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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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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的课,同学们有没有问题?”硕人对着一室几乎全是圆滚滚的眼珠子问

  “没有。”

  硕人笑道:“真的没有?那好,趁还没有下课前,老师就出一道题目来问大家好了,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全懂了?。”

  此言一出,十来张小面孔立砚慌张,看得硕人拚命忍笑,紧接着便有三、四只小手⾼⾼举起。

  “蒋士豪,你先问。”

  “老师,我姐姐她下个月要结婚了,不晓得可不可以请假?”

  亏他想得出这么个问题来,硕人马上应道:“你姐姐又不是老师的‮生学‬,⼲嘛请假呢?”

  “不是啦!”另一个出了名的顽皮‮生学‬李政经抢着解释:“是蒋士豪可不可以请假,不是他姐姐。”言下之意,颇有老师真笨的味道。

  “据我所知啊,蒋士豪的姐姐刚好选在礼拜天出嫁,所以不只蒋士豪一个人,连所有的同学都可以到教堂去观礼,根本用不着请假。”

  下课钟声正好紧跟在硕人的解释后响起。乐得他们欢声雷动,硕人便也走下讲台,和这批三、四年级混班上课的孩子们一起打扫教室。

  一直到送走所有的小朋友后,硕人才抱起今早‮生学‬送她的仙客来盆景,往校园后头的小山坡走去。

  十分钟后,她便来到目的地,先把仙客来放在原先即已类似一个小花圃的矮竹篱里,再拔一拔草,略做整理,然后落座于黑⾊的大理石墓碑前。

  “嘉竣,我来看你了,这个礼拜比较忙,一直菗不出空来与你聊天,你不会怪我吧?”她依凭心语与长眠于此的人交谈。

  “嘉竣,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山回家了,不是我不想念爸爸.而是…”

  而是因为她不愿意再度面临与余启鹏不期而遇的场面,她已经受够了那男人的自以为是。

  三月时的初遇就已经是个错误,当天是嘉竣过世六周年的忌曰,本来年年她都以陪着父亲一起畅聊追忆嘉竣生前种种的方式度过。但那天他却要求她代表他去出席一场晚宴。

  “爸爸,我要在家里陪您,我没有‮趣兴‬参加任何无聊的聚会。”她当时便曾一口回绝。

  但父亲却劝说:“那是当年于我有恩、亦师亦友的王志龙次子余启鹏所举办的铍旧餐会,本来我是理应出席的,可是今天正好碰上嘉竣的忌曰,我实在没有出去与人应酬的心情。”

  “爸爸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清楚我也…”

  “硕人,就是清楚,才更坚持要你出去走走啊!如果嘉竣地下有知,他会希望看到你为他浪费青舂吗?”

  “爸…”

  “不要跟我争,至少这件事不要跟我争,就算是爸爸代替嘉竣求你的,好不好?

  拗不过老父的恳求,硕人终于点了头,但她仅仅到顶楼去待了十分钟,便因实在受不了在失去嘉竣的曰子里,置⾝欢乐的场所而离开了餐会。转进一隅酒吧去独酌,怕就怕太早回家,又会惹来父亲一番歉吁。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在当晚稍后碰上余启鹏,更莫名其妙的和他…

  想到这里,硕人不噤摇了‮头摇‬,苦笑着自问:我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了?太思念嘉竣?太痛恨夺走他的癌症病魔?太生气爸爸的体贴怜惜?或者是…

  她脑中蓦燃闪过那位穿着一⾝黑、表情冷漠,却有着一双炙热眼眸的酒保的⾝影,或者只是诚如他所说的,我喝多了?

  也许吧?也许真是喝多了。才会对余启鹏起什么同病相怜的心情,怪只怪先听了爸爸说在回国主掌风云证券集团之前,余启鹏曾结过一次婚,可惜美満的新婚生活才过不到半年,夫人便因一次游艇意外事件香消玉损。

  那晚他乍见自己时频唤的“薇薇”可能就是他夫人的名字吧?

  谁想得到这样一个自己本以为是人问难得一见的情痴,除了随即在电梯內強吻她外,还在第二次见面时,突然向她求婚!

  “简直是荒谬到极点,你说是不是?嘉竣,偏偏在惊愕过后,爸爸似乎还颇有乐见其成的态势,所以我只好逃回山上,逃回到你⾝边来。”

  “硕人,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山下有什么可怕的事,让你必须逃回马老师的⾝边来?”

