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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五章 破而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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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藌没走几步,便有仆从截住她,低声对她道:“姑娘,丞相大人有请。”

  田藌随他⼊了家酒楼,酒楼雅间內,崔希衍正悠然独酌。

  田藌行礼落座,崔希衍对她举杯,笑着开口道:“让姑娘受惊了,在下先自罚三杯。”

  田藌微笑道:“有惊无险。”

  三杯酒罢,崔希衍温淡的脸上染了几许薄红,眼里的光芒如酒酿般着,明亮而瑰丽,霎时间,原本平淡无害的脸上,平添了几许光华,有些炫目。

  田藌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酒蛊中还剩大半的酒,暗想,丞相大人莫非是喝酒就上脸的?据她所知,丞相并不好酒,但上次见他时他也在独酌,倒真有点借酒消愁的意味。

  朝堂上,烦心的事不少吧?田藌虽能猜到些许,但也不准备过问,只是端坐着。

  崔希衍单手支着额角,神态有些懒散,他慢声道:“将才见有王妃相助,在下便遁⼊了这酒楼中,其实,假铜钱之事,早已破了。”

  已经破了?这让田藌有些惊讶。

  崔希衍见她瞪大了那双莹润的眼睛,圆溜溜的,不由有些好笑,道:“姑娘提供的消息如此可靠,又有本官亲自出马,若是不破,才叫人笑掉大牙。”

  “那为什么——”田藌想问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但想来,他如此做,自有其他目的,她便只道:“现在市面上还着呢。”

  潋滟生光的眸子深了些。崔希衍点点头,道:“但与这一时的混比起来,秘而不宣,更有大用。”

  田藌虽不解,但并不多问,崔希衍见此,不由又‮头摇‬失笑,他道:“宣家的消息最是灵通,想必王妃已经告诉过你,今⽇百信之难。是出自谁手了吧?”

  田藌点头。道:“二皇子。”

  “对,是他。”崔希衍点头,又慢悠悠的酌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二皇子求婚不成。心中本就有芥蒂。先前。是你告诉了他丰平候一事,让他斩了三皇子一臂,他才暂时没对你出手。”

  “假铜钱一事。他自以为万无一失,却被你发现了马脚,我早已依据你提供的线索破案,却秘而不宣,还叫人大张旗鼓的排查,以避视听。如此,他自是急了,想趁此机会反击,而你——”

  崔希衍温润的轻勾了勾,续道:“二皇子不傻,听过你的那些事情,又怎会想不到此事与你有关?派人一查,便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他便也趁给你制造了不小的⿇烦,想断我们一臂,让我们知难而退。”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田藌就不得不问了——“那么,丞相大人为何秘而不宣?”

  “我想给二皇子时间。”眉眼舒缓,崔希衍笑容更深了,补充道:“⽟石俱焚的时间。”

  她真的,听不懂啊…田藌懊恼的皱了皱眉,无奈的看着崔希衍。

  崔希衍轻笑出声,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我拖着不结案,让事件恶化,到今⽇,百信发生如此大事,惊动了不少人,圣上和百官定然会急了,而此时,一直与二皇子旗鼓相当的三皇子‘查’到了些线索,大喜之下,为了邀功,他自会深⼊调查,而这调查,自会‘触动’二皇子,二皇子自会反击,而当二皇子知道对方已经掌握全部证据后,你猜,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猜,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田藌一个灵,头⽪有些发⿇,手臂上起了一层层的⽪疙瘩。

  她并不笨,自然听懂了丞相的意思,他这是,在纵兄弟两自相残杀。

  崔希衍目光悠远而淡漠,他看着窗外偌大的都城,启道:“自大皇子与四皇子死后,两位皇子的夺位战一直都很烈,朝中拉结派,派斗争不断,尤其是在察觉圣体有样后,便是中立之人,也难有立⾜之地。”

  “姑娘捐助军需时只知道国库空虚,朝廷无以为继,而边境大军正被困危城,內有內鬼,外有強敌,战事胶着不前。”他边抿出淡笑,目光漠然而空茫,看着田藌,续道:“姑娘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內鬼是三皇子的人,而二皇子——一国皇子,却偷起了自己国民的财物。”

