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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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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后,靳家再度举行婚礼。这一次,宾客特别的热情,大家不在乎舟车往返,再度颠簸劳顿,最主要原因,是对历劫归来的新娘子好奇极了,想要亲眼看一看从虎口逃生的幸运儿。

  据说,当时送嫁的队伍,包括新娘的哥哥,全死在山贼的大刀下,只有新娘子一个人奇迹似的逃过一劫,恰巧被山脚的猎户救走。而那个善心又英勇的猎户,大概是怕山贼报复,就在通知靳府接回新娘子后,竟连夜迁居走人了。

  大厅里,宾客们纷纷加油添醋地述说这段遭遇,整个场面热闹无比。

  而这厢,韩真穿着一袭簇新的美丽嫁裳坐在房里,心头百味杂陈。

  靳硕南说原先那件嫁⾐让他给烧掉了,说是染过⾎的、不吉利,便重金叫人在十天內重新赶制一件新的出来给她。

  知道有了一件新的嫁⾐,韩真当时心头虽然放了一颗大石,却又不由自主的为那个死去的新嫁娘感到抱歉。

  在战战兢兢的心情下,⽇子过得异常飞坑邙平静,靳府的所有人,仿佛已将她当成真正的家人般,自然的接纳了她,也让她听了许多靳家兄弟的⾝世。

  乍听之时,她心里曾对靳硕南涌出难以抑止的悲伤和同情。

  靳硕南的爹娘在八年前死在新罗山下,当时他才十五岁。这八年,他凭着自己的力量扛起靳府所有家业,甚至屡次与官府联手合力阻挠新罗山贼向四周扩展地盘的企图,虽然一直无法剿了罗腾久的山寨,却也成功地将他困在山上好些年。难怪他这次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似地,将她送⼊靳府当內应。

  幻想当年稚气未除却必须勇敢承下所有重担的小男孩,韩真情不自噤的崇拜和仰慕起他的坚毅。

  韩真随即甩甩头,摇散眼中离,拼命暗地斥责自己。

  般什么?她是来当內应、做卧底的,不能真的放⼊感清。

  娘的命还握在罗腾久的手中,她若是心软,那么娘的安危又该怎么办?

  况且,府里这些人的友善、温暖,并不是要给她的。这些温情所给的对象,原是那名叫“林如媚”的姑娘,她只是被強迫来霸占着、享用着。

  十多天来担着罪恶感,她的心头一直盘踞着萦回不去的乌云,始终展不开真正的笑颜,对于别人和善的表示,只能选择尽量回避不回应,只希望大家别再对她那么好。

  没想到,大家却将她的冷淡少言归因于她受到土匪惊吓,加上相依为命的兄长在她面前被杀害的打击,众人不但不以为意,对她反而更加呵护怜爱。

  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几乎将她淹没的不安。

  穿着新嫁⾐,韩真心底浮起一丝小小的自私。

  这件嫁⾐,与之前那件嫁⾐的意义不同…这嫁⾐是为她制的!不是别人,是为她!

  就这么一次,就这么一天,让她幻想一下,她是真真正正要出阁,嫁给一个名叫靳硕南的夫君。在心里,韩真向林姑娘暗暗祈求着。

  假装的也无所谓,冒名的也无所谓,越让她沉一次,相信自己真的是个新娘子,即将为人新妇。

  一天,让她放任一天就够了。只要过了今⽇,她会清醒的。

  冒充代嫁,本就不该奢想眼前的幸福。但是,为了守住她对娘的誓言,她不得不对自己撒谎,否则,她实在不知要如何自处。

  韩真缓缓抚着左手腕尚未拆下的布条,像是寻求痛感似的,指尖摸索的沿着伤疤盘绕的地方,刻意的一路用力庒下去。

  如果可以,她可以一死求解脫。但是,娘的安危,让她无法放手。

  在清⽩与娘亲之间,早已作出抉择。

  “娘,女儿先苟活着。事后,再让女儿向你代吧。”韩真遥望远方低语着。

  在婚礼上,由于新郞和新娘两方都没有⽗⺟长辈,因此,靳硕南请了德⾼望重的柳大夫坐上⾼堂的主位,为靳家主婚。

  韩真原本想保持着⿇木的心情,拜完大礼。但是,热烈的气氛、乐的言语,仍然挑动她的心绪。

  靳硕南持扶着她的暖热大手,熨在手臂上,更搅碎她所有刻意筑起的冰霜。

  一拜天地!

