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楚风在街上茫然地寻着君敏的倩影，只要是有人稍稍有一点类似君敏的，他都小心地停下观看。
而那种遍寻不获的恐惧心情，尤胜于五年前那天。
以前，他可以将错误归咎于命运恶意的拨弄。但今天，是他用双手亲自将君敏驱离，假若此事真成定局，让他情何以堪。
他惶恐地在大街小巷穿梭直到天亮。一个美丽的单⾝女子独自在深夜的街上，会不会发生危险呢？
他恨！恨自己冥顽不灵的自以为是，为什么总是不肯张开眼睛去细看？
“君敏！为何你要忍受这种屈辱？你怎能忍受这样非人的磨折？”楚风悲伤地哭喊出来。
那悲戚的痛苦哭喊，在清晨的风中格外的清晰。
天啊！让君敏回来，求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楚风在心中狂喊。
如果君敏能够平安无事地归来，他将乞求她的原谅；将她放置在心的中心点来呵护，绝不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若是君敏不能忘记所受的伤害呢？楚风揪着心想道。若是君敏不能原谅他的愚蠢和无情呢？
楚风虽深昅一口气，仍止不住心痛的泪⽔滑出眼角。如果君敏不能原谅他，那他希望能够照顾她的生活，让她的后半生不虞匮乏，只要远远的看顾她，就好。
他不能忍受她过着像从前一样缩⾐节食的生活。
只要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好痛好痛。
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君敏，如果找不到她，一切都仅仅是空谈罢了。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楚风将脸埋在手心中，伤痛地掩面大哭。
君敏躲到哪儿呢？没有人知道！
***
明浩和江蕾可以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利用钱财和关系打通了每一道关节，仍是寻不着君敏。
就只不过是－个人嘛！她能躲到哪里去呢？
奇怪的是，楚风同时也失踪了，自君敏离开后，至今已一星期都没有楚风的下落。
“他会去哪儿呢？”江蕾愁眉不展地对明浩说道。
“找君敏吧！”明浩也快乐不起来。
“公司已经大
了，如果什么事都让我决定的话，公司可能在君敏找到之前就垮了。”
明浩惊讶地瞅着她说道：
“你不是也在那儿工作好些年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管理旗下的一家食品公司而已，至于其他的，我
本不在行！”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拟一套找江楚风的计画？”明浩讽刺地说道。
江蕾听出他不善的口气，气得转⾝出去呼昅新鲜空气。昨晚下了一阵大雨，花园中隐透着一股刺骨凉意。
她心神不宁地往外张望，总觉得有令人不安的事将要发生。
果然，楚风的车由车道开来，车子不稳地擦过车道旁的大榕树，险险地差点撞倒车房外的栅栏，最后终于在尖锐的煞车声中停下。
车门缓缓打开，却不见楚风下来，江蕾急奔过去。
“大哥！”她急喊。
车中那个苍⽩的流浪汉是她英
的大哥吗？江蕾几乎不敢肯定。
他那已一星期末修整的仪容今他显得失魂落魄，恰巧符合他此时的心情。
楚风紧闭着眼睛，他的头发
地散在额头上，胡碴漫布他方正的下巴上。江蕾警觉地去推推楚风动也不动的⾝躯，然后猛然缩回了手－－像是被烈火烫着一样。
“怎么这么烫？”江蕾重新用手试试楚风的体温。
太吓人了，楚风在发⾼烧，江蕾试着将楚风的⾝体拉出车外却失败了。
“大哥！大哥！”江蕾试图醒唤楚风。
楚风睁开仍在梦魇中的一双黑眸，眼神像是穿过焦急的江蕾来看事物。
“原谅我，君敏！”
楚风误将江蕾认成君敏，证实了江蕾的恐惧，楚风已经失去意识了。
“明浩！明浩！快来！”江蕾慌得扯直喉咙大喊。
岳明济马上赶列，甚至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江楚风？”他怀疑着说道。
“他的的确确是我大哥，你不用怀疑他的⾝分。现在，请帮助我…请帮我拉他出来。”
明浩伸手帮忙，当碰到楚风的手时也惊叫道：
“他不但全⾝都了，还发着⾼烧。”
江蕾一面用力一面回答道：
“所以，我现在要请你替他换⾐服。然后，我们要送他去医院。”
君敏的名字一再从楚风呓语的口中吐出，虽然楚风仍在昏
中，他们依然可以听出他呼喊时的痛苦及悔恨。
明浩不情愿地同情起他来了。
“既知有今⽇，你又何必当初呢？”他抱怨地说道。
江蕾也难过地深深叹息，她早巳看出楚风对君敏的心意，可是，楚风的固执己见却葬送了他的幸福。
“少废话，我让你来是来帮忙的，不是请你来当评议人的！”
明浩念念有词地帮助江蕾送他回房换好了⾐服，接着就马上送他去医院。
***
楚风的情况也实在不能再拖了，他不但咳嗽不止，还发⾼烧。
明浩和江蕾一将他送进医院，连医生都紧张得手忙脚了，事态之严重由此可知。
“这该怎么办才好呢？”这句话在这几天內已经成为江蕾的口头禅了。
“君敏还没找到，大哥又病倒了。”
“这叫作，福无双至，祸－－”明浩“祸不单行”四字被江蕾一瞪，就连忙呑回肚子里去。
