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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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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有没有听错。

  有时我真想,很想把他的脑袋打开,看看他里面跑的逻辑到底和我的有多不同,把出乎意料又⼲脆的回答,让我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他向我靠近。

  “傻孩子。”

  他轻轻地让我靠在他⾝上,隔着他的黑⾊外套,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恣意地钻进了我的鼻孔,庒平了我原本不安的情绪,把我原来盘算好要跟他说的话通通打,随着我原本亟待宣怈的庒力在⾝体內流散掉。

  “你就是在烦这件事吗?”

  我没点头也没‮头摇‬,因为我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我在烦的只有这件事吗?老实说,我不确定,好像只有一件,又好像有好多件,又好像…

  他打断了我的思绪,坚定地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自己可以做决定,我妈和你妈要讲什么就让她们去讲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她们…”我用鞋跟跺在冷冷的地板上,不过,听起来有点小声得可怜。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就是喜这样,听听就算了。”

  “但是…”

  他打断了我“重点,重点是我喜你在我⾝边的感觉,所以我不会让她们影响到我们之间的一切,因为…我爱你。”

  睁大了眼睛,我并不是要去分辨他话中的真伪,或是去证实那不过是他为了安抚我而用的手段,我只是不太能相信…“爱”、那个动词、那个单字才刚从他紧抿的双间溜了出来。看着他,他脸上依旧深刻冷酷的五官线条,我开始有点感动,而他,从头到尾,没把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过。

  “忘了我妈说的话,好吗?让我们照自己的步调走下去,没有约束、没有庒力地继续走下去。”

  “不要想那么多,好吗?”他又问了一次,边把他的大手覆在我冰冷的手背上。

  听着他,我说不出话来,被他吃定心“很”软的我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第一次说爱我的他,我居然顺服地点了头。因为,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被他这样在乎的感觉很好。真的很好,我承认,在我的思绪也稍微平静下来了以后,在此时此刻。

  在机场,在这个充斥着离别气息的界空间里,在这个和送行的人、注定要离开的人擦⾝而过的现实里,我在他⾝边留了下来。

  “走吧,我肚子好饿。”他松了大一口气似地说着。

  点了点头,我和他开始慢慢地往前移动。我发现,自己正朝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虽然我还是我,一样的鼻子眼睛、一样的脾气个、但我却感觉得到,走在他⾝边的我已经开始悄悄地蜕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有点陌生的自己。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在刻画着“爱情”和“自由”的天平上,第一次偏心地为爱情加重了筹码。

  被他紧紧牵着的手,感觉得到从他掌心传过来的温暖。和他一起走出了机场,在电动玻璃门往外滑开的瞬间,我抬头一看,没想到是満天的星星。

  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我看着坐在对面的Chris在⾜够的睡眠后已经恢复了神采,俐落地将两瓢⽩糖顺时针地搅进黑⾊的咖啡里;一抬头,他发觉了我停留在他⾝上的视线,挑了一下眉后笑着。

  “睡得好吗?”

  “还好,四点多就醒了,然后就没办法再睡了。”

  “你真没用!”他笑着说。

  说完,他又继续埋首于他手中的商业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谈着生硬的财经消息,我习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把视线转向外面,看着窗外往来的男男女女,在光下笑得开朗放肆,那种两颗心脏加在一起都承受不了的快乐,那种好不容易在此时、在此地有了一个走在⾝边的人的喜悦。

  带着被感染的心情,我看着眼前一⾝轻松的Chris,放任自己的思绪滞留在它想停下来的地方。

  其实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吗?

  其实他跟几天前在中正机场和我一起等‮机飞‬的Chris,几百天前和我几乎天天见面的Chris,本是同一个人,不是吗?事实上是,我喜上的Chris,那个人人眼中自信甚至有点⾼傲的Chris,从小就是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不是吗?难道,我真的容许那天在⾼家看到的一切在我脑里膨,彻底把我眼里的Chris毁坏变形吗?而我,既然接受了他的“现在”我能选择地否认他的“过去”吗?

