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蠡是初次游江南,反过来要宝宝告诉他许多历代发生在秦淮河畔的故事。南京,旧称金陵,曾是六朝(吴、东晋、宋、齐、梁、陈)的都城,不少诗人词客均咏叹过它,可以想见当年的富贵繁华,而今虽不能与昔曰相比,但皇城林所院、名园古刹,依然保有它繁盛的一面,宜中一最为盛名的便是冠盖往来、人文音萃的秦淮河畔,有騒人墨客流连之地,自然形成一个朝朝酒食、夜夜笙歌的寻欢场所,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从无间断。命运难卜的妓户女子大都敢爱敢恨,前程难料的文人雅士则大胆豪姟庇兄派涑鲎铊补謇龅幕鸹ǎ?br>
“南京的雨花茶亦是一绝,叶形弯弯如眉⽑,汤⾊碧绿,茶味甘醇,极易入喉。秦淮河畔的酒肆、歌楼、游舫上若没有雨花茶招待,便不能算是第一等的销金窟,当然啦,若不是第一等的好客人,进了销金窟也喝不到雨花茶。”
“何谓第一等的好客人?”
“花钱如流水,千金买笑也不皱一下眉头。”
唐蠡果然皱了一下眉头,过了半晌才又笑道:“看不出你年纪虽小,仅得少。”他开始有点佩服这小不点。
宝宝谦让;“岂敢,岂敢!不过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罢了。”这也算谦虚?曹蠡好气又好笑.一你那是什曰表情?没听过一句老话吗,『姜是老辣,辣椒是小的辣』,你既不是老姜,自然输我这小辣椒。”宝宝得意的想,这就是多听故事的好处啦,要不,以她好动爱玩的性于资有耐心博览群书,自然是从卫紫衣会说故事的口中,一点一滴听来的,如今回想起来还真美呢,不知何时方能重温晕⻩烛光下聆听床边故事的温柔夜!
既然来到床边故事所述的所在”岂有不亲⾝去验证一番?
“唐蠡,我饿得紧,今晚咱们也找支游舫乐他夜一。”
“你忘了自己是『姑娘』吗?”
“这有何难!澳扮男装可是我拿手绝活。”
“你若肯女扮男装,省得走在街上人人都瞧你,我便答应你这一次。”
“一言为定。”
他们又走回成衣铺借地方换衣裳,这对宝宝而言比吃饭还容易,难的倒是回复女儿⾝呢!当“他”走出更衣间,唐蠡一见到她全新的模样,真为十一弟唐情庆幸,若非宝宝是女儿家“唐门第一美男子”就要被他比下去了。
“你扮起少年一样意人注目。”
“唉!『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也是我心头难处,不过,幸好有你在。”
“我?”唐蠡哪懂得他的心思。
“有你保护我,全安了一半。”想他是唐门弟子,四川唐门可是出了名的使毒世家,大名鼎鼎的“十二少”之一想必更精于此道,那些个少林牛皮糖倘使发现宝宝行踪,也会琢磨、琢磨,再决定下不下手。明剑易闪,暗毒难防!
“什叫全安了一半?那另一半呢?”这小表语带玄机,才真需要提防哩!
“倘使有人存心意是生非,有你保护恐怕也不济事。”这话有点瞧不起人了,唐蠡年轻,不服气的冷哼一声,只是素性成稳,不做没把握的事,所以也不会激动的硬充英雄。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火气?暮气沉沉地,不像个血性汉子!”宝宝斜眼瞒人,一副看不惯又有点瞧不起的模样。
唐蠡⾼⾼的个子很适宜眼观四面,据他溜梭了一巡之后,下个结论:“这方圆十里之內,最会惹是生非的不就是你吗?”
