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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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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红颜

  肃肃凉景生,加我休壑清;

  驱烟入洞户,卷雾出山楹。

  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

  曰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咏风·王勃

  稍稍一动,黑衣人便清晰感受到⾁绽筋裂的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疼痛咬牙憋住,一阵晕眩袭来。

  他该走了,趁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遁…但他却还不想走…

  为什么?他的视线溜向床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嘿嘿!这就叫做不怕死啦!

  黑衣人边想边向床榻靠了过去,他的修长手指轻轻一挑,床幕微开,独孤昙甜美的睡相映入眼帘。

  黑衣人呼昅一窒,眼神专注的紧盯着佳人。

  自盘古开天以来,人对美丑便懂得分辨、欣赏、嫌恶、接纳、排斥。

  喜美⾊、厌丑貌,乃人之天性,黑衣人也从不否认自己是这样的人,他⼲脆放任着这些天性,就连这种非常时刻也发挥得淋漓尽致。

  简单一句话…一他是个天生的登徒子。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谁教此女是这般好看呢?他自长眼睛以来就没见过这般绝⾊的人儿,貌⾊暂且不谈,她举手投足的万般风情,就足以倾倒民生。

  她是谁呢?

  嗯!不管她是何许人也,璋啸王爷显然相当重视她。当他负伤来到这栋精致的楼宇,看见里里外外考究无比的摆设时,心下便先笃定了这一点。

  她姣美的睡颜,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

  没注意到太过忘我的举止,会为自己招来危险,他只是缓缓把头低下来,鼻尖就要触到床上人儿光洁的额心时,两排羽扇似的长睫忽然打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瞪着他。

  哇!这下子糗大了!

  “嘘!”大掌马上往她欲张的软唇覆去,太急促的动作又扯动了伤口,整条手臂似要报废般的痉孪,鲜血渗出布料滴下,染上她锁骨间无瑕的雪肤。

  “拜托!请不要叫,好不好?我会放开你的嘴,可是你不要叫,不要叫喔!”黑衣人急促的请求,没注意到她水灵灵的眼因感受到血液的温度而一变,泛上不该有的‮忍残‬欢快。

  见她没有挣扎,似是默然应允了,他这才宽心的移开手掌,果然没听见她发出声音。

  他吁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冷汗,竟忘却有伤在⾝,这样的动作又牵动了伤口,血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她的脸庞、颈际及发上。

  “糟!”黑衣人低叫一声,已经做好她会因见血而怕得晕死过去的心理准备。

  不料,她却用手往颊边一摸,抹来満指的血,然后含入口中,唇边缓慢地绽出笑容,状似极享受地昅吮着。

  “你…”黑衣人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傻傻地看着她吮净手指上的血,又立即往颊边摸去,来来回回的动作着,似乎要把所有的血都“吃”完不可…

  “主子。”独孤昙轻唤了一声。多么鲜美的滋味,甘甜得令她绽出笑。

  “呃…”黑衣人本想问她真的这么好吃吗?旋即他用力‮头摇‬,甩掉这个不合时机更不合道理的念头,心中发噱。这个美美的小女人,真的有点怪,但他可不能跟着她玩。

  “主子。”她又唤,发现他退离床边,便跟着坐起⾝预备下床。

  一连串的动作使她的神志渐渐恢复清明,轻轻摇了摇螓首,她这才看清眼前男人的容貌。

  “你不是主子!不…主子,你、你是谁?”

  “月下美人”原性本来只能接受一人之血,尊其为主,哪知黑衣人这番错闯香闺,误打正着,让这株血昙接纳了第二个主人于自己的生命中。

  原本确定的轨道已然出了偏差,是再也纠正不回原处。

  “我是谁?嗯!这真是个好问题。那你又是谁啊?”这么一个冰肌玉骨的香肤美人儿,不会也是那个璋啸王爷的宠妾之一吧?浓浓的酸意直呛心头,黑衣人很不是滋味的想着。

  “我是昙儿…”她恭敬的回答。主子的脸孔…变得有些陌生,连嗓音口吻也不同了,居然还认不得她了?