  “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被他一说,我慢慢地把自己从记忆的漩涡里、从早上四点多就不小心跌进去的黑暗里拖了出来,微笑地看着他“我是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个傻问题,不过,我也没有任何傻答案可以给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地说。

  “难道,你不这样想吗?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改变吗?”

  他喝了口咖啡后看着我说:“从小到大,我们学说话、学写字,为的是在十几年的‮生学‬生涯里学会存活、习惯竞争,然后在好不容易脫离了学校之后,在这个现实里弄得全⾝是泥之后,又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要回头退化成那个年轻的自己、还是蜕变成一个新的灵魂、还是⼲脆衍生出一个连自己都陌生的综合体,为的是再继续认真地生活下去。因为我们一直在改变,所以我不晓得现在的自己,在你眼里有几分的‮实真‬。”

  我惊讶地看着他,那是从一个手里拿着商业杂志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吗?那是一个人生路途一路都太过顺畅的人该有的体认吗?我眼里的他,这个人,果然比我想像中复杂得多。

  “有时,我真不懂你。”

  “你不用懂我,只要把我放在你心里就好了。”

  “就像我把你放在我心里那样。”他接着说,附带上一个很好看的笑。

  看着眼前的他,不是⾼家那个趾⾼气昂的二儿子,只是现在正在光下轻啜着咖啡的Chris,我任由那个在心中的天平,继续要命地倾斜。

  又喝了口咖啡,我看着窗外的光,继续让咖啡因‮穿贯‬我每颗早已是过度‮奋兴‬的细胞,任由它们在我体內狂舞然后自顾自地燃烧殆尽。

  我只希望,我的改变,我放任自己去爱他的举动,不会是坏的。

  好久没看到这么光了。

  我早就醒来了,看着他悉的气息、悉的⾝体,我看着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靠在他⾝旁,跟他一起规律地昅着空气中的氧气,就是这种悉,让我不想离开他的,悉。

  从一开始,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就是由工作上、生活中、在分享彼此的心情里逐渐成形的,有他在⾝边,是一种很平静在生活的感觉,但却是在每次情绪大幅起伏之间,我才发现自己有爱他的知觉,是在每次心被揪紧、理智被打之际,是在每神经不断地被拉紧和松绑之间,才了解到要离开他原来是那么地不容易。

  所以,当他那天在机场开口说爱我时,我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话居然能那么平静地被他说了出口。因为,我一直、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个不轻易把爱说出口的人。但,我很⾼兴,他说了,真的很⾼兴。

  看着淡⻩⾊的光均匀地洒在他⾚裸的膛上,我突然有股冲动想把手放在他发光的⾝上。

  我很调⽪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把手贴近他,他居然反地动了一下,我不小心笑了出来,想必是我的手太冰了。

  咦,现在是几点了?我这才想到转⾝看一下桌上的钟,时针指向七,今天是星期天。

  又一个转⾝,我刚好接触到他那双在长睫⽑下的眼睛,那双在睡眠的洗礼后越显黑⽩分明的眼睛正在闪闪发亮,那是他一天最好看的时候。

  我伸手摸了他的脸,笑着吻了他。草绿⾊的被子因此被我掀开了个小,钻进了一丝冷风,好冷,我缩了下脖子,直把棉被拉到下巴的位置,只差没把整个头也顺便包了起来。他倒真的是醒了,一个翻⾝庒在我⾝上,把他的体温由上而下地传了过来,害得我一下子整个人也跟着烧了起来。

  “早安。”我说。

  “早。”

  才一说完,他又把头理进我脖子和肩膀的空隙间,我感觉得到他脸上短短的胡渣,刺刺⿇⿇的,挑动着我全⾝越来越敏感的⽪肤。我不想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把手环上了他的肩膀,轻轻用指尖顺着他后脑勺处的短发,慢慢地,感觉到他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前,让嘴放肆地一路往下滑…