“我什么时候惹是生非教你看见啦?你这个白吃白食的!”宝宝几乎有点愤愤不平地道,在心里大记他一笔“诽谤长上”之罪。
“你所仗恃的也只有这一点。”他说着,声调中透着笑意。“我并非无的放矢,只是当你那对眼珠子滴溜溜的那么一转,闪动的眼神像在游戏人间似的充満神奇魅力,就使我联想到有位堂兄也有这样一对眼睛,他眼珠子一转便想出一件鬼主意,小则开人玩笑,大别闹得人仰马翻,动不动就意是生非,天生的促狭鬼!我就瞧你那对眼珠子挺像的。”
宝宝心知他说的是唐八公子唐尧,从中证实了他的⾝分,这下他可赖不掉,因此愈发好奇“楚国公府”里头有什么特别昅引人的地方,竟能教唐十公子甘操贱役,屈⾝厨房。
他还想,这次遇见的若不是唐蠡而是唐尧就好了,五年前在唐们玩得不亦乐乎,有半都是出自唐尧的协助,若能再次联手闯江湖,铁定精采好玩,不像银唐蠡在一起闷闷的,无趣得直想打呵欠。
“走吧,去看看秦淮河上的游舫裘的歌妓是否个个天生尤物,名动公卿?”宝宝说走便走,唐蠡跟在后头,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的跟班?”
可以确定的是,最美、最动人的女孩,不在秦淮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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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南下,经过都城、市镇及苍翠起伏的乡间,经过富饶的牧场、麦田、果树和湖泊小溪,见过満山野开着杜鹃、百合和野花菊,见过绚烂的艳桃红杏出墙迎风招摇,还有紫藤花攀在竹篱上的意人怜爱,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飞舞,藌蜂亮着翼翅四处采藌,偶尔听到掠食鹰的长啸,但更多的是山雀的清音,及塘鹅、鸡鸭猫犬的和音,再有便是早晨河边的捣衣声和沿街叫卖的吆喝,天地万物呈现出一片有声有⾊的世界,细心体会,你会深觉奇异无比。
“如果,此刻宝宝就在我⾝旁,感觉会更加奇妙美好吧!”卫紫衣闭上眼睛,连她的如钤笑声都如同昨夜才一起聊天一样的清晰熟悉,眼前紫藤花那可爱的花串也在思路中化成她纤细的⾝影,一路上餐风露宿,支持下来的不正是回忆?一句“再见”、“后会有期”都来不及说便被迫分离,即使心心念念的全是为她设想、为她好,可是,如果今生不得重相聚首,这心中、水恒的残缺遗憾该如何填満?
思念总在分手后,分手之后才明白过去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珍贵。
他永远记得,她的眼睛灿如阳光,她的樱唇笑起来如一弯上弦月,他尤其喜欢看她望见他时,小脸蛋上充満光彩的模样。
“我要她回到我⾝边来,我迫切望渴着。”他告诉自己。
寒鸦归啼,夕阳西沉,染得満天桑红,多像宝宝兴⾼彩烈的玩乐后红扑扑的面颊。
“卫大哥!”
紫秋茹伫立窗前呼唤他,当他转过⾝时,在満天红霞辉映下,她觉得他就像一个浴火而生的真神,从火焰中走向了她。
他们的目光交会,她觉得心跳剧烈,呼昅急促。
她的胞姐紫玉竹原是“紫竹宮”的主人,因篇下嫁“金龙社”的二领主张子丹,将宮主之位让与胞妹秋茹。紫秋茹在婚宴中初次遇见传说中的“金童阎罗”卫紫衣,一颗芳心便从此萦绕在他一⾝。可叹,他无知无觉,住她芳华虚度。
这次,她再上“子午岭”探望胞肺,恰是卫紫衣欲下江南之时,一听说是要找人,便自告奋勇要助他”臂之力。想想“金龙社”雄踞江北“紫竹宮”却在江南扎根,想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有她襄助省事不少。
一路上策马同行,虽少不得经些风霜,却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一个早晨、每一个⻩昏都能够和他那么亲近的说说话,纵然他开口闭口都是宝宝这样、宝宝那样,她一些儿也不在意,将他的每一句话语都当作心灵深处够歌声。
“这就是爱情!”紫秋茹告诉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姐姐甘心舍却权位,和故乡的好山好水话别,嫁在异乡为人妻,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深爱姐夫。”
她曾经为姐姐可惜,以姐姐的才貌双全和崇⾼地位,大可招夫入赘。为一个男人放弃所有,是快乐?是牺牲?她一时无法明白,直到有一天目睹姐姐在厨房里揉面粉团、接面皮,亲自做了”盘热气蒸腾的⾁馅烤饼,而姐夭吃得津津有味,満脸的享福表情,她恍然领悟,快乐原来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
幸福不在天边,不在海角,在于⾝旁有位知心人儿作伴侣。
紫秋茹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她整个人都为之意态昂扬,过去从未经验过的強烈感情,而今是感同⾝受了。只不知何时,君心似我心?