  田藌觉得,崔希衍眸子里酝酿的似乎不是酒酿,而是锋利的、⾜矣将人凌迟的刀刃。

  “将士在外流⾎拼命,他们在內勾心斗角,便是军粮也不放在心上,就算圣上看重东楚之战,下面也多的是中私囊之人。”崔希衍徐徐说道:“陛下⾝体⽇渐衰微,执念却愈加深刻,世子将敌军驱逐出国时曾向上请示是否和谈,陛下断然否决,下定攻⼊敌国境內,一定要直捣⻩龙,以洗我昌国百年之聇,造福千秋万代。”

  “名头自是好,但,便是此次军需,也是得蒙姑娘相助。”崔希衍看着田藌,眸中神⾊复杂,忧虑的道:“如今战线拉长,军需更难保障,难道,一个‮家国‬能单靠捐赠就完胜一场仗?”

  他不噤‮头摇‬,猛灌了口酒,凝声道:“我真怕,若是中途再无以为继,他又会做出何等事情?”

  崔希衍口中的‘他’,自是今上。

  田藌不由想到那让她印象深刻的增税,也不由想到,若是再这么来一下…她摇‮头摇‬,看向崔希衍。

  攘外必先安內,国力不济,却还打别国的主意,这不是为国,只是为己,为了一己之私,陷百姓于⽔深火热之中。

  丞相大人本是心思极深之人,今⽇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就这么对着她说了,若说是因为她让他安心,也未免太牵強了。即便再加上酒精,也还是不够,所以,丞相的目的,是想试探她,或者,求助她吧?

  他想知道,倘若真是那样,她是否有办法帮昌国再渡一劫?

  而这一次,捐赠显然勉力了。谁也不会伟大的完全牺牲自己的利益。

  田藌抿了抿。说了静默良久后的第一句话:“丞相大人,您喝醉了。”

  崔希衍弯笑了,笑眯眯的点头道:“是,我醉了。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不过最后。还请姑娘听我最后一语。”

  田藌没有反对,澄透的眼眸看着对面的丞相。

  “破而后立。”崔希衍目光已温和带笑,笑着对她低语道:“还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我不希望世子在外舍生忘死,回来看到的,竟是这样一盘烂棋。”

  “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与世子自小相识,我长他八岁。”崔希衍顿了下,笑容和蔼可亲的看着田藌,说道:“他今年二十有四,说起来,也正好长姑娘八岁。”

  宣衡,比她,大八岁?她怎么没看出来?不对,初见时,他就是年轻人,而不是少年郞。

  田藌僵了一下,僵硬的对戏谑的某人道:“这不止一语了吧?”

  崔希衍也不介意,继续笑容热络的道:“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那人年幼便在军中,极少回京,并没多少风流韵事。”

  “至于亲事,”他微妙一顿,笑容可掬的道:“世族‮弟子‬到了一定年龄都会义亲,他拖到如今,除了常驻军中这个原因外,好像,听说,与国公府的嫡‮姐小‬有关吧?公孙宛与他家室相当,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田藌无视崔希衍饶有趣味的神情,只问:“那为何没成?”

  这姑娘也太冷静了。崔希衍不噤莞尔,笑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上面知晓两家的企图后,自然,并不乐见其成。強強联合什么的,不是在给他填堵吗?”

  说到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崔希衍放下酒杯,歪歪斜斜的站起⾝来,摇了‮头摇‬,方‘清醒’了一些,笑着对她道:“醉了,今⽇便不做陪了,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一些。”

  田藌点头,叫人进来伺候他。

  田藌看着仆从搀扶着丞相出门,她回头看向轩窗外,窗外楼宇幢幢,天幕广阔,城池浩大无比,人群川流不息。

  看着看着,她几乎能透过眼前,看到不久后的肃杀与动

  皇城,与青州,与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相同。

  田藌静伫了一会儿,出酒楼后回了‮行银‬,代了些事情后,回家。

  田藌到家时,管事的递上一封信给她,田藌接过,正要回房,一打眼,便看见自家娘亲坐在大厅里看着什么。

  管事的见她面露奇⾊,忙解释道:“对了,今⽇青州也有信递给夫人,夫人拿到后,十分⾼兴呢。”

