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有心
第307章有心
陆家这场端午节宴,因着陆缄半途加⼊的缘故,族人十分奋兴,又说又笑,一直到天⾊将晚,陆老太爷撑不住了,又心疼陆缄,便嚷嚷着散去,改⽇又聚。
眼看着陆缄由童儿长宁扶着回了房,林⽟珍便吩咐林谨容:“我喝得有些上头,风一吹晕得厉害,你和阿云替我去送送各位族亲。”
林谨容也带了几分酒意,却还清醒,依言起⾝,与陆云一道把最后一个族亲送上马车后,松了松已然笑酸的脸,别过陆云,慢悠悠地沿着花间小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此时金乌西坠,彩霞満天,晚风习习,茉莉花的芬芳幽然浸⼊心肺,正是夏⽇里最美好的时景。林谨容信步走了一歇,辛劳一⽇累积起来的疲惫和躁意褪去不少,因见前方一丛凤仙花开得格外娇,便叫住双全和双福:“咱们去前头摘些凤仙花来捣了染指甲。”
双全就道:“那奴婢去寻些好用的叶子来。”
“去罢,多摘些,指不定个个儿看见我染都想染。”林谨容便领了双福,一起行到那丛凤仙花旁,捡着那新鲜整齐的摘了,用帕子兜起来。须臾主仆二人就摘了两包,双全还不曾回来,天光却是暗了。
林谨容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着天边的晚霞,轻轻摇着扇子等双全。
“,您看够不够?”双全将裙子兜了一大兜⿇叶回来,笑得眉眼弯弯的,鼻头,额上全是细汗。
林谨容见她天真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尽够了,一院子的人都够染了。我和你说,等下我染指甲,剩下的我赏⾖儿她们几个,她们肯定要找⿇叶,你便问她们讨好处才给。”
双全睁大眼睛:“能这样啊?樱桃姐姐不掐我才怪。”
双福提着两包凤仙花笑道:“傻瓜,说的,你还怕什么?”
双全见林谨容只是笑,便笑道:“那好,难得急急她。莫要忘了替奴婢撑。”
此时暮⾊渐深,只余天边一缕亮光,林谨容便领了她二人往回走:“回去罢。”
慢悠悠行至院子前,却见院门紧闭,双全挑眉道:“咦,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回来就把门关得这样紧莫不是她们关起门来吃酒忘了事?”不由分说,便要上前去捶门。
林谨容心中一动,出声喊住她:“怎地这样的脾气,这是自家呢。”
双全忙敛了容⾊,换了一副稳重模样,轻轻敲门:“张妈妈开门,回来了。”
那门却开得快,张婆子探出头来,脸上堆了几分⼲笑,殷勤道:“回来了。”
林谨容觉着她笑得很假,斜眼瞥着她道:“你笑什么?”
张婆子一愣,随即收了笑容:“不喜老奴笑,老奴就不笑了。”
“说的什么话?”林谨容板了脸道:“说吧,什么事?”
张婆子默了默,小声道:“二爷在发作彩虹呢。”话音未落,林谨容已越过她走到前头去了。
彩虹跪在廊下低声菗泣,⾖儿、桂圆、樱桃几个全数一溜的站在一旁,全都束手手脚的,大气也不敢出。桂嬷嬷小心翼翼地站在屋廊的另一端,看见林谨容几个过来,就急着上前去和林谨容说话:“,您快去看看二爷罢。喝得醉狠了。”具体发生什么事,却又不同林谨容说。
林谨容点点头:“送过醒酒汤了么?”
桂嬷嬷小声道:“没人敢进屋。”
⾖儿朝林谨容眨了眨眼,小声道:“二爷命奴婢几个都在这里听训。”间接地解释了,为何没有使人先去同林谨容说道此事的因由。
林谨容看向一旁的彩虹:“这又是怎么回事?”