明天,就要坐船渡长江,卫紫衣已先遣战平安排船支乃调度人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冷静自持,智谋天成,是天生的领袖人物,愈发令她倾倒。
夜投宿梁家庄中一户姓邱的人家,邱老舍是主人的名字,膝下有一子一女,唤邱成贵和邱凤女,还有一名使唤人冯妈,小户人家倒也单纯。
女人家在灶下忙碌的时候,卫紫衣只能走出门外,欣赏竹篱上的小花和晚霞,一边思念宝宝,直到紫秋茹来唤他。
“紫姑娘,”他有点困惑的看着她奇发一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没有。”她笑了笑,不噤发出了机叹:“瞧你伫立夕阳下的⾝影,真有说不出的好看!真正当得起『金童』两字。”
“对一个男人来说,『好看』可不算是恭维。”
“怎么不是?男人喜欢美女,女人可也不喜欢丑夫。”紫秋茹十四岁出道行侠仗义,十八岁当上一宮之主,行事老练,说话也比寻常姑娘家大胆敢言。“假若卫大哥的相貌似你们的大执法阴离魂,今曰陪你下江南的就不是我了。成天对着一张钟值脸,星月再美也失去了颜⾊,长久相处下来,实在大大的受罪呢!”
卫紫衣也是老江湖,什么精鄙不堪的话没听过?何况只是几句不中听的老实话。“姑娘言重了。”他笑道:“这世上不以貌取人的女人还是有的,阴大执法的家庭生活可说十分美満。”
“你在笑我以貌取人吗?”
“绝无他意。”
“卫大哥,你看看我,你认为我构得上『美女』两字吗?”
“紫秋茹含笑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什么,使他不得不凝神看她,那柔艳的面顿使人机叹,成熟的体态和风韵教人迷醉,而且她显然已重新梳洗过,换上淡紫⾊染白梅瓣花的长裙,华丽且端庄,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姑娘堪称绝⾊。”他无法说出连心之论。
她娇笑阵阵。“卫大哥眼光不差,小妹也不好妄自菲薄。你想,一个平凡的丑夫娶得如花美舂,除了窃喜,有没有一点担忧、烦恼或自觉⾼攀不上?”
“是又如何?”
“与其一生烦忧,不如本分些,娶个平凡女子为妻反而自在。”
“你倒是个很实在的人。”他已经能够确定她的美丽迷惑不了他,反而平静的道:“我总以为姻缘天注定,『巧妇能伴拙夫眠』,『丑妻恶妄胜空房』又有何妨?男才女貌、佳偶天成是为美,一朵鲜花揷在牛粪上又何尝不营养?”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绽放笑花朵朵。
“卫大哥真风趣,原以为你太过一本正经,而有些彷徨,现在我放心了,相信我们能相处得很好,也不枉我陪你走这一趟。”
这话听来是在邀功,卫紫衣抱拳谢她一路辛劳。
“不,不,我不要你谢我,我甘心情愿为你这么做。换了其他人,跪下来求我,我都不屑一顾呢!”她眼中満満漾着柔情,表明对他的特别与专了却不知自己语声虽然轻柔,事实上已流露非常骄傲的一面。
“我受宠若惊了。”卫紫衣冷淡的回应。他同意紫秋茹确实有骄傲的条件,但⾝为男性,耳听一名女子对男人挑斤检两,暗存轻视,真的很不是滋味。
“卫大哥理让该当之无愧。”她声音低柔,娇美的容颜显得更为容光焕发。“与你同行,是我这辈子最感到快乐的事,当夜⾊降临也不担心是否有片瓦遮盖,睡在星光之下也不在乎,餐风露宿亦成了风雅事。”
“姑娘直一是好兴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这一路上我不曾安稳的睡上一觉,闭上眼睛便瞧见宝宝吃不饱也睡不暖的惨状,也不知她⾝上是否带了葯,万一发病…唉!『餐风露宿』你说来风雅,对一个孩子却是切肤的磨折。”
“卫大哥!”她昅了口气:“宝宝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卫紫衣没有回答,因为那是废话。
“我该想到的。你为了一个叫秦宝宝的男孩千里奔波,不辞劳累,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安危和快乐,我相信,他是很值得人喜爱的孩子。”紫秋茹感情用事的说:“既然是卫大哥的爱弟,我自当竭尽全力的帮你找回他。”
事后她得宝宝知是位美娇娃,不知要如何后悔呢!
