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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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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斯在林中和雷米会合,交出财物后,便躲回船上,假装‮夜一‬宿醉,对发生的事一概推称不知。

  蒙德一早就派人来找他,他带着満⾝酒味,委靡不振地来到大宅邸。

  厅堂內已无昨夜的喧哗,蒙德和柯伦严肃地坐着,带剑的武士齐列两旁。

  “哇!听说昨晚大家都被抢了?”诺斯大剌剌的歪在椅子上说:“真的是那个“隐面侠”吗?唉!真可惜我没睡在屋里,否则还可以和他打个照面呢!”

  “你在也没有用,他在我们的酒里下葯了。”蒙德说。

  “下葯?不可能的!酒一直由我看管,我也信任我的手下,他不可能有机会。”

  诺斯笑笑说:“不过,我的酒是烈了一些,毕竟用的是戴奥尼塞斯的秘方,一般人还吃不消呢!”

  一旁的柯伦维持着惯常的冷峻,脸上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气。

  他盯着诺斯,缓缓的说:“这个“隐面侠”也太不知轻重了,竟敢惹到我们欧泽家族来。”

  “为什么不呢?你们欧泽家族是全义大利最有钱的人,而“隐面侠”号称劫富济贫的侠盗,用你们来散财,是最适合不过了!”诺斯仍然嘻皮笑脸。

  “什么侠盗?根本是个強盗!”蒙德说:“你长年在海外,对內情完全不清楚。“隐面侠”作奷犯科的行为,正破坏着我们义大利的和平及秩序。今天他公然挑战柯伦,不就摆明了要颠覆城邦,甚至污蔑教皇吗?”

  “爸“隐面侠”的想法很单纯,他只不过是要帮助贫苦的大众而已,你为什么要为他扣上那么危言耸听的罪名呢?”诺斯皱着眉头说。

  “你似乎非常了解他?”何伦冷不防的一问。

  “我并不了解,所有的讯息都是一路听来的。”诺斯故意说:“其实,我満欣赏他的,若不是他抢先了一步,我还想尝尝当侠盗的滋味呢!”

  “诺斯!这种话不能乱说,想想你是什么⾝份,怎么可以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相比呢?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呀!”蒙德喝道。

  “但是,大众喜欢他呀!”诺斯说。

  “那他就该为大众着想。”柯伦冷冷地说:““隐面侠”劫富济贫,富者又去向贫者收更重的税,最后倒楣的仍是贫民,不是吗?”

  ““隐面侠”不抢,你们就会减低税收吗?”诺斯反问道。

  柯伦看着他良久,嘴角微微上扬,一张老成的脸上竟有几分俊秀。他别有含义地说:“老实说,我若要抓他,是非常简单的事…”

  “昨晚他不就在你的眼皮下溜掉了吗?”诺斯说。

  “那就要怪令妹的美⾊,太令人沉醉了!”柯伦皮笑⾁不笑地说:“但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话隐隐含着挑衅,诺斯在未见到柯伦之前,对他的野心手腕,百分之百无法苟同;现在亲眼见到他本人的阴险狡诈,更是从心里头厌恶。

  翠西亚嫁给这种无情的人,真的会幸福吗?

  但她一⾝华裳珠玉,投入丈夫的怀抱中时,看起来真是快乐。希望外面的传闻是夸大的,也希望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若不是情非得已,他实在不愿与柯伦正面冲突。

  因为,在争战中,柯伦会是最可怕的敌人。

  中午,送柯伦和翠西亚一行人出城门后,诺斯便到港口处理船货。行经‮店酒‬的时候,老板那青舂年华的女儿,跑出来笑咪咪的招呼道:“诺斯少爷好!”“你好。”诺斯有礼地回答。

  他一走过,后面就传来咯咯不断的笑声。唉!他永远不了解女孩子,他是长得不难看,但也犯不着把他当丑角般指指点点吧!

  到了泊船处,周围已园了一批商人,贝里特家的管事正在和他们谈生意。诺斯无声无息地溜过去,在甲板上找到雷米。

  “事情都办妥了?”诺斯问。

  “办妥了。”雷米说:“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容易就过关,看来,柯伦邦主并没有外传中的厉害。”

  “我可不敢随意轻敌。”诺斯顺手修一条松了的绳索,说:“我们和欧泽家联姻,才是⿇烦的开始呢!”

  这时,有个船员拿了一篮圆面包过来,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这是怎么回事?”诺斯问。

  “旅舍老板的女儿烤的。”船员忍住笑说。

  雷米可不想忍,船员的话一说完,他就把一张黝黑的脸笑歪了。

  “唉!要到哪一年,这种“厚爱”才能结束呢?”诺斯边说,边叫船员将面包分给大家享用。

  “快了!快了!”雷米捧着肚子说:“蒙德邦主没说吗?他这次要完成你和纳耶家大小妲的婚事。”

  “伊娜。纳耶?天呀!她还是个満脸雀斑的小丫头耶!”诺斯大叫着。

  “人家现在也是十六岁的俏姑娘了!”雷米说。

  “我不相信丑小鸭会变逃陟。”诺斯哼一声说:“我要太太虽不求国⾊天香,但至少要‮肤皮‬
‮白雪‬、五官端正,全⾝上下没有瑕疵的,而纳耶家的女孩没有一个符合标准。”

  “但她们有广大的庄园和雄厚的财力当嫁妆呀!”雷米很实际地说:“男人娶妻,娶的是财富和地位;等要找‮妇情‬时,再去挑容貌吧!”

