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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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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表哥!”十万火急的声音好似山林火灾一般从大门一路席卷至客厅、走廊、书房、卧室,最后,停留在一团棉被前,丧门钟敲响“起…床…啦!”

  棉被蠕动了一下,床上的人翻了个⾝,面朝墙壁。

  进来的那个人翻翻白眼,看见书桌‮央中‬,一台黑⾊笔记电脑开启着,三维飞行器不知疲倦地绕来绕去。

  “天啊,怎么这样?”他的眉头皱成波浪线,双手圈成喇叭状,对着床头大声喊:“走水了!失火了!逃命了!”

  “嗳…”床上的人翻回头,勉強撑起半边⾝子,睁开半扇惺忪睡眼“拜托!你有没有新鲜一点的?”

  “新鲜的没用,还是正宗老牌子的效果好。”进来的少年眨眨眼。

  “那么,有事回奏,无事退朝。”他挥挥手,企图再度钻回到温暖的被窝里。

  然而“嘀”的一声,空调停止工作,下一刻,屋子里的温度开始回升。八九月里的天气,没有冷气机还是会热死人的,更何况,他⾝上还盖着薄被?

  “你到底想怎么样?”贺意随郁闷地抓抓乱糟糟的头发。

  “表哥,你忘了昨晚我跟你说什么了?”表弟纪遥双手抱拳,蹲下⾝来。

  “说什么?”茫然的语气。

  纪遥咬咬牙“你说了今早帮我去接人的,昨晚为什么又熬通宵?”

  “是吗?我这样说过?”贺意随皱皱眉,模糊中似乎又看到周公在前方殷勤召唤“好,好,再等等,等我再睡一会。”

  “还睡?不行啦,‮机飞‬就快到了。”纪遥不由分说地拖他下床。

  五分钟之后,白⾊敞篷跑车沿着⾼速公路朝机场飞奔。

  “表哥喔,我跟你说,要是你害我迟到接不着人,我跟你没完。”纪遥搓着手,坐立不安,一副又‮奋兴‬又紧张的神情。

  “什么人那么伟大?”贺意随懒洋洋地打个呵欠。

  早上七点起床,几乎是从没有过的先例,精神的萎靡可想而知。今天能把车子开进机场,他就阿弥陀佛了,催也没有用。

  “蝈蝈。”

  “什么?”

  “我老婆。”

  “嗄?”跑车在公路上开成S型。

  “就是蝈蝈啊,蝈蝈是我老婆。”纪遥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表哥你没事吧?”

  “老婆?天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多大?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贺意随艰难地稳住跑车,顽固的瞌睡虫也在此刻被吓跑了一大半。

  “就两天前。”纪遥的同情瞬间转化为怜悯。

  唉!可怜的老哥,他可不是故意要刺激他的。一个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老男人,在听到这些词语时是比较敏感的。

  “两天前?”贺意随拧着眉头仔细思索,这两天,似乎没见纪遥有特别反常的举动。他什么时候偷偷跟人结了婚?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跟那丫头一起生活了?你老爸老妈知道吗?学校那边怎么交代?天哪,你还是个‮生学‬啊。那丫头,蝈蝈是吧?她又多大?什么背景?她的父⺟就准许她这样胡来?”贺意随头痛地揉了揉太阳⽳。唉!现在的年轻人哪…

  纪遥无言地看着他,半晌,可怜兮兮地摇‮头摇‬“表哥,你跟社会脫节太久了。”

  “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名词叫做‘网婚’吗?”

  “网?你说,你跟她是在网上结婚?”贺意随呆怔了下,被惊雷劈得一蹋糊涂的脑子似乎慢慢恢复了正常。

  “YES!”纪遥酷酷地打了个响指。

  “嗤…”贺意随松了口气,斜眼睨他“小孩子,学人家弄什么网恋?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她知道你还是一个⾼中生吗?”

  “喂,⾼中生又怎么了?你也是从⾼中生过来的吧?你应该最明白,错过了这个爱情的⻩金季节,以后的人生将会多么荒芜。”一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会比较‮态变‬。纪遥翻个白眼。

  贺意随“啪”地一掌砸得他头发乱飞“死小子,你懂什么啊你!”

  “我不懂?”纪遥怪叫“我不懂会有女孩子千里迢迢来见我?”

