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如是我闻,亦佛非佛。()
()052如是我闻,亦佛非佛。
(二更到。)
通天佛塔之顶,大雷音寺,佛陀居所。
卷帘在阿难陀所有的jīng舍之中,仍是做着洒扫的工作,虽然这大雷音寺万里横空,无尘无染。
卷帘到了这通天佛塔顶,看到了満天佛光,却没有看到沙的源泉。这佛界既然没有沙子,那塔下的那些沙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卷帘的rì子过得虽然千篇一律,但很安逸。
有一天,阿难陀来到他⾝边,对他说:“沙净,你送你去一个地方。”
卷帘跟在阿难陀的⾝后,来到了一个极僻静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的房舍,与外面的金碧辉煌不同,这里朴实无华,仿若尘世里的普通居所。
有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僧人,正⾚着脚盘坐在一池⽔中。
阿难陀走了过去,对那僧人说道:“师兄,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僧仆。”
⽔中的僧人仍是闭目坐静,没有答复。
阿难陀对卷帘道:“从现在起,你便照顾我师兄的饮食起居吧。”
僧众,亦是人。佛,亦要起居。
佛也有阶层,僧众、都僧纲、住持、方丈这是世俗寺院里的阶层。而在这西天极乐世界里,佛是最⾼,之后是佛的弟子,菩萨、罗汉…等等等等。
佛,不饮不食,为何还要做那虚伪的事。
池中的那个年轻的僧人睁开了眼睛,淡淡看了阿难陀一眼。阿难陀心中一惊,连忙告辞走了。
卷帘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看着池中的僧人,不动不摇。
池中的僧人闭着眼睛,淡淡地问道:“你从哪里来?”
卷帘道:“阿难jīng舍。”
池中僧人摇了头摇,再问道:“你从哪里来?”
卷帘道:“佛国枫仁别院。”
池中僧人仍然头摇,再问道:“你从哪里来。”
卷帘道:“从来处来。”
池中僧人没有再头摇,再也没有再问。
卷帘问道:“你不喜我留下?”
池中僧人道:“何为喜?”
卷帘愣了,好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
池中僧人睁开了眼睛,问道:“你叫什么?”
卷帘道:“法号沙净,沙子的沙,净土的净?”
池中僧人笑了,道:“何必讲得那么清楚,即使就是杀尽又何妨?”
卷帘愕然,一个僧人,一个无限接近佛的人,居然直言一个杀字,委实是不可思议。
池中僧人道:“怎么,觉得惊讶?不过一个词汇而已。我说杀尽,难道我便杀了么?他说大德,就一定有德了么?”
卷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池中僧人问:“是知道,还是明⽩?”
卷帘道:“是知道。但我还是不懂,我要回去想一想。”
池中僧人道:“回去?回哪儿去?”
卷帘呆了,是啊,回哪去?没有人引渡,他是找不到阿难jīng舍的。同样的没有人护送,他是回不到通天佛塔下的那个小寺院的。就算回去了,又如何呢?
卷帘发现自己没有回去的地方,也没有回去的理由了。那么便呆在这了。
卷帘道:“回到未来要到达的之处。”
池中僧人道:“你知道未来走向哪里?”
卷帘头摇道:“我不知道。但我会知道的。”
池中僧人听了,笑了,道:“那你便留下吧。给我做个徒弟吧。”
卷帘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这个僧人是谁,但是有个师⽗总是件令人⾼兴的事。卷帘开心地点了点头。
池中僧人站了起来,⾝上却不沾半点⽔渍,如同从未⼊池。
那僧人道:“我叫金蝉子,是如来的二弟子。你以后便是我的弟子了,法号就叫沙净吧,不用改了。”
卷帘笑意灿烂,这是一个好师⽗。
…
这西天极乐世界,漫天的佛光,反而晃花了卷帘的眼睛。卷帘看不清这个地方,每遇到一个人,他都要仰望,都要流泪。因为在这大雷音寺,多的是佛、菩萨、尊者、罗汉,而他仍然只是一个凡间小沙弥。
金蝉子收了他当弟子,也没有给他一个令人正视的⾝份。卷帘却不怨不怪,他懂师⽗的意思。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这佛界与凡间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遵从着弱⾁強食的法则。
有一天,如来登坛讲经,満天诸佛都要参加。小沙弥不是佛,所以进不到大雄宝殿,只能在殿望聆到一两丝佛音,看到一两束冲天的佛光。
“沙净?是你么?”忽然有个声音在呼唤卷帘。
卷帘循声一看,却是他原来寺里的大师兄。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之一,即便僧佛也觉得是件乐事。
卷帘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师兄。
那大师兄⾼兴极了,抚着卷帘的光头,挲摩着眼露満是关怀之sè。
“你怎么会也在这里?”大师兄问道。
卷帘将他被阿难陀带上众佛之处的事说了出来,大师兄听得很⼊神,感慨道:“沙净啊,你果然是有佛的人,如此大的机缘。师兄替你⾼兴啊。”
卷帘亦是喜不自噤,在陌生的地方相逢了曾经爱护自己的人,让卷帘格外有全安感。
忽然经堂大门洞开,金光熠熠的诸佛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卷帘的大师兄冲着一尊大佛叫了一声师祖。
那尊大佛眉眼淡淡地扫了他以及卷帘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走着。
“饮光师兄请留步。”门里一个声音叫住了这尊大佛,接着金蝉子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如同一尊佛像的人,赫然是如来座下的大弟子摩诃迦叶。
金蝉子缓缓地走近摩诃迦叶,然后说道:“师兄,对于方才佛祖所讲的蔵义,我有些看法,不知师兄可有空流?”
