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再去找过严忻章。
一方面是因为忙,忙着写专访,忙着杂志出刊,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敢。
感觉一旦改变,就很难再恢复当初的无波无动。
他既然已经对他动心,为了避免自己愈陷愈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爱意来不及萌芽之前,就先踩平,阻绝任何的可能。
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说别的,单单家世就是云泥之别。而且他年轻英俊,爱慕的女子必定多如过江之鲫,她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自其中脫颖而出。
她的个向来实际,像这种⽩⽇梦她一向不屑去作。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她对苦恋没有趣兴。
话是这幺说,但她的心却不试曝制。
即使她尝试理智的驱逐他的⾝影,但是成效不彰。
“唉…”轻轻叹了口气,杜言书将手中的书丢到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发呆。“⿇雀变凤凰…可能吗?”
若他无意,何必来撩拨她?
若他有意,又为何这幺多天来无消无息?此时此刻,说不准他在哪个女人的怀里乐得逍遥,本忘了她的存在。
这个想法令她觉得有些不快。
虽然,那可能微乎其微。
谤据她对他浅薄的认识,他不是那种滥的人。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传出绯闻,而据某些人的说法,他的生活比修士还严谨。
但只要有一点可能,哪怕十分微小,还是令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忽然,门铃声响起。
她坐起⾝,心跳慢慢加快。
会不会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她该怎幺反应呢?
当着他的面甩上门叫他走,还是请他进来聊一聊。
理智一点来看,显然前者才是最佳选择。他已经下定决心和他划清界线,应该说到做到,不要动摇。
但是她的情感却持相反意见。
就只是坐一下有如何呢?她实在不需要太大反应…
来的人并不一定是他。她脑?锖鋈挥幸桓錾舸艹隼矗淇岬嵝眩耗悴痪醯米约赫庋尚α寺?
的确是很可笑…
说不定人家对她本没感觉,她却在这里自导自演了老半天。
门铃声再度响起。
她站起⾝,正打算去开门,但杜瑞拉抢先了一步。
“你来做什幺!”门被拉开,站在外头的是一个男人,却不是严忻章,而是他的秘书…罗利。
罗利拿着一个盒子,有礼的微笑着。
“请问,杜言书姐小在吗?”
她正打算出声,杜瑞拉已经把门大力甩上,大巨的声响吓了她一跳,继妹突如其来的火气更是令她摸不着头绪。
“不准开门!”见她举步,杜瑞拉沉着脸道:“我不想看见那个臭男人!”
莫非天要下红雨了?仕言书下意识的掉头看向窗外。
这还是杜瑞拉生平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露出她的真面目呢!她是受到什幺刺了?
门铃声再度响起,一声、两声、三声…依然没有人开门,罗利⼲脆按住不放。
剠耳的啾啾声响彻云霄,邻居的电话开始涌了进来。
杜言书提醒杜瑞拉。
“你要是再不开门,等一下就有人要拿石头丢过来了。”
“丢啊!”她抿紧。“丢死他最好!”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杜瑞拉在别公的动物面前一向特别的柔弱,今天不仅仅一反常态,看来还颇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气势。
这是怎幺回事?
罗利做了什幺事得罪了杜瑞拉,让她如此恨之⼊骨?
“我受不了了。”在听了门铃和电话声齐响长达五分钟后,杜言书终于受不了了。“你不想看见他就上楼,我要开门了。”
门被拉开,杜瑞拉站在门边冷冷瞪着罗利。
“放开你的手,吵死了。”
杜言书静静的观察他们两个,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罗先生,你先进来坐吧?”
罗利这时才放过那可怜的电铃,朝她露出笑容。
“杜姐小,是总经理吩咐我过来的。”
杜言书的呼昅不觉一窒。
“是吗?”她转过⾝,藉以掩饰脸上⾼兴的表情。“进来再说吧!”
进了客厅,她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然而,当她想要开口时才发现,在她倒茶的时候,继妹和罗利已经一来一住斗了起来,完全没有让她揷嘴的空间。
“有话快说,说完快滚。”杜瑞拉冷冷的瞪着他,眼神比冰还冷、“等一会儿你坐过的地方我还要消毒呢!”
面对她的毒言毒语,罗利完全无动于衷。
“你翻脸和翻书一样快呢。”他叹气“那天你明明还客气的啊!”杜瑞拉冷哼一声。
“对你这种人,我不必客气。”
罗利默默的打量她,过了一会儿,才彷佛自言自语般的开口“原来是恼羞成怒啊…”她闻言,双颊涨红。
“你说什幺!”
如果让他们再继续说下去,说不定等一下就有人要⾎溅当场了。
杜言书连忙出声。
“罗先生,你还没说你来的目的呢!”
罗利的眼神淡淡的扫过杜瑞拉气得涨红的脸,转头对她绽出笑容。
“这是总经理吩咐我带过来给你的。”他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轻推到她面刚。“这个星期天严家有一个宴会,他想邀你出席。”
杜言书没有伸手去碰,只是疑惑的看了它一眼。
“这是?”
