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 亲事(四)
?这是穆宣昭到了幽州后,传来的第一封信,她看了一遍,唇角边含了笑,到了最后,却又忍不住叹了声气。舒悫鹉琻
穆宣昭性格坚毅,哪怕她再三要求,依然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万事安好,她从杨致卿那里听来的问题,信上只字未提。
轻叹着将信塞回,手一松,信封掉落到了地上,从里面滚出一物,林燕染连忙弯腰捡起。
白嫰的手掌托着一粒龙眼核大小的圆圆的东西,⾊红如玛瑙,触之清凉如玉石,玲珑可爱。
林燕染将这圆润的红石握在掌心,想起穆宣昭特意送来礼物,却在信上不提一字,不由轻轻一笑。
夜一安眠。
谢府里,谢莹薇对着摆満了一榻的衣物发愁,吃了两贴药,缓了过来的谢二婶,拿起一件小团花大袖短襦,一条红黑间⾊裙,在她⾝前比了比,不解地问道:“薇儿,这套襦裙是江南新出的花样,你不是很喜欢吗?”
谢莹薇努了努嘴,挑出一件淡青⾊的半臂,回道:“娘,这些是江南的式样,我听说广平这边,不流行南边的样子,反而都崇尚幽州传来的北样。”
谢二婶放下手中的衣衫,招手让女儿过来,温柔地说:“薇儿,昨儿你大哥说了,林夫人为人和善,性情再好不过了,你只要穿的大方得体,就行了。如果你喜欢幽州的衣衫式样,过两天,再请了裁缝师傅过府,为你制新衫,好吗?”
谢莹薇咬了咬唇,自家刚来广平,路上又狼狈,带来的仆婢、细软都没有收拾好,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已打听过了,林夫人不比旁人,与他有姐弟之谊,前儿她去拜访,不想林夫人并不在家,只得留下谢礼。没想到,林夫人遣人送了贴子,邀请她赴宴,她想要光彩照人的出现…
谢二婶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脸颊,温声哄道:“再说,我的女儿长得美丽,穿什么都好看。”
“娘,哪有这么自家夸自家的…”谢莹薇面上一派娇嗔之⾊,腻在她娘怀里撒娇。
谢二婶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千娇万宠,尤其这一路上,她⾝子骨弱,早早地累倒了,反要谢莹薇操持,更是心疼。
现下谢莹薇露出这副小女儿态,谢二婶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哪怕这时候谢莹薇要星星月亮,她也想方设法给捧过来。
“娘的薇儿自然是最好的。”谢二婶微笑着说,冲⾝旁的丫鬟扬了扬下颌,吩咐道:“去我房间里,取了梳妆台第二层匣子里的那套珍珠首饰来。”
而后又做主挑了件天光霞⾊的衫子,配着绯⾊的月华裙,清慡又喜庆。
从丫鬟捧着的匣子里,挑了一对珍珠串成的蜻蜓钗,簪在她的发鬓上,蜻蜓的眼睛由红宝雕成,和绯⾊裙子相呼应。
谢莹薇站在镜子前,由着谢二婶打扮,眼中水润润的,脸颊红粉,比最好的胭脂都好看,最后束上一条珍珠腰带。
“娘的薇儿长大了。”看着娇娇悄悄的女儿,谢二婶骄傲地叹道。
“娘,我过去了。”谢莹薇掐了掐手里,心跳加快,行了礼,便带着一行人,坐着软轿去了林夫人府邸。
林燕染见到谢莹薇,不由闪了下神,赞道:“谢四姐小真是漂亮。”
谢莹薇笑眯了眼睛,蹲⾝福了一礼,笑声娇俏:“谢夫人夸奖。”
她的笑容带着少女不识愁滋味的天真烂漫,很有感染力,林燕染也不由笑了。
紫衣跟在后面,看着前方两人谈笑盈盈的样子,默默地望了望天,一个夸的真诚,一个接受的利落,看来,夫人和这位谢四姐小应该处得来。
与谢莹薇的神采奕奕,烂漫活泼相比,稍晚一刻来的王雨,一⾝淡雅浅蓝衣裙,只在襟边、裙角绣了五⾊蝴蝶,添了些亮⾊,一向温雅的面庞上,仔细看去,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清愁。
花厅里,王雨和谢莹薇一左一右坐在林燕染⾝侧,念秋噙着笑,安静地坐在王雨下手。
林燕染给她们相互介绍,说道念秋的时候,谢莹薇不了解情况,自然地接受了,王雨却激动地红了眼眶,起⾝,端了杯酒相贺,并一口⼲了。
念秋连忙起⾝,看了看林燕染的面⾊,也喝了一杯酒。
&n?bsp;林燕染陪喝了一杯,看着又倒満了酒杯的王雨,笑着劝道:“这酒虽然是果酒,并不太烈,可也不能这么喝。否则,三五杯之后,后劲上来,你就醉了,到时候就不是赏牡丹花,而是赏醉海棠了。”
谢莹薇笑着拍手:“王姐姐两靥飞红,娇羞袅娜,可不是像海棠吗?”
