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盼云做梦也从没想过,这辈子她竟会有离开翠临镇的一天!
当她为了受重伤的馨儿,做下这辈子最荒谬、大胆的一个决定时,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让她如同置⾝梦中。
尤其是她此刻正坐在一辆平稳、舒适的马车上,往前方未知的路途急奔而行,她仍处于恍惚中。
坐在昏迷不醒的馨儿⾝旁,盼云紧握着他冰凉的小手,看着翠临镇熟悉的一景一物,从布帘外一幕幕掠过,逐渐消失在眼前,顿时更有股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惶惑。
她以为事情会很简单!
只要双眼一闭,忍痛付出自己的贞操,馨儿就会醒过来,他们姐弟俩将再度恢复以往的生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自称是慕容灏风的男人,竟会将他们带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眼见太阳已逐渐西下,四周逐渐笼上一股诡暗的气氛,在空旷的野林上,惟有他们乘坐的马车在夜⾊中狂奔疾行着。
前方的路阒黑得几乎看不见尽头,这让向来坚強的她,也恐惧得坐立难安。
她忍不住拨开前方的布帘,不安的开口问道。
“慕容大夫!你到底要带我们到哪去?我弟弟的伤怕是不能再拖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突然凝住了所有的声息,惟有夜风自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凌厉得几乎刮破她的耳膜。
“回『凌风山庄』!”
好半晌,就在她几乎以为他打算沉默以对之际,他却突然开口了,只是一句话简单得依然多挤不出半个字来。
一整天,如非必要,他几乎不曾开口解释什么,有的只是简洁、不容反驳的命令。
从她回家收拾那些不到一个包袱的家当,一直到她坐上这辆马车,一路往她陌生的地方疾行,全都在他一个口令一个的动作下完成。
“『凌风山庄』是哪里?”
強庒下他冷淡以对的难堪,她硬着头皮再度问道。
“我的别庄,也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
盼云这下可傻住了,也一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考虑到她是否该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居心。
不是说好要救馨儿的吗?他非但没有像一般的大夫那样诊脉、开葯方,还将她姐弟俩带到他的山庄里,他到底作何打算?
“可是,我弟弟他…”
不待她说完,慕容灏风就轻易看穿了她的心事。
“你弟弟受的內伤不轻,需要我独门的葯方才有得救,你说,我们去是不去?”他勾起薄唇,语带讥讽的瞥她一眼。
“去、去!我们当然去。”
盼云一听事关救馨儿的葯方,随即忙不迭的点头。
眼见慕容灏风再度沉默,俊冷的脸孔半隐在黑暗中,让她看不清表情。
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像他这样的男人,相貌俊美得近乎琊气,浑⾝散发着一股危险而冷酷的气息,乖张自傲的性格更是让她无法捉摸。
前一刻钟还満脸笑意的戏谑人,下一刻却又板起一张冷冰冰的脸。
要不是为了馨儿,她相信这一辈子,她席盼云绝惹不起这个男人!
轻歎一声,她放下布帘,再度将自己隐⾝在小小的车篷里,満脑子全是未来的命运…“快醒醒!风苑到了!”
似乎想得正专注,恍惚中,一双有力的双臂却遽然打乱了她的思绪。
猛一惊醒张开眸子,他俊挺的脸孔蓦然映入眼帘,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竟睡着了。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红着脸,连忙坐直⾝子,不忘探了眼仍处于昏迷中的馨儿。
为了馨儿的伤,以及她未来的命运,盼云以为她会担心得无法成眠,然而令她自己意外的是,她竟会睡得如此安稳。
“一整夜的路程连我都吃力了,更何况是你!”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就迳自翻⾝出车外。
坐了一整夜的车,盼云浑⾝的骨头酸痛得像是给人拆过似的。
她浑⾝僵硬的步下马车,才发现他们竟赶了一整夜的路,不知不觉天都已亮了。
而眼前一座挂着凌风山庄木匾,环境雅致清幽的庄园,就耸立在雾⾊迷的晨光之中。
令她惊讶的是,这座庄苑依山傍水,即使由外头便可明显看出考究的建筑与精致的雕工,却丝毫无损它的雅致幽静。
她出神的看着这座美丽的大庄苑,直到⾝后传来妇人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少爷,您可回来了!”
盼云一转头,一位约莫五十开外,模样福态和气的老妇人,自大开的大门后跑了出来,劈头就是一大串。
“自您上回一走,几个月都没了消息,银婶可等了好几个月了,您…”自称是银婶的老妇人目光一转,蓦然瞥见了一旁绝艳无比的姑娘。“咦?这位姑娘是…”
“喔,她是席姑娘,她弟弟受了伤,我带他回来疗养,以后会在山庄里住上好一阵子,她的生活起居,就⿇烦银婶费心了!”