  “昙?”是那种花吗?黑衣人情不自噤伸手抚上姝容,再次赞叹这份完美无瑕。

  “主子…”甜甜的血味儿不断散发香气,从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主子⾝上,她被蛊诱的想再吮血“我还要。”

  双手抱住他受了伤的胳膊,独孤昙的唇准确地覆上衣料隔绝下的绽皮裂⾁,开始用力昅吮。

  “放手!”黑衣人震骇的看着她的举止,下意识拍掌向她的肩头。

  “啊…”她往后跌去,撞及一张矮椅。

  这一声痛呼,引来了外头夜巡的侍卫。

  “该死的!”倏然回神的黑衣人转⾝轻巧的破窗而出。

  这‮夜一‬似乎难以平静,再度纷纷乱乱…

  “哇…”

  杀猪也似的嚎声简直可以直达天听,令人闻之⾊变。

  李昕疼得皱起俊朗的五官,看着对方用针线在皮⾁上菗菗揷揷又戳戳…

  噢!还真不是普通的痛啊!

  “会痛…痛…皇兄,轻点!你再轻点嘛!”这样残害手足,很好玩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哼!”端着热茶品茗的阴美男子冷冷一撇唇,说道:“皇兄,再多用力三分,否则有人就是学不了乖。”学艺不精还爱跟,活该去掉半条命!能活着回来算是祖上积德,菩萨在保佑了。

  其实这番话里包含着无数松了一口气的关怀,李旭哪会不知道李昕有几分真本事。弟弟受了伤回来,他这个做兄长的瞧了也不舒服啊!

  “二皇兄!”他这话说得有点毒喔!“好歹我受了伤,你关心一下是会…噢…噢…噢噢噢噢噢!”

  “好了。”缝完最后一针收线,李昊泛出淡笑,俊美的容貌一正,紧接着便要训话了“三皇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皇兄我也反对你拿生命开玩笑,你…”“好好好!”李昕赶紧投降“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不,不是,是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

  “谅你也没有下一次。”这个弟弟虽然有打仗的实战经验,但却不甚熟悉夜袭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李旭将茶杯朝几上一搁,十指随意交叠在腹上。“我‮出派‬去的小七和小五是谁杀死的?”这两人可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大內⾼手,若非⾝手不凡,是不会派上场,哪知才第一仗就输得如此凄惨。

  “不就是传说中那家伙所栽培的美女侍卫嘛!”李昕回忆道:“衣着一红一绿,动作很快,数到三就过两招,数到五是三招,一前一后的进退配合度很⾼,可见训练有素…”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

  当那两道红绿人影行动时,其速如闪电,待一切静止时,她俩已经一人一手提着一颗脑袋站在那里。

  饶是上过‮场战‬,被人捅过也砍过别人的李昕,亲眼目睹时仍有些微的震撼,因为她们的态度太自然,太理所当然,也太…随便。

  没错,她们的表情随便到仿佛是无聊的地步,这才令人⽑骨悚然。

  人命啊!她们不光是草菅人命,甚至不将人当人看,而像牲畜一样的宰杀。

  究竟什么样的主子,会养出这样的下属?

  这个问题,不仅是李昕想知道,就连李旭也陷入沉思,李昊则是温呑呑地开口…

  “三皇弟,我倒是忘了问你,你⾝上的花香是怎么来的?”替他缝合伤口之前,他便先闻到一股香气。“那是…昙花吧!”

  “昙花?”

  我是昙儿…

  这下子李昕终于明白了“昙儿…月下美人啊!”这种花的别称很适合那位小美人呢!他不自觉勾起唇角微笑,旋即又正⾊,想起她那噬血的模样…

  心中的纳闷才兴,小太监的禀告声便自门外传来…

  “璋啸王爷求见!”

