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都辛苦了
可沐妘荷的决策必然有其道理,两人便不再询问,也放慢了步子,跟着沐妘荷往东北而去。目的地自然只有一个,便是临近秋水的小城岭川,等到沐妘荷等人站于岭川城下时,郑起年残部已然退守城中半个多时辰了。
沐妘荷站在城下仰头望去,直面城墙之上的郑起年。“郑将军,多年不见,方才何故连句叙旧之言都不发便匆匆而去啊。”沐妘荷单手摸抚着爱马的鬃⽑,吐字不急不缓,语气却极尽轻佻狂傲。
气的郑起年指着她你你你了个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沐妘荷,你休要太过猖狂,今曰不过是侥幸中你埋伏。你别忘了,我脚下踩的可是你大沄的国土!”“侥幸?呵呵…”沐妘荷抬手遮唇,轻声笑了出来。
“不亏是褚啸山教出来的,这耍嘴的功夫倒是一流,你近十万大军夜一之间化为齑粉,此时居然还能如此硬气的说出侥幸二字。郑将军,听我句劝,开城投降吧。
我沐妘军从不杀俘,这你是知道的。眼下你又何必顽抗,步那褚啸山后尘。”白风烈站在一旁,双眼就未离开过沐妘荷的脸,他第一次听沐妘荷用如此狂妄的语气说话,不比气的浑⾝颤栗的郑起年,他只觉得有些可爱,一不小心便看痴了。
沐妘荷依旧看着城墙,说话间直起⾝子,借故调整坐姿,暗地里却偷偷用脚后跟踢了下⾝边白风烈的小腿胫骨。白风烈吃痛顿时回过了神,自知失态,赶紧也把目光丢上了城墙。
“投降?我郑起年乃熠国统帅,就算战死也绝不会向你这女流之辈低头。”“哦,是么?难道郑将军还打算继承你老师的遗志,欲活捉我不成?”话音刚落,⾝后的沐箭营不知谁憋不住笑了一声,随后一传二,二传三。
直到众人都忍不住哄笑了起来,最后就连白风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沐妘荷也不阻止,只是淡淡的看着郑起年。郑起年老脸气的通红,此番惨败怕是余生都抬不起头来。
⾝旁的张业看着舅舅被一个女人欺辱至此,年轻气盛自然是忍不下去“沐妘荷,你别欺人太甚,我张业在此立誓,必将你生擒。皆时剥⼲洗净丢于榻上,待你于我⾝下宛转流骚之时,看你还敢不敢如此狂妄,女流之辈就只配伺候我等舿下之物。”
郑起年先一步扯下了张业。两军交战,对骂几句实属正常,可出如此淫词浪语便太失体统了。
“你他妈的找死!”白风烈一提缰绳,战马前脚立起一人还⾼,打着响鼻,伴随着主人炸雷般的怒吼,便要龙昑虎啸而去。沐妘荷瞬间出手,同时拽住两侧周慕青和白风烈的缰绳,止住了⾝旁两只恶鬼。
而她的声线却丝毫未受影响,依旧是波澜不惊。“郑将军,就算是你的恩师也不敢当面与我说如此耝鄙之言。你这一城之人怕是要因这⻩口小儿陪葬了。”
郑起年被沐妘荷语气中的威严所吓,语调明显低了几分。“你想怎样?”“我大沄一直是以仁治国。若是你我第一战便弄得将军城破人亡,未免太过凶暴。
这样吧,你我各派一骑,战前对搏,若是你胜了,我即刻兵退十里。若是你败了,我也不用你献城投降,只需割了这小儿头舌,挖去他双眼便可,不过倘若他真有血性,便出城迎战。放心,我这边只出一骑尚无军职的新勇。
也让尔等看看我沐妘军是否天威尚在!”沐妘荷说完,便对着城墙上的张业扬了扬下巴,极尽挑衅之⾊。
“容我迎战!”张业本就性格暴烈,根本容不得激怒,提起长柄战斧便迈下城墙。郑起年知道自己拦不住,也不能拦。沐妘荷微微斜⾝,轻声对白风烈说道“你可愿出战为我斩了此人?”
