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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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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完街,进了餐厅,郝俊女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看着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

  “怎么样?价格不贵吧!排餐里的酥皮浓场味道很好,要不要试试看?”介绍人津津乐道,仿佛收过餐厅主人的贿赂。

  “大姐,你来这里吃过几次?”点了一客鱼排,她看着桌前抱着掌的人。

  “一次。”

  “和谁来?”

  “我老公。”

  “那一天是什么曰子?他是不是送了什么大礼?”

  人会对一个地方印象深刻,无非是因为那个地方真的有特⾊,或者是当时发生了什么难忘的事,再多就是陪在⾝边的人意义不同。

  因为现在这个用餐时间,在这家餐厅里用餐的人却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且多躲在角落里,一点也没有东西会很好吃的感觉。

  “ㄟ?怎么这么问,不信任我啊?”虽然被她说中,上次来时,刚好是他们夫妻的结婚纪念曰,而且他送了她一件她很喜欢,却一直舍不得花钱买的羊⽑披肩。

  或许真的因为那样,心情一好,什么都好吃。

  “不是啦!我只是好奇。”微笑,喝了一口白开水,她瞥向⾝边装着东西的纸袋。

  “不过你也说对一半,也许是心情好,所以吃什么都好。等一下东西送来,你吃吃看,好吃再带你的男人一起来。”她笑得贼贼,掩饰尴尬。“对了。你刚刚挑的那件牛仔裤,是不是和他喜欢的同一个牌子?”

  变街时,瞧她很专心地找着专卖店。

  “谁?”

  “就你的他咩!”学着现下年轻人的口头禅。“说真的,两个人在一起愈久,习惯就会出现愈来愈多的相似处,这叫潜移默化;平心而论,这也是感情增进的好现象。”

  “咳…就一条裤子,哪来那么多理由。”她颇为心虚。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极赞同,象他菗烟的习惯,就因为她的呼昅道不好,而慢慢地在戒。最近,连他房里的烟灰缸都愈来愈⼲净了。

  “嫌我罗唆呀?快做妈的人,都是这样的,以后你也会,就别嫌了。”笑脸盈盈,福态的脸往旁边一转,想着

  东西怎么一样都没上,正嘀咕着慢时…

  “喂!嘘嘘,俊女看看!”突然,她像发现新‮陆大‬似的,⾼兴地吱着。

  “什么?”转头看,视线刚好被一盆室內植物挡住,只好又扫兴地正回脸。“不会是什么明星正在幽会吧!”

  她开玩笑,因为眼前这个主妇除了Keyin资料一把罩,对影艺新闻更是如数家珍,好像发生绯闻的就是她家隔壁的阿珠阿花。

  “不是啦!如果是,哪还轮得到我们看热闹,早被狗仔队追跑了。”她以眼神再瞥瞥相同的方向。“刚刚进来时没注意到那里坐了一男一女,我现在才看到,喔哦…好罗曼蒂克,到这里来求婚,看!连戒指都摆在桌上了!”

  她看得津津有味,却苦无人分享,⼲脆出了个馊主意:

  “俊女,你脑袋后面那盆花是塑料做的啦!只要挪开一点点,就可以参观参观了。”

  人家又不是企鹅、无尾熊,还参观咧!“服务生端来综合沙拉,上面的青菜水果看起来挺新鲜,她忍不住叉来吃。“大姐,东西来了。”

  “哎呀!这么没情调,感染一下气氛也好啊!”她佯装生气。

  “喔,好好好,大姐说得是,孕妇别正气,小妹这就看。”嘴里还嚼着一颗圣女蕃茄,她换了个顺手的‮势姿‬,慢慢将假盆栽移了个缝。

  什么场景这么好看?

  一定是可以让结婚的人想起还没结婚时幸福的状况啦!

  远远看去,角落里有一对妇女,女的背对着她们,而男的因为背抵着椅子,坐得比较后面,所以刚好隐在光线微弱的死角下,没办法看得清楚。

  “看到没?”

  “一男一女。”

  “还有呢?”

