯入她生活的“东西”才是她调往台北的背后最大推手。
或者直接说是…魔手,亦可。
几天后,常沁一到达台北工作地点便按照规定完成报到手续,并由主管处取得宿舍地址和三支串在一起的钥匙和一个铁门遥控器。
“请问店长,这个地方好像不在我们店的附近?”常沁对台北或许不很熟,但基本地理位置还是有点概念,她觉得手里拿着的宿舍地址离她现在要工作的直营店实在好远,根本失去了所谓宿舍的意义,便提出疑问。
“喔,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会被安排住到那里,我只是遵照上面交代,给你这个地址。”店长微笑的说,眼神有点怪,就像是明知事情的确很诡异,但还是一切遵照上头交代理办而不想多加追究,以免多事惹事似的。
“是喔?”常沁神情茫然。
店长的态度虽然亲切,但眼光已说明有许多事无可奉告,因此常沁也不敢再多问,大概她是从特约加盟店来的菜鸟,若就近宿舍没位置,只好屈就远一点的。
现在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你第一次去的话,最好搭计程车,等路线熟了再搭公车,这样会好一点。”店长好心给予建议。
“是,我知道了,谢谢店长。”常沁礼貌的道谢,拖着小行李箱告退。
远,真的好远!
在路况良好没什么塞车的情况下搭计程车,竟耗费将近一个钟头才抵达所谓的宿舍。
又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袭上常沁心头…以后上下班多不方便呀!
睡眠时间少了,交通费多了,这实在不是很令人⾼兴的情形。
什么宿舍嘛…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建筑群…
这是什么宿舍啊?!
这是地处台北近郊一处三楼半透天型⾼级住宅区,黑亮⾊系的外墙壁砖呈现冷艳而独特的风格,两两相对的楼房约有二十户,每户皆有平面双车库及展现各家主人不一样调性和品味的前庭后院。
这哪是什么员工宿舍,根本就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豪宅好不好?!
常沁下了车,计程车司机钱一收就立即扬尘而去。
午后四点半,阳光照映在常沁头发上,风透着冷意微微吹起,她一人站在几尺⾼的黑⾊锻铁大门外,感到冷也觉得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低头凝视自己手上那串钥匙和遥控器,她似乎没有力量去使用它们。
太扯了!太夸张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常沁突然对着大门狂吼一声。
天晓得进了那样的华屋,里面有什么在等着她?
这些华屋无疑就像童话故事森林里的巧克力屋一样,美丽的外表之下是充満不可预知的危险。
她深受诱惑,更因诱惑而产生惶恐。
在她的认知与经验里,天底下没有一栋员工宿舍是这样的!
正在內心交战之际,突然有辆车的声音在这宁静的一区,由远而近传来。
待常沁转过⾝,眼光都还没落个准,只见那辆黑⾊跑车已沿着绿荫车道朝她直线冲过来,一时间,吓得常沁呆若木鸡,根本失去逃生的应变力。
“啊…”常沁掩面长声尖叫,几乎魂不附体,心脏快负荷不了那惊吓,待车子停下,她的叫声也停止之际,她已整个背都贴上铁门,而那辆狂疯的车正巧停在她跟前。
两公分,只差两公分,她就变成⾁馅了!
车门开启关合和脚步声陆续传出,常沁缓缓放下手,张着惊恐万分的双眸,无辜又胆怯的望向来人。
一望,便整个呆掉。
“展绍颀?!”
惊吓过头,常沁整个脑子被怒气灌得満又涨正待发怈,这下逮到恶人,她只能连名带姓的叫吼,什么副总不副总的礼貌称谓,全忘了!
“有!”展绍颀大声应答着,走路有风的走向她去。
“你⼲嘛撞我?”
“没撞到。”展绍颀戏调的眼神瞄了下她腰际,随后又将视线落在那吓得一会儿白又气得一会儿红的美丽脸蛋上,他的笑容里早已掩不住狼心得逞的快意。
忍了许多时曰,费了好一番心思,现在他可将她弄到跟前,心里的痛快真不是三言两语可形容。
“就快撞到了!”瞧他言下之意好似没撞到真可惜似的!常沁又忍不住吼他。“难道你都没感觉要撞到人了吗?你怎么开车的!”
“来来来,出来再说。”看她夹在车与铁门之间,他也心疼,于是朝她伸出手想将她牵出来。
常沁瞪视着他,根本不想领情,她宁可从另外一边小心翼翼的挤出来。
展绍颀不置可否将手收回,神态自若的绕回车子后面,从容等待她脫困而出。
“没事吧?”他假好心的问。
“人没事…”心里可不快到极点!常沁气呼呼的瞪着他。
但她气归气,他毕竟是上司,何况…现在他是她真正的顶头上司,再加上此时此地四下无人,她庒根儿不敢对他怎样…
要命!她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境况有多危险!
“心里可气得想杀我,是不是?”展绍颀一步步笔直的往她靠近。
是!只要他再往她靠近一步,她就会这么做!
“请不要靠近我!氨总。”常沁伸出手隔空挡驾,一再得罪长官实在不好,她只好尽可能的将语气放柔。
“我只是要请你将大门遥控器给我,我猜你会比我早到,所以才托朱店长一并将遥控器交给你的。”
“你说什么?”常沁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她要把遥控器给他?为什么?为什么?
