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报复(五)
就这样,两个人也算是达成了共识。然而张普心中始终忘怀不了慕萱临死前对他的埋怨与恨,忘怀不了叶黛⾝边用鲜⾎写下的“张普,我恨你”这些在张普心中,大概成了永远也抹去不了的记忆
张普看着静妃,心中始终不安。虽说和静妃在一起,是他做了一辈子的梦但是,眼看着两个人就可以长相厮守了,他这心底又似乎不仅仅是⾼兴与期待。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他不知道该如何纾解心中的悲伤。这种悲伤庒在心上,似乎即便是静妃,也没有办法令他真正地开心。
静妃也注视着张普,相爱这么多年,她是能猜到他的心思的。只是,静妃是聪明人,发生过的事已经不可挽回,她不会在张普面前反复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她相信她可以慢慢地使张普淡忘那些记忆。
等到午膳时,子灏又回来了,他看着静妃和张普,知道⺟后必定已经说服了张普。于是,他也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对静妃说:“⺟后,朕已派人做好了膳食,今儿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吃顿饭吧也算是朕给你们践行”
静妃含笑点头,享受着儿子已许久不见的孝顺。宮人们鱼贯而⼊,很快就摆満了整个桌子。
子灏等到静妃和张普落座后,方才坐下,指着桌上的佳肴说:“这些都是⺟后素⽇爱吃的,陈国公大概也是吃得惯的”
静妃打断子灏的话,左右张望一下,说:“灏儿,流嫣也该睡醒了吧不如叫她一起来吧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没有看见流嫣站在面前,静妃这心底始终是放心不下的。
子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丫头应该也饿了。”转而低头吩咐了⾝边的人几句话后,那人转⾝离去。
静妃这才笑着说:“流嫣那丫头自小没有受过什么气,等⺟后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后放心就是。朕自会照顾好她。”子灏笑着点头答应。站起⾝来,将三人面前的酒盏中都倒満了酒,子灏举杯说:“来,⺟后,陈国公,同朕共饮此酒吧之前的事,都是朕一时糊涂,还望陈国公不要怪朕。”说罢,他率先一饮而尽。
张普的神⾊一紧,还没有开口,静妃就已然接过话去,说:“什么怪不怪的,做⽗亲的怎么会真的同儿子计较呢”她看向张普,问“你说是不是”
张普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后,看着子灏说:“皇上,以后再朝政上,老臣还是希望您能多学习先皇的之前的事,也是老臣唐突冒失了,老臣不怪您”如静妃所说,对于自己的儿子,不论他犯下怎样的滔天大罪,做⽗亲的又怎么会真的同他置气呢
子灏看着他们均饮尽杯中之酒,満意地点头。
正在这时,子灏贴⾝的奴才回来了。静妃见他一个人进来的,问道:“公主呢”
那奴才指了指⾝后,对静妃说:“太后不必心急,公主随后就到。”
静妃点点头,正准备去夹菜,就听见院內传来尔岚惊天动地的哭声。静妃手一抖,筷子应声落地。她着急忙慌地站起⾝就往外跑,然而眼前猛地一花,她险些摔倒。
张普快速地起⾝去扶静妃,孰料也是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一手撑着桌子,一手去扶静妃,老谋深算的他已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抬头,目光飞快地扫向站在一旁的子灏。
果然,一直表现得孝顺有礼的子灏,沉着脸,眼底尽是计谋得逞的狠笑意。张普看着⾝边的静妃,指着子灏,质问道:“子灏,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可是将你含辛茹苦养大的⺟亲”
子灏抚掌而笑:“张普啊张普,你还真是难得的痴情啊自己也⾝中剧毒,竟然満心里挂念的还是她你们还真是让朕佩服呢”
“灏儿,你为什么这样做流嫣呢你把她怎么了”静妃的眼泪流下来,她想要走出去去看一眼流嫣,然而,现在的她实在是走不出去。
子灏吩咐下人将流嫣抬进来,毫不在意地开口:“没什么,流嫣昨⽇来找朕哭诉,说了许多话,她说她并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这些龌龊往事,她恨你们。看着她那么痛苦,朕就送她上路了”
而这时,流嫣已经被抬进来,摆在了静妃面前。静妃一眼就看见了流嫣脖子上的掐痕,心中一痛,指着子灏说:“灏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流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能对她下此毒手”
“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亲爱的⺟后,全是拜您所赐啊若不是您,朕还是光明正大的皇三子即便这一生永远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朕至少问心无愧可是现在呢朕知道了自己的⾝份,什么皇三子,全都是狗庇朕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一个如同老鼠一般惹人厌恶的人”子灏收起笑意,语气陡然间变得狠辣。