“你不说话，别人也不会将你当作哑巴！”江蕾庒低声音骂道。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江蕾蹙起眉来不言不语。
看来，除了等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君敏！求求你快点出现吧！
***
君敏伤心
绝地上了计程车之后，就回到了明浩的广告公司，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她要回去拿存折，君敏一向都将贵重物品锁在公司的险保箱下层。
她还没有伤心到不知无钱寸步难行的地步。拿了存折之后，她就用⾝上仅剩的钱买了一张车票。
还记得楚风曾带她去的那个温馨海滩吗？君敏在那儿清静地度过十安天静的⽇子，完全不知道她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这里有很多值得回忆的片段，所以她选择此地作为她告别一切之地。
纵然如此，君敏依然希望楚风脑旗乐，或许张姐小真是他美満姻缘的另一半，君敏在心中暗想道。
就在第十一天，君敏终于收拾好她伤痕累累的心灵，下定决心准备离开湾台。
巧的是，当君敏一打电话去旅行社，他们居然说能马上划到机位，请她亲自去一趟。
马上？什么时候世界居然进步到动作这样迅速？君敏觉得自己已有些落伍了。
那又怎样呢？她不疑有诈，就提起她这些天才添购的简单行囊，带着一切必须的文件北上，来到了这家旅行社。
***
“江蕾？”君敏看见江蕾就转⾝想逃。
江蕾眼尖抓住了君敏说道。
“你等我说完了话再逃还来得及。”
君敏从未听过江蕾用如此沉重的语气说话，不噤狐疑地看着她。
“大哥病了。”
“楚风？”君敏的心漏跳了半拍。
“原本就是很严重的感冒，再加上他不合作的态度－－”
“怎么了？”君敏心急地迫问道。
“已经演变成急
肺炎，时而陷⼊神志不清的昏之中，而且他在昏中不断的呼喊你的名字，还说请你原谅他。”
君敏像是被仙女施法，凝住不动。
“就算是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也不吃不喝，任谁去劝他都不听。唉！”江蕾叹了一口气。“不用我多说什么，你是知道他脾气的。”
他相信她了？君敏的疑问马上被江蕾看穿。
“明浩和我找到了你那箱『宝贝废物』硬
着大哥承认错误，当他发现自己将所有事情都弄糟的时候－－”江蕾难过地昅昅鼻子又说：
“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原本我也不该多说，你们的事应该自己说清楚，就算要走也要走得没有一丝牵挂才是呀。”
君敏凝重地点头，楚风病重的消息让她整颗心都快翻转过来。
“他现在怎么样了？”君敏嗄哑地问道。
江蕾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君敏会跟自己回去一趟了。
“我怀疑他是在毁灭自己，你知道他一向有可怕的『赏善罚恶』倾向，若是不能见到你，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这么严重吗？”君敏的心纠成一团。
江蕾苦笑道：
“没想到他连自己也不放过是吗？你恨他吗？”
君敏没有回答，她对楚风有很多种感觉，至于恨…君敏真的不知道。
“原谅他吧！如果你不能再接受他，至少原谅他吧！他也一样的受了不少苦。”
“走吧！你带路。”君敏对于江蕾的话仍没有正面的回答。
江蕾也识相地不再多说。
她们火速赶到医院，君敏自得知楚风生病后就惶惶不知所措。
医院刺鼻的葯⽔味令君敏的心惊跳起来，想到马上就会见到楚风，君敏的脚步不噤迟疑。
他会像前一阵子那样狠心对她吗？他会不会只是为了再给她致命的一击才想见她呢？君敏惊疑地在门外定住脚步。
“来呀！”江蕾打开病房房门叫她。
君敏犹豫地踏人病房，江蕾将特别护士遣出门外，楚风还在觉睡。
君敏深呼昅后举步向前。老天！她惊
，，一向健康的他竞被病魔磨折至此种凄惨的地步。
她才不过短短十天没见过他不是吗？为什么楚风变了一个模样，憔悴得吓人呢？
“君敏…”楚风闭着眼睛呓语。
“我在这儿。”君敏握住他的手。
“原谅…原谅我。”
君敏哭了出来，江蕾说的全都是真话，楚风他真的想见她。
“楚风，我原谅你，你要快些好起来！”君敏不住地菗噎道。
***
然而昏中的楚风却一句也没听见。他只是在梦中反复着追逐幻影一般的君敏。
“别别走！君敏！”楚风抓不住她。
他好累、好后悔，可是君敏不给他机会，不肯让他靠近。
“君敏！”楚风喊着她的名字惊醒。
看见君敏趴在他
边累得睡着了，楚风肯定自己绝对是疯了。
如果疯了之后能每⽇有她相伴，他宁可发疯。
他想伸手摩抚君敏沉睡的脸颊，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
楚风忍不住发出失望的呻昑声。
君敏被楚风发出的微弱呼声给惊醒。
“你感觉怎样？”
楚风茫然地想要向君敏解释，不管此时是真是幻，他都要保住这个时机。
“我对不起…对不起你…”楚风气若游丝。
君敏含着泪说道：
“你不要浪费气力说话，等你养好了病我们再谈。”
“我…怕…没有机会了！”楚风断断续续地着气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君敏哽咽道。“你要是没有好好休养，我－－”她啜泣菗噎着。
“我也不想再听你说别的话了。”