摩诃迦叶道:“金蝉子,你难道就不能尊称佛祖一句师尊么?”
金蝉子笑道:“于私,他确是我师⽗。但于公,他却是西天佛祖。我不喜因私废公,同样也不喜因公忘私。”
摩诃迦叶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金蝉子道:“我想知道,为何观音成不得佛。”
摩诃迦叶冷声道:“观音才历几劫,能有多少佛慧,能做个尊者,便⾜以了。再说,这与蔵义何⼲。”
金蝉子笑了,问道:“敢问大师兄,何为佛?”
摩诃迦叶没有回答,指着卷帘的那在大师兄道:“你来给你师叔祖解释下何为佛?”
此话一出,四周的人皆惊惧。摩诃迦叶虽然是佛的大弟子,但论受宠程度与法力⾼深都是远不如这二弟子金蝉子的。摩诃迦叶竟然将金蝉子的提问转给一个徒孙辈的僧人,这显然是在打金蝉子的耳光。四周的人都紧张地看着金蝉子,他究竟然如何反击。
金蝉子却毫不介意,转头对着卷帘曾经的大师兄问道:“你说说,何为佛。”
每次众佛之会,每个与会的人都会带一些徒子徒孙,以壮行sè,顺带提携后辈。卷帘的大师兄其实不过是摩诃迦叶带来的近万徒众中不甚起眼的一个。
卷帘捏了捏他大师兄的⾐角,示意不必紧张,从心而言便好。
大师兄明了地笑了笑,说道:“佛,即是具备教化,有无上功德的大彻大悟的修行人。”
这是十分普通的说法,金蝉子听了不觉得有错,却也不认为好。
摩诃迦叶倒是觉得这徒孙答得很标准,赞许的看了两眼。
金蝉子问道:“那一个人,若是具备了应有的功德,而且教化了世人,在他大彻大悟之后,便能成佛么?”
摩诃迦叶听了这个反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卷帘的大师兄想了一会儿,说道:“怕是不行。”
“为何?”
“因为佛,还要有慧,能指引不可思议数的众生、众神、众佛。”
“若是此人便是指路明灯呢?”
“这…小僧觉得,西天佛阶分明,不能轻易打破。”
“为何不能打破呢?难道这佛阶是自宇宙混沌始便有么?”
“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何不能变⾰?”
“这…”
摩诃迦叶不耐烦了,喝道:“够了。不论你如何诡辨,我都不会同意观音升阶为佛。西天净土,诸佛菩萨皆安列其位,岂容这般儿戏。”
金蝉子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道:“观音化⾝千万,普渡众生,又法力⾼深。连佛祖都赞其功德无量。你为何阻止。”
摩诃迦叶道:“等级不可变,规则不可改。”
卷帘问金蝉子道:“师⽗,观音是谁?”
金蝉子道:“是一个完全可以成佛的人。”
卷帘哦了一声,然后对他大师兄道:“既然有人⾜以成佛,为什么还要阻此呢,多一个佛不好么?”
他大师兄习惯xìng的摸了卷帘的头答道:“你不懂的。沙净师弟,这里不是下界寺院。”
金蝉子忽然眼睛一亮,淡淡地说道:“沙净啊,此人方才是唤你师弟?”
卷帘道:“是的。怎么了?”
金蝉子笑而不语。
摩诃迦叶脸sè大变。卷帘的那个大师兄醒悟壹来,亦是面无人sè。
金蝉子是如来的二弟子,卷帘既然叫金蝉子师⽗,那便是佛的徒孙。而卷帘曾经的那位大师兄却是摩诃迦叶的徒孙,是如来徒子的徒孙;两人差了一辈。
摩诃迦叶刚強调了等级的森严,紧接着自己的徒孙竟然摸着金蝉子徒弟的头,还称他为师弟。
摩诃迦叶怒容満脸地看着卷帘的大师兄,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