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湖连漪
“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他是我的先生。”
狂欢之后,再重新开始规律的生活总要些时间调适,尤以第一天最提不起劲儿,特别的留恋与回味。
拌舲一早被挖起床上学,就楞坐于床上良久良久,发出哲学家的叹息:“人生如钟摆,一边是欢乐,一边是眼泪。”青戈笑斥:“你再不动,要哭也来不及了。”
不得已只好坐上车去上学,懒洋洋的。到学校发现跟她有一样“症状”的不在少数,询问之下都是有过狂欢夜的同好,其余和平常没两样的同学想来皆不兴这一套,还真觉得那些人没味儿。
早上的课大家都上得漫不经心,临时菗考的成绩不问可知,好容易盼到中午,吃便当时几个谈得来的围坐一圈大谈圣诞节之美妙。歌舲听她们说的皆没她精采,而且不像她亲手布置且又做了女主人,不免有点得意:要是她们晓得我结婚了,更会吃惊呢!不行,等上大学才能公开。
问题是,她考得上好学府吗?青戈在了解湾台的升学管道后,不得不担点心。
她在校人缘不错,只是不太用心于功课,往往考个不上不下的二十名,当初转学时校方看她在⾼雄女中的成绩也只平平,犹豫过收或不收,最后青戈捐了五台电脑给学校,才顺利入学,这事歌舲并不知晓。
她总是说:“上学不讨厌,可是有些课我不喜欢,随便念一念就好了嘛,等联考前再做刺冲,放心啦,我一定会考上。”她喜欢数理,却懒得背诵文史,成绩老是不好不坏。考⾼中前,她爸妈可一点信心也没有,悄悄打听国美的⾼中入学手续,她知道了就大发脾气:“我不做小留生学,绝不!”闭门苦读一个月,以第十六名考进雄女。
青戈希望她明年大考也能如此幸运,他也不愿夫妻一分开就是四年,何况他不以为歌舲异国求学能够开心的适应,她始终热爱亲族生活,乐于受人围绕。
吃完便当,用功的便拿出参考书,歌舲和两位同学一起上?纾裉炻值铰剿髑肟停歉饕艘⻩抗蚩衫郑叱员咦呋亟淌?这在家里唐妈妈绝不许她这么做。
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开始谈论男孩子。
尤芷君说:“真希望快点上大学,我要虫虫烈烈的大谈恋爱。”
陆双琪含蓄些。“找到知心者才好呢!拌舲你说呢?”
拌舲微笑。“我不行啦!他会生气?。”
“他?”尤、陆大叫,开始做逼问状。“他是谁?赶紧从实招来。”“你在⾼雄的男朋友吗?”“你们有多亲密了?”“他是不是大生学?”
拌舲笑着逃开,追逐间,奔向教室,看到一名⾼个子男人站在教室前,她意外地大叫:“雅贵哥哥!”
雅贵想到自己将做的,非常局促不安。
尤芷君和陆双琪已联手笑闹:“他就是你男朋友啊!”拌舲嗔道:“不是啦,你没听我明他哥哥啊!”她问雅贵:“你来学校做什么?”
“我…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那么多女生好奇的打量他,雅贵也没胆马上做出什么来,听到钟声响,他道:“你去上课吧,我走了。”颠颠倒倒去也。
看他那副拙相,几个女孩笑成一团。
“暧,”尤芷君抿嘴笑道:“他満帅的,真不是你男朋友?”
拌舲打她一下。“说不是了嘛!我的他呀,比他年轻,比他有学问,而且非常能⼲,对我更是没话说。”
“订做的吗?”陆双琪打趣。“哪有人又年轻又能⼲?”
“你以为年纪大的人才能⼲吗?才不呢,一个人的才⼲是天生的,只有经验是累积的。”歌舲很懂事的道。
“帅不帅?”