  韩真诚敬地向老天跪下,默默地乞求神佛赦免她的罪行。

  二拜⾼堂!

  想起远在新罗山上、安危不明的娘,她咬住,掩在头巾下,放任泪⽔滴落,在前溅出一朵朵隐约的红花。

  娘,您现在可好?女儿一⾝红嫁⾐,娘亲却无缘眼见…

  夫拜!

  她的泪落得更凶…这良人,这归宿,永远也不可能是她的!

  送⼊洞房!

  这场婚嫁,毫无任何甜藌与信赖。

  她冒充代嫁的意图,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背叛,而她的清⽩,只是付给这个男人遭到背叛的微小代价。

  她的未来,注定了与幸福无缘的宿命。

  手里捏着与良人相牵系的红⾊彩带,韩真的心茫然了。

  就这样,韩真从拜堂开始,便一路哭着没停过。由于一层红⾊的头巾覆盖着,不可能有人看见,因此,她肆意地任泪⽔奔流。

  在喜堂上,的确是没有一个人看见韩真的泪。但是,站在⾝边的靳硕南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靳硕南脸⾊古怪地瞪着手背上的⽔滴,外头天气很好,更不可能是他靳家屋顶漏⽔,这⽔滴是在他和真儿互相低头拜时,落到他手背上的。

  从角度计算、从方位观察,只有一个结论…这⽔滴肯定、绝对、无疑是新娘子制造出来的。

  他不着痕迹地眯着眼观察她,果然见到她缓伏的前有一抹濡的印渍。

  她哭个什么劲儿?她顺利的混进靳家,顺利的举行婚礼,甚至他们还打算⽇后让她顺利的取得‮报情‬,还不満意?

  还是这些顺利、美好到让她喜极而泣?

  拜完了堂,靳硕南心烦意地拉着红⾊彩结,迈着大步往新房走去。

  “请…请等一等…”红彩结的另一端扯了一下,同时间,传来细细息的请求声。

  一回头,只见韩真跟得辛苦,娇小的莲步几乎追不上他长腿的几步跨迈。

  靳硕南心里缩了一下,像是怜惜、像是懊恼。

  “什么事?”不耐的语气,成功的掩住一丝丝不经意的关怀。

  “我…啊…”韩真急急的要赶到他⾝边,就在离他还有一臂之远的地方,脚下突然一绊,直直的往他面前跌扑过去。

  “还不到洞房的时候,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靳硕南快速将长手伸出,一捞一提之间,顺着冲力,便将她结结实实的接进他怀里。

  一个天旋地转的瞬间,整个世界的温度就突然上升沸腾。

  暖热的膛、強健的臂膀,还有灼人的体温,勾起韩真十天以前短暂的同接触时两人肢体叠的记忆,既模糊又悉,仿佛不曾消散。

  记忆里的细微末节,经过时间的酝酿,发酵成醇美的滋味,韩真一想到那夜,便不噤面河邡⾚。

  “对不起,我看不到路。”她着气,惊魂甫定的伸出两只⽩⽟的手臂,揽上靳硕南的肩头,以稳住自己的⾝子。

  头上的红巾,遮住她的双眼,也遮住她所剩无几的‮全安‬感,因此,她只能本能地卖力向前跑,紧紧抓着手中的彩带,紧紧跟着前面那个⾼大的⾝影,害怕一松了手,就会失方向,失去他的踪迹。

  “是吗?我的疏忽,没注意你的脚步比我小了许多。”靳硕南的手臂环在韩真纤细的后紧紧箍着,清晰而且敏锐的感觉到她柔软香郁的⾝子贴在他的前,顺着急不断的吐纳起伏。

  “是我走得太慢。”韩真息地摇‮头摇‬,低下头去,难堪地沿着布缘盯着自己的脚尖。

  靳硕南垂下眼,细细地审视着她,有些严厉的评估她目前的‮势姿‬和企图,这么近的贴着他,是开始施展美人计的第一步吗?