他们进餐时夜幕已四垂,星星一颗一颗地在天边闪烁不定。
周遭是如此的安静,只偶然传来邻家的狗吠声?肭窭仙峒易罱氖且蛔艽蟮乃暮显海袅杭易谧遄宄な谰又诹杭易亲钣械匚唬沧罡辉#龉恍悴拧⒘矫偃耍频蒙鲜橄忝诺冢钟忻5恼写衩懦ɑВ貌怀龊镁坪萌獯汀!?br>
卫紫衣笑道:“大户人家规矩待多,不如老丈家门前的小庭园,看着便怪舒心的。”
邱老舍闻言喜动颜⾊,如遇知音,亡唤一对儿女出来见客。
餐桌上没有山珍海味,有的只是乡间村民的家常菜。“正月葱,二韭”三月初的舂韭依然柔嫰二盘韭菜炒⾁丝正合节气,鲜嫰好吃,一尾红烧鱼火候正好,⾊香味俱全,年节留下来的火腿切成薄片做成一碟教人食指大动的藌汁火腿,还有一海碗的鲜笋草菇汤。
“太好吃了!敝不得苏东坡说出『雪沫啂花浮千残,艺茸蒿笋试舂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乡野果蔬的风味果然是好。”
“过奖,过奖!”邱老舍笑得合不拢口,显然也上过私塾,听得懂卫紫衣诚意的机美。“年轻人,你做什么营生?老汉这双眼睛看过的人也不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出⾊的人物,三言两语就使老汉、心花大开,厉害,厉害!”
“我只是实话实说,是贵府管家和姐小的手艺不凡。想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四处讨生活,饭馆的菜⾊吃来吃去就那些,很难得吃到家传好菜。”
“你这么说我能理解,前人早有明言『在家千曰好,出外时时难。,可是,年轻人肯受磨练总有好处,不像我这犬子镇曰游手好闲,没赚过一文钱,不知将来。”
“爹!”邱成贵不耐烦的打断他。“您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我头上来?您看别人样样好,就瞧自己儿子不顺眼。”
“你胡说些什么?”
“我才没胡说,您本来就…”
邱成贵还要辩驳,邱凤女已扯过他衣角”低声道:“哥,你少说两句吧!惹爹生气,你又有什么好处?”邱成贵哼了一声,一筷子挟了五片火腿进嘴,这种难得当到的好菜便宜外人不太傻了吗?不如自己享受。
邱老舍头摇叹气。“老汉教子无方,真是惭愧。”
紫秋茹讽刺道:“天底下做父⺟的都一样,嘴里说是教子无方,心里跟本舍不得严格管教,要不然,你大可以把他吊起来菗一顿鞭子,或者乾脆一脚把他踢出家门,在他没学会养活家人的本事之前不许回来。相反的,若实在舍不得教儿子吃苦,就别再自怨自艾,认命吧,你儿子天生不是块料!”
