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阋墙
“到了现在,你还能腆着脸求朕的宽恕?”皇帝望着二皇子,那眼神陌生之极,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虽说天家情薄,可皇帝到底曾经对二皇子寄予厚望,且因为是一直觉得二皇子是万贵妃所出,格外的看重一些。如今虽还未见证据,可是皇帝通过去观察二皇子的一举一动,已能够确定三皇子所言不假。
他现在不想去仔细分析为何三皇子会知道这些,为何三皇子会选在这个时机将一切说出来。这些事既已是事实,那早说晚说又有设么区别?
皇帝望着二皇子许久,那阴郁的眼神让二皇子惊慌失措,将后头要为自己求情的话都呑了下去,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仰头望着威严的皇帝。
皇帝的脸⾊很苍白,眉目之中一片惨淡愁云,他并不去看二皇子,而是唤了苏名博来。
苏名博到了跟前躬⾝行礼。
皇帝道:“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将白夫人带来,还有白子衿一家子都带来,另外去将万从元也给朕叫来。今曰朕就将此事一并解决了吧。”
“是。”苏名博叹息了,又小心翼翼的问:“白夫人如今情况怕不大好,皇上…”
“那也带来,要想问话,总能敲开她的嘴。”皇帝不耐烦的蹙眉。
对于一个犯下欺君之罪的罪人,皇帝哪里还会有半分怜悯?
苏名博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忙行礼退下去吩咐。他跟在皇帝⾝边醉酒,其实早就看出皇上对白希云格外的好,如今看来却是真正找到了对他好的理由,他们之间的牵绊,根本就是父子天性。
而苏名博想的到的东西,皇帝自然也想的到。
不多时大门开启,皇帝听见“吱嘎”一声开门声倏然抬头,正对上白希云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暗蔵汹涌的眼眸。
他从前虽知道白希云生的俊俏,可也并未仔细去观察过这个孩子,因为现在知道了万贵妃与白希云的关系,皇帝前所未有认真的望着他,不自噤将他的五官容貌与万贵妃相比较。这样一看,他的眉目,他的脸型和唇形,都与万贵妃十分的相似,而那⾼挺的鼻梁和眼神之中的矜贵和锐利,却是与他相似。
这个孩子,是他和最爱的女子的血脉,是他们的亲骨⾁。可他却生来就与他分别,他这个做父皇的,没有对白希云尽过一天⾝为父亲的义务。难怪他每次看到白希云就会觉得格外的亲切。原来是他们之间血脉的牵绊,而让他们彼此在并未相认时就已有了感情。
可是,这个孩子是否知道自己的⾝世?
在白希云拉着齐妙的手缓步上前来这几步路的时间,皇帝的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可现实之中也不过是呼昅之间。
白希云与齐妙双双跪下,叩头行了大礼。
皇帝缓缓坐正了⾝子,望着白希云道:“你…几时知道的?”
齐妙一听皇帝这样问,心里就一阵惶恐。他们刚才一直在厢房,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可终究也是通过这一句明白了。
白希云的⾝世瞒不住了。
抬眸看一旁神⾊镇定的三皇子,再看失魂落魄的二皇子和痛哭流涕抖若筛糠的白希暮,齐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都进了三皇子的局中。是他们太轻视了这个表面看起来的草包莽夫!
白希云抬眸看向皇帝,心思百转之间,缓缓道:“回皇上,臣是半年多以前知道的。还在白家时,臣的护卫不小心听到了白老太君和白夫人对德王殿下说的话。”
二皇子猛的抬头,狠狠的瞪着白希云。
“原来你早就知道!”事已至此,二皇子知道自己已无从辩解,也便豁出去了。
白希云平静的看向二皇子,道:“是。我那时便知道。”
“那你还看着我在你面前如同跳梁小丑一般,你一定在心里暗自笑话我,想要寻道机会将我一下子踩在脚下吧!”二皇子已是双眼赤红。
白希云缓缓的头摇:“殿下,我以为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你应该是很了解我的。”
“我当然了解你!你从小就心思缜密,性情深沉!你暗蔵了那么多的本事,却没有告诉我!我自认为带你不薄,从前白家苛待于你,我对你处处维护,我知道你娘不疼你,还将我的⺟妃分给你…”二皇子眼中有了泪,声音也哽咽:“可是,想不到我本以为是我的⺟妃,有朝一曰却成了你的,原来我分给你的那些,原本就是我占了你的!”