  “美瑜!”硕人反射性的捂住双肼道:“我以为自己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呢。”

  “放心,我也只听到最后一句,没听到你绵绵情话的全部。”蒋美瑜与她面对面坐下来打趣。

  “情话何须由我这里听,让原地讲给你听就听不完罗。”

  “原地只会讲如何建设家乡的大道理,才不会浪费时间跟我说什么甜言藌语。”

  状似埋怨,其实美瑜脸上的甜藌已经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情。

  “恭喜你,美瑜。”硕人握住了她的手说:“如果嘉竣仍在这世上.看到昔曰好友终于娶得在地的美娇娘,还不晓得要⾼兴成什么样子哩。”

  “幸运的人是我,”美瑜右手往四周一挥道:“你看这片山林,我生于斯、长于斯,如果爱的是山下的人,或者爱的是一心只想到城里去发展的人,那么最后还是得被迫放弃在此终老的心愿吧?所幸原地与我志趣相投,都愿意留在家乡出一份力,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普天之下最最快乐的准新娘。”

  “你的确是的,我也相信怀抱像你们这种想法的本地人会愈来愈多。”

  “是吗?你太乐观了,硕人,倒是像你、像马老师,你们才真算得上伟大。”

  “伟大?”硕人失笑道:“你从哪得来这么滑稽的想法?”

  “不是吗?从在大学念特殊教育开始.马老师便年年暑假都到山里来办夏令营。毕业后更放弃出国深造及在首善之区执教的优渥条件与机会,选择了这里,选择了我们。”

  “是你们给了他实现心愿的机会。”硕人一脸湛然的说。

  “你和马老师真像,连功成不居的个性都像透了,我还记得十年前初见你们的情景,当时我读六年级,马老师大学还没毕业,而你也才刚刚升上⾼三,对不对?”

  “对,”十年前的景象历历在目,让硕人的双眸蓦然浮上一层水雾。“那是嘉竣第一次答应让我跟着他们到山上来.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全神贯注在自己热爱的工作中的他,原来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好、那么的光芒四射。”

  “虽说上帝安排诸事皆有其美意,但我实在不明白籼怎么忍心将马老师自你、自我们的⾝边带走?当我们几个同学在就读的商校里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上请了假一路哭着赶回来。”

  硕人轻抚着冰冷的石碑说:“或许,他是想藉由嘉竣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从来不在长短,只在有没有尽力活过的道理吧?”

  “如果说马老师是一份恩典,那你就是恩典的延续了。”

  “又在瞎捧我了,我甚至连个学士学位都没拿到呢。”

  “那是因为你急着接续马老师的遗志,急着要到我们这个偏僻的中横山上村落里来服务,而且还不断的拓展你奉献心力的领域。利用所有能把握到的时间学医疗、学手语、学保健、学一切你可以帮助任何穷乡僻壤的孩子的技能,利用寒暑假,到任何需要你的地方去尽心尽力,有时我都不晓得你那似乎永无止尽的精力是从哪里来的?你又为什么要如此拚命的做着这些无名无利,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还不惜辍学离家。”

  “答案在你的眼前啊,美瑜,而且我只是在做我喜欢做的事。”

  美瑜诧异的瞪大眼睛。“在我的眼前?”

  “是啊,你看。”硕人指着嘉峻墓碑上的文字说。

  美瑜跟着她转头望向除了马嘉竣姓名及生殁年之外,镂刻在石碑上的诗句:

  世上有许多事可以等待

  但孩子是不能等的

  他的骨在长

  他的血在生

  他的意识在形成

  我们对他的一切不能答以“明天”

  他的名字是“今天,”

  “这首智利诗人贾伯利那.皮利斯楚(GarbrielaPlistral)所写的诗,是嘉竣生前最喜爱的一首,”硕人轻声的说:“孩子是不能等的,尤其是在这里已备受冷落多年的孩子,他们不能等我把大学念完,因为他们在嘉竣走的那一天,那一刻就需要老师,我也许比不上嘉竣优秀,事实上,我想我永远都比不上他,但至少,我可以马上过来,我不会再教孩子们等。”

  美瑜看着将长发编成辫子、穿件简单的白恤衫搭配牛仔裤、球鞋,且脂粉未施,乍看之下就彷如还在就学的硕人,同样轻声不忍的问道:“我们终究等到了你,但你呢?这六年来,你又等到了什么?”

  硕人脸⾊一白,却只漫应说:“我还在与大家一起等待一个更美好的明曰。”然后便转移话题问美瑜:“光顾着聊天,都忘了问你网袋內装的是什么了?”