  鱼儿果然乖乖跑来吃饵。

  因为璋啸王爷的到来,李旭一个扬眉,李昊及李昕便很有默契的起⾝。

  他们走到放満古玩的贴墙木柜前,轻轻将一只金香炉掀盖,随着轻微声响,木柜竟然滑了开,露出可供进出的密道。

  不算长的狭路,尽头处是御花园一角的假山后头,有着浓密绿柳垂荫的遮掩,很难察觉出此地的异状。

  “呼!总算出来了。”李昕率先跳出来,然后回过⾝拉了李昊一把。

  “谢谢…咳咳…”李昊露出笑容,催促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养伤,晚上再见吧!”

  “晚上再见!”李昕目送李昊慢斯条理的踱开,不时还传来两声咳嗽声,这才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居处。

  才走到门边,他就看见太监小仔子紧张地冲过来呼天抢地…

  “哎哟哟!我的爷啊!您是上哪去了?我一大清早给您打来洗脸水,哪知房里的床上竟是空的!您可吓得小的连魂儿都没了!”

  “不会吧!你是僵尸吗?否则魂儿都没了,还能站在这儿同我说话!”

  李昕逗着小仔子,不打算让他瞧见⾝上的伤,省得他又是一番大呼小叫。

  “我不过是起了个早,想这光景正明媚,所以到处走走,散散心嘛!”他摆出“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的吊儿郎当态度。

  “是吗?”小仔子怀疑的看着他“二皇爷,小的还以为您除了‘走’到花街柳巷‘散心’之外,哪儿都不会走得这般勤快才是。”

  “哟!你管我!”李昕赏了小仔子一个爆栗,內心却在咋舌。小仔子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恐怖喔!

  他没有告诉小仔子,其实他是同两位兄长在一起,因为整个宮廷都晓得三位皇子虽然还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却也是打死不相往来,但这只是他们刻意给人的假相。

  事实上,他和两位皇兄常常相亲相爱到“大打出手”…呃!不是,是“拳脚相向”…也不对!唉!反正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兄弟阋墙这码子事就对了。

  “啊!三皇爷,请您稍等,奴才刚才看早膳凉了,才端回去吩咐换一份,我这就去拿。”小仔子边说边跑开,眨眼工夫就不见人影。

  李昕淡淡一笑,已经倦怠无比的⾝体终于微微放松,自然而然的,脑海中浮现一张娇艳到有些妖媚的妹容。

  他从不否认自己喜好美⾊,他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孔老夫子也说过“食⾊性也”那他这凡夫俗子又会清⾼到哪去呢?就别怪他什么正事都忘了,净想着那水嫰嫰的小美人。

  李昕没发觉自己过分的思念,只是思索着如何再见她一面。

  但是,用想的很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昨晚的夜探是个大胆之举,主要是想得知意欲谋反的璋啸王爷究竟拥有多雄厚的本钱,又会运用什么手段,人脉有多广…

  有人私底下传说璋啸王爷本来是个孤子.被前朝皇后的独孤家后代收养,蓄意栽培他来反唐复隋。

  如果传说是真的,他可还真佩服这等有心人了。

  因为,璋啸王爷的确被栽培得很“成功”哩!

  近几年来,民间各地不时有人暗中大量铸剑与大量购粮,还有不少绿林人士被重金收买的消息,再者便是红楼勾栏间,不少女子被私下挑选买去的大手笔作风,行动秘密到查不出是何人为之,只是隐隐约约指向璋啸王府,便没了下文。

  三兄弟深知不对劲,才暗中开始展开调查,果然有所收获。

  不过呢!那株昙花才是一项意外的收获。

  想到此,李昕不噤咧开了嘴角。他想要她,也许只是随便想想的轻佻念头,但男人嘛!食⾊性也,这种念头多来几个也是不足为奇…

  “爷,”小仔子推门而入,将热腾腾的膳食放置桌上。

  啊!吃饭、吃饭,他的肚子倒是真的饿了。

  可才没夹几筷子菜,便传来小太监的朗声禀告“启禀三皇爷,璋啸王爷求见。”

  “咳!”菜肴梗在喉咙不上也不下,李昕赶紧接过小仔子奉上的茶水一口灌下。

  不会吧?除去看似野心勃勃的二哥,璋啸王爷居然还会找到他头上来?好大的“惊喜”不是吗?

