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方园工作一个多月了,她几乎没有怎么休假,她的工作不累,几乎没有必要休假。但工作一个多月后,她决定让自己好好的休两天假。
“正好,我也要去台北一趟,我载你去吧!要是你今天要回来了,和我约好时间,我去接你。”方刚随兴的说。
炳!太方便了,等于是人私的专用司机。
一大早,两人准备好后,就往台北出发了,并约好晚上七点钟一起回来。
她找了以前的同事吃饭、逛街,痛快的⾎拚一顿,还不忘聊聊各种八卦琐事。
原来讨厌的经理走了,调来了一个空降队部,弄得怨声载道;以及谁谁谁结婚了,谁谁又换了新男朋友,谁买了一件漂亮的⾐服。
“明仪,你知不知道阿威的事?”
这名字刺痛了她的一神经,她费尽浑⾝上下的每分力气,才能够使握杯的手不晃动。
“他怎么了?”她的语气听来就像在讲一个有点又不太热的同事
亚苹神秘的庒低了声音。“听说他和老总的女儿拍拖,他对她可死心塌地了。”
她勉強挤出一抹笑,理不清心里又酸又涩的一团线。“是吗?”
“当然了,你知不知道,阿威私底下还和公司好几个同事都有一腿。”
她一颤,几乎不敢视亚苹的目光,他们是不是都知道了?“是吗?”
“新来的那个公关部小雅,还有博文的AE,国外部的文文,想不到他平常一副老实的样子,居然那么心花。”
她有些茫然、有些恍偬,看着周遭同事们的小嘴一张一合的说着。
“听说阿威还在××网站买了广告向老总的女儿求婚,这招可浪漫了,老总的女儿一天到晚得意得跟什么似的。”
和她往半年,他总有些漫不经心、有些散漫随便,约会时总是迟到,对她从不曾细心关怀,原来,他不是不浪漫,只是浪漫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她。
“哎哟!不说了,我老公要回家了,我要回去帮他煮饭了。”
“我男朋友约我吃晚餐,我也要先走了。”
“我要去接孩子了,还得去托儿所接他。”
“别说我不够义气啊!我的阿娜答生⽇,他已经订了烛光晚餐,我不陪你们了。”虽说累,但讲的人笑得一个比一个甜藌。
同事们一个个都告别了,她们都有自己幸福的归处,才十分钟,刚刚还热闹的喧闹着,只一会儿,就剩她一人形单影只,她被独自留下了。
踩着恍惚的脚步,她一人茫然的伫立在台北街头。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照映着每张脸孔光彩美丽。
她觉得孤单。
这种孤单突如其来,或者说早就如影随形的伴着她了。
她自幼⽗⺟双亡,由年迈的祖⺟抚养长大,祖⺟虽疼她,但夹在叔叔和阿姨之间,总觉得冷清寂寞,祖⺟去世后,她就像无的浮萍四处飘。
“我想要有人陪我…”
有个怀让她依靠、有个人会听她说话、有个家可以安心逗留,她不想再一个人,这世界少了她也不会改变,没有人会为她伤心。
她虽称不上很坚強立独,但也不曾这样黯然感伤,在最拥挤的人群里,也是最孤单的时候。
在人来人往的闹区街头,一个悉的⾝影走过,像宽广大海里的唯一凭靠。
阿威…
曾经,她以为他是那个人,那个可以让她不再孤单的人。
她往前踏了出去,却被人嘲挡住了。
“阿…阿威…阿威…”她叫得越来越大声。
脚步一跄踉,脚踝处传来了剧痛,她走不了了,一波波的人群将她困住了,他终究无视的走过了,她只是他的一个过客,她在他的生命里不起涟漪。
她躲在灯柱之下,影遮住了她的脸,也隐蔵了她脸上的泪痕。
一对对亲昵拥抱的情侣在她面前走过,悲伤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幸福,她咬着,任凭泪雾蒙上了眼睛。
脚好痛,她并不适合穿⾼跟鞋,才一会儿,脚已经肿了起来,轻轻一动,已是剧痛。
直到一个昂蔵的⾝影占据了她的视线,他的⾝上没有平常惯见的灰尘,显得⼲净而富男人味,他看了看表,闲散的点了烟等她。
“老板…方…方刚…”
她的声音这么细小,被人声、车声、各种吵杂的声音所淹没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清晰的响起,像心有灵犀似的,他迅速的回头,瞥见她可怜兮兮的倚在灯柱下。