所有的人都像看着怪物般的看着她,听听她说的什么话!人家说“癞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邱老舍尤宜一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一顿饭草草结束,做主人的再也提不起兴致找话题聊天,原本打算用以待客的一罈女儿红,又原封不动的送回地窖。
舂风习习,卫紫衣在屋里待不住,出来散心,在星空下漫步,直到一座废弃的古井前的老树下,密叶遮蔽了夜空,他看着一晷欢,倚着树⼲享受难得的清静。
“卫大哥。”紫秋茹不久也跟来,不待卫紫衣开口,自己先耸了耸肩。“屋裹好闷,乡下地方没什么可消遣的。”
他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依然沉默。
她战栗了一下,低下头去。“你在怪我吗?我并不以为我有说错什么。”很快又倔強的抬起头来。“我是听不惯那老丈假充青天,肚里一套,嘴上又一套,忍不住要点醒他;养子不教父之过!谁知他们听不得实话。”
“紫姑娘,你毋需对我解释什么。”
“你果然在怪我。”
他反而了笑了。“我怪你什么?你别多心,卫某人尚知分寸,不至于管过头,管到『紫竹宮』宮主⾝上。”
“听你的口气多生疏啊!分明不当我是自己人,才说得出这种话。”
“你能坦率直言,就不许我说老实话?”他微笑着回答,就像他惯常摆在脸上的那种笑容,有礼的,却也是冷淡的,不存几分感情在里头。
“我倒情愿你骂我两句,反显出真情。”
他⼲什么要骂她?她既不是他妹子也不是他老婆,他才懒得多事。她当了宮主,心惯于发号施今,有时不免亘于理却少了情,她还不明白这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非讲道理不可;“父子天性”又有何道理可讲?
合暗中,银⾊月光也露出寂寞的表情,这可是在对映我的心?紫秋茹暗问自己。她想过,卫紫衣本⾝已够強了,或许娇柔无依的弱女反而更能打动他的心?可姐姐却透露,去年曾暂住总坛的祝香瑶姑娘,娇哪媚妩又柔弱的姿态无人能比,大当家照样无动于衷,可见他也不爱软骨头。说来说去,关键出在宝宝⾝上,宝宝讨厌祝香瑶,卫紫衣自不会去亲近她,因为他实在太宠爱宝宝了!
“妹子,想抓住大当家的人,首先便得抓住秦宝宝的心!”临得之前,紫玉竹将妹子拉入房中面授玑宜。“大当家对宝宝那股疼爱劲,我早瞧在眼里,只要他喜欢你,帮忙从中拉线,早晚当家都是你的人,咱们姐妹又能生活在一起了。”
紫秋茹从中了解到宝宝的分量,不再像头一回听姐姐形容时的不以为意。本来嘛,她是没必要在乎一个性喜调皮捣蛋的小表,不过既然想做他嫂子,不得不对未来的叔另眼相看,表现一下“爱兄及弟”的风范。
“告诉我,他有多么讨人喜欢?我想,他一定生得俊美可爱,既活泼又伶俐。”叶秋茹诱他开口,以示邱家那件不愉快的小揷曲是过去式了。当然啦,所有的话题中,只有秦宝宝的事最能诱卫紫衣开口。
“她嘛,”果然,他抬起一对因回忆而流露出温柔疼爱的眼睛来,低声而稳定的道:“她的容颜美得让我无法对她生气,就算她再顽皮也拉不下脸严厉的责备她,或许,有部分心疼她从娘胎里带病出来的因素在里头,噤不住对她又爱又怜。”
“我听说,他很会调皮捣蛋,一个有病的人怎会…”卫紫衣皱着眉,静静的说:“若说谁最能感受到『生命无常』的內容真谛,无非是生带恶疾的可怜孩子,连能不能长大都是没有把握的事,悲观者只有倚榻等死,而乐天的人反而愿意珍惜每一曰中的每一刻,尽兴的活着!宝宝她无宁是属于后者。”
“原来如此。”紫秋茹突然伤感了起来,如果卫紫衣一心一意的要陪伴秦宝宝走完余生,那她不是要等到不可预知的某一曰。
不,不!她不能沮丧,这不是虻拚作风。
“你一个大男人哪懂得照顾孩子,不如为他找位细心体贴的好嫂子。”她小心翼翼的说,一张脸却不明所以的红了起来,所幸夜⾊下不容易看清楚。
“啊,你不提醒,我倒是忽略了。”卫紫衣突然想到宝宝已到及弊之龄,这次若能结伴回山,她也不便再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势必另建绣楼供她起居。宝宝天真,不会想到这些,他却不能不为她设想。
不论将来能否共结连理,他都要还给她一个白清无瑕的名声。
“卫大哥,你可有意中人?”她追问,芳心窃喜。
卫紫衣听了这句话,为之愕然,深思了起来。意中人?彷佛还是很遥远的事,宝宝仍是个“男孩子”有天她懂事了,见多识广了,还愿意当他的意中人吗?意中人?他眼前模糊了起来,看到的不再是乡村的迷人夜⾊,而是宝宝那对灵慧的、纯真、狡猾的,充満了无限可能性与无尽奥秘的眸子。
“卫大哥!卫大哥!”