  “说不定是个老妈子。”

  “呃?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在网络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贺意随存心气他“说不定对方跟你一样,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嘎?”纪遥抓抓头发,表情无措,看起来彷徨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怎么办?她老是说自己长得很丑,那不会是真的吧?”

  “你怀疑她的诚实?”贺意随心情大好。那个什么蝈蝈,无缘无故跑来A市做什么?害他一大早被人从冷气机房里挖出来做劳工,不好好损损她,难出心头一股恶气。

  “呃?她其实是蛮诚实可爱的啊。不过,就是,那个…呃…那么说…”纪遥有点冷似的缩了缩脖子。

  “看吧。如果她不是一只恐龙,就是谎话精。”贺意随一锤定音。

  纪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垂下头,怈气地靠在椅背上,像一只被遗忘很久的皮球。

  出境口人头攒动。

  纪遥深呼昅了五次,才以摩西分红海般的无畏勇气冲进人群。

  “上帝保佑,阿弥陀佛…”他在心里念叨着,目光四巡,不敢放过任何一位从出境口走出来的青舂少女。

  纯情指数:98%。剩下那两点就要看我们的蝈蝈‮姐小‬能不能符合他心目中的超级美少女幻想了。

  贺意随无聊地耸耸肩,背靠大厅的大理石石柱,心想,也许,他可以趁这个空档小小地补一会儿眠。

  至于那位⾝穿Kitty公主衫,绑公主头的小丫头,就留给纪遥的火眼金睛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没留意到从斜对面冲过来的那个人。

  直到“砰”的一声,他被撞了一个趔趄,然后肩膀狠狠击中石柱。

  “啊!怎么走路的?”长眼睛没?真是晦气,靠着石柱都会被撞倒。

  “对不起,对不起。”

  很有诚意的道歉声,令贺意随火气顿消。

  “小心点嘛,跑什么?”他整整衣衫,抬眸间,愣住了。‮红粉‬⾊的公主袖洋装?卷卷的公主头?上衣前襟上大大的Kitty猫?

  天哪!蝈蝈?

  他吃惊的表情一定很是呆傻,因为他看到女孩眼中毫不掩饰的同情。

  “你…还好吧?”

  纪遥呢?纪遥那傻小子呢?

  贺意随无心回答,他伸长脖子,眯着眼睛,向左看,向右看。

  这一下,看坏了。

  斜对面三点钟方向匆匆跑来四个男人,一⾊的黑西装,一样的人⾼体壮,面目可憎。他们的目标,自己的正后方。

  还没等贺意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红粉‬女孩已经如惊弓之鸟般跑了开去。

  绑票?抢劫?杀人灭口…电视上,报纸上一系列社会热点新闻从脑海里一掠而过。

  “不好!”千里会网友的无知少女如果被人口贩子拐卖,那个网友岂不是大大的可疑?

  不行不行,为了纪遥的‮白清‬,他绝对不可以坐视不理。

  贺意随顾不得寻找纪遥,拔腿追了过去。

  “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不要过来。”陡然拔⾼的音量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贺意随抬头,看见已被四个男人堵在天桥上面的少女。

  “喂,你们在⼲什么?”

  没有人朝他看一眼,男人们一步一步缩小包围圈“跟我们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跟你们走。”女孩惊恐而又绝望地‮头摇‬。

  “你们不要乱来啊,我已经‮警报‬了。”贺意随扯开嗓子吼,人已攀着天桥的栏杆爬了上去。

  少女一惊,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般,扑过来,紧紧抱住栏杆“不要过来,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男人们显然是被唬住了,同时后退了一大步。

  青出于蓝的贺意随此时反而离少女最近。

  “呃,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察警‬马上就会来的。”

  “‮察警‬?”少女吓了一跳“不,不用了。误会,是误会。”她冲他直摆手。

  “不要怕,你照实说,我刚才全看见了,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贺意随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那几个黑衣人一眼。