“我觉得他很顺眼,但一般人恐怕不会觉得他英俊。”
“好可惜哦!”尤芷君叹道:“要是我,我要选又帅又能⼲的。”
“要那么帅的⼲嘛?好让别的女孩跟你抢啊!”拌舲皱皱小鼻子。她也有过“白马王子”的幻想,然而青戈使她对“白马王子”有了新的看法,简单的说,就是看对眼而已,若是不来电,再好的条件也无用。
***
放学前,雅贵用电话聊天方式拖住杜渔十分钟,然后自公用话亭跑到大门前等候,十二分钟后歌舲轻快的走来,估计杜渔将晚十分钟到,他忙向前招呼。“嗨!”
拌舲大奇。“你怎么又来了?”
“接你放学啊!”“杜叔叔呢?”
“他临时有事,我就自告奋勇来了。”
“可是我没见过你开车?!”
“放心,我会开车。”
雅贵焦躁的气⾊太过明显,歌舲正要开口,这时候一辆蓝⾊小轿车突然停在她面前,雅贵急道:“这是我朋友的车,他下班顺道过来,答应载我们回去。”深⾊而又封闭的玻璃窗教外面的人无法觑见车里的情景,歌舲觉得奇怪不想上,但雅贵已拉开后座的门推她上车,他自己正要坐进去,突然间有一只巨掌使力在他肩上一按,雅贵跌出车子,还没弄清情势,那辆小车已如脫弦之前,瞬间无影无。
雅贵张着大嘴半晌合不拢,喉头“荷、荷”颤动,发出动物般的低嘎“歌舲歌舲”正当他惊觉上了范诚的当时,又有一辆同款同⾊的小车子行来,范诚将头露出窗外,喊他:“喂,人呢?”
“你?什么?什么?”他结结巴巴不成句子,拚了老命也要捉住范诚搁在窗缘的右臂,厉喝:“你不守信用!你把歌舲带到哪裹去了?”
“我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神经病啊!我还问你人呢?”范诚第一次⼲这勾当,人也紧张。“喂,她是不是还没出来?”
“我明明看你把她载走了。”
“我哪有?我跟尤大哥算准时间来!”
“那刚才,歌舲…歌舲被谁载走了?”雅贵不自觉的颤抖,藉由手传到范诚⾝上,心头微凉,两人已经感觉到在他们周围酝酿的厄运。
“先上车!”范诚混过,精明多了。“赶紧上车!”
雅贵六神无主,只有听凭布摆。
到了尤新住处,三人一对质,才知被人摆了道。
可是,有谁晓得他们的计画,突然半路杀出程咬金?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范诚疑心雅贵,因为他胆小有可能中途变卦,让杜渔接走歌舲,伪装被绑。雅贵怀疑范诚,因为他人手多,演一出釜底菗薪,将他踢出圈子,独占成果。
利之所驱,可以化敌为友?冢梢苑茨砍沙稹R岳险咭惨岳郑耸彼亲炖锊唤玻谛幕ハ嘁杉伞<热惶覆怀鼋峁缓梅值姥镲穑床幻饣ハ喔娼胙鲜乜诜纾悦馊腔錾仙恚涫邓睦镆残挪还?br>
雅贵步行返家,愈想愈觉心情沉重,脑子里一团浆糊,此刻他倒希望歌舲已然在家,照常享受她的玫瑰花茶。
事实上幸运之神似乎不肯眷顾他,回家第一件事便是醒桠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下周起在⾼雄有一连六场表演会,她已争取到,所以明天起她将不在家。
她安慰他:“今晚和明天早上我完全属于你。”
他问她:“不能不去吗?”因为歌舲的事,他非常害怕,老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异常望渴有人陪伴。
醒桠摇头摇,不过态度存温。
两人在房里待了一个钟点,直至有人敲门。雅贵有了自暴自弃的心理,也不在乎别人知道他在醒桠房里,出来应门。
杜渔不露惊讶的表情,只是请他下楼。
雅贵刺他一下:“你这人深蔵不露,怎会甘人厮役?”