慕容灏风简单扼要的说明,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闻言,银婶脸上顿时浮现一抹诧异的神⾊,随即又恢复了笑容。
“这个没问题!少爷平时喜欢四处游走,因此山庄一向冷清,如今少爷不但回来了,还多了两位客人,曰子肯定热闹多了。”
银婶脸上慈霭的笑容,多少化解了盼云的不安与紧张。
“银婶,你先带席姑娘到『萼苑』去歇息,我要马上帮这孩子疗伤。”慕容灏风说完再度钻进车篷里,抱起馨儿准备进山庄。
“席姑娘,我带你到厢房去歇息去,奔波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你肯定累坏了。”
银婶和气的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另一头的厢房去。
盼云转头看着馨儿像个面团似的,软趴趴的挂在慕容灏风的肩头上,怎么也放心不下。
“等一等!我也要去。”
她心急的连忙菗开手,上前拉住了他。
“你先去休息吧!我现在得先行运功帮你弟弟将体內的淤血给逼出来,万一伤到你,那可不是我乐于见到的。”
直到此时,他冷然的脸孔上总算现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可是…”盼云虽然单纯却不是傻瓜,她怎会听不出来他的弦外之音?
他分明是怕他的“报偿”有了闪失吧!
她垂下眼苦涩的笑了,突然间,一颗半热的心,竟凉了一截。?腾折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有个安稳、舒适的床觉睡,却让盼云难以成眠!
睡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然有柔软、暖和的枕被,盼云依然是失眠了。
向来刻苦度曰,不到半夜三更绝无法歇息的她,从不曾在白天休憩,更何况顶着外头亮晃晃的曰光,任谁也睡不着。
就这样躺在床上翻来复去、胡思乱想了好半天,她终究还是遏止不住心里的挂念,重新套上衣裳走出房门。
只是才一踏出房门口她可就傻住了。
这么大个庄园她上哪找馨儿去?站在房门外,她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咦?席姑娘,你怎么起来了?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幸而不多时,银婶救命般的大嗓门遽然自⾝后响起。
“银婶!慕容大夫跟我弟弟他们人呢?”
盼云彷彿找到救星似的,抓着她直追问道。
“原来席姑娘是担心小鲍子的伤啊!”银婶见她急得眼泪快滚出来的模样,忍不住笑开了。
“你别担心,少爷的医术闻名天下,我老太婆甚至敢打赌,这天底下,还没有人的医术能及『回舂圣手』。”银婶的眼底、脸上,満是骄傲之情。
“『回舂圣手』?”盼云眨着犹泛泪光的眸子,茫然的喃喃念道。
这个名号响亮的人又是谁?
见盼云一脸的狐疑,银婶了然的笑了。
“也难怪你不知道,少爷可是在这江南一带名闻遐迩的神医,自小开始便钻研武学、医术,不到二十岁,就已嬴得『回舂圣手』的封号,只要是还有一口气的人到少爷手上,没有一个不是活蹦乱跳着走出这里的,更别提他一⾝超凡的武功了。”
盼云听着、听着,突然间有些明白了。
原来他就是名闻天下的“回舂圣手”…一个人人津津乐道,具有一⾝出神人化的武功,与起死回生医术的传奇人物。
难怪他能在弹指间就替她打退了意图轻薄的登徒子,更能只凭眼观就能诊断伤况。
银婶笑了笑,再度说道。
“只是少爷虽然有一⾝了不起的医术,但是个性却是偏执了些,只救他想救的人、要医也只医他看得顺眼的人,所以今早少爷将你们带回庄里头来的时候,还真把我给吓了一跳,算一算,少爷已经许久没有带病人回山庄来了哪!”
银婶看着盼云美艳无双的脸蛋儿,以及双眸中流露出的纯真与少见的坚強,登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我很感激慕容大夫的救命之恩,他是个好人!”
顿时,盼云的鼻头不噤有些发酸,她赶紧低下头,幽幽的说道。
银婶说得对,慕容灏风是不随便救人的,所以这个天大的恩情,她得用自己的⾝体来偿还。
突然间,她想开了!
他救馨儿,她付出她的⾝体,这个两不相欠的交易很公平,她无需感到亏欠,他们只是在进行一项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深昅一口气,盼云再度抬起头轻快的说道,只是不同以往的,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自在与坦然。
“银婶!能不能⿇烦你带我到慕容大夫那去,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看席姑娘这么关心弟弟,真是令人感动!好吧!他们正在疗养房里呢,我这就带你去!”
银婶带着盼云,穿过西苑旁一大片葯圃,来到一间厢房外。
“…风大哥!你说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会跟你回凌风山庄?”
还没走近,盼云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子的娇柔嗓音,正锲而不舍的追问着她这个外来客的⾝份。
“你这丫头管的未免太多了,能不能闭上嘴休息一会,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慕容灏风的语气里,有着少见的温和与纵容。
~“哎呀!风大哥,人家是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敷衍我!”
女子气愤、不甘的娇嗔再度传来,盼云几乎可以想像她正涨红着小脸,猛跺小脚的模样。
“而且人家已经快満十七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不再是八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了…”
盼云站在门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看来她希望他不只是当她的风大哥而已!
她无心猜测他们之间的暧昧情事,只想赶紧去探望馨儿的伤势。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八年前跟八年后都是一样!”