他跨着大步走来,越走越近,注意到她一脸的泪痕。
她很伤心,这个认知強烈的敲击他的心脏,痛得他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好温暖,他的眼睛像暖暖的冬,要将她融化。
她深深的昅一口气,却仍不说话,颤着,在他的注视下,才菗噎的说出:“我的脚扭到了。”
视线往下,只见她⽩皙光洁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隐现红紫⾊。
灯影在她的脸上形成了暗影,她的脸⾊苍⽩无助,纵横的泪痕让他的心脏一紧,又像是有人扼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昅,一种陌生的怜惜排山倒海而来。
这个小女人,总是生气,她的笑容明媚慡朗,她的声音略低但温柔,他已经习惯一抬头就能看到她轻快的⾝影,习惯她一双巧手总能做出可口的食物,他越来越习惯她,就像习惯了空气一样。
她哭了,那眼泪让他不舒服极了,一颗颗像断线的珍珠,坠⼊他平静的心海。
他沙哑的声音有着浓浓的关心。“看医生就好了,怎么哭成这样。”
他轻松的样子让她又是哭,刚刚的孤单哀伤像朝露融化在光下。“反正不是你痛,你当然不痛不庠了。”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一时,他也慌了手脚。“好好,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我看看。”
他蹲下⾝子,小心的把她的鞋子脫了,看自己的脚在他的大掌中显得⽩皙而脆弱,一时,她又是涩羞,这里是最繁华的商区,正是下班巅峰时间,到处人来人往,而他一个大男人正蹲着查看她的脚,这景象引来路人的视线,也有人吃吃的笑着,他浑然不觉,她却羞红了脸,要把脚缩回来。
“你…你别看了,我们走吧!”
他背过⾝对她说:“你上来吧!我背你。”
她穿着套装,膝上十公分的裙短正合⾝的贴着她的⾝材,趴在这样一个虎背熊的大男人背上,裙下风光肯定光走。
“不行,太…太难看了。”她当下拒绝。
他瞄了眼她的裙子,才恍然大悟。
“那只好这么走了。”
话声刚落,他拦抱起她,不管她的惊呼,就迈步大走。
他轻轻松松的抱着她就走,又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有不赞同的、有取笑的、有羡慕的、有看热闹的,一时,她又羞又恼。
捶一下他的膛,她细声道:“你在⼲什么?还不快放我下来?”
他拢紧了眉。“你别动,小心脚又痛了。”
在人来人往的商区,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刚刚袭来的孤单也奇异的被驱走了,在这个都市里,在此时,她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被他像珍宝似的宝贝着。
完了,她怎么又有想哭的冲动了?她圈紧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膛。
他送她上医院去,老中医专业的审视着她的脚踝。“扭到了,不要紧,等会儿我乔一乔就好了。”
“会不会很痛?”她可怜兮兮的道。
刚刚的泪使她的妆化了,晕开的眼线看来有点凄惨。但是,方刚的心却有一个角落柔软了,看似坚強的小女子,刚刚在他的怀抱里哭得哀哀切切,从刚刚到现在,那种陌生的悸动仍強烈的冲击着他。
“痛一会儿就好了。”他安慰她。
老中医的手已经开始有技巧的摩按着,明仪紧张的抓紧了方刚的手臂。
“年轻人,你的女朋友真爱哭,以后俩口子不要吵架。”老中医笑咪咪的调解。
“不是啦…”她微弱的议抗,但声音却很小声。
方刚没有吭声,只是被她紧握的手安慰的回握了一下。
“你们两个认识多久了?”老中医话家常。
“一个月。”他低沉的说。
“现在年轻人的动作真快,以前我和我老伴在一起一年了,都还不敢一起走…”
这话让两人同时脸红了,视线同时落在紧握的手上,然后又移到了对方的脸,目光紧紧的着…
喀!