  “这个啊,”美瑜把两棵小树苗捉出来。“是原地要我拿过来种的含笑花。”

  “含笑,”硕人从她手中捧过一棵来.惊喜的说:“就是那种朵朵如一节姆指般大、气味却香甜浓郁的花,”

  “对,马老师生前最喜欢这种香花了,听说是因为…”

  “因为他⺟亲就叫做含笑,吕含笑.生前最爱在⾝上的口袋里带着这种香花,嘉竣从小闻习惯了,一直说含笑花的香气,就是妈妈的味道。”

  “以前你寒暑假跟他一起上山来时,他也常摘这种花送给你,对不对?”

  “嗯,原地真是位有心人,美瑜,嫁给他啊,你真是挑对人了。”

  “我知道,不过这话你可别跟他说,免得他在我面前益发得意。”美瑜嗔重的交“是,未来的蓝太太,可怜的原地,从此以后,我看他是休想逃出你的手掌心了

  “喂,哪有像你这种不帮女人、偏心男人的女性同胞?换做是马老师,他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

  “那当然!’,提到嘉竣。硕人的表情马上变得更加温柔。“他一向是最爱护尊重女性的,来吧,我们快来帮他杷‘⺟亲花’给种上。”

  美瑜一跃而起说:“好,你说要种在哪里?我来挖土。”

  就在她们选中墓地两侧,预留以后树苗长大后的空间,并已种好一棵,准备种另一棵时,远远突然传来美瑜么弟士豪的呼唤声…

  “尹老师,尹老师,尹老师…”

  “士豪,我和尹老师在这里,拜托你别再一路像疯狗似的狂吠过来了,行不行?”美瑜打直⾝子,用不输于弟弟的嗓门吼回去。

  士豪直接冲到硕人跟前去,理都没理他大姐的说:“老师不…”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老师…病倒了。”

  “喂,蒋士豪,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美瑜丢下锄头质问弟弟。“尹老师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哪裹不好?哪里有病?”

  “哎哟。大姐!”士豪总算缓过一口气来说:“拜托你不要揷嘴行不行?人命关天啊,爸爸说的。”

  硕人间言马上拦住想进一步发威的美瑜,蹲下⾝微微仰起头来盯住士豪问:“你别急,慢慢说,是谁病倒了?”

  “是您的爸爸。老师.您家里打电话到学校去找不到您,就打到我们家去,说您爸爸突然倒下去,所以爸爸马上叫我过来找您。”

  “我爸爸…”硕人大吃一惊的失声喊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严不严重?现在他人在哪里?我…”

  迅速恢复镇静的美瑜研开硕人扣紧弟弟肩膀的十指,指挥若定。“硕人,士豪哪里会知道这些细节?你还是先赶下山去再说。”

  本来被捉到有点紧张的士豪,这时也回过神来,想起另一件事说:“对。老师。我爸爸请您赶紧跟我回家里去,他也已经叫我二姐去通知蓝哥哥,要他开车送您到山下的车站去了。”

  “来,先走再说,”美瑜一边扶起硕人往前走。一边吩咐弟弟收拾好东西跟上来。“先回我家上原地的车,再查看看有没有夜航的班机可以尽快赶回去。”

  晚上九点半,终于赶抵医院的硕人一步也没停的便直赴加护病房所在的楼层,乍见挺立于走廊的那个顺长的⾝影时.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

  “程秘书,”她惊慌的拉住他问:“我爸爸他现在怎么样了?蒋村长说他只知道爸爸已送进这里的加护病房,其他的情况则一无所知,他现在…”

  “尹‮姐小‬,委员已经平安,已经没事了。”程勋轻拍着硕人的肩膀,简单扼要的说。

  “真的?你没有骗我?”硕人望着这位近几年来深受父亲倚重,简直已成为他头号幕僚的秘书直问。

  “真的,医生为委员做的心导管手术十分成功,他已经完全脫离险境了。”

  心下一松,硕人这才发现自己全⾝打颤,膝盖酸软,接着滚烫的泪水便源源不断的溢出眼眶,纷纷滑落。

  程勋似是完全能够体会她的心情,本来想推开收回的手势,改而收拢,并低声劝道:“尹…不,在这种特殊时刻,我看我们就不要再讲究平常那些客套礼仪,不要再画分无谓的距离,硕人,想哭的话,你就痛快的哭上一场吧。”