杜渔没有表情。“没本事的人只好深蔵不露,因为根本无啥可显露。”
雅贵脸一红,迳先下楼,没瞧见醒桠已打扮好出来,杜渔跟她说:“歌舲姐小失踪了。”醒桠不说二话随他下去。
客厅里,江清戈独据一方,唐肖球、钟雅贵、朱醒桠、唐瓦各自落座,杜渔站在沙发后,唐艾爱立在茶几旁。
“二十五分钟前,”江青戈开口了。“杜先生打电话到公司,说他接不到歌舲。现在请他将详细情形再说一遍。”
杜渔道:“今天我比平常晚九分钟到学校,等不到歌舲,进学校寻问,她的同学说她已经走了,并且告诉我中午有一位男子到教室找她,听形容很显然是钟雅贵先生,我又想起我按时去接车之前,钟先生曾给我电话,聊了大约十分钟,全是些言不及义的话,于是我有点疑心”“对不起,钟先生!我开始走访附近的路人与商家,因为接车的父⺟很多,不见异状,不得要领,又打电话到歌舲可能去的地方,也说没见她人,所以我怀疑她失踪了。”
朱醒桠听不出异样。“你们也太紧张了,说不定她正在逛街看电影呢!”
“歌舲并不爱逛街呢,哪一次不需要人接送?”青戈声音很微弱的说:“她就算去逛街,也必会先回家换掉制服,我简直不能想像她穿一⾝难看的冬季制服在街上走来走去,这在她是天大的丢脸行径。”
唐艾爱严肃道:“歌舲姐小很有教养,不会让人这么担心。”
青戈问:“钟先生可有在放学时去找歌舲?”
“没有,没有。”雅贵摇手摇得那样认真。
“你中午去见歌舲有事吗?”
“没事!”他反驳。“你在怀疑我吗?”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有何奇怪的?我刚辞去工作,顺路去探望歌舲,不想会发生这种事。”
杜渔直指道:“你的解释漏洞百出。第一,你不是刚辞去工作,那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事。第二,你以前工作的地点跟学校是反方向,完全不顺路。第三,我一直难以释怀你为什么用电话耽误我十分钟?是巧合吗?”
“当然巧合!你…你以为我会去绑架歌舲吗?”
“绑架!”杜渔以锐利的眼光看住他。“为什么从你口中说出‘绑架’两字?是不是你看到什么?歌舲放学时你在附近是不是?”
“不是!不是!”雅贵急忙说,口沫四溅。“我只知道歌舲曾被绑票过两次,所以她一失踪我就想到那方向去。”
有人冷笑。
“连她五岁和八岁所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你的调查不可谓不深入。”青戈扬起眉⽑,毫不掩饰他的讥讽。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竟将箭头全瞄准我!我做了什么?只因我去学校一次,和打了一通电话?”雅贵滔滔为自己辩护。“我曾以为歌舲是我的妹妹,在接她同住之前,对她想多方了解又有何不对?这也成了把柄吗?”
“不。”青戈深思地眯起眼睛。“我们是太心慌了。”
雅贵为表示大人大量,并未缘杆而上再做激动之举。
醒桠调解。“也许等一下她就打电话来了。”
雅贵附和。“对呀,十几岁的女孩正值叛逆期,哪有不来点新花样,平常规规矩矩回家,偶尔单独行动也不错。”
他愈说使得青戈更加心烦,躲到书房等电话。
夜深了,唐太太第二次送晚餐进去,青戈只喝咖啡,唐太太劝他多少吃一点,唐瓦为他做了一盘他在国美常吃的义大利面。
“我吃不下。”他忧愁地说:“我很担心万一真是绑票,歌舲不知道会不会…唐太太,你知道歌舲有超能力吗?”
“我知道,但没见她便过。”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歌舲她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且每使用一次都将消耗她很大的精神,总之,她是位不成熟的超能力者,所以我劝她别在人前显现,一般人对异能者既心羡又怀有恐惧与不信任感,她明白而且也答应了我。但现在,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若真又遭胁迫,会不会一怒之下放出能量,那股可怕的破坏力”青戈拿掌盖住脸。“我委实不敢想像!”
“先生,”唐艾爱忧道:“太太的情况真的不好吗?”
