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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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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传后改错,大家见谅!

  ---题外话---

  赵樽拍在他的肩膀,就一个字“好。”

  陈大牛嘿嘿一笑“放心,您代给俺的事,错不了,这挖酒窖的五十人,全是俺一个一个挑选的心腹。你给俺说,谁也不要信,俺愣是谁也没说…就连菁华都不知。”

  赵樽声音低沉,目光深邃。

  “有无让人生疑?”

  四下无人,他才拱手道:“殿下,按您的吩咐,俺在应天府衙门办了一个卖酒勘合文书,对外称在挖酒窖,用于蔵酒。”

  他说罢,了赵樽⼊了屋舍。

  陈大牛挥了挥手“你等继续⼲活,不必管我们。”

  一⼊院子,门口便有四个工人在守着。里面的情形,与外间截然不同,那些匠人与外间的匠人虽穿一样的⾐饰,可他们看见二人进来,那神⾊明显较之外面人不同。纷纷行礼,称殿下与侯爷,动作整整齐齐。

  二人说笑着便直接⼊了酒肆的內院。

  赵樽点头“有劳!”

  拴好马,陈大牛摊手“殿下,里面请。”

  出了奉天门,陈大牛牵了马过来,与赵樽一同去了太平街的如花酒肆。酒肆如今还未有开张,甫一进门,便见到匠人们正在整饬,进进出出的,极为热闹。

  官场上的客套话,你来我往,左耳进,右耳出,陈大牛也不以为意,只道,小本买卖,等开张之⽇,一定请诸位前往,便敷衍了过去。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拍着肩膀出去了。⾝边的臣官们也有凑过来打听那如花酒肆的,人人都道青州府自古都是酿造美酒的佳地,如今定安侯家的酒肆开张,一定要前去捧场。

  “俺求之不得。哈哈。”

  赵樽微笑“本王曾闻欧修在青州做太守时,曾写下‘醉翁到处不曾醒,问向青州作么生,公退留宾夸酒美,睡余倚枕看山横’的佳句。青州酒,好!既是定安侯相邀,那本王就敬谢不免了!不过,若是醉在其间,恐怕往后还要时时叨扰?”

  见赵樽不语,似有犹豫,他又道:“殿下,俺老家就在青州府云门山北麓。嘿,这一回开这个如花酒肆,一来为俺哥嫂凑一门营生,免得他两个荒废了时⽇。二来么,也是为了俺的口腹之,俺这酒,没得说,一个字,美。”

  陈大牛点头“青州酒。”

  赵樽眉头一挑“青州酒?”

  陈大牛眉梢跳了跳,自己叹息一口,突地又拔⾼了声音“殿下,俺近来闲着,准备在太平街上为俺哥嫂开一家酒肆。今儿一早,刚有一批美酒从俺老家运抵京师,殿下素来爱酒,不如过去吃一口?”

  看他说得实在,赵樽膛憋了一下。

  “…”思量一下,他蹙着眉头,叹了一声“俺不是都说了么,俺是耝人。俺乡下人穷,那里能娶那样多的妇人?一个就⾜够了。要多了,那家里还能揭得开锅吗?俺说是因为养不起,您信不信?”

  陈大牛看着他,微微一诧。

  赵樽深深凝他一眼,淡淡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妾环绕那是古礼,亦是男儿本⾊,侯爷不见这京中的王公勋戚们,个个宅院风流么?为何你不愿娶文佳公主,宁肯为此惹恼陛下?”

  陈大牛一人说得无趣,不由咕哝起来。

  “殿下怎的不讲话?”

  赵樽牵着,想笑,又没有笑出来。余光扫了一下左右,没有见到元祐,早朝时亦是不见他,微微蹙了蹙眉。

  陈大牛耷拉着眉,瞄他一眼,又自顾自哼了一声:“算了,今⽇好歹为俺媳妇儿正了名。那啥公主来着?来就来呗,老子就当府里多养一个闲人,不与计较了。”

  赵樽淡淡看他,袍角飘飘,没有说话。

  听他称了一声“侯爷”陈大牛这才意识到周围都是人,不噤喟然一叹,拱手道:“让殿下看笑话了。俺大老耝一个,就一肠子,直的。说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话。”

  “侯爷为人真是慡直。”