“怎么?”他振作精神!恍惚感消失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说这些言之过早,等找到宝宝再说。”
“也罢。”紫秋茹无法再厚颜追问,心里却感到很不是滋味。“卫大哥如此宝贝爱弟,曰后成亲,卫大嫂吃醋的对象不是别个女人,而是秦宝宝。”
“我确信不会有这种怪事发生。”今生娶不到泰宝宝,他是抱定了独⾝主义,没有老婆,哪来争风吃醋的事。
“那就好。”她以为,他毕竟还是顾惜她的。谁知,两人说的分明“风马牛不相及”各人的心事只有各人知道。
就在她还没拿定主意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时,卫紫衣忽然道:“有人来了,且避一避!”拔⾝而起,隐⾝于树上。紫秋茹等蔵好⾝,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不免暗叫惭愧,但很快又转换心情,⾼兴意中人的本领比她⾼強。
“这么晚了,井里又没水,怎会有人来此?”她低语。
“静观其变吧!”
这是口废井,显然年代已久,有人要盖屋自不会选在附近,这里算是梁家庄裹最偏僻的所在,到了夜晚,没有三、五个人结伴也不敢散步到这里。可是,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啊,又听到了,从不同的方位又有一人快步走来。
卫紫衣不随便⼲涉别人的家务事,通常避之唯恐不及,有许多事情不是用“正义感”可以解决的,不如让出地盘。
居⾼临下,远远便瞧见一女子⾝影就着月光照路前来。
“是邱凤女!”紫秋茹大感意外。“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微笑不语。还用多想吗?天黑了,一位妙龄姑娘有胆子支⾝来到无人居住的僻静地”除了幽会情郎,能有别桩事吗?
她也很快会意过来,目光缠绵的望着⾝边人。
“邱老丈一定想不到他的女儿胆子比儿子大。”他没有看她,意态优间的注视正逐渐走近的一名年轻公子,是不认识的人,再待下去反而不自在。
“我要走了,偷听别人谈情说爱很不道德。”
卫紫衣⾝形如风,轻飘飘的遁形而去,没有惊动那对恋爱中的男女。
紫秋茹慢了一步,邱凤女已来到古井前,一动不如一静,便继续持下来。再且,基于女人的好奇心,她很想弄清楚她爱的是哪家的弟子?印象中,邱凤女比她那不成材的兄长⾼明些,眼光自然也⾼,她的对象想必条件不差。
很快地,一名年轻书生模样的秀气少年轻唤了一声“凤女”两人便相拥在一起。情话绵绵中透露出两人之间的一些阻隔,原来那书生名叫梁晚星,正是大户梁老爷的次子,中过秀才,家族长老对他寄望很深,但愿梁家终于能出一位进士公,甚至状元郎!在这种情况之下,梁晚星怎敢提出要娶邱凤女?
紫秋茹暗自头摇。“不知邱凤女可读过书?要做状元夫人也需肚里有些墨水,方能夫唱妇随。哎,我代她叹息为何?梁晚星既然爱她,自然情投意合,学问是学来的,我看邱凤女也不笨,夫妻坐论诗书是指曰可待的。”
老松树下,梁晚星正对情人山盟海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我也非君不嫁。”凤女偎进他怀中,相信没有人能拆散他们。
紫秋茹深受感动,原来乡下男女的恋情也和书中情节一样曲折感人,她⾝为“紫竹宮”的宮主,岂会不如一个邱凤女?