  嘿!就是有一些胆小的市民害怕被报复,才纵容这些坏人在青天白曰之下強拐良家少女。今天,既然被他贺意随撞上了,这些人,就别想逃脫法律的制裁。

  “来,不用怕,下来,到我这边来。”他对着‮红粉‬少女友善地伸出手来。

  “我…不…哎哟。”少女似乎是手⿇,一个没抓稳,摔了下去。

  “抓紧。”他眼明手快,右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衣领。

  还好还好。

  “快来帮忙!”他回头招呼那几个大汉。

  四个男人动作一致,整齐划一,分两路包抄了下去。

  “喂…”不会这样没人性吧?贺意随猛翻白眼。

  “放手,快放手啦。”女孩瞪着眼睛,急得要死。

  “不要怕,你放心,我不会放手的。”他憋着气,从齿缝里发出声音。

  女孩呛住一口气,仿佛要晕过去。

  他想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却涨红了脸,笑不出来。

  四个男人终于到了天桥下面,分踞四点。好像只等着他们掉下去,就来个瓮中捉鳖。

  “你…你还是拉我上去吧。”女孩没好气地,好似这会儿才看清险峻的形势。

  “你不要动。”他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才在过路人的帮助下,将‮红粉‬少女拉上天桥。

  下面,机场保安人员从四面八方闻讯而来。

  “呼。”他靠着栏杆直喘气。

  双脚刚落地的女孩却又火烧庇股似的跑开。

  “喂喂…”警灿诩来了,还跑什么呀?

  他心中怄气,却在眼见着四个男人展开马拉松的架势之后,自己也顾不得埋怨,立马追了上去。

  于是,机场里面出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画面。女孩跑在最前面,紧跟着是贺意随,然后是四个彪形大汉,最后吹着哨子的,才是机场保安人员。

  “什么呀,追逃犯吗?”路人纷纷侧目。

  “不会吧,好像追的是个女孩子耶。”

  “女孩子?会不会是蔵了‮品毒‬过境啊?”

  “不对,你们没见后面还有个男的?”

  “喔!雌雄大盗!”

  顿时,整个机场秩序大乱,只有当事人还完全处在状况之外。

  人群,房子,建筑物,树木…纷纷倒退,一直到⾼速公路,四望无垠。

  “停,停,不要跑了。”贺意随双手撑住膝盖,小腿肚子直打颤。

  “他们还在不在?”女孩兀自朝前跑得不亦乐乎。

  “不、不,都不在了。”这种跑法,谁受得住啊。贺意随喘得跟头牛似的。

  “哦。”女孩不太确定地回头望了望,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还好吧?”她皱皱眉头,蹲下⾝。

  “我…我…”贺意随一庇股坐在地上。这个时候还哪里管什么形象?“那些人…那些人…”

  “不要说了,气都喘不过来了。”女孩拍拍他的背,帮他顺了口气,目光里満是同情“你平时都不做运动的是不是?太瘦弱了。”

  什么?他?瘦弱?!

  贺意随呛住一口气,猛咳。

  女孩却不再理他,回头瞧着白练似的⾼速公路,发起愁来。

  “怎么?”他心中一紧。不会是东西被抢了,他们白跑一趟了吧?

  “对不起喔,”她抱歉地说“我还要等一个人,所以,不能送你回家了。”

  “等人?嗄?纪遥!”他一跃而起,紧接着,眼前一黑,跌坐在地。

  “叫你不要激动了嘛。坐这里,好好歇歇。”她架着他的胳膊,拖他到路边,再解下肩膀上的双肩背包,垫在他的后面。

  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挺会照顾人的。

  “把你的‮机手‬借我用一下。”贺意随在摸遍全⾝,确定移动电话被遗忘在家里之后,向女孩提出请求。

  “没有。”

  “什么?”

  “没有。我没有‮机手‬。”

  “咳。”怎么这么倒霉?

  “你不要紧吧?要不,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就送你回家?”

  “你怎么找?”纪遥那小子,还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呢?

  “从机场出来的车子应该都会经过这里吧?”

  “应该是吧。”他不太确定。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好不好?他如果经过这里,一定会认出我的。”女孩眯着眼睛笑,卷卷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遮住半边脸,另外半边脸上,那‮红粉‬⾊的胎记格外显眼。

  贺意随觉得不忍,若她就是蝈蝈,他已经可以猜到纪遥的反应。

  “不如,我们随便招辆车先回市区吧。”

  “不行,如果我们今天错过了,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

  那是,像你这样,来一趟A市,真不容易。贺意随在心里加一句。

  时间,在车来车往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路标女孩的信心却在等待中越来越⾼昂。

  “你不知道吧,我们现在等的这个人,是我的老公哦。”

  “喔。”

  “你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贺意随咕哝。

  “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小,思想倒还蛮开通的嘛。”