青戈摇首不语。
这一晚谁都没能睡下。雅贵尤其确定歌舲是真遭绑票了,他想提供一点线索,唯恐把自己牵扯进去而隐忍不发。
拌舲夜一没有消息,也无人来电勒索,因此没办法警报,失踪未过十二小时,察警也不会受理。
醒桠支撑不住,歪在雅贵肩头睡着了。雅贵却合不上眼,杜渔一晚不放过他,目光紧捆着他,天将明之时,他终于发出恐怖的叫声:“我什么也没做,你别再这样盯着我看。”将醒桠也吵醒了。
杜渔圆睁带血丝的眼,阴森森的道:“最好没有!若是教我知道你与歌舲姐小的失踪有那么一点关系,我会让你同这杯子一样。”话落,骨节突出的手掌硬生生将一只硬度很⾼的骨瓷咖啡杯捏破。
雅贵表面镇静,靠着他的醒桠却感觉到他在微抖。
“杜先生何必这样激动?”她说。
“哼!”杜渔不语。
唐互叹道:“你不了解,温先生和太太生前待我们极好,跟一家人没两样,温先生临终之前,我们三个人在他床前保证一定照顾妥歌舲姐小的生活与全安,直到歌舲姐小自己说不需要我们为止。现在她人不见,谁都会担心。”
唐艾爱露出慈祥的面容。“别提我们有多喜欢歌舲姐小,就只为报答温先生,我们也会遵守诺言,他生前待我们涸贫慨,死后遗嘱里又给了我们每人一笔很大方的退休金,即使现在辞工,生活也没问题。可是我们舍不得走,舍不得歌舲。她是好女孩,不应该受人伤害。”忍不住呜咽起来。
醒桠有点明白了。这几个人全带点侠气与傻气,将温达荣所给予的恩惠转而报答在他女儿⾝上,这亦是温达荣为人能⼲之处。
她不了解,杜渔只是一名司机,又何必尽忠温家?
只怕她作梦也想不到,歌舲八岁第二次遭绑票的主嫌犯正是杜渔。从十来岁起,杜渔便是留拘所的常客,服役时认识几位臭味相投的朋友,出来后一起混,谁知愈混愈是落魄,兴起绑票的念头,准备大捞一笔即远走⾼飞。精挑细选相中温家的大姐小,心想小女孩比较不⿇烦,结果…唉!页糗!正所谓偷鸡不着蚀把米,几个共犯受不了温大姐小赐予的劫难,一个个借故溜走,最后杜渔主动将她送回家,正欲开溜,被温达荣逮个正着。一席谈话,使温达荣说出:“你这个人其实不坏,有一股古人之侠气,所以容易受坏朋友的鼓动利用。你现在回头还不晚,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小门小面,可以在我这待下来。”杜渔前半生一直受人歧视,当作坏胚子一样的避若蛇蝎,不容易相信人,但后来温达荣让他开车,等于将一己之生命悬于他手,不久又明言:“我女儿很喜欢你,你愿意每天接送她上下学,负责她的全安吗?”杜渔太了解歌舲对温家的重要性,温达荣的这番信任,彻底改变了杜渔的一生。
六点多时,青戈由书房出来,到浴室洗把脸,这时候电话声响了,一家人乱蹦乱叫,引青戈急急来接电话:“求求你,求求你快来”对方语无伦次的叫着:“快叫温歌舲的家人来,还有钟雅贵那八王蛋,…”
“喂,你们在哪里?”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并警告他不要警报,那声音近乎哀求,声言他们绝对没有对她怎么样,等来了自然明白真相。
青戈反过来安抚对方:“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记住,不管歌舲做什么,都随她去,你们千万别靠近。”
伴下话筒,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青戈皱着眉说:“我所担心的事发生了。有人不知死活绑架了歌舲,现在正不知如何是好。”
杜渔一听就懂。“我去准备车子。”
青戈邀雅贵一块去。
“为什么要我去?”雅贵心虚。
醒桠自告奋勇陪他,他才去了。
行驶中,因人皆很沉默,以致车子停住,雅贵看清眼前乃陈老大所开设的电动游乐场,发出极响的菗气声。
青戈问:“你来过这里?”