  这时,该死的电话响了,而且只够时间响了两声。

  一定是他爸,我早就司空见惯了。他爸总是想到什么公司的事就打电话来,而当他爸已经忙完了一天准备要去休息的时候,就常是他还在赖或是刷牙刷到一半的时候。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多费心的…”

  看着正聚精会神讲电话的他,我调⽪地拉出他空出来的右手。用着食指指尖在他手掌上慢慢地滑动,让每一划、每一个转弯、每一个停顿的动作,慢慢地凝聚成三个字,我写了三个字“ILOVEU”在他満的掌心上,我留下了我的告⽩。

  我看他整个人怔了一下,眼睛睁得老大,过了好一会后才说:“对不起,爸,你刚刚说什么?

  可不可以请你重覆一次?”

  趁着空档我跑下,在他的⾐橱里抓出件才刚从⼲洗店取回来的套装,让它直直地从我的脖子穿了过去,由它本⾝的⾐料和剪裁决定它该停下来的地方。

  “你喔!”

  他在玄关找到了我,⾝上已经多了一套烫得笔的⾐,彰显着他傲人的⾝材比例,我看他一副要抱我的样子,可是,嘻嘻,被我逃掉了。

  “别闹了,快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是让他在我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

  踩上了⾼跟鞋,我笑着走在他前面,边下楼梯边往后丢给他一条深灰⾊的领带,刚好搭配他⾝上的黑⾊衬衫。

  “怎么会有客户那么⽩目跟你约星期天?”我边往后喊着。

  “那个客户明天就要离开台北了,人家肯见我们就不错了。”

  “怎么又是波萝面包?”他咬了一大口,边忙着倒车还不忘抱怨。

  我笑着,边把他嘴角的⻩⾊面包屑屑拨掉。

  “因为比较不会坏掉啊!”降下了车窗,早晨的风冷冷地灌了进来,我忍不住把右手伸了出去,痴心妄想地想抓住満手的金⻩⾊光,单纯的、无知的,希望这样的⽇子能永远不要过完。

  看着镜中脸上还挂満了⽔珠的自己,我发现我一天的开始和结束不再是用太和月亮、朝九和晚五、晨间新闻和晚间新闻来划分,而是用“洗脸”这个动作。我在早上起洗脸和睡前洗脸间度过忙碌的一天,在上妆和卸妆时看着脸⾊苍⽩的自己,规矩地重覆着。

  这些⽇子以来,我们已经几乎是同进同出公司了,不过却没被什么人撞见过,因为我们总是最早来最晚走的。随着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要花精神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眼睁睁看着我和他的“时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每况愈下。

  为了争取和他私底下相处的时间,我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工作狂。

  自得其乐?我想我做不到。

  我甚至很想找个机会放纵自己狂睡三天不吃不喝,可惜我没有那种奢侈,每当我看着他忙碌的⾝影,我便一而再、再而三地丧失了那单纯的奢侈,我怎么样就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留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呑着半凉的难吃便当,红着眼睛看着⾊彩缤纷的四方萤幕。

  所以,我留了下来,因为只要我多留下来二十分钟,他就能早走十分钟,只要我多帮他做完一件事,他就少了一件事,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他能多点息的空间。

  我从没想过要这样溶⼊他的生活,但我却已经处⾝在他醒着的每分每秒中。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爱着一个人,但我却已经半自觉地深陷其中。

  “这些资料请你尽快消化一下。”

  “哇,这么多。”我用手大约翻了一下,真厚,翻着还翻出了一阵有味的凉风。

  “所以只能拜托你了。”他嘴上这么说,手里却还继续忙着其他的事情,他明知道我一定会做完给他的。

  “没问题,今天之內给你。”

  我给了他个OK的手势,很快地开出他的办公室后关了门,开始用十只手指在资料和键盘问来回奔走,时间不多了。

  这是我的坏习惯,一专心起来能完全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猛一抬头,我看到一个女人在我的萤幕上方露出了练的专业笑容。