  十分⾼兴吗?她如今视力很好,自然看到自家娘亲愁眉轻锁,神情怔忡。

  田藌提步⼊了厅堂,凑到谭氏眼前,软声唤道:“娘。”

  谭氏惊醒,下意识的收起书信,笑着对她道:“球球回来了。”

  见田藌的视线落在书信上,谭氏解释道:“是你杨婶婶来的信,她找人‮写代‬的,既是担心我,也是担心袁华。青州的商队已经从京都返回了,她没看到儿子,自然要牵肠挂肚了。”

  田藌听她如此说,只当她是想友人了,便安下心来。

  倒是谭氏失神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会儿,方轻声问道:“说起袁华,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啊?”田藌回道:“你叫杨婶婶放心,他儿子一切安好。”

  “球球,那…”谭氏少见的呑吐,她腆着脸,低柔着声音道:“你可知道,袁华可有心仪的姑娘?”

  这个田藌倒没注意过,她想了想,笑眯眯的道:“没听他说过,倒是想嫁他的多的,可以绕皇城一圈了吧,袁家现在要是想娶媳妇,取个十个八个绝对没问题。”

  她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在杨柳村时,杨氏豪气⼲云地说过的那番话。

  “你杨婶倒是想娶,现在也能娶着了,但袁华却似是无意了。”谭氏看着自家女儿,动了动,话到嘴边,却是念道:“袁华他,今年也二十了,你杨婶婶一直很急,也不知道这次袁华跟她说了什么,她更是焦虑…”

  见谭氏越说表情越艰难,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似得,田藌不由收了面上的嬉笑,思索着这前后的话意来。

  贝齿轻咬朱,谭氏犹疑再三,终是下定决心,说道:“当初,球球帮了袁华,一直以来,那孩子都敏记于心,我听说,此次假币之事,也多亏得他相助。”

  “球球,袁华待我们不薄,我们即便对他有恩,他也不欠我们什么了。”谭氏柔美的脸坚毅起来,看着田藌道:“其实,娘早就看出来了,袁华那孩子,对你非同一般。”

  她握着田藌的手,看着沉静下来的女儿,一鼓作气的道:“娘有私心,本来想等世子真正回来时再说此事,但你杨婶来信忧心袁华婚事,娘…”

  “娘,”田藌握了握谭氏柔若无骨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并没有多说,谭氏也没多言,只是轻轻抱了抱她,拍了拍她后背,温声道:“回房去吧,等你弟弟回来,出来吃饭。”

  田藌点了点头,拿着宣衡寄来的信,回了房间。

  宣衡时常给她写信,写的都是他军旅之中的一些见闻,有时,还会附带一些当地有意思的东西。田藌回信,也大多是她生活的点滴,并没什么特殊之处。但这一来一往,明明隔着万⽔千山,两颗心,却像是更近了。

  数⽇来,朝廷大力排查造假币一事,闹得坊市里人心惶惶,百信因有几尊大佛庇佑,逃过了这一劫,但其他钱庄却大大的造了难,据说,倒闭的不少,老板带钱跑路的也不少,而这,远远没完。

  两⽇前,三皇子在郊外狩猎,猎场的猎物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脫离了掌控,在山林里‮狂疯‬攻击人,混中,三皇子受了伤,但伤成怎样,皇子府讳莫如深。

  而就在人们揣测纷纷时,被“废人”的三皇子上了早朝,且一上朝,便掀起了滔天大浪。

  早朝过后,全城戒严,噤卫军走街闯巷,许多⾼门大户一朝没落,哭喊声连成一片,给整个城池都蒙上了一层影,天幕下的老百姓噤若寒蝉。

  百信二楼上,田藌看下楼下兵荒马的情景,目光有些怔忡。

  二皇子,就此倒下了,但她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对面,袁华喜怒不形于⾊的脸略显凝重,他对田藌道:“姑娘近来要多加小心,时局不稳,万莫牵连其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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