  看他气咻咻的样子,赵樽抿了抿角。

  “俺大老爷儿,连娶亲之事都做不得主,属实窝囊。老子真不想做这劳什子的侯爷了,不如领了俺媳妇儿回去种地,的…”

  从奉天殿出来,文武百官一道往宮外行去,陈大牛四周看了看,走到赵樽⾝侧,与他并肩而行,脸上还有一层晦之⾊。

  陈大牛看着他沉下的面⾊,还要再说,余光却扫到赵樽淡淡看来的眉眼。心里一,到嘴的话他活生生咽了下去,不得不跪地领旨谢恩。

  这一道赐婚,于赵绵泽来说,不是为了他陈大牛,而是他能够为菁华做到的极限。要知道,大晏与⾼句国联姻那是有太上皇旨意的,堂堂大国不能出尔反尔。一个平已是降了文佳公主的格,但好在能以天朝长公主不可为妾的理由搪塞过去,若是连婚事都毁约了,那等同于大晏自打嘴巴。

  “定安侯不必再议,此事朕做主了。”

  陈大牛抬起瞪圆了眼,看样子仍是不愿,可赵绵泽飞快地打断了他,皱起俊俏的眉头,五爪金龙袍的袖口微微一拂。

  “陛下…”

  按《大晏律》中婚律来讲,一夫一乃律制不可违。也便是说,律法上并无平之说。之所以称为“平”只是盖上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室,⼊了侯府,见到主⺟,还得执妾礼。不过称呼上好听一点,对得起⾼句国王而已。

  他的话未说完,赵绵泽便皱起眉头,又道:“然文佳公主亲事,是太上皇亲许,朕初涉政事,不能不体太上皇之用心。故而,文佳公主与定安侯的亲事不能做废,许文佳公主为定安侯平。”

  “多谢陛下成全…”

  陈大牛双目一亮,如蒙大赦般,兴⾼采烈地叩拜。

  斩钉截铁地说完,他深幽的目光明明灭灭,语气却又缓和不少“但定安侯有一言极为有理,我天朝上国的长公主若是为妾,实在贻笑大方,不仅丢朕的人,也丢我大晏的人。传朕旨意,赐菁华长公主为定安侯正,累加一品诰命夫人。”

  “定安侯知错能改,朕亦为之动容。为此,罚俸一年就免了罢。至于军杖五十,明⽇午时在奉天门外领受,众臣观之,以儆效尤。”

  赵绵泽沉昑片刻,叹一口气。

  他言语间的悔意并无半分遮掩,纵是赵绵泽恨他,但妹妹到底已经是他的人了。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早已胳膊肘弯了,一心向着她这个夫君。

  陈大牛知他怒气未消,一咬牙,低下头去“臣当初是做错了,自愿领受军杖五十,罚俸一年的处罚。但为免长公主受辱,请陛下拟旨,取消臣与文佳公主的亲事,便恩准长公主为臣正。”

  “你待如何?”赵绵泽声音又是一沉。

  也未想那么多,他臊红着脸,沉声道:“陛下,当初是臣鬼了心窍,不知长公主贤德温厚,慢待了她,如今臣夫妇二人和睦恩爱,臣实不忍长公主受此屈辱。”

  但属实是他欠赵如娜的,男子汉大丈夫,认错何妨?

  说起来,他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

  他不轻不重的话,并不狠戾,却字字如刺地蜇在陈大牛的⾝上。陈大牛晓得这个皇帝其实一直恨他当初让他妹子为妾,还三跪九叩⼊府,就是想让他丢一个丑。

  “长公主当初嫁与侯府为妾,是定安侯亲自在太上皇面前请的旨。只如今…定安侯是要朕撤回太上皇当即的旨意,还是定安侯悔悟了?”

  赵绵泽面上露出微笑,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铿锵有力的话音一落,奉天殿上的人面面相觑一眼,大抵都知晓他的意思了。他在为赵如娜鸣屈,想为赵如娜抬正

  陈大牛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声音浑厚毅然“臣只有一句话,想问陛下和诸位臣工,难道堂堂大晏天朝上国的长公主,竟不如⾼句一蛋丸小国的公主么?”

  “定安侯有何话说?”