鼻关节错的声音清晰可闻。
“啊…”“唔…”明仪痛声尖叫,在⾼亢的声音中还掺杂着他的低闷声,只因她在痛极时,死命的掐着他的手臂,几乎揪下他的⾁。
“好啦!必节乔好了,回去敷点葯就好了。”老中医开了葯单吩咐着。
离开了医院,他又把她抱上了车。“走吧!我们回家。”
家?她升起短暂的茫。“回哪个家?”
在她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哪里能算是她的家?
“方园。”他的声音划破雾而来。
一直到坐在他的车里,看车子一路往方园开,她慢慢的也有了一丝丝的期待、一点点的放松、一些些的喜悦,她就要回家了。
直到此时,她想到自己的反应,真是有些歇斯底里。
“老板,对不起。”她有些尴尬。
他笑了笑,无所谓的摇了头摇。“为什么哭成那样?”
“只是听到了前男友的消息。”她苦笑。
他应了一声。“他怎么样了?”
“他了其他的女朋友了。”她仍有些难过,或许更多的是难过自己输了。
“他既然不会珍惜你,该难过的人是他才对,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老板,你很会安慰人。”
他淡笑。“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今天一晚上,她的心情都处于低落的状态中,乍闻阿威的消息,对她更是个打击,直到此时,她的心情才开始好转。
“其实,我知道他是个混蛋。”她用力的点头。“他用情不专又心花,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他对我也没有用真心;只是想到自己是他的备胎,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一耸肩。“你是德国进口轮胎,他是破三轮车配不上你。”
她破涕而笑。
因为她这一哭,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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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什么?
方刚一边画着手上的设计图,一边不时眺望着庭院,偷偷的观察她。
转眼间,明仪来到方园已经快一个半月了,有好几次,他忍不住偷看始生看始笑瞇着眼,看她两只手像千面观音似的舞动,总令他发噱。
不时想起近⽇和她生活的点滴,在客厅看电视时,她就瞪他,让他自动的把大脚从茶几上放下来。每次进门时,她就扬声叮咛“要把脚上的土都蹭⼲净了才能进屋。”
这个小女人,越见颐指气使,娇柔的外表下,脾气也越来越见长。
自那次哭泣后,她绝口不再提起前男友的事,仍像往⽇的轻快。
从书房往外看,他注意到了她苗条娇小的⾝影走了过来,走到庭院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植物埋在土里。
将手中的树苗小心的种下,她看着这个庭院,花草树木任其生长,花架上长着不知名品种的牵牛花和爬藤类,虽说野趣横生,但总是有些可惜。若好好的整理,这个庭院一定很美。
“如果种一些⽔果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种⽔果?”
背后的声音让她惊跳起来,才发现方刚闷不吭声的站在她后面。
“你吓了我一跳。”埋怨的睨他一眼,她拍了拍脯。“你想想,等几年之后果树长大了,我们就有⽔果可以吃了,这个主意很好吧!”
几年之后?她居然想到了那么久远的未来了,这个想法取悦了他。
“你是不是在取笑我?”她怀疑地道。“我以前种过的,虽然在公寓种不活,但绝对能发芽的。”
“你想种什么⽔果?”
“香蕉、甘蔗、西瓜、番茄、草莓、莲雾、芒果、⽔藌桃…”
“那用买的就好了,不用种。”
他忍着没说,那些⽔果本不可能同时种在同一块土地上。虽说他不赞成,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种果树,但是,她话里的望渴让他心一动。
“那才不一样,看着树发芽、看它结果,是一种喜悦。而且,吃着⽔果的时候,还有一种回忆,会想起这果树成长的样子,还会想起是和谁一起看它长大的。”
她娓娓说着,眉舒眼展,又配着甜甜的笑意,竟是十分的动人。
“原来你觉得这里适合种⽔果啊!”“⽔果是一部分,这里种上花才美呢!”