“是礼服。”罗利替她打开,里头是一件⽩⾊的晚礼服“你试穿后如果觉得哪里不合⾝,只要打个电话给我,我会叫裁马上过来替你改。”
杜瑞拉冷冷看着他巴结的笑,低声批评“哈巴狗!”
罗利只当作没听见。
炳巴狗就哈巴狗吧!谁叫他是吃人家的“头路”呢?
这世界上谁不为五斗米折?他也不过是混一口饭吃嘛!
谁叫他当初瞎了眼,没有看出这个杜言书将来有可能成为总经理夫人,跟她说了一堆将来很可能会招致自己惨遭总经理砍头的话?
要知道,夫是这世上最恐怖的组合。
正所谓枕边细语,两人每天同睡一张,同盖一条被子,很多秘密就在第问聊着聊着聊出来了。
万一哪逃谂言书把他当初说的话抖出来,他就死定了,为了美好的将来,他当然得先下功夫,至少到时还能求她美言几句呐!
“这个…我不能收。”杜言书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请你转告严先生,我没有办法赴约。”
嗄?罗利微微一愣。
他以为她会欣喜若狂的接下这个礼物,満心期待宴会的到来,可怎幺也想不到会遭到拒绝。
毕竟,总经理再怎幺态变,都还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金⻳婿,行情一向看涨,从来没有女人会拒绝他的邀请。
她想害他回去被刮吗?
“这个…”他一脸为难。“单凭这样的说法,我很难跟老板代啊!”杜言书默默的看着他半晌,缓缓开口“当初是你告诉我要我离他远一点,我现在就是照着你的话做,我相信凭你对严先生的了解,一定可以找到好理由的。”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当初说过的话,这幺快就砸回来了。
“杜姐小,有件事我要先澄清,我说那些话全都是为了你好。”先表示忠诚再澄清,效果绝对加倍。“当初我之所以这幺说,是因为我认为总经理不可能喜上任河女人,但是世事多变化,我得承认事情和我预想的有些不同。”
她的心跳慢慢加快起来。
“哪里不同?”
罗利咧嘴一笑。
“我想杜姐小心里应该很清楚。”
她的确清楚。
当初,他以为严忻章不可能对她动心,所以好心劝她闪远—点,而现在,严忻章对她似乎感趣兴了,那就是最大的不同。
但她又如何知道严忻章是真心或是游戏呢?
他一向喜作弄人,真正的心意蔵在笑意后头,叫人分不清真假,如果这只是一场游戏,等她已经陷下去时才想要菗⾝就来不及了。
“这难道不是他的另一场恶作剧吗?”她挑眉。“你又想推我⼊火坑来保全自己吗?”
被识破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罗利正了正脸⾊,严肃的道:“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而不是其中的真假,如果你喜他,为什幺不赌一下呢?何况,星期天的宴会是严老夫人寿宴,总经理从来没有邀过任何女人陪他一同出席这种宴会呢!”
他的话让她开始动摇了。
“这样吧!』见她不语,他趁胜追击。“我先把东西放着,你再考虑看看,不要急着拒绝,可以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缓缓点头。
“那我先走了。”一见她答应,罗利连忙起⾝告辞,生怕她又反悔。“这是我的名片,要是寸尺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罗利走了以后,她就坐在原地瞪着那件礼服发呆。
去?还是不去?
忠于自己的心…但选择后的后果她能够承担吗?
从头到尾将他们的对话全听进耳里的杜瑞拉,看着桌上的那件美丽的⽩⾊礼服,脸⾊一沉。
一直以来,她都坚信自己会是先得到幸福的那一个。可是,如今继姐已找到⽩马王子,而她的王子却仍不知在何方。
她忿忿不平的起⾝,甩头走开。
她不允许杜言书比她更早得到幸福。
绝对不允许!
***
“她这幺说吗…”
严忻章坐在办公室內,听着罗利钜细靡遗的描述昨天晚上的情况,脸上的表情看来十分的悦愉。
罗利小心翼翼的观察过后,判定那是发自真心的,因此大胆开口“我想,杜姐小是不确定总经理的真心…呃…总经理,我能冒昧的问一个问题吗?”
严忻章单眉微挑,耸了耸肩。
“问吧!”
“您…是真心的吗?”
虽然罗利已经极力的掩饰,可那声音中透出的怀疑还是逃不过严忻章的耳朵。
“你认为呢?”他不答反问,笑容更灿烂,但其中的悦愉已经消失无踪。“罗利,你跟着我这幺久,难道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才有鬼!罗利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他又不是总经理肚子里的蛔虫,谁晓得总经理心里在想什幺?
一个人真心与否,除了自己以外,谁会清楚啊?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般大不敬的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而是正经八百的道:“我相信总经理是出自真心。”
严忻章没有答腔,挥挥手让他出去。
这就是善于伪装的下场吗?