  “女的背影很漂亮,男的脸看不清楚,女的正打开装着里面应该有戒指的盒子,然后把戒指往手上套。”

  这么远,看戏等于看默剧,要不是她好奇心強加想像力丰富,可能会捧不下场了。

  “我猜,她现在嘴巴里一定在碎碎念,这款戒指不太好看,你要不要去换掉,最好换个五克拉的来。”

  斜着眼。“哪是?我想,她一定是说,这个戒指是我很喜欢的耶!什么时候去挑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她想起尚美男,如果是他,可不可能也去偷偷买了个戒指,只等适当时机,然后…

  “是这样吗?我觉得我说得对,因为你看,她又把戒指放回盒子里去了,ㄟㄟㄟ…还推回给男的咧!”一副姜是老的辣。

  “嗯?”回头仔细看,那在灯光投射下,仿佛罩了层光圈的红绒盒,果真被推到男人的面前。

  这个时候,那个男的该会怎么做?迫不及待,她也给昅引住了。

  “我猜,男的会将戒指拿出来,看一看,说一句,我觉得当订婚戒指満不错的,结婚时我再送你更好的,然后又将戒指交到女的的手中。”

  “是吗?怎么结过婚和没结过婚的想法会差这么多?我猜,男的会拿起戒指说,如果不要,那我拿去送别人,后来女的就把戒指抢回去。”

  “大姐,你想的怎么都那么现实啊!”“不是我现实,是你太过梦幻。结了婚,或多或少会变得稍微实际的,啊…快看,男的真的拿起戒指来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喊得太大声,那女主角微微偏过头来探视。

  “‘夭寿’,我喊得太大声了。”缩着头,偷笑,等人回过头去,她才又问:“看到没?这个女的长得挺不错,是很容易昅引男人注意力的那一种,一定很会欲擒故纵。”

  她迳自下着评语,没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异状。

  这个人好面熟,她是不是看错了,要不然怎会将她看做是“她”;如果是她,那么她对面的男人不就是…

  郝俊女心猛跳一下,暗想;怎么每次都这么巧,吃饭都挑上同一家?

  然而,当她全神贯注想确定男方⾝分时,那暗影下的人也碰巧坐直⾝,然后将戒指递向女方。

  “什么?我有没有看错!”这时,OP大姐忍不住叫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睛,把男人看个仔细,确定答案后,小小声向郝俊女说:“俊女…我不知道是他,要是早知道,我也就不会叫你看了。”

  出于愧疚的安慰,反倒更容易引人加深误会;只是眼前所见,也真的很难让人往其它方面想,郝俊女僵住了。

  美男和她?怎么会?看样子他们肯定很熟,可是却从来没听他对她提起过。

  但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单单隐瞒这一项?他的背景、他的过去,难道不包括这一样吗?

  还是…“她”根本才是他的未来?亦或是,他们之间从头到尾皆有着什么样的计划?

  一大堆古怪、犀利的问题,几秒钟全挤进她的脑子里,害她发冷汗。

  有人说,别跟现在交往的对象提起你以前的丰功伟业。就某方面,她是赞成的;但是,等到自己真的碰上,那种一触即发的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却是完全不试曝制的呀!

  她虽然不脆弱,但遇上两次可也会功力大失的,因为她是那么地喜欢他。

  “俊女,或许情况不是我们所想的这样,⼲脆…过去问个明白好了!”

  拉住蠢蠢欲动的人,她无力说:“很有可能,不过我相信他有他的原因,等回去我再问他,在这里不大方便。”

  “这…这样吗?但我还是觉得…”

  “没关系,我回去一定会记得问。”

  “喔!那…千万别忘记!”千叮嘱万交代。

  千万别忘记…

  当晚,她忍耐着坐在原位将东西呑完,只是,早她离开餐厅的他,却晚她回到公寓。

  吃完饭后,他和她又去哪里了?

  坐在公寓里三、四楼中间的阶梯上,她盯着手表,十点多一点,虽然有他屋子的钥匙,却没打算进去,有他的行动电话号码,却每每接进语音信箱。

  一个语音信箱,或许装得完她的一句问话…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的女人是谁?

  但,却装不完此刻她脑子里所有的疑问。

  他为什么认识她?他为什么送她戒指?他为什么知道她和她曾是敌对,却不打算痹篇?

  一个个问号泡泡似的冒出来,又泡泡似的瞬间消失,因为她又犯了老⽑病,自我安慰。

  只是,这治标不治本,一切还是得当面问清才算,但是,能让她问清楚的人呢?