“哦,你喜什么花?”
“我喜小雏菊还有蒲公英,它们的生命力強,一长大了,就会随风招展,看起来很漂亮。”想到那幅景像,她笑开了脸。
“小雏菊吗?”他沉昑着。
“是啊!它们有好多种颜⾊,很好养的。”
“你不喜其他的花吗?”
“都喜,但我不喜太娇贵的花,要侍候它们太⿇烦了,我一直梦想着能看到満片的蒲公英田,等风吹起的时候,到处飞舞着蒲公英的花絮,那一定很美。”
她眼里是一片的憧憬,仿佛看到了那幅美景。
“你看哪里适合种蒲公英?”
“当然是那里。”她指着一个方向。“那里种蒲公英,那里是噴⽔池,那里要有草地,可以在那里打滚;那里应该可以运动,设个网球场,或篮球场什么的。”
他沉昑了一会儿,然后他一人慢慢的走着,像在考虑着什么事似的。
“真是个怪人。”望着他⾼大的背影,她嘀咕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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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开来了一辆卡车,载来了各种各样的⽔果树苗,还有各⾊的蒲公英和各种品种的小雏菊。车才停下,已经有工人忙碌的将它们开始搬运下来。
她瞠大了眼,只觉得难以置信。
“姐小,这些要种在哪里?”
当一双双的眼睛都期盼的看着她时,她才回过种,大喊“老板,他们问要种在哪里?”
方刚从二楼书房探出头来。“你想种哪就种哪!”
“我…我不知道啊!”她往楼上喊。
他走了下来,看着她说:“你昨天不是说要种⽔果吗?香蕉、甘蔗、西瓜、番茄、草莓…你想种哪?”
她愣了,呆呆的看着方刚,几个工人也站在当场,等着指示。
“你不是说⽔果用买的就好了。”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说,看它发芽、看它结果是一种乐趣,吃⽔果时,还可以想到种⽔果时的回忆。”
他还是一⾝看来邋遏的⾐服、还是一脸懒得刮⼲净的胡渣,但是,他笑得却慡朗好看,比平常耀眼了三分,有些东西在她心里悄悄的发酵了。
她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只见他落拓的发渣下有一丝的尴尬。“去吧!和他们说要种在哪里。”
“好。”她点头。“老板,你和我一起说,我要你的意见。”
种树工程开始了,两人一边讨论、一边指示,半逃卩的时间,整个庭院已经有了不同的风貌。
已接近⻩昏时分了,工人们也都走了。
她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绿油油长得可爱秀气的小丙苗,而庭院已经种満了小雏菊和蒲公英,看上去一片绿油油的,上面开着美丽的花,红的、⽩的、⻩的,缤纷灿烂,已成一片的花海,鲜可喜。
真美!她屏息地想着,仍有置⾝梦境的感觉。
而方刚,他在花海里微笑着,黝黑的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里净是温柔満⾜,看着她边走边停,不时呆愣的看着,有时又俯⾝摸摸花朵,嗅着淡雅花香。
“你为什么要种这些花?”她仍是茫然的,只觉得悸动、觉得不可思议,她猜测、她假设…
“因为你喜。”
一份不确定感悄悄的落实了,她心里涌流着一股暖流。“你是为我种的?”
他古铜⾊的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
是真的吗?他对她也有回应?
不去拆穿那份假设,她只是微微扬起了角。“想不到你会为员工这么做。”
満意的看到他错愕的睁大了眼,然后僵硬的、迟疑的点了点头。
“是啊!这是…员工福利。”
她背过了⾝子,只怕让他看到了她忍俊不住的表情。
他好可爱啊!居然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
他也不懂得女孩子那矜持、擒故纵的微妙心思。
看着她轻快活泼的背影,他揽紧了浓眉。
员工?
罢了,让她那么想吧!
但是,世上哪有这么鸭霸的员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