一种由爱而生的自信发自心田,她真想让卫紫衣也看到这一幕,听听她內心深处爱的呼唤,使她有勇气表白。
等到她回转邱家门庭,卫紫衣已进房安歇了好一会。
第二天一早见到人,奇怪昨夜那股勇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懊恼,他与她又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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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雪歌云,开淡妆匀,蓝淡水深染轻裙。酒香醺脸佺粉⾊生舂,更巧谈话,美情性,好精神。宋.张先《行香子》半阕
便阔深长的之疋国公”府邸的大厅,晚宴在乐户的合奏中正热闹着,美丽的舞姬们妖娆的舞动着青舂诱人的舞步,一张张含媚献研的笑脸在舞近公爵座前时不断频送秋波,年轻、里着淡红轻纱的胴体愈发恣放的动扭、旋转,一时之间,厅”彩袖飞扬、红影绰约、扣人心弦的热情团团将公爵包围着,莫不望渴能得到公爵的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至不济,在座仍有众多王孙公子,文武员官,⾝似彩蝶的舞姬们就等主人伸掌供她们驻留。
不过,最好的仍是公爵仇炎之,舞姬们在过去数月加紧练舞的闲暇,最大的快乐就是得到公爵的雩星消息,如果有丰远远的瞧他一眼,就足以使姐妹们嫉妒好些天。公爵是本朝最出⾊的英雄人物,并且文武全才,琴棋书画均难不倒他,喝酒当然更不成问题啦,最好的是公爵有一张端正⾼贵的面孔,体魄魁梧结实,如果夜裹能被搜进他那有力的双臂里,做一对交颈鸳鸯,死也甘愿!众舞姬莫不殷切地引颈期盼。
伺候的仆从、女婢川流不息,个个衣箸光鲜、俊俏美丽,显然是持别挑选出来的,一道又一道精致的酒博佳馐好像不钱一样不断往厅里迭,烘托出繁华养美的宴会气息。
宾客云集,皇亲贵戚全部出席,如果不是老公爵夫人“贵太君”出面作主举办这场盛会,使人莫敢不从,单凭仇炎之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酷相,来的人不会有现在的一半;反之,若非太君施今,此时仇炎之也不会坐在大厅的最前端的王位中,就为了看一大堆人在他眼前吃吃喝喝,直一想甩袖走人!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私底下,窦太君不只一次对两个女儿数落她唯一的独子。“好好一个太平公爵他不当,情愿去作战吃苦,三年、五年才得见一次面,有儿子跟没儿子有什么两样?如果他肯娶妻纳妾,替仇家生一窝小孩,排解老⾝的寂寞,倒也还孝顺,偏生他连这一点也做不到。”
“娘,您别急。”大姐仇梦雅了解老⺟虽然抱怨,其实还是很以儿子为荣,只是荣华富贵享得够了,倒羡慕起百姓家的天伦之乐。“我曾把姚弦叫来问过,炎弟在潼关五年并非没有女人,只是一时还不肯定安下来罢了。”
“我可不许他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和小杂种带进门!”窦太君疾言厉⾊道。
“不会的,炎弟素性谨慎。”仇梦雅连忙安抚,买太君的神⾊才缓和下来。若有人质疑仇炎之偶发的坏脾气从何得来,看窦太君就知道了。
“娘,”妹妹仇梦珂可不许姐姐一人独占⺟亲欢心,忙献计:“不如趁大哥这次回来,赶紧把亲事办一办吧!”
窦太君何尝不想。“炎儿是该大婚了!可是他那性子…唉!谁说得动他?”
仇梦珂笑道:“这简单,由⺟亲具名发帖宴容,男宾在大厅看歌舞,女宾…尤其是未婚的名门闺秀可由其⺟颌着在花厅用膳,只要娘愿意招待,还怕她们不来吗?晚宴后,女客们可到水榭看戏或游园赏花,这时⺟亲可挑一两位中音心的千金,藉题要大哥到水榭来,找个名目让您看上眼的未来媳妇和大哥见上一面,还有人不愿嫁给英俊威严的『楚国公』吗?至于大哥方面,我相信英雄是难过美人关的。”
这主意仇梦雅也想过,不料被仇梦珂抢先一步。
“你以为这行得通吗?”她不免要泼泼冷水。
“不然,大姐有更好的办法吗?”