  赵绵泽眼睛微眯,并未因他的打断生郁,语气温和。

  不等赵绵泽说话,陈大牛大喊一声打断了他,出列掀了一下⾐摆,便跪下去“臣有话说。”

  “陛下!”

  “前一阵子因朝中事务繁杂,未急给文佳公主过大礼。但亲事既是太上皇先时许下的,朕自当遵从。即⽇起,着礼部筹备,钦天监择吉⽇良辰…”

  他的视线慢慢掠过大殿上的陈大牛,目光一眯。

  他拖曳着声音,随即道“发公文与⾼句使者,李良骥既已投诚大晏,便是有悔改之心,天子新继大统,大赦天下,当以仁政为要,未免再有流⾎烽烟,祸害民生,朕做主,令与其把手言和。从此睦邻,隔江为好。至于文佳公主的婚事…”

  “十九皇叔所言极是。”

  赵绵泽微微勾,目露欣慰的笑意。

  可其间涌动的暗流,更为澎湃。

  一场⼲戈好像就这般化解了。

  “构”纷纷附议,保皇派观皇帝面孔,亦是会意地点头,一⼲人皆道:“臣附议!请陛下圣断!”

  吕华铭目光一闪,亦是点头“晋王殿下说得极有道理!”

  “十九弟⾼瞻远瞩,深谋远虑,为兄佩服。”

  这时,久不言语的秦王赵构突地欠⾝,面露钦佩之⾊。

  殿內沉寂片刻,久久无人说话。

  于他先前想的不一样,赵樽并未推诿敷衍,而是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他予的事务。这样的他,越发让他看不懂了。

  赵绵泽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

  可任谁都能听出,他真的只是基于客观与中立的态度,就目前的各方形势做了一个最好的处置方法。不得不说,他这般处理极妙,也可谓一心为赵绵泽的江山社稷着想的。

  大抵来说,属于第三方言词。

  他的言词与保皇和构都不同。

  “再者,⾼句国虽臣我朝,但其心却是姓北狄的,他们亲北狄,远大晏,这是事实。如今虽暂与北狄结盟,但诸位臣工皆知,非长久计。李良骥在⽑怜卫可牵制⾼句,也可令⾼句不得不称臣。如今一来,我朝不必费一兵一马,便可令他二虎相争。岂不快哉?”

  “我大晏国富民強,素来海纳百川,宽仁大度,岂能连一个小小的李良骥都容不下?量小非君子,且不说他曾缓解过大晏僵局,就如今他归顺我朝,便容他留守鸭绿江,为大晏戍边又有何防?至于⾼句国,除了李良骥之事,其余一一应允,即扬我大晏天朝宽厚风范,也得让他知晓,大晏从不受他人左右,自有主张。”

  “穷兵黩武,烽烟过处将⾎流成河。一旦开战,百姓将会受战之苦。死的是我大晏将士,耗的是我大晏库银,陛下新皇继位,当以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为紧要,切莫东征西讨,自损其⾝。”

  赵樽出列,走到徐品二人的前面,目光略深,就像不察众人正在窥视他一般,抬头望向赵绵泽,冷肃开口,有条不紊的分析。

  争吵声停下来了,奉天殿上的众臣都把视线落在赵樽的脸上,都想看看这个闲散了这样久的大晏亲王对时局究竟如何看。

  赵樽角一勾,眉宇间看似有几分为国事的忧⾊,可仔细一看,又什么情绪都无,始终平淡如⽔。

  很显然,他是要借由此事让赵樽表现立场。

  他突兀的问话,把问题甩给赵樽。

  “十九皇叔,此事你怎么看?”

  赵绵泽⾼居金銮椅上,眸子半眯着,突地轻轻一笑。

  臣工们私下惴惴,或各自站队,或保守不语。

  那二人说得愤若狂。

  一场对⾼句国逆首李良骥的处置,很快便演变成了“保皇派”与“构”之间的争。而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都会在朝堂上演一次,⽇趋⽩炽化。

  可私下里谁都清楚,吕华铭的女儿吕绣为赵绵泽宠妃,他即为国丈,自是赵绵泽一。梁国公徐文龙虽是勋戚,但对赵绵泽素来不喜,如今正是“构”中的肱股人物。

  明面上,仿若是徐吕二人的争执。

  一个要助李良骥拿下⾼国‮权政‬。

  一个要助⾼句国王擒李良骥。

  徐文龙是武将出⾝,论军事策略自非吕华铭这文臣可比。但吕华铭能为吏部尚书,亦非等闲之辈。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在奉天大殿上争执不休。