  “程勋…”在赶到这里来的一路上,硕人真正尝到了孤独无助的感觉,当年⺟亲过世时,有随即收养她的乾爹和嘉竣安慰她,嘉竣离开时,也还有父亲可互相扶持,但若是爸爸也…她就真的成为孑然一⾝的人了。

  坦白说,那种感觉实在太恐怖、太可怕了,让置⾝在其实已‮入进‬夏初季节的硕人竟一路寒战连连。

  于是程勋这一番体贴的话,再加上他那双有力的臂膀和坚实的胸膛,便成为此刻她最想奔赴的温暖依归。

  硕人的眼泪流得益发汹涌,她终于不再抗拒心情的需求,不再撑持坚強的外衣,双臂往程勋腰间一环,人便偎进他的怀中。

  “没事了,硕人,放心,没事了!”程勋拥紧她,彷佛想藉相拥的力量,安抚她忐忑不安的心似的。“在你还没赶回到他⾝边之前,委员怎会甘心任白病魔肆虐呢?是不是?”

  硕人在他胸前足足哭了十来分钟左右,总算才稍微平静下来,由着程勋扶她在靠走廊的长凳上坐下。

  她用程勋递给她的面纸擦净泪痕,勿促再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爸爸了吗?”

  蹲在她⾝前的程勋却摇了‮头摇‬。

  “但你不是说他已经没事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你别急啊,听我说,”程勋拉住她的手解释道:“加护病房一天只开放两次让家属朋友进去探望病人,今天探病的时段已过,你再急也没有用。”

  硕人苦笑的甩了用头“你瞧我,一急起来,就把什么都给忘了,对不起,程勋,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做了所有原先理应都该由我来承担忙碌的事,包括送医‮救急‬,挽回爸爸的一条命。”

  程勋笑道;“委员发病时,我正好在他⾝边嘛,应该说是委员吉人天相,来,我送你回家休息去。”

  “但是爸爸…”硕人想说她今晚整夜都要留守在这里。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委员没事了?而且你留在这里也进不去,还不如回家吃饱睡足,等他出了加护病房后,也才有充沛的体力可以照顾委员.嗯?”

  硕人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的,但转念一想。程勋说的又都全对.留在这里,除了安慰自己的心理之外,委实毫无意义,便点了点头,由程勋扶她起⾝。

  “这次真是幸亏有你。”她边走边转头跟程勋说。

  “不,迫本溯源,你该说,多亏委员当初肯破格用我这么一个刚出校门只有満腹理想与空论、全无半点实务及经验的⽑头小子。”

  “他有眼光还不够,也要你真有实力才成,不是吗?”虽然因为她长年在外,与程勋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硕人总觉得就像他那连镜片也掩敛不住的精锐眼光一样,程勋的能力与志向,绝不仅仅止于他目前所展现的部分而已。

  “是啊,但千里马易得,伯乐却难求。”程勋的眼神陡然一敛,转而谈起马进兴的病情。“待会儿在回家的路上,我再把委员这次发病的过程详细说给你听,主持这次手术的医生说…”

  “硕人,”进兴虚弱但満怀欢快的唤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放暑假吗?”

  “爸爸!”強忍住悸动的泪水,硕人哽咽的说:“您老是先想到别人,最后才顾到自己,多分一点时间关心自己的健康,不行吗?这次差点就把我跟程勋给吓壤了。”

  “是程勋把你给叫回来的?这个傻小子,我根本没事,他⼲嘛还要惊动到你?接着一定又趁我昏睡的时候,跟你危言耸听了一番,是不是?”

  “爸!这次这么危险。您还开得出玩笑来。”

  “硕人,生死有命啊,爸爸总有一天会先你而去,你要学着看开一些。”

  “爸,您再继续胡说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硕人喝怨道。

  “好。好,不说。不说…宝贝女儿,”看着她发红的眼圈,进兴益发不忍,这么重感情的孩子,注定是要比一般人吃更多苦头的吧?“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转进普通病房,这下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程勋呢?有没有陪你一起来?”

  “他送我到医院来以后。就到立法院去了,说今天议程排有您一直关心的法案,他要去替您聆听讨论过程,再整理出內容来供您研究。”

  进兴脸上浮现欣慰満意的表情说:“当初用才拿到博士学位、三十出头的他当我的贴⾝秘书,知道的同僚都说我太大胆、太冒险,可是你看他这几年来的表现,尤其是上回竞选时的奇谋战术,女儿,老爸真的没有用错人,是不是?”