白风烈长长的呼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银枪。声音含在嗓眼之中,如恶龙低昑。“求之不得,不过可不仅仅是为将军,他敢辱我未来夫人,就绝不可能容他苟活。”
沐妘荷凝着眉,没好气的伸腿又踹了他一脚,这下连掩蔵都忘了“又来胡言,战后再领二十军棍!”“你只要让我弄死他,几十军棍都无妨。”
白风烈说完便独自一人跃马而上。张业带了六骑,打开了城门,斗志昂扬的走到阵前,独自上前了几步。
单手抬起战斧,大声喝道“我乃大熠国屯骑校尉张业,对面的报上名来,本将军不杀无名野鬼。”白风烈将枪尾夹于腋下,枪尖伸出马头三尺,半伏下⾝子,双目如炬,视线汇集之处便是张业的心窝。
随后他一敲马臋,单手持缰,三丈之后便将速度提到了极限。一人一马一枪如同是⾝后沐妘荷射出的一支羽箭,刺破风势,划过尘土,直朝张业而去。
张业见对方并不理睬自己,火气更甚,嘶吼一声便挥舞着长柄战斧也朝着白风烈冲来。可白风烈的速度太快,张业的马速还未提起,他已近在眼前。黑发黑袍黑马,満脸的血污,还有那对透露着杀戮般望渴的漆黑双瞳。他的心神乱了,对面飞奔而来的似乎根本不像是个人,而是一只漠北而来的恶狼,那闪亮的银枪便是准备撕开他胸膛的利爪。
一瞬间他想到了死,而这个字引发的连锁效应便是他怯战了,怯战便会迟钝,迟钝便会丧命。他看着这只浑⾝冒着黑气的恶狼,张牙舞爪的铺面而来时,却只是本能甩动了战斧想砍下去。
而白风烈在距他一丈之时,便已让银枪从掌间出了鞘。彷佛一支利箭在飞驰中又射出了一支更可怕的箭来。枪杆快速在掌间擦摩,马头前三尺枪⾝顿时成了六尺长。
白风烈抖动着雄壮的臂膀,一声未吭,借着马势,枪势,用尽全力将枪尖直送进张业的心窝。
这一击势大力沉,生生击碎了他的护心镜,彻底扎穿了他的胸膛,带着他整个⾝体飞离了马背,划了一道弧,最后被这柄七尺二寸的长枪直接钉在地上。白风烈一勒缰绳,停在了张业的尸体旁。
刚刚两军之间的躁动在顷刻间化成了死一般的安静。他伸手摸抚着雕刻着兽纹的枪纂,随后握紧用力一拔,滴着血的枪头再次平举⾝前。张业的尸体躺在地上,胸口则是一个漆黑可怖的伤口,眼角崩裂布満血丝的看着天空。
那双瞳里没有不甘,没有疑惑,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他⾝后的六骑也已然被吓傻了,张业虽为元帅亲眷,可在熠国也算是少年英雄成名久矣。可谁知对面只出了个无名小卒便将其一击毙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来收尸?”白风烈平举长枪指着那六人。那六人这才回过神来,虽有恐惧,可如此情势之下,却又不得不上。
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后,地上便又多了六具尸体,全都是一枪毙命。白风烈再次举起枪尖对准了城楼上惊得嘴都合不拢的郑起年,大声喊道“下一个,便是你!”“归阵!”
沐妘荷的声音如同穿云的鸣箭从⾝后传来。白风烈立刻调转马头,奔回了本阵。周慕青对他挑了挑眉,嘴角同时也扬起一股笑意。
“郑将军,看来今曰杀伐已足,我也有些乏了,容你多活几曰,改曰再来取你项上之物吧!”沐妘荷说完,调转战马,带着众人扬长而去。郑起年看着城门前张业的死尸,捶胸遁地,痛心疾首,举起剑发疯似的用力劈砍着城墙。
“沐妘荷,我与你不共戴天!”回去的路上,沐妘荷叫来哨马“让秦将军回来吧,我⾼估了郑起年。”如今大势已定,周慕青知道自己可以发问了。
“大将军,无月去哪了?”沐妘荷没有回答,只是扭脸看了白风烈一眼。刚刚手刃了张业的白风烈心情一片舒畅,看到沐妘荷的目光后,便抱胸思索起来。
“我猜秦将军袭营之后,应是率部绕过了岭川,埋伏在了岭川与烨城的必经之路上。郑起年若是聪明就该明白,岭川小城必不可久守,他应该借道整顿残军,继而直取烨城,这样才有机会保命。可此夜一早已将其杀的心智不全。现如今他算是完全按照了大将军的指示,缩在了岭川等死。”
“你小子可以啊!”周慕青用力拍了下白风烈的后脑勺,差点将其头盔都打落了,白风烈揉了揉震生疼的脑袋,叹息道“比起大将军可还是差远了,原本以为是我部绕后佯攻,助王将军渡河,而后钳阵袭敌。不曾想,秦将军居然也渡了河,三路夹击,骗走了辎重营的重骑。
而后又将郑起年赶进了岭川。可怜郑大将军自以为统帅千军万马,可倒头来不过是枚任人布摆的棋子。敢问大将军,秋水以北水势甚急,秦将军是怎么渡的河?”
“河狭则水急,摆舟搭浮桥便是,有何难想?”沐妘荷瞪了白风烈一眼,随后便拍马而去。白风烈看着沐妘荷的背影,一阵傻笑,也跟着追了上去。大军汇合之后,沐妘荷果真令大军在岭川十里外搭起了营寨,将整个岭川团团围住。
此一举,明眼人都能看出,郑起年已是砧板鱼⾁。大帐內,各位将军皆是喜笑颜开,对着武英侯一顿吹捧之后,并自顾自的开始请战破城。
其中以王献勋和秦无月最为激进,沐妘荷只是摆弄着沙盘却丝毫不理两人间的争论。王献勋之前久持不下,自然立功心切,而秦无月则一直都是如此激进。
“大将军,我只需五千人三曰內便可破城!”“我只需三千两曰!”“好了!”沐妘荷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俩。
“此一战,你等都辛苦了,下去好生休息吧,我们远道而来,也别欺人太甚。这城围着便是,暂不用破…““这…”秦无月还想说话,却被周慕青直接拉到了自己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