  如果,这些反应,全是她深沉心机所扮演的话,那么,她真的成功的把楚楚可怜的角⾊扮得⼊木三分。

  不含‮逗挑‬的无心贴近,更能惑男人‮情动‬!

  靳硕南眯住眼,处心积虑送上的可口菜肴,岂有原封不动的道理?

  引鱼上钩的第一步,就从洞房花烛夜开始。

  而在这之前,他自己必须收回被她泪⽔勾动的心魂,从他第一次见了她开始,他便被这个女人牵引出太多不该有的情绪。

  他要的是复仇,要的是控制这颗棋子!心,不能任她左右!

  倏然,靳硕南怀有深意的撇一笑。“走太慢?那我带着你一起走吧!”语毕,靠着她微微低下⾝子,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搭住她的后膝窝处,突然将她整个人抄起来抱在怀里。

  “啊…你做什么?”韩真一惊,两手猛然环住靳硕南结实的颈项。

  “抱你。”靳硕南笑笑的说着废话,言语间充満轻佻。他将她轻抬了一下,调好‮势姿‬后,便开始向前走去。

  “…我知道,可…我能走啊…”韩真局促羞赧地倚在他的膛里,強烈的感受到靳硕南那两条有力的臂膀,像热铁似的贴在她的背后、‮腿大‬,熨烫得她极不自在。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的经验让她不安,也有些慑于男人与女人天生相异的力量。

  “既然你跟不上我,那么我就带着你一起走,不浪费你的体力,也不浪费我的时间。”

  靳硕南状似无心的顺口说着,韩真却听得怔了。

  带着她一起走?

  韩真的头上盖着头巾,看不到靳硕南的脸。有一瞬间,她好想不顾一切揭开头巾,看看他讲这句话时的表情。

  这句话听在她耳里,像不经意的承诺,像无心机的爱语,让她的心彻底忘了山贼的胁迫,忘了亲娘的⾎誓,她的心不试曝制地坠落到无法救赎的深渊底下。

  头巾下,韩真的眼眶无法克制的再度润。“那么…以后呢?”她小小声、小小声,不带期盼的问。

  靳硕南耳尖,听见从红中底下逸出的呢喃。

  他挑挑眉。“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或者我到哪里,我都会抓住你!”然后,咱们两个一起下地狱!在她的视线之外,他冷冷笑着。

  韩真揪着心闭上眼,将⾝、将心,全心全意地倚进这一副让她不敢多求‮存温‬的怀抱里。

  为了他这句简单而无心的话,她甘愿不顾一切的沉沦。

  要是韩真此时撩起头巾,会看见靳硕南无声的嗤笑,表情沉,充満算计。

  将韩真送⼊新房后,靳硕南回到宴席之间,继续接受大家的祝贺。

  靳硕南和靳驭北同时细心的注意到,在众多宾客里,混杂了几个面孔陌生、气息古怪的人物。

  兄弟两人不动声⾊的四处敬酒,并偷偷派人监视那几个人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听多了贺词,靳硕南的心头倒生出一些嘲讽。

  “靳兄,恭喜恭喜,娶得如花美眷。”

  “托福。”他心不在焉地拱手回礼。

  而且万幸,至少山贼没给他换来一个丑新娘。

  “靳大爷,祝大爷和夫人⽩头偕老,永结同心。”

  “当然。”畔形成一抹似嘲似讽的微笑。

  当然没⽩头偕老这么一天。不过,同心互相谋算倒是真的。

  “恭贺靳爷和夫人恩恩爱爱、早生贵子。”

  “多谢金口。”他恍然的点点头。

  这人提醒了他,恩爱的机会不会⽩⽩放过,但是,必须确保不能有孩子。

  这桩充満算计的婚姻里,容不下孩子的存在!靳硕南心头瞬间苦涩起来。

  拥有孩子,代表靳家开枝散叶、香火不绝。可惜的是,现在不是好时机,对象也不适宜,一旦有了孩子,谁能保证无辜的孩子不会被当作威胁的工具?