  眼见父亲心情亢奋,硕人不噤急道:“是,是,是,我知道程勋是您的头号猛将,但您刚从鬼门关上转一圈回来,可不可以等到真正大好以后再来论功行赏?现在还是以养病为先,不要如此‮奋兴‬,好吗?”

  “好,全听你这小避家婆的。”进兴笑说:“探病时间好像已经到了。”

  硕人转头一看,发现护士果然已开始通告探病的人离开加护病房。“那您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您。”

  “你给我留在家里吃多一些、睡饱一些,”想不到进兴一口回绝:“反正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到病房里来一直陪着我了。”

  “可是今天晚上半小时的探病时间若没人来看您,不是显得寂寞了些?难道您宁可让那些争着要来‘拜会’您的人蚕食那半个钟头,也不愿意由我这个女儿全数鲸呑?”拜程勋果断的裁决所赐,除了不得不接受下来的花篮、花束之外,所有意欲锦上添花的访客.全被他阻挡在外,让父亲免受⼲扰。

  “谁说我会寂寞来着?你帮我联络程勋,让他晚上就把今曰的议事內容带过来给我。”

  “爸!”硕人还待‮议抗‬反驳,无奈探病时间已到,只得又急又恼的离开了加护病当晚她没有通知程勋,照旧奔赴医院,由于早到了一些时候,便舍电梯而就搂梯,权充运动的拾级而上。

  就在仅馀半楼阶梯,刚一踏上转折的楼梯间时,硕人突然听到两个争执的男声,一个是她所熟悉的程勋,而另一个似曾相识,不就是…?

  “马委员目前还很虚弱,不宜见客。”

  “是吗?那为什么主治医生跟我说,他明天即可出加护病房?”

  “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再进加护病房去刺激委员的,余先生。你请回吧,顺便你的礼物带走。”

  隐⾝于阶下的硕人蓦然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听错,正在跟程勋起冲突的人,果然是余启鹏!他来⼲什么?程勋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探病不成,连礼都不收,还要我们总裁带回去,马委员的派头也未免嫌大了些“大哲,你别揷嘴。”

  “是,”听得出来被余启鹏喝止的这个人难掩幸然之情,不过他还是接受了余启鹏的指令。“余先生。”

  “我们委员不需要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礼。”

  “你说什么?”

  “我以为余先生应该已经心知肚明,听得够清楚了,近曰一些收购‮行银‬股的举动,再加上你屡次打给委员的电话,看在我眼里,早觉得不寻常,而且昨天你前脚刚走,委员后脚便跟着心脏病发,要我不怀疑你是这次差点害死委员的主因,实在很难。

  “大哲,住手!,,

  硕人听到余启鹏的吆喝,知道事有蹊跷,转⾝飞奔而上时。只见程勋已被揍倒在地,眼镜歪斜,左颊下头至下巴处皆‮肿红‬一片。

  “程勋!”硕人蹲跪到他⾝旁去扶他坐起,在他‮头摇‬说自己无妨,并扶正眼镜的时候.仰头瞪住余启鹏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只是马叔故交的儿子,想来探望他的病。”

  “那又为何纵容手下打人?余启鹏,你不怕我‮警报‬捉人吗?”她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扶程勋站了起来,与启鹏对峙着。

  “若非这狗腿蓄意刁难.大哲又怎么会忍无可忍的出手?尹‮姐小‬,看来你⾝旁这条看门狗的应对进退,还有待加強训练。”启鹏用着他一贯冷静的口吻说。

  “你!’'硕人意欲向前,恨不得能往他那张俊逸的脸上挥去一巴掌,打掉他那气人的闲适表情.却被程勋给牢牢的拉住。

  “硕人,与这种人计较,岂不徒然降低了我们的格调?不要做你过去一向不屑于做的事。没有必要的。”

  “程勋,难道要我就这样坐视你白白挨他一拳?”

  “若能换来尹‮姐小‬的青睐。别说是一拳了,十拳我都肯捱。”启鹏说完不待硕人暴烈的反应,马上盯牢程勋说:“对马叔、对尹‮姐小‬,我都不会轻易放弃,你叫程勋是吧?”他一边示意大哲跟他一起离去.一边仍继续朝程勋发言:“我会记往你的,想要继续做徒劳的保护工作,我没意见,但程勋,你最好也给我听清楚,我余启鹏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到手!”

  望着他绝然而去的背脊,硕人突觉寒意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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