静妃想要说话,然而动之下,她剧烈地一阵咳嗽,张普心疼将她护在怀里,为她轻柔地拍着后背。
子灏看着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亲昵,怒火中烧,他指着⾝边的人说:“将他们给朕分开恬不知聇”
“子灏,你可以恨我,恨这天下所有人,但是唯独不能这样对她若不是她,这世上也本不会有你”张普本就是忍着痛意在扶着静妃,又哪里是那些內监的对手。如今他和静妃被分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妃趴在流嫣⾝上,独自忍受着⾝体和心里的双重磨折。
子灏走过去,一拳打在张普的脸上,动地说:“朕告诉你们,早知道会有今⽇的这个局面,朕宁愿不曾来到这个世上朕宁愿没有她这个⺟亲她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朕蒙羞朕恨你,也恨她朕恨你们所有人”
张普被子灏一拳打倒在地,他不服输地又直起⾝子,呵斥道:“子灏,你说的这是为人子该说的话吗”
“朕实话告诉你,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朕就没有当她是⺟亲朕的心里只有⽗皇一个人,可是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合谋害死了他朕要为⽗皇报仇所有对不起⽗皇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唯有在提及“⽗皇”两个字的时候,子灏的表情没有那么狰狞。
其实一直以来,在子灏的心中,雍熙帝都是一个好⽗亲,也是他所敬仰的英雄。而直到这些事之后,他心中对于雍熙帝的感情更是复杂,但是在众多复杂的感情中,却没有怨恨。
静妃听见子灏的这些话,心中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尤其听见子灏说“所有对不起⽗皇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的时候,她耳边又回响起流嫣的话“若不是李易和赵德,⽗皇必定不会如此这些害⽗皇的人都会不得好死永世不得安宁”
这都是报应啊
静妃哭着说:“你恨我们也罢,为何要害死流嫣。她同你一样,是无辜的啊”
子灏点头,说:“没错,她也是无辜的。但是只要朕一看见她,就会想起你们,她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朕,有你们这两个令人羞聇的⽗⺟存在所以,她必须死你不要觉得朕心狠,让她活着,她只会更痛苦”就如同他自己,自从知道了这些事后,他没有一天不是活在痛苦挣扎之中。
静妃怆然地笑着,说:“所以,这两⽇你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你何必绕这样一个大圈子”
子灏笑着蹲下⾝子,看着静妃说:“朕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看看你们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心底是不是有一丝悔意。没想到,你们心中到最后想的还是你们自己既然,你们想永远厮守,朕就成全你们,送你们一起上路朕方才不是说了吗给你们践行啊”
那毒已然开始奏效,静妃和张普几乎在同一时刻,眉心剧烈一跳,五脏六腑內是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张普的嘴角溢出黑红⾊的⾎,而静妃直接大口地噴着⾎
子灏静静地冷眼旁观着一切,看着他们在他脚下苟延残。张普嘴里始终喃喃着“芷萱”而静妃的眼睛也定定地望着张普的方向。
子灏抬手,示意押着他们的奴才退下去。没有了束缚,张普和静妃都拼命地挪动着⾝体,想要同对方在一起。临到最后,两个人的脸上反而看不出任何的疼痛或是怨恨或是悔意,有的只是平静
终于,在等了三十多年之后,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子灏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直到最后两个人的指尖终于碰到一起,子灏蹲下来,大力拉扯着他们的手,将他们分开,忍残地说:“你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子灏起⾝离开屋子,对下人说:“太后暴毙,蔵于先皇的陵寝边。至于陈国公,随意埋葬也就是了”
“是,奴才遵命”
子灏独自走在回明光殿的路上,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终于,他所恨的人都死了他所忌讳的人也都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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