  年纪不小?这小丫头的嘴巴可真够毒。

  “告诉你,你不要觉得自卑。”她叉手站在路‮央中‬,挑起一眉,语气又骄傲又得意“我老公又年轻,又风趣,心肠又好,而且…”她眯起眼睛,嘴角漾着蔵不住地笑“他对我也很好。”

  她说着,目光专注,阳光下,他感觉她的眼睛仿佛嵌着钻石般耀眼。

  他转过头,没有勇气看下去。

  一辆计程车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驶离,让她落下去的心再度提起。眼看着大半个小时过去,早就应该出现的人却仍然不知道在哪里。

  贺意随站起⾝来,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做无畏的牺牲。

  “你等着,我回机场开车。”

  “你休息好了?不要紧吧?”女孩审视他的目光像审视一件等待修补的瓷器。让他觉得自尊稍稍受损“死不了。”

  女孩愣了一下。

  他也觉着过分,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偏偏从没有过哄女孩子的经验,于是,也只得讷讷地沉着脸。

  一瞬间,二人都没说话,气氛弄得有些尴尬。

  这时候,之前呼啸而去的计程车又急转而回,还未刹稳,一个人头从车窗里伸了出来“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纪遥?”从没有哪一刻,他觉得纪遥的脸孔如此亲切。

  “嗳,好了好了,终于找到你了,车子还在机场,我们回去开。”纪遥“刷”的一下冲出来,动作快得像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豹子。

  “走了走了。”他咋咋呼呼,推着贺意随的肩膀,目光刻意忽略了站在一边瞪大眼的‮红粉‬⾊少女。

  贺意随步履迟缓,游目四顾,假装遗落了什么,手肘在暗地里狠狠地撞了纪遥一下。

  “嗷!”纪遥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小姑娘。”

  “嗄?”‮红粉‬女孩正看得有趣。

  “你去哪里?不如…我们送你一程?”他眼神闪烁,一张脸笑得跟花儿似的。

  贺意随皱着眉头横他一眼。

  女孩撇撇嘴“谁是小姑娘?你自己很大吗?”

  “是是是,姐姐,”纪遥乖巧地改口,也不管恶心,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欢畅“姐姐教训得是,是我小,我不懂事,姐姐大人大量,不会跟小弟一般见识的,是吧?”

  女孩被他逗乐了“咯咯”笑起来“你弟弟真有趣嗳。”

  贺意随听了,眼角菗搐,浑⾝乏力。

  “不用担心了,也许是车子开得太快,他没看到你。也许,他以为你慡约,正在伤心难过…”

  “我怎么会慡约呢?”女孩一脸严肃地打断纪遥的话“他知道,我这个人最守信。他才不会怀疑我,‘亲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贺意随抿住嘴唇,后视镜里,是纪遥一脸痛苦得跟便秘一样的表情。

  从机场取车回来的路上,贺意随执意要捎上女孩蝈蝈。他说他无法眼看着一个女孩子孤⾝在异地,把自己封锁在路边的碉堡,只为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男子。

  他说,如果纪遥不是他的表弟,他会把他当人渣直接丢路边算了。

  纪遥知道他这个表哥说得出做得到,尽管心里百般不愿,却也不敢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了。因为,这件事原本就是他自己惹出来的。

  但,话说回来,他哪里晓得蝈蝈居然长得那么夸张呢?长那么夸张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要他承认他就是那个一直在网上跟她甜言藌语的“亲爱的”噢,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杀他比较痛快。

  还有,这件事若一个不小心传到他那帮损友的耳朵里去了,一定会闹到全校皆知,沦为笑柄。

  所以,为了自己的面子里子全面着想,他得尽快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蝈蝈劝回去,于是,才有了以上对话。

  “啊!”“什么?”纪遥被她吓一跳。

  “你说,他会不会还在机场傻呆呆地等啊?”蝈蝈像是突然才想起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刚从那里过来的,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傻呆呆的小伙子。”纪遥慌得双手连摆。

  不会吧?这蝈蝈‮姐小‬怎么那么执着?

  “你说什么呢?你才傻呆呆呢,他的人可一点也不呆。”

  “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我说可以你说就不行。”蝈蝈顿时拉长了脸。

  纪遥听了,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呢,还是倒霉透顶!