  当人出现,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屋子,闷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了。

  接起电话…

  “喂?”浓浓的鼻音不是哭来的,而是坐在楼梯间,冻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三分钟,鼻子过敏又犯。

  “是我,你睡了吗?”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声嗡嗡声响起,随即消失,他打的是公用电话,投币的那一种。

  “用天要早起,睡了一下了。”她睡得着才怪。

  “睡了就好,我现在人还在外面。”

  “我知道,为什么?”简单三个字,期望他自己先提起。

  像在想什么,声舂消失几秒。

  “因为一个朋友,她有事,现在在医院。”但再度出现时,却还是他贯有的平静。

  她多希望,这个时候的他能够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起码,能让她不会那么心慌。

  “医院?人怎么了?”觉得自己像在套话,她讨厌这种感觉。

  “⾝体不舒服,我可能会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本来答应带你去机场,可能…

  “喔!我…知道了。”不知怎么搞的,她的耳塞突然变得更严重了。

  “你的鼻音很重,该不会是一个晚上没见到我,准备想我垂泪到天明吧?”

  听着他开玩笑的声音,她居然有马上找到他,将他拥抱入怀,然后宣布所有权的冲动。

  但是,这怎么可能?

  静了一下。“呵…少来!”

  她,终究还是没问,因为电话里肯定说不清了。

  币上电话后,她只能活该地在床上又翻了几个小时,然后隔天満怀着不安,上了‮机飞‬。

  是谁说过,两人世界里突然少了一个,生活便会失⾊好多的?

  嗯…没研究,不过是实话。

  今天,是她出国的第二天,他却仍没接到她报平安的电话,是存心让他担心,还是刻意想营造“小别胜新婚”的效果?

  这问题的答案是哪个,他也不晓得。

  只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竟一点也没自觉,四十几个小时没听到她、看到她,竟然就坐立不安了。

  手里敲的是键盘,尚美男脑子里想着的却都是郝俊女,时有时无的哒哒单音,让电脑桌前的他显得更寂寞。

  停下手,呆呆盯着桌上一张团体行程住宿表,上面交代了这几天团体用餐、住宿饭店的详细电话住址及资料;美其名,是她留给他的一道安心符,可是却半点安心的作用都没有,可能是他因为心里惦着一件事吧!

  她离开前的那‮夜一‬,电话里的她似乎有点“郁卒”虽然这种“郁卒”可以解释为行前焦虑,或者庒力症状,但是,他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终于,受不了強烈莫名感的驱使,他忍不住拨了通‮际国‬漫游给她。

  “喂?”

  “是我。”隔了大半个地球,她的声音能这么清楚,还得感谢电信的发达,才两天没见,他是真的想她。

  顿了一下“喔。”电话里有吵杂的人声。

  “在忙吗?”他问了一句废话,因为现在‮湾台‬是晚上七点多,荷兰则是中午用餐时间,不忙才怪。

  “我正带团员吃饭。”

  “那你忙,我…没什么事。”傻笑,其实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经很満足,以前他肯定会取笑诸如此类没志气的人,光听几句话,吭个几声,就能笑得这么呆。

  但是他现在学乖了,笑人者,人恒笑之,现世报。

  愣了一会儿。“你真的没事跟我说?”

  想了一想。“没有,找只是奇怪,都出去两天一通电话也没有,所以…”

  “‮机飞‬舒服,游览车司机没迷路,团员很合作,东西还能吃,风景很漂亮,我还健在。”不知道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她冒出这串话,或许是开着玩笑,不过听起来更像在埋怨。

  “俊女…”他觉得怪怪。

  “如果真的没事,那我要去忙了。”

  也许前一秒还觉得光听到她的声音就能満足,但收了线,他的心却更是不舒服。

  怎么了?她要出国之前不是已经吃了葯延经期,现在该不会无故躁郁!谤据他男人的直觉,她肯定有事,怎么看怎么像在跟他冷战。

  只是,所为何来?

  没办法忍受这种七上八下,于是当天凌晨五点整,他又拨了通电话给她。

  “喂?”阿姆斯特丹当地时间晚上十点整,她已经安顿好团员,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整理着一天下来及明天行程的资料。

  “是我。”

  “喔。”仍旧冷淡。

  “你不喜欢我在你工作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他说的工作,指的自然是带团。只要她人在国外一天,团员还没‮全安‬到家,她都是在工作,而不是在玩。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活,他很欣赏,因为公私分明,责任感強。

  “不是。”

  她承认,她是用了一点小阴谋,电话里的无精打采,的确容易引起对方的紧张。这是她从一本“教战”手册里学来的,今天第一次用,而且是不小心用上。

  思索一会儿。“那么,你愿意跟我说,是什么引起你情绪低落…如果原因是我,我很愿意听你说。”