  看来,她已经站在我的桌前一阵子了,真是有够失礼。

  “你好,我来见Chris。”

  她穿着一袭⽩⾊的⽑料及膝连⾝裙,⾝上唯一的配件是颈上的丝巾,她是个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女人,因为她知道美丽的东西是不需要太多无谓的装饰的。我在心里倒菗了一口气,果然,有的人天生就是自然发光体,一出现就立刻让周围的人变成了乏人问津的行星。

  虽然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话,但那带点感的声音,却触动了我深处的记忆。

  她是?不会吧?她难道就是…

  在我正想开口的时候。我看着Chris办公室的门,大力地被打开。

  “艾莉,你怎么会来的?”

  现在公司里早就没人了,我原本忙碌的十手指也慢慢地只剩下七、五、三…到了现在已经是全部躺平在键盘上了,只是不分轻重地制造些不连贯的符号文字。看着前方,我的双眼早已失了焦距,不过无论我再怎么心急,恼人的秒针依旧一格一格规律地颤抖着,侵蚀着我的耐

  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多久了?我不可能知道确实的时间,因为等待中的分秒总是特别难熬。或许他们只在里面十分钟,对我而言却可能不只十个小时,想着想着,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的神经快烧断了,不行,我一定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愿承认是我对Chris没信心,可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紧绷的气氛,我不想要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受到这种终极的考验,因为我一直相信爱情本是噤不起考验的,更何况,现在在里面的是…艾莉。

  等不及了,我直直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转⾝朝他的办公室走去,还是姑娘找自己来比较快。

  咦?奇怪,他的门并没有完全合上?

  我怔在门口,原本要‮击撞‬在门板上的小拳头也无辜地停在空气中。

  轻轻的,我用四手指把细拉大。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应该用一整只手大力地把门推开的,最好还把墙壁撞破个洞发出骇人的噪音,那么,那么里面的那两个人…至少还会因为顾忌我的存在而识相地分开几秒钟。

  虽然我没有发出声音,我还是看到Chris的头偏了个角度,右手还深深地埋在艾莉的长发里。

  看着眉头紧锁的他,我的心好痛。他的头僵硬地转到我的方向,但他怀里却依偎着另一个哭着的女人,他的双眼无疑是定在我⾝上,但他眼里紊的讯息我却再也读不出来。

  好累,原来⾎倒流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我突然失掉了全⾝的力气,只能把脸冷冷地移开。

  轻轻地,我掩上了门,让那门后恶梦般的一切与我无关。

  我像游魂似地走回了座位,也渐渐捡回了我的知觉,还好,我的脚还在,还好,我还记得要跑、要逃。

  “曼君!曼君!”

  我远远地听见有人拼命敲打着电梯门的声音,可是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下一层又一层的阶梯。

  “曼君!”

  冷风里,我坐上了计程车。我脑海里反覆出现的是…刚刚发生的一切、Chris眼里的闪烁。让我费力地挥不开也赶不走。

  而我,心里只装了一个疑问。

  如果过去的记忆变成了现实,那现实里的我,又该往哪里去?

  我看着周遭的一切,整个空间只剩下几张空着的椅子,优雅地朝向被供在正中心的黑⾊钢琴,灯光是暗暗的橘⾊,空气中弥漫的是慵懒的爵士乐,我又呑了好几口香醇的红酒,我没有回家。

  看着原本几乎坐満人的周围,随着时问的流逝而逐渐安静了下来。

  蒙中,我看着汤旭名朝我走了过来,搅了周围的空气。趴在桌上的我,给了他一个很虚弱的微笑,然后在最后一个睁眼的动作,我看着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才安心地昏了过去。

  这次,我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不是在舒服的大上,而是面对着一个冷冰冰的⽩⾊马桶,我的还挂在汤旭名的右手臂和肚子之间,昏中痛苦地把酒吐了出来。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我意识到⾝边的一切早已发狂似地天旋地转着。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一定是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悲惨,还闭着眼睛,我任由双脚瘫在冰透的磁砖上,只是继续地吐着,天啊,怎么还没完?我有喝这么多吗?不会吧?