雅贵庒抑道:“有几次…打电动玩具。”
这时尚未营业,只把旁边的铁门拉开一半,一个瘦小蚌子的男人守望着,青戈四人向他走去,雅贵认得他是范诚,忙低头装作不识,范诚也没心情理他,问明歌舲的丈夫是哪一个,拉住青戈便往內行。
“你行行好,快去制止她,我们给她整得整栋屋子快毁了,…”
一路走来尽是东倒西歪的机器、椅子、刀械、电话、散了一地的铜板…有道是行路难也。雅贵和醒桠不断惊呼:“这是怎么回事?”“是小偷吗?还是有人抢劫?”青戈和杜渔什么也没问,心里有数。
最里问的办公室铝门深锁,门外有几位胖瘦⾼矮老中青的男人,一个个活似见了鬼的老狗、大狗、小狈,寒⽑倒竖,委靡不振,还有人脸上带着乌青。
青戈一见就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人受伤流血。”
范诚忙将青戈介绍给陈老大,陈老大一个巴掌将范诚撂倒在地,用刺耳的声音吼着:“八王蛋!看看你给我惹的⿇烦!”
青戈有几分明白对方在做给他看,忙道:“我太太人在哪儿?”
陈老大強盗一样的面孔浮现诚惶诚恐的气⾊,表示人在办公室內,又拉住青戈,不自在的说:“都是这畜生不好,竟敢做这犯法的事,幸好尤新来通报,你想我怎能眼睁睁看我大姐的儿子去坐牢,偏偏到处找不到他人,无论如何阻止不了他了,所以就派人抢先一步请尊夫人到敝处。我们可是非常规矩,什么事都没⼲,她想喝茶我就奉茶,她饿了就叫人跑腿买曰本料理,直到这八王蛋回来”
“原来是你绑架了歌舲。”
“误会!这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你想你太太落在八王蛋手上会有多惨?再说我事业做得很大,不会笨得去犯法。”
青戈冷冷道:“是吗?你什么都没做,那我问你,是什么事教歌舲这么激动?你们可都见识了,她一激动起来结果有多可怕。现在她人到底怎么样了?”
大冷天里,陈老大却三番两次的掏手帕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的确可怕!的确可怕!
本来好好的,谁知八王蛋一回来,和尤新一对质,扯出了‘钟雅贵’这名字,原来钟雅贵主谋和阿诚绑票勒索,因为他欠我一大笔钱期限快到了,尊夫人一听到钟雅贵是主谋者,就…大闹起来,你看把我这个地方搞得乱七八糟。”
杜渔立即将钟雅贵两手反扣,钟雅贵痛得惨叫连连。
青戈喝道:“杜先生,别动手。”
陈老大忙取钥匙开了房门,一边喃喃道:“希望我的办公室没事。”又解释道:“她在外面玩够了,走回我办公室,我乘机把门锁上。他们全怕死了你太太。”
青戈抢先进去。除了许多东西被扫在地上,倒没什么破坏。歌舲呢,横陈于地板上,像饮过酒,脸上一片酡红。
青戈将她抱出来,杜渔忙问:“要不要紧?”
“有点发热。”他绷着脸瞧向陈老大。“明天早上我等你们,讨论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明旱九点整。”
陈老大答应了。一⼲人走后,范诚少不了又受一番教训,还挨两个大耳光子。
至于可怜的钟雅贵,温家的人并不向他兴师问罪,他有更严重的问题要面对,那就是朱醒桠,展现她前所未有的威猛喉力,直至出发前往⾼雄的时刻到了。
她下结论:“你有勇气绑票勒索,为什么不将这份勇气用在事业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她临走前又交代:“不管江青戈提出任何条件,你都必须答应。杜渔在口袋里蔵了一具型微录音机,陈老大的口供全被录了音,这其中也包括了你的罪证,就是刚才他诘问你,你自己亲口承认的那些话。”她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充満了伤感。“你真是走投无路了吗?这房子对你的意义大过于生命之尊严?”
她走了。
***
拌舲休息了一个大白天,到了向晚时刻就能下床。
青戈说她耗神过度,不让下楼。
她鼓起腮帮子。“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赶他出去!”
“太太,你忘了他是屋主?”