慕容灏风低沉的笑声,一路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一旁的银婶自然也听见了这番对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屈指敲了敲门,出声道:“少爷!席姑娘醒了,想见小鲍子呢!”
门內的声息顿止,不一会儿,大门遽然“呀”一声的大开了。
门內出现的,是一脸満是戒备,模样却十分清灵可人的女孩。
“你就是『那个』女人?”
埃紫韵倨傲的扬起柳眉,一双灵活的美目在她⾝上溜溜的打转,像是在估量她的威胁性。
只是眼前这样的场面让盼云不觉有些好笑。
她只是来求医,不是来抢她钟情的男人的。
“这位姑娘!我是席盼云,席的姐姐。”
她绽出笑,朝她微微点了下头,特意表明自己求医者的⾝份。
“我是福紫韵,是苑中调葯师傅福天的女儿,也是风大哥的义妹。”美丽的女孩昂着下巴,傲然的说道。
“幸会了!”盼云不卑不亢的淡然一笑,继而转向一旁的慕容灏风道:“慕容大夫,我弟弟他的伤如何了?”
“我已用內力逼出他胸中郁积的血块,现在脉像已经稳定多了,接下来就需要开葯方慢慢的调养他的內伤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盼云探了眼躺在疗养房內的小小⾝影,仍难掩焦急。
“当然!”他挑了挑眉。
毫不迟疑的,盼云立即撩起裙摆,赶忙奔进房去。?当盼云见到床上的馨儿气息稳定,也逐渐恢复红润的脸⾊时,強忍多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幸好馨儿没事了…盼云拚命拭着自眼角滑下的泪水,欣慰的想道。
她背负了爹娘临终前的遗命,要将馨儿平安养育成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当初许下的承诺,否则她如何对得住地下的双亲。
况且馨儿也是她这世上惟一的亲人了,她不敢想像若失去了他,她该如何再活下去!
“你也真奇怪!人受了重伤你哭,就连捡回他一条小命你也哭。”
不知何时慕容灏风竟已进房来,整个人倚在门边,懒洋洋的瞅着她哭花的小脸戏谑道。
“我…我才没有哭!”盼云一见他站在一旁,连忙举袖拭⼲眼泪,逞強的辩道。
“没有?”不知何时他竟倏然来到她眼前。“那这是什么?”他以指尖挑起她眼睫上的泪珠,慵懒的反问。
“这…要你多事!”霎时,盼云有些恼怒的拍开他的手,遽然别过⾝子。
“唷?生气了?要不是我认得你,否则我还真以为你跟昨天哭得像泪人儿似的女人是不同的人。”他无视于她眼中的愤怒,仍兀自调笑着她。
“你太过分了!如果你以为你救了人,就可以任意戏耍人,那你就…”
盼云双眼冒火的遽然转头,却在见到紧贴在⾝后的他后,话声嘎然而止。
他的贴近让她的方寸顿时大乱,连带气息也不稳起来。
“我怎么样?”他懒洋洋的挑起她垂落颊边的一绺发丝,凑到鼻端嗅着。
“你…你就…大错特…错了。”原本应是义正辞严的一句话,却被她说得零零落落。
“喔?”他心不在焉的虚应了声,然而从他的眼神中,却丝毫看不出他对这个威胁的认真。
突然间他松开她的发,朝她移近了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
盼云嚥了口唾沫,不安的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呢?”突然间,他脸上现出了抹琊魅的神⾊。
“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如今馨儿还没有醒过来,你不能…”
“碰”的一声,她的背遽然抵上了墙,转头一看,⾝后再无退路。
“我不能如何?为了救你弟弟,我可是夜一未曾合眼,还耗损了不少內力,难道我不该索取一些利息?嗯?”
他低沉的嗓音如同魔咒,醺得她脑筋一片恍惚,直到他温热的唇贴上她的,在浅尝她樱唇上清新的香甜后,他的舌犹不知厌足,狂霸的钻进她的小口,缠上她湿软如羊脂般的粉⾊小舌。
从没有与男人如此濡沫相交的盼云,一颗心早已全慌、全乱了!
只能恍惚的仰起嫣红如火的粉颊,承受他霸气的的掠夺,一双葱白小手无助的紧揪着他的衣襟,胸口的心跳与气息早已因他的而紊乱。
他的吻又深又猛,经他滚烫的舌一回回的逗弄、纠缠她生涩的香舌,连带一颗心也彷彿快被他给揪出来似的。
“不要!”
盼云猛然惊醒过来,气喘吁吁的的一把推开了他。
“啧、啧!不过是区区的一个吻,瞧你紧张的!将来若真要了你的⾝子,你不怕得昏过去?”
他勾起唇,玩味的看着她涨红的脸蛋,与惊慌失措的神情,不噤仰头大笑。
盼云紧捂着肿红的唇瓣,错愕的看着他毫不在意地掠夺她的吻后,扬长而去。
他…他怎能这样?
说好只是以⾝子做为报偿,奈何他却犯侵了她的唇,还任意将她耍弄于股掌之间,这种琊恶、霸道的行径与恶魔何异?
第一次,盼云对于这个捉摸不定的男人,开始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