王雨瞧着念秋也噗嗤乐了,自己也笑了,嗔怪地看了看林燕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又说笑一阵,谢莹薇伸头伸脑地向摆在外面的牡丹上看,林燕染便提议出去走一走,念秋便顺势走到谢莹薇⾝边,和她相携着赏花。
“夫人…”王雨走到林燕染⾝边,低低地唤了声。
林燕染点了点头,停在一株看着白雪花朵的牡丹前,等着她继续说。
王雨顿了顿,讲起了瑞福堂的事情,说外地客商蜂拥而来,说本地有些商户开始仿造瑞福堂的织物,但是,他们都比不上瑞福堂,拉拉杂杂的说了许多,甚至说道事务太多,她一人打理不全,请她再安排个人一道处理事务。
林燕染听她说了许久,说了许多,就是没有提到鞑靼人,说实话,她不是不失望,等她说完了,一边轻轻拂过洁白的花朵,一边不经意地问道:“经常到养源院里打听消息的那个眼睑上长了颗痣的丫鬟,是你的吗?”
王雨呆了呆,面⾊白了,难堪地垂了头,应了下来。
“为什么?”林燕染问道。
王雨头垂的更低了,却不回答。
“你的丫鬟频繁出没在养源院,根本瞒不过人,你又打听将军的行踪,阿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刺探军情的罪名你背的起吗?”
王雨眼眶一红,泪珠打转,她哀求地说道:“夫人,我只是想知道…去了哪儿?他不声不响的突然就离开了,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受不了了,才让丫鬟守着养源院的,夫人,我没想过刺探军情这些。”
“谁?”林燕染沉声问道。
王雨脸颊涨得通红,声如蚊蚋:“夫人,我再不打听消息了,求求您,别问了。”
林燕染望定了她,轻声问道:“是穆宣昭吗?”
王雨惊骇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満是不可置信,⾝子微微打颤,颤声说:“夫人,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您对我有大恩,我…我怎么会那般不知廉聇?不是,不是将军…,咳咳,夫人…”
她再说不下去,堵着帕子呜呜痛哭,瘦削的肩膀起起伏伏,哭到菗噎,断断续续的说着:“不是…。,是王统领。”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念秋两人,林燕染脸⾊阵红阵白,看着哭的喘不上的王雨,为她之前的无端猜忌而羞恼。
偏偏这时候,青禾急匆匆地进来说道:“夫人,门外停了辆养源院的马车,里面的人是薛姐小,来给夫人请安。”
“让她进来,在客厅等着。”林燕染蹙着眉头说道。
“夫人,我…我去更衣。”王雨连忙擦⼲净眼泪,勉強笑了下。
林燕染颇不好意思,叫了紫裳过来,带她下去重新梳洗换件衣衫。
念秋不知道王雨发生了什么事情,満心焦急,再听说薛姐小来了,心头更是一跳,忧虑地望向林燕染。
谢莹薇也瞧出情形不对,乖巧的说道:“林姐姐有事先忙吧,我有念秋姐姐陪着呢,不要耽搁了林姐姐的事情。”
林燕染冲她笑笑,示意念秋好生照顾她,带着青禾去了客厅。薛韵来的时机也太巧了。
客厅里,薛韵坐在右手边的交椅上,容颜丰美,妆容精致,听见林燕染进来的脚步声,不慌不忙地起⾝整了整衣袖,双手放在⾝侧,郑重地行了一礼,肃声开口:“给姐姐请安。”
林燕染脚步一滞,坐到上首,望着依然保持着行礼势姿的薛韵,淡声开口:“薛姐小,我前天才认了个妹妹,并不是你,这声姐姐,却是叫错了。”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薛韵却像是没有听明白,姿态恭谦,低眉顺眼,说出的话却让人发堵:“是妾僭越了,请夫人恕罪。妾自幽州而来,⾝子便不曾好过,幸而将军怜惜,?不曾嫌弃妾,延医问药,花了多少银子,废了若许精力,妾总算没辜负将军,这不争气的⾝子算是保住了。却一直没给夫人行礼问安,实在无礼,故今曰来给夫人请安。”
林燕染气笑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仿若娇花弱柳的薛韵,她竟然以穆宣昭的妾自居!
“薛姐小,你的病终于好了,我很欣慰。将军既然将你交给我了,我自然按照他的意思,为你立户籍、备宅院、选奴仆。薛姐小出嫁前,府里按时发放月例,以及一应开销,等到你出嫁时,再添上一份嫁妆。”林燕染冷声说道:“这是将军为薛姐小做的打算,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热心。”
薛韵跪倒在她⾝前,抬目哀哀哭泣道:“夫人,妾是陛下赐给将军的,您再不喜欢妾,妾也是御赐的,代表着陛下的颜面。您这么做,会触怒陛下,给穆…爷招祸的。妾比不上夫人能⼲,只有一颗为着穆爷的心,只求夫人开恩,看在陛下的面上,将妾留在⾝边,曰曰端茶打帘的侍奉夫人。”
“你真是自甘下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