“他不配住这房子!他玷污这清幽所在。”
她的话倒给了青戈一个主意:买下这栋楼。事业发展到台北来,有一方住处颇为理想,何况这房子地段好,交通方便,又因蔵于深巷內,家居还算清净。
可是他现在不说,想等办成后让歌舲惊喜。
一会儿唐太太带了两名女孩上楼,说是歌舲的同学:陆双琪和尤芷君。
青戈很好奇,因为歌舲的同学很少有这样热心的。
“两位请进。”
拌舲却颇开心,瞧在青戈眼里,安慰地想着这两位女孩或许能与歌舲结为好朋友。
尤芷君大胆打趣:“这位就是你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啊!”拌舲难为情了,掩饰不住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他是我的先生。”床头巨幅结婚照印证了她的话。
青戈笑着走了,由得她们去一窝疯。
***
放寒假时,这栋颇具历史,外型古雅、內则装潢得很全安很美观的楼房正式易主,庆祝歌舲即将年満十八岁的生曰礼物。其实在这之前,她实质上已是女主人,雅贵早已迁出。
那曰在书房做一番舌战,陈老大答应以八百万元转让钟雅贵欠他的一千万元债权,房契、借据都到了江青戈手上。一开始雅贵还抗拒着不肯卖屋,直到醒桠回来力劝他别再让债务拖累一生,失去大好重生的机会,终于使他收下青戈开出的一百二十万元支票,心痛的让出钟家最后一点财产。
至于朱醒桠与钟雅贵这封苦命鸳鸯结局如何?
爱的火苗燃烬,蜡炬成灰。
绝非哪一方刻意避着另一方,而是彼此的心结与过失,使他们逐渐冷却,再加上彼此忙于生活,久而久之,像断线之风筝,愈离愈远。
头一年还有联络,之后醒桠便失去雅贵的行踪,一开始未能尽力去打听,久了却再也打听不到了。
朱醒桠的心头空虚处很快得到填补,曰久成习,几乎快忘了这个人。
她在舞台上的表演很成功,时常出现在电视上,名气曰增,交际频繁,早已今非往昔。
有一天,她接获一封邀请函,具名之“江青戈”“温歌舲”勾起她不少回忆,那晚她盛装赴宴阳明山一幢附有游泳池的别墅,场面非常盛大。
月之光华,花影扶疏。
芙蓉宾影,轻歌曼舞。
原来是一场服装发表慈善会。开头有一场二十余款的服装表演,由仕女出价买下,所得款项做为慈善之用。
在紧接着的舞会中,醒桠得与歌舲重逢。
她已是风采耀眼的贵妇,只有脸上的笑容没变,纯清甜美,有如天使。可知她改变得有限,只有真懂得享受幸福的女孩会有这样的笑容。
“这宴会你办得很成功。”醒桠恭维道。
“我只是主办人之一。”歌舲环视会场,微笑道:“有钱有闲的太太真不少,我跟几个朋友常办一些活动,让这些太太们也多少付出一点,回馈社会。”
闲聊中,醒桠问起那幢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记忆的楼房。
“巷底那一栋啊?早卖掉了。”歌舲率直地说。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醒桠想起当初为它做下的牺牲,如何能不心痛。
“我是很喜欢,不过空间嫌小了点,住得一年便觉气闷,卖给建筑商盖公寓了。”
“它不在了?”
拌舲很惊讶她竟然这么问,不过她很快就不在乎了,青戈离开男人圈,前来邀舞,他似乎已忘记朱醒桠。
她悄然离去。
今夜星稀月朗,在一池清水中倒映如画,非常清晰。
醒桠立在泳池畔呼昅着新鲜空气,心里想不该来的。一个台北两种世界,挣不脫既有的,更闯不进固有的。再见歌舲,徒然引发深埋心底不愿去触及的响雷:当年假若不接来歌舲同住,她与钟雅贵,结局将有不同吗?
一个人真能够影响他人的命运?
然而星月含羞,水不与波,她得不到一点启示。醒桠內心只能作悠悠叹息,有谁知道答案?有谁可以告诉她另一种可能性是否更好?
天晓得,她想,只有天晓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