“天佑。”白希云心酸的红了眼眶:“我是真的当你是至交兄弟,我与你几乎是同时知道了⾝世,可我一直隐而不发,因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人生在世,原本生存已经不易,我不想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害死更多的人。
“贵妃娘娘虽然有错。可是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我便能理解她舍掉⺟子情分的是苦衷。你与我同样蒙在鼓里多年,我也知道你与我一样无辜。我只想做我的白少傅,等你成为太子,便尽心辅佐你。你多年来都很优秀,对⺟亲尽孝,对父亲尽忠,你是优秀的继承人,而且这些年来你付出多少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只要我不争,这秘密没有揭开的一天,皇上不会知情便不会受伤,你和贵妃娘娘以及万家都会保留原本的位置,而我有娇妻麟儿便已満足了。
“那样不好吗?为何你偏偏要杀了⺟妃?她将你当做亲生的骨⾁,你为何能够下得去手?!”
白希云的一番话,说的皇帝红了眼眶,说的二皇子泪流満面。
“你以为我想吗?那是我的⺟亲!是养了我二十多年的⺟亲!”二皇子咆哮着:“可是我能怎么办!自从我知道了那件事,我就一直都在做噩梦,梦到父皇知道了我不是他亲生就不要我了,梦到⺟妃心里只有你,一心想着将我的一切还给你!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当初不是我要做皇家的孩子,现在也不是我要占有你本该有的一切!我做错什么了!”
“那也不能成为你弑杀⺟亲的理由!”
白希云的眼泪无声的低落在衣襟,他闭了闭眼,眼前浮现的是万贵妃那柔美的面庞和见到他时満含温柔却強自隐忍的眼神。
“她将你当做亲生儿子培养了二十年,你却因为一个未必会丢掉的位置而杀了她!陈天佑,你良心何安!夜午梦回时,你可有一点后悔!我看你根本就已经鬼迷心窍,为了稳住你的地位已经不顾一切!”
“你怎知我不悔?早已悔不该当初!可是开工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你叫我怎么办?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抢我的!?我若不杀你,你就会杀了我,你会甘心于只做大臣?你难道不想做皇子,做皇帝?你现在说的冠冕堂皇,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二皇子想起万贵妃,终于忍不住満心的悲哀,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那一声声的呜咽之中竟然每一句都叫着⺟妃。
白希云却是冷静的拭泪,冷冷的道:“你别忘了,你不惜泯灭良心去做的事,要保住的只是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二皇子的心口。他忘了落泪,呆呆的看着白希云,半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是啊,本不属于我的,本不属于我的!我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终究是什么都没得到!白子衿,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他猛然瞪向白希云,咬牙切齿的道:“咱们原本是会最好的朋友,我却什么都不如你!你明明该是个病秧子,应该是摇尾乞怜的一条癞皮狗!可是你却什么都拥有了!你有首屈一指的财富,有美貌多才的妻子,有⾼贵的出⾝,有无良的前途!你什么都不做就拥有这么多,可我呢!我若不拼,就什么都没有!”
“你错了!”齐妙终于听不下去,愤怒的斥责道:“你这种人不过是不想努力却又眼红别人的好处罢了,你说你与阿昭是最好的朋友,可你却妒忌他,看到他过的不如你,你心里窃喜,或许还能从对他举手之劳的帮助中得到优越感,若是他过的好,你心里就不舒服!你只看到他拥有的一切,却不想他一个病人是如何拼了命才能得到这一切,你只看到了他的成就,却忽视了他的努力。说到底,你不过是留着白家血液,继承了他们家龌龊的一个卑鄙的小人!”
“你!”
“基本的道德都不懂,你又比白老爷他们⾼贵多少!”
齐妙那尖锐的嘲讽和冷淡的眼神,直戳的二皇子面⾊铁青,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而旁观了许久的皇帝,终于淡淡的开了口:“你们…”
皇帝的声音,让众人的都抬头向中间的首位看去。
皇帝站起⾝来,⾼大的⾝躯有些摇晃。他一手撑着桌案,一手点指着二皇子的方向,艰难的开口道:“陈天佑,当年之事发生时,其尚在襁褓,年幼无知,此事并无法追究其责任。”
二皇子闻言心中一喜,満含期待的看向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