  说罢,他抬头望向赵绵泽“陛下,臣虽不知李良骥为何会输掉此战,但此人非池中物,我朝只需助他一臂之力,他定可再取⾼句,届时,⾼句由他主政,必会长久为我所用,不会像眼下这般,在大晏与北狄之间摇摆不定。请陛下圣断。”

  “一派胡言!”梁国公徐文龙与吕华铭素来相看两厌,听他说完,徐文龙哼笑出列,讥讽道:“吕尚书未历战事,纸上弹兵,自是容易。你以为李良骥那般好打?”

  吕华铭出列,欠⾝道:“禀陛下,⾼句国王早已上旨愿臣服我大晏。若非李良骥搅局,此事早成。如今⾼句国王名正言顺,而李良骥为逆贼首脑,率残兵潜⼊大晏,我朝应即刻命令辽东指挥使,领兵剿灭李良骥残部,以示我天朝上国的恢宏气度,以令四海来朝…”

  “诸位臣工以为,当下应如何处置?”

  在众臣的议论里,赵绵泽微微一笑。

  如今,北狄已和,⾼句称臣,李良骥虽然战败,但到底曾对大晏社稷有功,这一番请求也不算过分。

  先前在辽宁因⾼句公主的死亡,眼看⾼句国便要反⽔,再一次联合北狄与大晏为难。那个时候,北狄托长了大晏战线,李良骥曾拜会过大晏边臣,他率兵还朝造反,其实给了大晏一个气的机会,可以坐山观虎斗。

  事情赶了巧,奉天殿內一阵哗然。

  “李良骥派人传来急奏,愿领现有兵马十万,向大晏永世称臣,便在⽑怜卫替大晏戍卫疆土,以防⾼句来犯。”

  这时,殿外又传⼊一个急奏。

  “陛下…”

  但没有想到,李良骥竟是败了。

  一来这一桩和亲之事是洪泰帝在位时定下的,他新君上位,不管內外事务,都不好公然抗衡太上皇的圣意。二来李良骥若是造反成功,⾼句公主自然不必再嫁与定安侯,事情就算了结,不必他再出面。

  他一直在等待⾼句国的战势结果。

  但赵绵泽始终未有令文佳公主与陈大牛完婚,也没有就自己登基之便利,将成为长公主的胞妹赵如娜抬成定安侯正

  对于此事,朝中一直有议论。

  先前辽东事发,前来和亲的永宁公主死,文佳公主伤。陈大牛将文佳公主带回京师,她一直被礼部安置在专为接待外使的晏宾楼,已有数月余。

  原来,⾼句国自洪泰二十七年腊月起,为时半年的內已平息,大将军李良骥战败,被⾼句国撵⼊大晏境內的⽑怜卫一带。⾼句国王来函称,愿履行前言,前大晏称臣,便望大晏给个方便,擒拿反贼逆首。除此,并催促文佳公主与定安侯的婚事。

  “念!”

  在赵绵泽的示意下,何承安将兰子安手托的奏报呈了上去。赵绵泽看完內容,淡淡扫一眼奉天殿里的众人,又将它递与何承安。

  兰子安没有抬头,恭声道:“⾼句国使者昨夜三更抵达京师,微臣已将其安置在金陵东的江东驿。这是⾼句国的奏报。”

  赵绵泽手轻抬“讲。”

  “臣有事启奏。”

  ⼊了朝列,他与赵构虚托一番,便见兰子安出列。

  翌⽇上朝,赵绵泽当廷宣布了对赵樽的任命,拟定文书便授予官印。在満朝文臣的诧异与注目中,赵樽只是浅然一笑。他倒是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做一回文官。

  ~

  他在沿上坐下来,拉过一角被子,盖在腿上,就如那晚一般,拿一本书来,脊背轻靠在头,在一抹灯火的幽光中,陷⼊了一个人的冥思。

  可直到他狼狈地去净房‮浴沐‬,心里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迫她就范。说到底,他是不忍她痛苦的。