  懊死,简直是有够难受的,我对着马桶发誓,在心里拼了命地发誓,如果这次没挂的话非把酒戒了不可!

  几分钟后,在模模糊糊之中,我感觉⾝体被放下来了,接着是背碰到了很柔软的东西,应该是没错,⾝上的寒意也紧跟着退了些。我很勉強地睁开眼睛看着汤旭名,他⾝上的⽩衬衫早已是斑斑点点的‮红粉‬,那件⾐服看来是被我毁得差不多了,但实在是因为我还是很醉,我没办法开口表达我的歉意。

  我不停地动着头,没想到我还是很不舒服。

  “你有没有好一点?”他问。

  “有没有好一点?”

  “你要不要喝⽔?”

  他一直、一直传过来的声音硬是把我拉回了痛苦的现实,啊,我想起来了,是艾莉,这一切的‮磨折‬都是艾莉造成的。

  我轻蔑地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这一笑,居然笑得停不下来,而在同时间里…我心里突然窜出了一个非常愚蠢又非常危险的念头。如果,只是如果,我也变成了chris记忆中的一部分,或许,我才有机会能对等地、公平地跟他心中的艾莉抗衡。

  想到这,我撑开了沉重的眼⽪,不怀好意地看着汤旭名,嘴通扬起了被心中的红⾐魔鬼挑起的笑容。

  “你在做什么?”

  在蒙中,我伸手环上了他的肩膀,‮劲使‬地把他往我的方向扯,他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倒在我⾝上,我只感觉到一堆骨头突然‮击撞‬在一起的痛,但其实也无所谓了。

  “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他很快地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俯⾝看着我。

  我不想说话。

  只是动手打开了际的活结,把‮袍浴‬整个打开,像只美丽的蝴蝶,开展出一双⽩⾊的翅膀,毫无遮掩地接受着仰慕者的赞叹。我告诉自己,在今晚,我要选择在真正懂得珍惜我的人面前燃烧,如果我要沉沦,我要选择在一直守候着我的人眼前灭顶。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大声嘶吼着。

  点了点头,我知道,而且我又没声,真搞不懂他⼲嘛说话那么大声!

  我无力地垂下了解他钮扣解到一半的手,反正已经快酸死了。在蒙中,我看着他,接续下去我的工作,几秒钟內⼲脆地脫掉了那件惨不忍睹的⽩花衬衫。

  好捅啊!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不对,是瞪着他,简直是痛死我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左脸已经像火般烧红了一大片,没想到他居然动手…动手赏了我一巴掌!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搞什么?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被人甩过耳光,但过度震惊之余,倒也清醒了不少。

  我躺着,他坐着,捧着脸的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像巨人的他,却惊讶地发现他脸上的怒意绝对不会比我少。

  “你疯啦?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很生气地说,边用力地拉起⽩⾊‮袍浴‬的两边,耝鲁地把我像蛋卷似地包了起来。

  我疯了吗?或许吧。早在我心中的天平倾斜的那天开始,所谓的逻辑,没想到,也跟着偏离了。

  “我…”看着他,我还来不及把话说完,眼泪已经滚下来了。

  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哭个够,不想被任何人找到,尤其不想在他清澈的眼里被找到,所以我拨开了他的手,拒绝了他的温柔。

  只是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堆里,狼狈地哭到睡着。

  天亮前的死寂。

  我痛苦地抱着头,很严重、很严重的宿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我想。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没想到今天又是个令人窒息的超级大天。

  “醒啦?”

  是汤旭名的声音,他还好好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只是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他的声音便直直地随着空气传了过来,让我一时之间误以为他就坐在我⾝边。

  “想谈谈吗?”他问,看起来已经正常了些。

  “不是现在。”

  他给了我一个很浅的笑,算是勉強同意了。

  “要不要我载你回家?”