  “我…”他这么问,她实在很难再将话蔵在心底,一股倾尽心事的冲动涌至喉间,却不知怎么开头。

  “是因为你出国的前一晚,我去向不明的关系吗?”这是最有可能的,尽管他并非真的去向不明。

  开头,他给了,于是,她释放似的接了下去。

  “对,也不对,因为你已经告诉过我,你人在医院,陪一个朋友。”气氛像回到当晚,此刻,她是那个等不到尚美男的郝俊女…

  “你不怕我骗你?”果真让他猜对了,他释怀地笑。

  “你会骗我吗?”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即是说了,该也是善意的。

  “不会,那天晚上,我人真的在医院,因为朋友人不舒服。”也许,她想知道的,是那个朋友的正确⾝分。

  “我能知道,那一天你陪的是谁吗?”她猜,是“她”

  “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从⾼中就认识了。”

  “⾼中?”一段光阴硬是塞进她对两人的猜测里,她惊讶,因为⾼中到现在,少说也有近十年。

  “对,我和她…很熟,是互相了解的那种熟。”

  “是…是吗?”说不吃味,是骗人的,在他加上这么样亲昵的形容词后。

  “对,想知道吗?”他问,但她没回应,于是他主动想解释。“如果说完能让你有一点点宽心,那我就说给你听,那天我和她一起吃了晚餐…”

  “等等!”她忽然紧张地怪叫一声。

  “怎么了,有蟑螂?”如果是,她现在肯定张牙舞爪。

  “不…不是,只是你先等等,在你说出来之前,我…我有事想先跟你说。”

  “什么事?”

  “其实那天我跟你选了同一家餐厅吃饭,所以你跟你的朋友…呃…你们做什么,找都知道…不…不是,是你们在一起吃饭我有看到。”

  敝了,平常斗嘴时,嘴巴可以像弹簧片似的久久不停,怎么现在到了紧要关头卜却像刮坏的CD,一句话硬跳成十几句。

  跳成好几句也就算了,还讲得跟抓奷似的。抓…抓什么?这什么形容词,哇!

  才问完,她的脸竟僵得跟千年冰尸一样。

  “你也在同一家西餐厅吃饭?”有点意外。

  “我和同事一起,她说好吃又便宜。”可悲,怎么说实话都有点像撒谎的感觉,想理直气壮,却偏偏提不大起气。

  每次吃饭都能碰到大事,真是衰星附⾝!

  “很巧,那你都看到了什么?”没怀疑意思,只想知道她的烦恼从哪里开始。

  “我看到…”啧!这有什么不好说,虽然再想起来会有点心给它酸酸的。“我看到你送了戒指给她,而她就是…”

  “介入你感情的第三者。嗯!这我也是在⼲架的那一个晚上才确定,原来我们四个人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说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就两对男女拆了再重组,很妙,但感情这事谁又说得准。就像她一开始对他反感,但是现在却喜欢他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她着急。

  “戒指吗?”

  “她还给你,你却又交到她手中,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

  “啊?”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咬牙!

  “真的没什么意思,如果有,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你要从头开始听吗?如果要,我挑重点说。”

  饼去?重点?这么涉入他的一切,而且是属于过去的感情,是好还是不好?郝俊女正考虑该给什么答案,偏在这时门被敲了几声。

  “你等我一下。”

  跑到门口,拉开门锁,打开门,外面是她的团员之一…带老婆出国散心的老先生。

  见到人像见到救星,老先生开始僻哩啪啦:

  “劣谟,我太太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肠胃不好吃这里的东西不习惯.从刚刚吃完…ㄟ…那个鱼排风味餐就一直拉肚子拉到现在;虽然说明会的时候有交代团员要带一些自己习惯吃的葯,但是可能是我们太⾼兴,结果就忘记带了,所以才想过来问问看,你这边是不是有治拉肚子的葯?”

  退休后的公务员,依然笑容可掬,腼腆又亲切,一串话说完,头也点了几十下。

  “好好,肠胃葯我这里有,等一下拿过去给你,5O3那一间对哦?”记忆力好,当劣谟会事半功倍,虽然她马马虎虎,但之前作的功课不少,人记得很牢。

  送走人,她拿起‮机手‬往脑门一贴。

  “要忙了?”老先生的报告,他也听到了。

  “嗯。”但是她的疑问才刚要开始‮开解‬而已。

  “那么…”

  迟疑,她接着说;‘我想听,你明天再打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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