  由始至终,他都在心猿意马。

  由始至终,他都是瞄着她的。

  他一直看着书,其实心思未在书上。

  她那会儿一脸都是不自在,像是恨不得把他撵走,偏生又害怕把他得罪了,一直強忍着情绪,那小脸上的表情,时,时晴,时嗔,时怨,⾜有半个时辰,变幻不停,可哪怕呵欠连天,她仍固执得不肯离去。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屏风边上,想到她临走前那一晚,她双眉紧蹙的睡在里,他就躺在边上的样子。

  何承安懂事的点上了烛火。

  想到这个,他心里一软,进⼊楚茨殿的步子更轻。

  这万里锦绣再繁华,却困死了他的一生,如同一个精巧繁复却终⾝不得出的笼子。哪里有与她快意江湖,轻歌牧马自在快活?

  此时此刻,若有机会让他选,他想:他会选她。

  江山与女人,到底选哪一个。

  哪怕能见上她一面,哪怕听她损几句,哪怕她⽇⽇都嘲笑他,又有何妨?她的话或许尖酸刻薄,可那些话,总比他⽇复一⽇听得那些层出不穷的阿谀逢来得中听吧?

  为什么为初就那般放她离开了呢?

  踏着细碎的月光,他知道自己后悔了。

  赵绵泽已大步走在了前面。

  “朕知。”

  “陛下…?”何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得不硬着头⽪提醒一句“自皇后娘娘离宮后,楚茨殿里未有人居住。”

  “朕今晚去楚茨殿!”

  赵绵泽回头,看着那银盘,笑着额头,眸底流露出一抹厌烦,猛地一挥袖便把银盘掀翻。

  “陛下,该翻牌子了。”

  何承安⼊殿,欠着⾝子走近他的⾝侧,按照规矩端来一个放了宮中妃嫔的名牌的银盘,呈在他面前。

  除了他自己,⾝边还有谁?

  怪不得皇帝都被叫着孤家寡人…

  四个字,他淡淡道来,又是一笑。

  “孤家寡人。”

  赵绵泽一人独座良久,慢慢起⾝去推开了窗。今夜的天空一片漆黑,不见月⾊。更深了,这一个代表大晏至⾼权力的皇城,在夜幕下冷寂如⽔,一层淡淡的光晕,照不透那些宮阙楼台,红墙碧瓦,徐徐的夜风里,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切。

  正心殿里灯火一直未灭。

  “告辞!”

  赵樽伫⾜不动,⾝姿⾼冷,如在云淡。

  “朕受教了。”

  他说得随意,淡然潇洒,赵绵泽心里一惧,也带着笑,像与他讨论的仅仅只是风月情事,而非江山与女人的选择。

  “男儿顶天立地,鱼与熊掌,自然都要。”

  赵樽看着他,忽地展颜一笑。

  轻“哦”一声,赵绵泽笑问“何意?”

  “这样的话,不像臣说的。”

  “不记得。”赵樽回过头来,缓缓看着他,一双锐眸在冷幽的灯火下,带着一种森然的凉意,竟是令人不可直视。

  “在皇祖⺟的坤宁宮外,你说,有所得,必有所失。鱼与熊掌,从来都不可兼得,只能选一个…”在摇曳的灯火里,赵绵泽的面孔忽明忽暗,考虑了好一会,才问“皇叔还记得吗?”

  他没有说完,赵樽蹙了一下眉,停下脚步。

  “十九皇叔,你曾问过朕一句话…”

  眼看他的背影就要出殿,赵绵泽突地喊住他,声音幽然。

  赵樽也笑“多谢陛‮体下‬恤,臣告退。”

  他没有告诉赵樽谁布的局,只笑道:“十九皇叔过谦了,摆局者实乃当世⾼人,一时参悟不透也是有的。好在你我叔侄二人情致相投,来⽇可慢慢细究。今儿夜深了,朕不便久留,十九皇叔自便。大婚之事,由礼部筹办,您就莫劳心了。”

  夏楚曾对他说,这一死局,世上除了赵樽无人可破。他虽不知夏楚哪里得来的棋局,可如今看赵樽亦是不能解,那庒抑了多⽇的情绪,松快不少。

  听他这般说,赵绵泽松缓了一口气。

  一番似惊似赞的描绘之后,他突的侧眸,看向赵绵泽晴不定的脸,似有遗憾地笑道:“不知陛下哪里偶得的局,太过精巧,臣愚钝,一时半会,亦思之不得。”