“再自问为什么,其实就怕心里的怀疑变成真。
“这道铁门是曰本技术制造,我手上只有一副,所以我们只能共享了。乖,快把遥控器给我。”展绍颀手心向上,手指调皮的凹了凹,催促她。
“这是宿舍要用的,不是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沁,你看!”展绍颀双手往她肩膀一搭,将她的⾝子转向面对那些华丽的建筑,他指了指远端一栋的楼顶,慢条斯理道:“最尾端那栋,我把它叫做‘颀屋’,一二三楼是我住的,宿舍在顶楼,有户外楼梯可立独出入,那是你住的。”
砰!常沁像被枪从太阳⽳给狠狠打了一弹,脑中轰然作响,惊骇不已回首仰望展绍颀,后者低俯着头,像是已等待她的视线许久,就为了捕捉她吓死的表情。
懊死的笑容、该挖出来的眼睛!包该砍的是他紧抓住她肩膀不放的双手!
“这算什么宿舍!而且为什么你也住这里?!”常沁动扭着肩膀,仍不愿轻易接受脑子里意识到的事实,急欲摆脫他再次的钳制。
“我安排你住这里。”
“为什…”不,她不再问为什么了!因为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切都是阴谋,展绍颀的阴谋!
“我用心良苦将你弄来,能不能给我点温馨的回报,不要老是恶脸相向,行不行?”
她正在气头上,展绍颀还敢大言不惭,只能说他是脸皮厚到家、无聇到家。
“展绍颀!你的意思是说,我住的地方是你安排的?那么…我直营店的工作该不会也是你安排的?”若真是如此,她真是跟他没完没了了!
她或许望渴直营店的工作,但也必须坦荡子心,像这样靠他的关系即使得到再了不起的工作,她也没有成就感。
“都是我安排的,没错。所以你又欠我一次人情,如果你有心报答我的话,洗衣煮饭扫地都不必,以⾝相许就可以…”将歪理硬拗成真理是展绍颀厚脸皮把妹绝招之一。
“展绍颀!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又没惹你!”顾不得上司下属分际,常沁气到无以名状,打断他的自说自话,冲着他大吼。“我想怎样?从一开始我就表明我想要你,你从不当真,也不听我的话,我只好以自己的方式想办法得到你。而且你确实惹到了我,关于这点,你千万不要再否认。”
“我哪时候惹到你了?说话要真凭实据,你不要乱安罪名好不好?还有,你又是哪时候表明你…”要我?常沁猛地住嘴,静默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要她?他竟敢大大方方指名,他要她?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花名在外的他发生任何关系啊!
从头到尾所有的暧昧都是他造成的,她无辜得很。
这下更好了!她被设计来台北,还得住在內有⾊狼的宿舍,真是欲哭无泪。
“从那通打错的电话开始,你我就结下不解之缘,你要知道,你愈想推开我,只会让我愈想得到你,所以常沁,不如乖乖认命,顺了我…”
瞧他说的是什么鬼话连篇,连古时候土匪用语“顺了我”这三个字都说出口!
常沁暗自吐了半碗血不止,根本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自说自话。
“展绍颀你真有气死人的本事!请你不要再说了,恶心死啦!”常沁愧羞的尖叫,用力挣脫他的掌控。
冷眼让佳人从怀中溜走,展绍颀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我以为我该是有迷死人的本事才对…”
有,有!迷死人的本事他绝对有,但不适用在她常沁⾝上!
她避之唯恐不及,一点也不想被他迷死。
“展绍颀…”常沁气得头发都快烧焦,心想自己离乡背井所为何来?
被骗的不満与被轻薄的聇辱一直扩散到她⾝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她真觉得自己好天真,好傻!
笨笨笨,笨得可以!
“我们先进去再说吧!外头愈来愈冷了。”展绍颀只好先安抚这发飙的女人。
“我不要进去!”她是笨,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常沁头一扭走到门边蹲下来,并环抱着自己的膝,缩成一团的她,看起来像个流浪在外的受虐儿。
“你…”“替我叫计程车,我不要待在这里。”
“你要我叫计程车我就叫?我展绍颀是这样被差遣的吗?你搞清楚点行不行?”
“你耍贱招骗我来我就来?我常沁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你放尊重点行不行?”
“好好好!我讲一句,你顶一句,你好样的!也不想想现在除了我你谁也没得靠,竟然胆敢一直耍大牌,我倒要看你多会耍?”展绍颀冲到她前面,又是大掌一伸,命令着:“遥控器拿来!这顶级宿舍你爱住不住,不住你请便,我可是要进去的,拿来!”
常沁迟疑半天,也只能将钥匙串交出去。
“你考虑看看要不要听我的话、照我的安排,在我将车开进去之前,都还来得及。”说着,展绍颀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两扇铁门各往左右慢慢打开,他也慡快上了车。
天⾊渐暗,气温降得很低,常沁舟车劳顿忙了一天,说她不累那是不可能的,但要她妥协,她的傲气也不允许。
而且她深知,一旦她妥协一次,再来她就没有退路。
她一点也不敢轻忽展绍颀的本事,他太霸道了。
从之前被他夺过一吻,现在又被他骗到这儿来,在在都证明他无孔不入,事事针对她,她防不胜防。
就在展绍颀将车子驶入门內车道时,常沁“唰”一声站了起来。
从后照镜窥看,展绍颀以为她会追上来向他投降,在车里得意地笑着。哪知判断错误…
只见常沁拍拍服衣,行李一拖就顺着车道往外走,头也不回。
好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