当他说谎时,其它人都相信是真的。但当他讲真心话时,却没有人相信。
他沉默的望向窗外,考虑了一会儿,按下桌上电话的分机,道:“罗利,我出去一会儿,若是有人找我,就跟他们说我在开会。”
***
杜言书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到杂志社来找她。
午休时间刚过,同事们一个个慢慢回笼准备上班,下午一点多正是最容易感到昏昏睡的时间,办公室弥漫着慵懒的气氛。
每个从外头进来的,午睡起来的,都带着一脸睡意,懒洋洋的准备下午的工作。严忻章的出现无疑像是一剂強心针,让每个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喂,喂,喂。”眼尖的人,在他下车的第一时间奋兴的尖叫。“你们看,那是谁!”
所有的人全部好奇的挤到窗边,就见严忻章捧着一束红粉⾊的玫瑰花下车,朝杂志社的方向缓缓走来。
“是严忻章耶!”一名女同事不敢相信的开口“是他本人耶!”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他本人比相片还要帅喔。”
“他朝我们走过来了耶,手上那东玫瑰花是要送给谁的啊?”
“该不会是我吧。”另一名女同事捂着双颊晕陶陶的说:“说下定昨天我陪朋友去新亚饭店时,他对我一见锺情…”
其它人闻言同时转头看她,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那表情的意思就是…
“你不要作⽩⽇梦了啦!”有人率先发难。“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众人闻言连连点头。
就在他们叽叽喳喳之间,严忻章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所有人一下子全涌到他⾝边…除了杜言书以外。
她躲在自己的位置上,从隔开各个办公桌的屏障或探出头来,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是来找她的吗?
她该如何反应呢?
被一大群奋兴的女人包围的严忻章并不吝惜他的笑容,他—直很有耐心的等着她们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问道:“请问杜言书姐小在吗?”
啊…是来找言书的啊!
其它人面面相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种事怎幺可能发生在她们⾝上,杂志社里唯一和严三少有集的,也只有被派去采访他的杜言书。
“她在那里。”一手指直指她的所在地,她连忙缩了缩脖子,闪躲众人的视线。“直走就可以看到了。”
“谢谢。”
他微笑道谢,越过人墙,一下子就走到她的面前。
办公室发生这幺大的騒动,她要是装作不晓得他进来,那就太假了。因此他一在桌边站定,她就抬头跟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
“事实上,是七天。说久不久,说短不短,完全看你的心态。”
她闻言挑眉。
“这是在玩绕口令吗?”
“下,”他将花递给她。“对我来说,够久了。有句话说,一⽇不见如隔三秋,七⽇不见,对我来说已恍若隔世。”
一大束娇滴的玫瑰花就这样被塞到她的怀里,他的话像是糖一样,甜得腻人。
这就是所谓的甜言藌语吗?
“这是做什幺?”她问,面无表情看着怀中的花。“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是吗?”他自动自发的拉了一个椅子坐下。“我很不想提醒你…不过,你的嘴角上扬了喔。”
杜言书闻言大惊。
“哪有!”她连忙伸手确认,摸不出来,再从菗屉拿出小镜子。“你骗人!”
他轻笑。
“心虚了吧?”笑容敛去后,换上的是温柔的表情。“你还是打算抗拒吗?”
她将花放到地上,转⾝面向他。
“你何不告诉我,你的真正心意?”
严忻章一脸无辜。
“这样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他微笑。“没有一个男人会专程放下工作,亲自送一束花过来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她头摇。
“我不相信。”其它人必定也不会相信。“以你的条件,大可有更好的选择,为什幺是我?”
“是不是女人都喜问这个问题呢?”他头摇失笑。“为什幺是我,为什幺喜我,爱上我的哪里…”
“那是因为不确定。”她有些不快。“我是很认真的问着。”
“与其说是不确定,倒不如说是没自信吧?”他定定的注视着她,黑眸深不可测。“因为对自己没有自信,所以需要别人的肯定。如果你有自信,今天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而是欣喜的接受。”
她没答腔。
或许他说的没错,但那又如何?
除了像杜瑞拉那样美若天仙,自信満満的女子,有哪一个女孩子在面对突如其来的⾼贵王子时,不会迟疑,不会怀疑,没有犹豫?
“我们的条件相差太多。”杜言书闷闷的开口“事实上,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所以?”他放柔了声音。“家世、外貌都是天生的,我只是运气好一点罢了。”
“是非常好。”她微扯嘴角。“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两者皆得。”
严忻章闻言挑眉。
“你是在嫉妒我吗?”
“是。”她承认得非常大方。
他失笑。
“你可知道,你将成为其它人嫉妒的对象?”
“因为你吗?”
他头点得毫不犹豫,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只要你敞开心门,王子就是你的了。”
啧,还真敢说!
“星期天晚上我会去接你。”他起⾝,在她颊上印下一吻。“别让我失望。”
语毕,他朝她眨眨眼,然后笑着转⾝,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踏着轻快脚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