彩虹看见她来,犹如见了救星,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哽咽着低低喊了一声:“…”
桂圆在一旁冷眼看着,突地道:“,彩虹弄坏了二爷的书,二爷让她回大太太那里去,再不要她伺候了。”
林谨容不由皱起眉头,冷冰冰地看了桂圆一眼。桂圆立时垂了眼,噤了声。⾖儿想同林谨容说什么,却又没说,只垂了眼,轻轻攥了攥裙子。樱桃却是満脸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林谨容把她几人的神态一一看在眼里,也不叫她们散了,自接了桂嬷嬷递上来的醒酒汤进了屋。只见屋里只亮了一盏灯,陆缄敞着怀斜斜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似是醉得狠了,地上还扔着先前那本弄破弄脏了的书。
林谨容记得,先前⾖儿拿了这书给她看过后又依着她的意思收了下去的,怎地这时候就又出现在这里了?仔细想了想,回眸去看廊下。
廊下灯笼⾼挂,却照得不甚分明,灯影下站着一排人,都是她⾝边素来最亲近的人,此刻她们的⾝影面目全都隐蔵在灯影里,半明半暗,半个都看不清。她就有些明⽩过来,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一群有心人。
林谨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弯把那本书拾起放在一旁,轻手轻脚地走到陆缄⾝边,探手摸摸他的额头,觉着有些冰凉,便摇他:“敏行,起来先喝了醒酒汤再睡。”
陆缄不应,只翻了个⾝来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幽幽的,犹如会吃人一般,袍子更是全数散了,露出肌理分明的半个膛来。酒香微汗,还有芝兰清香,被体温烘着,成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铺天盖地朝着林谨容扑面而去。
林谨容的脸止不住的有些发烫发热,放了醒酒汤转⾝要走,才不过行了半步,袖子就被陆缄给牵住了。再接着,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拦抱住,不等她出声,她便已经躺在了榻上,陆缄撑起⾝子俯瞰着她,呼昅全数呼在她的脸上,吹得她的肌肤迅速起了一层细细的粟米,一颗心更是晃晃悠悠,无着无落。
林谨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对着陆缄那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种全然陌生,却又不算陌生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是害怕,仿佛又不是,仿佛是痛苦,仿佛也不是,她说不出,也弄不清楚那种感觉,她便只是直直地看着陆缄,一动不动,忘了呼昅。
陆缄的眸⾊越深,抬起手来,动作轻柔地从她的眉眼一直触到嘴,林谨容怔怔地睁着眼睛,连手指尖都不敢动,又觉着就是脚趾尖也是绷紧了的。
陆缄低下头,在她的上轻轻一啄,林谨容没有动。这一吻开始,如同山洪暴发,倾泻而下,再也拦不住,林谨容只觉得他扶在她肩头上的手差点没掐进她的骨头里去,他用力挤着她,挤得她差点没法呼昅,隔着一层薄薄的罗⾐,她能感觉到他脯里的那颗心跳得剧烈无比,而她的…她绝望地睁大眼睛,紧紧攥住陆缄的⾐襟,但也不过是一瞬的时光,陆缄便松开了她。
林谨容立即将袖子盖着脸,翻⾝背对着陆缄。她不知道刚才的情形会不会给外头的丫头们看了去。
“外面看不见这里,只是能听见。”陆缄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慢呑呑地坐起⾝来,取了醒酒汤自饮。
“你明明没醉到那个地步,⼲什么装成这个样子?”林谨容背对着他坐起来,低声道:“怎么回事?”
陆缄也不辩解,只低声道:“你是问哪一桩?”
林谨容奇道:“还有几桩?”却是慢慢转过脸来了。才一转过脸,就又对上了陆缄的眼睛,不由立刻又垂了眼,只觉着脸上仿佛绷了一层什么东西,十分不自然。
“有三桩。”陆缄收回目光,抬眼看着对面的花鸟屏风“第一桩,我喝得半醉,进门就在桌上看到这本破书。第二桩,桂圆告诉我是彩虹晒书时弄坏的。第三桩,我不要彩虹在这里伺候了,让她最迟明⽇就回去。”
林谨容趁势站起⾝来:“我会查清楚这书怎会在这里,究竟是不是彩虹弄坏的。”
陆缄朗声道:“我不要她在这里伺候了,我看她不顺眼。若不是今⽇过节,我适才就要把她送回去。”他的声音大得里里外外全能听得清楚明⽩。
林谨容默了默,低声道:“明⽩了。”彩虹到底有错没错都不要紧,关键是他说她有错。即便不是今⽇有这个现成的借口,最近几⽇也会有其他借口。
陆缄又躺了下去:“到底是喝得多了,头晕,早些歇了罢。”
林谨容便走出去,吩咐廊下站着的一排人:“都散了。”
彩虹泪汪汪地看着她:“…”
林谨容好声好气地道:“你也起来罢,先回房去,二爷喝醉了,说话未免难听,有什么明⽇再说。⾖儿,你看顾着她些。”彩虹人才见了陆缄一个面就给寻错退了回去,却是再没脸了,若是个想不开的,怕是要死要活也不一定。
⾖儿明⽩,便上前扶了彩虹下去,准备夜一仔细照料不提。
“樱桃你们几个去取热⽔。”林谨容打发走其他人,沉默地看了看桂圆,自进了屋。
桂圆立在廊下,慢慢地放松了⾝子,将⾝子靠在廊柱上,轻轻弯起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