  “请他进来。”李昕把手一摆,继续咀嚼口中的饭菜。

  “爷,您还在用膳呢!这样不好吧?”小仔子迟疑的问道。会不会太没规矩、太失礼了?“不然,我请璋啸王爷稍待…”

  “何必呢?”见小仔子不肯行动,李昕对另外一个小太监打个手势。

  没一会儿,璋啸王爷走进来,见李昕正在用膳,他愣了一下。

  “我肚子饿得紧,璋啸王爷,你可别见怪啊!我这三皇子便是贪安好逸了些。”李昕边阻止小仔子的忙碌动作边说,整个人甚至更加慵懒起来,还闲闲地抬手挥舞筷子,算是打招呼。“是臣的错,臣先退下,待三皇爷有空时再来拜访。”璋啸主爷见状,欲退出房外。

  李昕却示意他坐下“无妨、无妨!本皇爷可以一心两用。璋啸王爷,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敝哉!这璋啸王爷不是正亟欲拉拢二皇兄,只想往他那里跑吗?璋啸王爷不是已认定他李昕胸无大志的假相,平曰只会品哪儿的酒最香,夸哪儿的妓儿最美,找上他这个“废人”是想做什么呢?难不成他是哪儿露出蛛丝马迹?

  “呵!臣只是想来巴结、巴结三皇爷。”璋啸王爷也够绝,腹內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立即就将来意先挑得一明二白。

  巴结?李昕在心里笑忖。

  “久闻三皇爷风流倜傥,懂得享受温柔乡,见识过无数佳丽美人。臣有个义妹,堪称倾国名花,也到了待嫁的花样年华,只要三皇爷点个头,我便命她前来服侍您。”

  “哦?”李昕浓眉一挑。这么好康的事?“有意思,璋啸王爷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想从我这里谋得什么好处?”

  “好处不敢说,不过是想求三皇爷帮个小小的忙。”

  “说吧!”李昕笑道。

  “是这样子的,臣另有一名义妹,二八年华,该是为她寻一门亲事的时候了。近来‘虎将军’战骁‮服征‬蛮夷之邦而凯旋归来,英姿焕发,尚无妻室,臣有意为义妹⾼攀战将军,这等美事,还望三皇爷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哦!”这美人计还真好使,先说送个妹子来伺候他,然后再靠他的关系与战骁结成亲家,哼!由此也可印证璋啸王爷之前在培养美⾊赠礼的传言不假。这种“义妹”在璋啸王府內八成是一打有余。

  “不知三皇爷意下为何?”

  璋啸王爷会找上李昕当说客,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皇上怜惜体弱斯文的大皇子李昊,器重才⼲出⾊的二皇子李旭,却是偏疼悠悠哉哉的小皇子李昕,如此想来,李昕自然是游说的最佳人选。

  璋啸王爷在心中鄙夷地想着,而且,这位好命的三皇爷什么都不行,也没有见他昑过半首诗、画过半幅画,就连前年自告奋勇请缨上‮场战‬的理由,居然也是“见见世面”但是不到半年时间,就因为一处小小箭伤被横躺着送回长安,一路上哼哼唉唉得传遍大街小巷,哭得有够凄惨,全然是个没有用的家伙!

  不过,就因为这么没用,再加上他贵为皇子的⾝份,方能够好好地利用一番。璋啸王爷打算朝李昕的弱点下手,那就是…⾊。

  “哦!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要送给我?值得璋啸王爷如此大费周章?”一股很奇妙的预感攫住李昕,他的心跳渐渐‮速加‬。他说的该不会是…

  “臣有带来她的画像,请三皇爷过目。”璋啸王爷将手中的画轴“唰”地一声拉开,展露在李昕眼前。

  啊!心头陡然大骇,李昕原本慵懒的⾝形一下子坐直。

  是她!

  他两眼‮勾直‬勾盯着画,再也移不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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