“哼!”仇梦维表示不予置评。仇梦河比兄姐年幼十多岁,仇炎之闹着要娶一名江湖女子为妻时,她仍是个只知要糖吃的女童,完全不清楚当年“楚国公府”差点给仇炎之掀翻了,当然也不知道要对仇炎之设下“美人关”这位美人除非也有沉鱼落雁之容、天香国⾊之貌,就像当年的冯香蝶…
“世上焉有第二个冯香蝶?若有,我老早推荐给炎弟了。”仇梦雅內心不住盘算着:“婆家的小泵姐妹中,最美的要数表妹花无悠,可是自从炎弟返家,小泵诗尹不止一次暗示芳心已许,可也不好得罪小人。”她许婚“东武侯”世子,也是一个显赫的庞大家族,好在婆婆就只生了一子一女,沈云和沈诗尹,其余姬妾生的就不劳她巴结了。丈夫她还应付得住,小泵就有点难缠了,容貌只称得上清秀可人,却心比天⾼,要嫁一等一的丈夫。
这最有价偿的单⾝汉既然是大嫂的亲弟,在条件上,她已拔了头寿,所以沈诗尹可以说早已串通⺟亲向大嫂暗中施庒。
“唉!避他的,反正由⺟亲邀请,诗尹去得,无悠也去得,到时⺟亲和炎弟中意谁,就由命运裁决吧,诗尹若美梦落空,也就怨不得我,毕竟我已从中拉线,炎翟拼不上她,我有什么办法?”仇梦雅自我宽解后,心里已有主意。只是!她会打如意算盘,已是窈窕淑女的妹子梦河也有她的一套,到时姐妹争相献美,不知谁胜谁败?
权贵之家,所谓的亲情、爱情、都不免带点儿功利⾊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此,梦雅对弟弟、梦柯对大哥都是极思笼络的,比之她们在窦太君面前争宠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试探的问:“妹子认为众家千金之中,谁堪与炎弟匹配?”
“『昌平侯』府邸的千金孙仰娴,是我闺中好友,娘也见过她,对她的容貌、人品十分机赏,除去孙姐小,我可想不出有谁配得上我那⾼傲的大哥。”
窦太君领首道:“孙家的千金,我真是満喜欢的。”仇梦珂脸现得⾊。
仇梦雅急了,仍慢条斯理道:“娘,您别被梦珂给骗了,她那点鬼心思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女大不中留,梦坷看上『昌平侯』世子孙止戈,可惜人家没看上她,所以想先拉拢孙仰娴和炎弟,示好于孙家,再谈她的婚事就容易了。”
仇梦珂被说中心事,又羞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狠狠瞪了大姐一眼。
窦太君却道:“这有什么不好?两家若能通婚,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到时,炎儿娶妻,梦珂再嫁了,老⾝为人⺟的责任也算尽了,正好落得清心。”梦坷闻言转怒为喜。
“娘,”仇梦雅却不依。“『昌平侯』名声虽好,到底是空头爵爷,并不掌权,产业也远远不及咱们家,嫁女的排场只怕会使您和炎弟难看。”
“大姐,你也太现实!”
“呵,只怕你嫁了以后,发现侯府远不及公爵府荣华富贵,到时会比我更现实,天天求兄哀娘的给孙止戈一个肥缺。”
“你…你少神气!你不也巴着娘和大哥…”
“要你多嘴!长姐如⺟,你这丫头片子没资格乱嚼我的舌根!”
“我的娘在这里,你算啥?”
“你再敢強嘴,小心我打你耳光子!”
“哎哟!,娘,您瞧大瞧大姐”脸凶相,您老人家还健在呢,她就敢当您的面要打我,这万一…有个万了…我不是被她欺庒到死?鸣…娘,您要替我作主…”
“你目无长姐,怎怪得了我?”
“好啦!”买太君厉声一喝,两女立时噤若寒蝉。“吵、吵、吵,我不过才生两个女儿,就成天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这要多生几个,公爵府不成养鸭场?”
姐妹俩互瞪一眼,不敢再多言。
不过,到底窦太君还是发出了请帖,宴会也如期举办,至于仇炎之成不成得了亲,就有赖仇梦雅和仇梦周继续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