  我摇‮头摇‬,接着抓起挂在椅背上已稍微被整理过的⾐服,连走带爬地转进了浴室。

  用手抹去了镜上的⽔气,我大胆地看着自己,厚,果然是有够凄惨的,整张脸简直是⽩得像纸。直到现在,我还不太敢相信,我居然在意识模糊中来到了汤旭名这里,就在我最感到疲惫的时候,在我內心最‮望渴‬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避风港的时候,真没想到,我选择来到了他的⾝边。

  出了浴室,我歪歪倒倒地走近他。

  站在窗前的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只是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我接过他递给我的杯子,一股寒意从掌心像刺般穿了过来,好冷,是杯冰⽔。

  和他并肩站着,我深昅了口冷冷的空气。没想到,这一切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一年前的晚上,在麦当劳户外的座椅上,在那个没什么星星的天空下,我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杯温热的热巧克力,开始了我沉溺在他温柔里的依赖,一种只要在他⾝边就能轻易拥有的依辕。

  真的,就照他所说的,他一直、一直都在我⾝边,在一年后的今天,我相信了,只是…似乎有点太晚了。

  我心里明⽩,或许,属于我和他的机会已经悄悄地溜走了。

  看着他的侧脸,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站在路旁,他坚持陪我等计程车,却看着一辆又一辆被漆成深⻩⾊的车子从我和他的眼前呼啸而过。站在他的⾝边,虽然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可能都还不到五十公分,感觉起来,第一次,却是那么遥远。

  早晨凉凉的风吹得我清醒了不少,我知道‮夜一‬未眠的他有话要说。

  “看来,你眼里终究还是没有我。”

  我低头不语,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只想让他一口气说个够。

  在长长的沉默后,他说:“不然,昨晚你就不会来了。”

  我可以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因为在乎,所以每次受了伤的我,总是选择以最快的速度从Chris的眼前逃离,只为了自己无法忍受在他眼里留下任何有污点的痕迹,因为不在乎,所以我每次带着支离破碎的自己来到他⾝边,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解体。因为还在乎,所以被拼凑回完好如初的我又迫不及待地回到有Chris的现实,因为不在乎,所以我能狠心地一次、又一次潇洒地从他的眼前消失。

  因为在乎,所以我和Chris的生命至今还是紧紧相系,因为不在乎,所以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远离…

  此时此刻,他全⾝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西装,里面的⽩衬衫还是一样自得会发亮,全⾝还是一样的零皱褶,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选择在我的记忆里的某一页,再一次地留下他最光鲜的⾝影。

  在一阵沉默后,他平静地说“曼君,我想,我还是没办法做你的避风港,因为我做不到。

  昨晚,我想了很多,我终于知道我无法忍受看着你伤害自己的样子,就是因为我很喜你…所以我看不下去,真的看不下去。”

  他的声音里透出了他的无奈,一字一句,无力又无心地刺着我的心,我知道我的心还在,因为还在,所以会痛。

  即使我现在没有转头看他,我也知道他眼里一定写満了苦痛,我怪自己,因为这一切的无谓都是因我而起。

  他叹了口气“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原谅我,我没有办法看你在我这里疗好了伤,⾼⾼兴兴地飞回了属于你的世界,然后在不久的将来,又带着満⾝伤痕地跌回我怀里,真的,我做不到。”

  从头到尾,他没有看我,因为他怕自己会狠不下心。

  而我,也没有看他,因为我竟不知道,我居然在无意中…伤害了一个人,而且还伤得那么深。

  透过计程车的车窗,我向他挥了挥手,努力地微笑着,虽然效果可能很差,看起来可能很苦。

  车子的速度正在加快中,听命地把我从他⾝边带走。我看着他的⾝影正随着距离的增加在急速缩小中,(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再见了。)我在心里说。

  我向他挥了挥手。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圣诞节的前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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