  眼一冷,靳硕南仰头喝⼲杯里的酒

  “大哥,别喝多了,新娘子还在新房里等你呢。”靳驭北靠了过来,笑笑的抢下硕南手里的空酒杯。

  “反正她不会跑掉,就让她先待着吧。”哼了一声,靳硕南的俊颜上,一片沉晦暗。

  本该算计好的感情、算计好的谋策,竟让那女人的一滴泪⽔给完全搅了。那一滴泪,让他心情烦躁起来。

  “那怎么可以?咱们不是要反施美男计吗?大哥如果不能得到大嫂心,如何让她的心为你所用?”靳驭北笑呵呵的,不以为意的拍一拍大哥的肩膀。

  说实在的,他一直将大哥这件将计就计的代嫁婚礼当成游戏来玩耍。例如现在,靠近门口处有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正鬼鬼祟祟的往庭院移动时,他不但不心,反而很想看看那些个家伙想⼲什么。

  昂有弑亲之仇的靳府,和十恶不赦的新罗山寨,一向楚河汉界、敌我分明。头一次,敌方的人马这么大胆的靠近靳府,肯定是以为有个稳当的靠山。

  那个靠山,大概就是被派来卧底的温柔小嫂子!

  “至少给那些家伙一些时间,去和新娘子闲话家常一番。”靳硕南的眼光充満怒火的瞟向消失在门边的两只耗子,手边不知不觉又抢过弟弟手中刚注満酒的杯子,一古脑的倾⼊口中。

  “说到小嫂子,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心机深沉的女人。”靳驭北看看哥哥冲动的火气,又看看手中的酒壶,然后很⼲脆的将整壶酒全塞给似乎很需要⽔酒灭火的新郞倌。

  “谁会在自个儿的额头上,刻字标明企图的?”靳硕南火气仍然持续着,没有消减的迹象。

  “是啊,就像你。她大概也看不出你柔情体贴的背后,也存着不单纯的企图。”靳驭北挑着眉,似嘲非嘲地笑睇他。

  “你给我闭嘴!”靳硕南暗地咬着牙,⾝旁传来一声祝贺,他一转⾝马上戴上斯文的笑脸,向前来祝贺的宾客敬酒答谢。

  靳驭北一转头,看见坐在主位的柳盛言,老脸上略显疲态,但顶着主婚人的头衔,仍然固执地坐在原位向宾客敬酒,怎么也不肯先离去休息。

  从接回假新娘,到今⽇重办喜宴的这段时间,柳大夫似乎对他们兄弟两人生着闷气。见着他们兄弟总是摇‮头摇‬,嘴里老是喃喃念着:“儿戏!儿戏!”然后故意大声地叹了一口气,不但兄弟俩想要不听见也难,也叹得他们莫名其妙。

  “大哥,柳大夫累了,我看你也该退席回新房了。否则,你不离开,柳大夫会继续死撑着他那把老骨头不肯走。”靳驭北提醒道。

  靳硕南眯眼看向柳盛言,表情沉沉的抱怨。“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最近是着了什么道?好像看我不顺眼。”

  “他看不顺眼的对象也包括我。”靳驭北环苦笑道,被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家这么斜眼瞧着,瞧久了还真会全⾝不舒坦。

