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11、讨债
那天的事,星移很快就忘记了。如果不是再一次从恶梦里醒来,她以为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梦里的眼睛还是那样沉恐怖,说话的腔调却那么悉,他恶狠狠的揪着星移的头发,把她按在上撕扯着她的⾐服,一句话不说就撞⼊到她的⾝体里去。
星移是被痛醒的。窗外天还黑着,糊着耳边回响着三个字:萧律人。
她呼出一口气,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头抵住了墙壁。伸手摸摸发顶,还是觉得疼。难怪会做恶梦。
只是,梦里的人怎么会是萧律人,这个纠了她两世的梦,和那个萍⽔相逢的人有什么瓜葛?
可能,是那晚的确太痛了,所以才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星移仍然觉得懊恼,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星移苦笑着,再蜷回去,怎么也睡不着了。紧绷的神经和⾝体都慢慢放松,她侧耳倾听。隐隐的听着里屋娘没有咳嗽,心总算舒服了些。大夫给娘开了三副药,今天吃得差不多了,还得再去抓。暂时止住咳嗽也好。
她太知道一个家没有⺟亲的冷清和寂寞了。只有⺟亲在,家才算是一个家。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挽留住苏妈妈的命,因为,她是如此地贪恋⺟亲的怀抱和味道。
一直睁着眼,直到天亮,星移起⾝准备做早饭。先进屋看娘,她已经醒了,正偎在炕上,教文翰背书:“⽗⺟呼,行勿懒,⽗⺟命…”
文翰跟着苏妈妈一句一句的读,表情极其认真。见到星移,立刻雀跃着叫她:“姐,我今天背了好多弟子规。”
看来苏妈妈精神的确是好多了。文翰聪明好学,可惜家中没钱,上不起私塾。苏妈妈倒是博学多才,只是家中贫困,⾝体不好,只能闲暇时才能菗空教上两句。
一篇弟子规,教了半个多月了,还在开篇流连呢。
星移便笑笑,说:“文翰最聪明呢。”
文翰便得意的摇摇脑袋,说:“这是自然。”
一家三口都笑了。
苏妈妈这才看着星移,有些歉然的说:“星移,这些天辛苦你了。”星移忙说:“没事,只要娘病好了,我就开心。”
苏妈妈让星移坐下,说:“娘这一生,最亏欠的人,就是你爹。第二个,就是你。你一个姑娘家,却从小什么都没有,⾝外之物倒也罢了,我又没能教你些本事。”
星移默然。她在想,如果这世,真的是苏星移还活着,她的前景果然堪优。诚然那些所谓的本事都是嫁人的资本,可就算不嫁人,她也应当有安⾝立命的一技之长。
这是重男轻女的结果吧。
好在她不是她。
星移怕苏妈妈伤心,就说:“娘,你把我带到这世界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我现在好。”
苏妈妈笑了笑,宽慰的说:“你这孩子。”
星移才要做饭,就听见门外哄哄的,一下子闯进来十多个人,将个破败的屋子挤得満満当当。其中打头的是个二十四五的男人,流里流气,朝着星移说:“你爹呢?”
星移打量着她,问:“你是谁?找我爹做什么?”
那人哼了一声,说:“我是你家李爷,你爹欠了我银子,让他赶紧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赌输了欠下的。星移有心不管不问,却怕他们动起耝来吓着了苏妈妈和文翰,只得庒住气问:“我爹不在,去哪了,我也不清楚,这个家他从来就没当过家,常常彻夜不归。他欠了你的银子,你去找他吧。”
那人哈哈的笑了两声,说:“笑话。找不着他,爷我怎么拿得回银子。看你年纪不小,相貌也还过得去,⽗债子偿,就拿你抵了债吧。”
众人哄声呼应:“是啊,这话没错。这丫头生得多⽔灵,出手怎么也能多弄几两银子。”
星移纵然生气,也恨苏老爹全然不顾家中女,可她也知道自己孤⾝弱女子,斗不过这些地痞****,宁可打发了他们了事,便问道:“我爹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不过,两百两。怎么,你有钱还?”
两百两!星移一咬牙。两百两够一家人好好的生活一两年的了,他就这么一掷千金都撒了出去,他真当自己是散财童子呢?
“没有,我只有五十两。这张银票你拿去,剩下的,等我慢慢还。”
那人接过银票,看了两眼,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说妹妹,费那事⼲吗?跟着哥哥走得了,保管你吃的住的用的比现在強十倍。你爹那就是个无底洞,别说你家啥都没有,就是有一座金山银山,也早晚会让他败光的。”
星移強笑道:“这是我的家事,不劳你心。”
“好吧。”他一收手,说:“既然你不听,⽩费了爷的一番好心,我也不跟你⽩话。你爹借的可是⾼利贷,这利滚利,可是翻倍的往上涨。今天不还,到了明天后天,可就不只是一百五十两的事了。”
星移气得头晕眼花,着实的无耐,道:“多谢提醒,我自会想办法。”
“好啊,明个爷再来。”他说完,就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走了。
苏妈妈在屋里听得真切,又着急又害怕,听着众人走了,这才急急的问:“星移,到底出什么事了?”
星移只得说:“爹欠了⾼利贷,债主来讨了。”
苏妈妈一听,便泣不成声,说:“天啊,这可怎么是好?⾼利贷,我们拿什么还?”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还不上。难道真的要卖儿卖女不成?
苏妈妈看一眼出落得如同花一般的女儿,虽然面⻩肌瘦,美人胚子却已经显露了出来。这如果落到歹人手里,恐怕不只是做奴做婢那么简单了。
再看一眼儿子,都快十岁了,还像个孩子,此时睁着一双大眼,全是恐惧和愤恨。苏妈妈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拽着女儿的胳膊,哭得像个泪人。
星移只是木讷的站着。她累,她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力挽狂澜,将这贫病加眼看就要下沉的船救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