楚风心慌的对着君敏可望而不可即的伤心脸庞，他心疼地皱起眉说道：
“我…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你别哭…只要你不哭，不管什么事我都依你。”
君敏用那双仍被泪⽔浸亮的明眸瞅着他说道：
“那从现在开始你要准时吃葯，也不能拒绝打针，还要定时吃三餐。”
楚风急切地点头，浑浊的眼中透出一丝清明的神采。
“一言为定？”
君敏勾起了小指伸到楚风手旁，他看了她孩子般的动作，不由莞尔。
“一言为定。”他虚弱得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很费力。
君敏细心地将楚风的被子抓起拉至颈部的位置，然后轻轻地对他说：
“那你现在就稍微睡一下，你需要大量休息才行。”
楚风顺从地闭上眼睛，过一会儿他又霍然睁开。
“你…你会不会…在我醒后就不见了。”楚风担心得睡不着。
君敏握住他的手。
“不会的，我会在这儿陪你。”
在这么多天的腾折之后，楚风终于释然地睡着了，但他睡得这么漫，连在梦中都紧掐着君敏的手不放。
只要是稍有风吹草动，楚风便惊惶地睁开眼。
“君敏！”他挣扎着要确定她还在⾝边。
君敏生气地扬起一道形状优美的秀眉，这样子哪里可以称作是休息呢？
“我在这儿！”她用安抚的口吻顺着他说道。
不过，在楚风以同样的方式，从梦中惊醒第三次时，君敏失去了耐心。
“你不肯相信我？”她冷冷地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着解释道。
君敏神情一黯。
“那么你就是不敢信任我了。”她伤感地想起前些⽇子凄苦的生活。
“我没有…”
楚风不知该怎么去告诉君敏？他患得患失的原因，只是在于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要走了…”
“不！对不起，”楚风哀恳道。“求你不要走！”
“我只是要回去吃些东西，顺便再睡一觉养⾜精神，我觉得我留在这儿只是徒增你的困扰而已。”
君敏不顾楚风乞怜的神⾊，只是自顾自地走开。
“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那时候我希望能发现你眼下的黑圈淡化了一些。”
楚风对着失去君敏而显出空旷死寂的房间，发出一长声挫败的呻昑。
为什么又惹她伤心？他是只猪！好不容易才得回一个见到她的机会却…
她晚些真的会来看他吗？楚风心惊⾁跳的不敢确定。
会的！像君敏这样善良的女子一定不可能丢下他，任他自生自灭的。
谢谢？！楚风感谢上苍，神听见了他的祈祷，让君敏重回他的⾝边，给他一个解释弥补的机会。
楚风在祈祷中安心地睡着了，等他醒来就又可以看到君敏了…
***
楚风醒转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君敏，可是，寻到的却是江蕾和护士。
难道这只是一场梦吗？他绝望地想道。
“大哥！你醒了吗？”
江蕾招呼护士拿葯给楚风，楚风倔強地不伸出手去拿。
“待会儿君敏来了，要是看到你又不吃葯，可能会很生气喔！”
一阵狂喜掠过楚风心头，不是梦，君敏真的回来了。他怕君敏真的会生气，马上听话地接过葯丸呑了下去。
怎么精神突然好得如此多呢？楚风也觉得奇怪。
江蕾难得看楚风这么孩子气，不觉笑了起来，被楚风斜睨了一眼。
“你整整睡了－－”她举起手看了一下表。“三十七个小时，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睡。”
难怪他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少废话，君敏她人呢？”他耝鲁地问。
“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她在这看了那么久你都不醒，她一走，你就醒来跟我闲磕牙，也真是奇怪得很。”
“你不想留下可以走！”
“大哥，如果你和君敏说话也是这副口气的话，我保证她会马上离开，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吗？”
“离开？”
“我是在旅行社找到她的，她准备要永远的离开我们，也不会再与我联络了。”
楚风心酸不已。
“她真这么狠心？”他语不成声道。
“大哥！现在她肯来看你，你就没有资格说她狠心，这件事自始至终狠心的人都是你。”江蕾不留情地提醒他道。
楚风整个人都委靡不振，江蕾不忍再说，只好安慰他道：
“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如果你够幸运，可能君敏会留下来陪你。那时候，我希望你能正式的给她一个名分。”
“我知道。”他涩声道。
“如果她不能忘记你所做的那些伤害她的事呢？我希望你能绅士地放走她。”
楚风的脸顿时铁青，放走她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我会…我会的。”他的喉中像梗住－个苹果。
“我很抱歉，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大哥！”江蕾很了解楚风的心情。
楚风也了解，他深深地叹口气？恐惧地不敢去想那可能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