  “驭北,你负责去开导老人家,还有,顺便负责挡住想闹洞房的醉鬼们。”靳硕南放下酒壶,站起来走了两步。

  很好,地板没有摇晃,代表他还没被酒气冲昏头。

  时辰差不多了,新娘那厢耗子们应该也闲聊够了。

  “我?为什么是我?”靳驭北愣了一下。忙了一天,酸背痛,正想回房去好好休息哩。

  “因为你是新郞倌的弟弟。”⾎缘天嘛!一句话,简单明了的扔回给张口结⾆的手⾜,说完,靳硕南便头也不回地悄然退席。

  “咦?新郞倌走啦?”一名醉客在朦朦胧胧中,刚好瞅到一抹颀长的红⾊⾝影闪到门外。

  “新郞倌怎么没知会一声就走啦?这不成,太失礼了。咱们去闹闹洞房,不然绝不回去。”另一名醉客酒兴一来,便⾼举酒杯,大声吆喝,引起席间小小的騒动。

  不一会儿,大伙儿全知道新郞倌闪人了。顿时,不満的情绪逐渐汇成一股要命的庒力,一致地附和闹洞房的提议。

  靳驭北眉头一拢,认命的站起来,安抚众人的情绪,吃力的挡住打算冲锋陷阵的‮狂疯‬醉鬼。

  他一面用⾁⾝抵挡,一面口⼲⾆燥的劝说,心里不住的暗骂:大哥,你等着!

  风⽔会轮流转一圈兜回来!换他当新郞倌时,他会⼲脆抱着新娘子拜完堂马上一走了之,让大哥去收收烂摊子!

  靳硕南走到回廊下,突然脚步一顿,不动声⾊的眯眼看两道影子鬼鬼祟祟的从新房出来,掩进漆黑的庭院里。

  他的心火陡然窜⾼,很不満自己的新房让几个小贼给污染了。

  闷着气,抬着脚步重重的向新房走去,猛一开门,只见端坐在沿的新娘,像是受到惊吓,原本捧按在口的手,倏然蔵到⾝后。

  她的掩蔵手法实在是拙劣不堪!靳硕南在心底刻薄的冷眼批评,只要眼睛稍微精明一些的,都会瞧出她的手里一定蔵了东西。

  靳硕南缓步无声的趋近有些惴惴不安的新娘⾝边,长指慢慢撩起红头巾。

  “真儿…”他突然顿住,冒起莫名的火气,瞪着很快低下头去的娘子。

  真是天杀的!她又哭了?

  这女人的泪⽔真多,从她来到他靳府后,没见过她一天不哭。难道他今年命盘犯⽔?

  “夫君,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哭的…”韩真菗菗噎噎地垂着头,右手仍蔵在⾝后,只抬起左手拼命的抹着从眼眶不停滴落的⽔珠,抹得脸颊的肌肤泛红,手腕上的⽩布条也浸上⽔渍,整张小脸还是答答的。

  “别哭了,今天是咱们大喜之⽇,哭了不吉利。”靳硕南坐到她左侧,有些烦躁的抓住她的左手,免得布条下的伤口沾到⽔,也免得擦破薄嫰的脸⽪,另一手则抓着袖口,小心翼翼地轻拭她的小脸,想办法止住⽔源。

  他肯定,今年一定犯⽔,堂堂大男人才会落得帮女人擦泪,而且还是个⾝份不清不明的敌方奷细。

  “真的吗?”韩真抬起⽔汪汪的眼眸,泪⽔染润过后,更显得楚楚生媚。

  “是啊。你娘没有告诉过你吗?”他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可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点中了韩真的泪腺死门。

  “没、没有…”韩真神情一酸,语气一梗,大⽔再度从她眼底透出‮滥泛‬的警讯。娘从来没机会告诉过她这些,只要她守贞如命…如今,刻在腕上的誓痕还未结疤,她却就要破誓了。

  她好想娘!忍不住的,她再次悲从中来,背在⾝后的右手手心,只能更加紧紧的捏住。

  警觉的瞪着她眼眶里又浮起一大泡清澈的⽔花,靳硕南立即决定下猛葯,停住几乎可以预见的第二波大⽔患。

  “你右手蔵着什么?”果然,这句话一抛出来,让她惊得小脸一⽩,忘了泪⽔。

  “那是…那是…我娘的坠子。”韩真眨眨眼,犹豫一下便怯生生的伸出右手,慢慢摊开掌心。

  这个坠子是刚刚元子奎和小伍趁人不注意时,偷溜进来给她的。可是方才不管她怎么问,他们就是不肯告诉她,娘现在过得如何,只是说已将娘的书信送来,就蔵在靳府后门的石柱底下。然后,又替罗腾久传了几句近似恐吓的警告,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靳硕南挑着眉,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拿出来,还以为她会遮掩推托好一阵子。

  “你娘的坠子?”那两个人溜进来只是为了帮她送一个坠子?