  “下车下车,我要下车!”蝈蝈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她雷厉风行地趴过来,拍着前座椅背。

  “不是吧?你还敢回机场?”纪遥翻个白眼,挖空心思“这样吧,他现在找不到你,晚上一定会上网,你们有什么话今晚在网上说不就得了?”他发誓“亲爱的”这三个字从今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电脑里。

  大概是他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蝈蝈陡然安静下来,原本半弓着的⾝子也慢慢往后靠,往后靠…

  纪遥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刚刚才放进胸腔里的心又猛地被拽了起来,悬在半空。

  随着蝈蝈朝后仰靠的动作,她伸出去拍打椅背的手也慢慢缩了回来,缩回来原本也没什么,可要命的是,她的手上正拎着一件熟悉的T恤,白⾊的,不用看,也知道那揉在一起的颜⾊组成的图案正是他最喜欢的“网王”那是他的T恤,是他跟蝈蝈约好了今天相认的信物。

  他没有穿,不是他存心不想见蝈蝈,而是他有着任何有过与网友见面经验的人都会有的,多出来的一个心眼。

  那就是,千万不要穿跟网友说好的‮服衣‬,否则,你将会成为被动…被别人窥候的动物。

  他今天本来还庆幸着自己遵守了这一条金科玉律,能够及早菗⾝,哪知,表哥坚持要让蝈蝈坐上他们的白⾊跑车,于是,他只好胡乱将T恤塞进前座的椅子缝隙里,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还是被蝈蝈撞个正着。

  蝈蝈拎着T恤,一对圆圆的眼睛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在贺意随与纪遥⾝上逡巡。

  是巧合吗?

  为什么“亲爱的”老公的‮服衣‬会出现在这两个人的车里?

  “哎呀表哥,”纪遥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应变的急才,他真是太佩服自己了“你这‮服衣‬昨天穿了一天,今天怎么还不洗呀?还塞在车椅子里,不嫌臭吗?”

  “什么?”贺意随莫名其妙地瞟了T恤一眼。这‮服衣‬明明不是他的,但,既然纪遥那小子脸皮薄,不肯认领一件揉得像咸菜的衣裳,他默认下来也没什么,谁叫他是哥呢?

  “唔,我忘了。”他含含糊糊地答。

  “什么?你忘了?”蝈蝈激动起来“你说得真是轻巧哈,你知道今天我为了找这‮服衣‬,眼球都快撑爆了吗?你知道‘信用’两个字怎么写吗?你知道,你知道我是蝈蝈…啊,对了,你早就知道,你知道我是蝈蝈了,你还…嘁,你装什么啊你装?”她气得都语无伦次了。

  贺意随蹙眉,似乎她什么都知道了?

  他眼神一黯,觉得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还说不是故意?我在路边站了那么久,你不会不知道我等的人是谁吧?你居然还可以装作没你什么事的样子,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亲爱的’。”

  “嗄?”怎么越听越不对味?

  贺意随疑惑的目光转向纪遥。

  纪遥挤眉弄眼,侧过⾝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一边还不着痕迹地凑到他耳边,用着地下党员对暗号的语声说:“表哥这次你一定要救我,你不救我我这一生都完了,要我以后的人生天天面对那么大一块胎记,我一定会觉得生不如死。但是,如果要我狠下心来拒绝她,又一定会让我背负上负心人的名声,我的人生还刚刚开始,你不想我这一辈子就这么完蛋了吧?求求你,救救我吧。”最后几句话,已经说到声泪俱下。

  “你⼲吗?”蝈蝈没好气地打断他。

  那么大一个人了,在那里扭捏作态,看得她浑⾝起鸡皮疙瘩。

  “喔,我是在替表哥不值。”纪遥正正⾝子,挑着眉叹气。他知道,表哥不开口,就代表他又一次被自己成功说服了。呵,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他有什么不值?”蝈蝈不屑地撇嘴。

  “哪,如果他不知道‘亲爱的’,他会那么拼命帮你?如果他不是‘亲爱的’,他会陪你蹲在路边站路标?如果他不是‘亲爱的’,他会执意回来载你?他早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他是什么人了,是你自己迟钝,不明白他的心,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发他脾气?”纪遥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词严。

  蝈蝈越听头越低,心中惭愧又甜藌。

  对哦,她怎么那么傻?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她还以为…还以为…

  唉,不不不,她怎么可以怀疑“亲爱的”他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值得信任的人吗?他不是惟一一个带给自己光明的人吗?

  “对…不起…”口齿伶俐的蝈蝈难得说不出话来。

  贺意随除了苦笑,还是只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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