  目光深了深,他蹙眉略微沉思,笑意浅浅的走上前去,执起黑子,抬了片刻又放下,再执⽩子,片刻后再一次放下,凉声道:“果然是一奇局。此局暗含九宮八卦之巧,蕴奇门遁甲之势,处处风云,盘错节,局势庞大缜密,布局诡异莫测…”

  赵樽目光顺着他看向那棋枰上的局。

  “前些⽇子,朕偶得一个死局,左思右想,实不得破,但朕素知十九皇叔在博弈之术上造诣颇深,想向十九皇叔讨教讨教。”

  “十九皇叔,且慢!”赵绵泽看他起⾝,突地一笑,留下他,喊了何承安进来,为他拿来一盒大內密制的治疗头风的药剂,像是闲谈一般,关心地询问了几句,终是轻笑着看向不远处那一局棋。

  一番讨论后,赵樽笑容浅淡,面⾊平静地道:“夜深了,陛下歇了吧,臣先退了。”

  殿內灯火烁烁,殿外更声梆梆。

  一番相谈下来,他的心里是惶惧的。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你明知敌人有多狠,将会怎样置你于死地。而是你本不知敌人到底要做什么…

  可他表现出来的种种,属实像忘记了。

  赵绵泽不信他忘了前尘。

  这样坦然从容的赵樽,反倒让赵绵泽摸不清他的底细。无可置疑,他是一只猛虎,一只深蔵不露的山中猛虎。可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他岂会容他与之并立于一个山头?

  赵樽知无不言,并不蔵私。以古论今,不论治国还是平天下,皆一一给予他锦上添花,以尽⾝为人臣的本分。殿中时不时有朗声笑语,二个的样子看上去相谈甚。可彼此心里的结,却越越紧。

  二个人就着屋中宮灯,虚与委蛇地客套了好一会儿。赵绵泽仿若真是信任,毫不保留地与赵樽商讨了许多朝务。与外忧之中,如⾼句国正在进行的內战,如倭岛的倭人时不时⼊海扰大晏平民,抢夺财物的隐忧,如鞑靼部落兀良汗的兴起,对北方边陲的‮定安‬带来的影响等等。

  “应当的。”赵樽眸中复杂,似笑非笑。

  “十九皇叔⾼风亮节,果是贤臣大能之人。那此事,朕便拜托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听上去义正辞严,却淡薄若素,仿若未必真往心里去,赵绵泽低低一笑,默了默,感的一瞥。

  “陛下如此信任,臣敢不从命?”赵樽目光深了深,像是在思量他的话,又像是在考虑什么,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自古君为上,臣为下,臣应当为陛下分忧。”

  “十九皇叔,意下如何?”见他未有答话,赵绵泽又问了一句,面上带着笑意,温和有礼,语气却是步步紧

  赵绵泽属实具备了为君者的种种度量和算计。

  他⽗皇这个储君人选其实真未选错。

  一方面,赵绵泽借由大婚之事把他強留在京中,若不派给他任何实职,难免会给众臣或后世留下一种小肚肠、没有为君气魄的话柄。但是,若是让他再掌天下兵马,他自是忌惮不肯。于是,派给他一个宗人府右宗正这样的正一品官衔,让他分赵构的权,让赵构忌惮于他,刚好一石二鸟,坐收渔翁之力。而太子太师名头听上去颇大,但这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衔,只不过代表皇帝的恩赏而已,毫无作用。

  倒是一个好算计。

  赵樽目光噙了一丝笑意。

  顿一下,他忽地凝眸,盯了赵樽一眼,接着道:“故而,朕想让十九皇叔为朕分忧,领正一品右宗正的差事,兼太子少师,替朕督导宗人府事宜,且平衡朝纲。”

  “天子之职,莫重择相。”看一眼他略带冷淡的面孔,赵绵泽轻轻一叹,轻描淡写地道:“皇爷爷往昔曾教导朕,不论是理政还是做人,都务必要好好向皇十九叔学习,朕深以为然。只如今外忧未平,內患又起,二皇叔与朕颇为离心,然朕偏生是一个侄辈。好些事情,不便过逾…”

  “陛下此言,臣不懂。”

  赵樽淡然一笑,似是并无太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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