  他心底泛起一丝不明的情绪,好像自己強迫窥探了她的秘密。

  他拿起通体翠绿的⽟观音在手上把玩,⽟石上系着一条红线,仔细一看,红线的两端⽑疵不齐,像是曾被人用力扯断。

  “可以还给我了吗?”韩真看着他的脸,不明⽩他的心思回转到何处,但是,他专注凝思的眼神让她不安。

  “当然可以。既然是你娘的坠子,应该要好好保管,别弄丢了。”他拎着细线搭上她的颈后,帮她戴上⽟观音,手指一捻,便将红线断裂的两端牢牢接紧。

  “夫君…”简简单单的系绳动作,却密密地圈住韩真漾不已的心湖。

  他的指尖留在⽟坠、留在她颈项上的余温渐渐退去,却绵绵长长的暖融了她晦涩而且无法救赎的罪恶感。

  她张着蒙蒙润润的大眼,一瞬也不瞬的凝神望住他。

  “在看什么?”靳硕南一笑,大掌轻轻抚上她细致的花容,瞧透了她眼底情动意的流光。

  他这么容易就得到她的心吗?

  “夫君…往后,我该如何待你?”她不知不觉的微启粉⾊的樱,问出心底的挣扎。

  “很简单,全心全意,永不背叛!”他微微勾着角,以不着痕迹的速度徐缓倾⾝,逐步缩小两人双的距离。

  韩真浑⾝一震,永不背叛?

  “什么意思?”她无力的以耳语问道。

  “将我视为天、视为主,心里只许有我。”他的气息火热的扑到她的脸颊上,撩得韩真几乎被他勾去了心神,忘了听他说话。

  “如果…如果…”如果背叛了你呢?话语如刺梗在喉间,害她疼得说不下去。

  “如果背叛我,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他吻上她的,密密实实地堵住两人之间过多的言语。

  许多话,只能点到为止。再说下去,便要变了质,毁了所有棋局。

  这女人似乎不懂心机的攻防,像是打算在此时此刻对他掏尽心肺。

  她想直接投诚?他偏不接受。

  有些刻意的,他轻佻地徐徐啄吻她的、颊、耳际,慢慢撩拨她的神智,出她第一声情不自噤的呻昑。

  在这场下了赌注的棋局里,只有他才能主导攻克势,只有他才能决定结束的时间,她别想改变任何盘势。

  怕吓着她似的,他极温柔地推着她的肩头,向褥之间倒去…

  靳硕南一步步的攻城略地,没有一丝迟疑的占领她的⾆、‮开解‬她的⾐领、拉除她的带、侵袭她浑⾝自然散发的‮媚柔‬。

  毫无防御能力的韩真,僵着⾝子躺在他⾝下,两手陷⼊他的肩头,只能羞惭的庒抑一声又一声深沉的息,无助的忍受一阵又一阵陌生的火焚,任他一片片卸除她早就残缺四散的薄弱铠甲。

  “你的手,还好吗?”他抬⾼她的左腕,漫不经心的侧首在布巾上,以‮热炽‬的贴在伤痕上怜惜轻吻。

  她有如遭受电击一般突然僵住,罪恶感完全被深深撩动。

  “嗯。”她闭上眼。

  向娘起的誓言,违背了。

  女孩儿的贞洁…她该视之如命的贞洁…

  浓烈的火热,不顾她的黯然神伤,像一股強大的漩涡,漫天漫地的向她席卷而来。

  最初的灼痛几乎让她没顶。

  “真儿…真儿…”狂嘲‮端顶‬,靳硕南忘情地唤出她的名,也捏碎了她不堪负荷的心。

  一句句的呻昑,听在她耳里,仿佛成了一句又一句的指控。

  背叛、背叛、背叛!

  她紧闭双眼,娇软的⾝子在他怀里不住颤抖,哀恸至极的无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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