  “你这小子,早就替自己打算好了吧?”诺斯大笑出来。

  雷米出⾝于曰耳曼的一个武士世家,家道中落后,族人不是远征十字军,就是在各邦国间当雇佣兵?酌鬃杂妆愀排邓梗饺艘⻩鹣拔洹⒛钍椤⒋蛘獭⑻较铡⒆錾猓星槭す资肿恪?br>

  “我?我要是有你的条件就好啰!”雷米摸摸自己的下巴说。

  诺斯正要回答,突然看见果里神父走在港边的巷道上,他的脑中马上想起在‮儿孤‬院里的莉琪。

  这个女孩真可怜,在那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缺乏亲情,无人关爱,像一朵即将凋萎的花,生命中不见阳光,多么悲哀呀!

  诺斯是个见不得苦难的人,他內心一有不平,就要行侠仗义;同情心一被触发,就非得慷慨相助不可。

  他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许多念头,在雷米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时,他已经跑到果里的面前了。

  “哦!诺斯,你吓了我一跳。”果里惊愕地说。

  “你怎么一副委靡不振的模样?”诺斯说。

  “都怪我自己笨!”果里埋怨地说:“你父亲和主教正在为“隐面侠”的事烦心,我偏偏去讲买乐器的事情,白白碰了一个钉子。”

  “买乐器?要给谁用呢?”诺斯问。

  “‮儿孤‬院的女孩呀!”果里说:“她们目前对音乐有了基本的概念,我想再进一步教她们乐器,以后还可以表演圣乐,这不是很棒吗?”

  “她们行吗?”诺斯怀疑地间。

  “当然行!其中几个人还颇具天份呢!尤其是莉琪,她是我见过最聪明敏锐的女孩子。”果里马上说:“可惜外面的人对她们歧视太深了,总认为残缺就是低能,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

  提到莉琪,诺斯的‮趣兴‬就来了。他说:“买乐器的事,我可以帮你,但我必须确定她们是否如你所说的…呃,有天份。我能见见她们吗?”

  “你真想见吗?她们可不是你平常看到的那些天仙美女喔!”果里迟疑地问。

  “嘿!兄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诺斯活了二十二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就不相信那些女孩会有多可怕!”诺斯不以为然地说。事实上,他见到的莉琪,还挺赏心悦目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呃!这是违反规定的…而且那些女孩子也不喜欢别人去看她们…”果里还在嘀咕。

  “果里,你到底要不要乐器?”诺斯⼲脆挑明了讲“我知道你想训练这批女孩,一方面也是要试奏你自己谱的曲子,对不对?”

  “我…呃…”果里被说中心事,有些脸红。

  “想想看,哪天你若成了名音乐家,你的曲子能在佛罗伦斯、阿帕基、威尼斯的宮廷演奏,你不就可以扬名千古了?”诺斯再进一步说。

  “好吧!好吧!⻩昏时是女孩们练唱的时间,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果里妥协地说。

  诺斯一想到能再见莉琪,心中就有着莫名的‮奋兴‬。白曰里看她,会不会也如夜晚般那么神秘又迷惑人呢?

  除了优美的歌声、漂亮的眼眸、冷静的机智,她该不会还有什么再令他惊讶了吧?

  夕阳的余晖由‮儿孤‬院的⾼窗射进来,恰巧在工作桌前形成光亮的一圈,够人照明到晚餐时刻。

  女孩们忙着制蜡烛、肥皂及玫瑰油。这些奢侈品,最后都会送进贵族之家;她们虽然经手,却不配使用,而所有的工钱,也都入了教会的捐献箱。

  然而,在单调贫乏的生活中,有工作总比没工作好。

  露丝修女坐在敞开的小房间,监督着这二十几个女孩的劳动。她年纪大了,眼力体能逐渐衰弱,只能派在这种没人要来的地方。

  莉琪一直很怀念安修女,那位年轻的姆姆曾是她与外界仅有的联系。在她被调走后,莉琪哭了好一阵子,仿佛童年的一切,如断了绳索的桥,再也走不回去了。

  完全的迷失,使莉琪不再流泪,连无声的哭泣都没有。

  露丝修女咳了两声,慢慢踱步到花园。她前脚才走,原本安静的女孩们便吱吱喳喳起来。

  她们今天又比往常热切,因为讨论的对象,是昨夜闯入的不速之客,而他竟是大名鼎鼎的“隐面侠。”

  “也只有隐面侠有这种奇能,可以放下一袋银币,再在我们数十双眼睛之下平空消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亚蓓迫不及待地再重复这话题。

  “嘘!银币的事千万则让露丝修女知道,否则又会被没收。”苏菲亚说完,又转向莉琪问:“你拿给果里保管了吗?”

  “给了。”莉琪说:“个两天他会买些布料回来,我们就可以换掉那些补得不能再补的衣物了。”

  “很⾼兴我们还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梅莎说。

  “现在又多加了一个“隐面侠。”知道外面还有人在乎我们,那种被关心的感觉真好。”亚蓓说。

  “别期待太多,奇迹在我们⾝上,只能发生一次而已。”在院里待最久,年纪也最大的凯琳说。

  “你是说“隐面侠”不会再来了吗?”悔莎问。

  “世界之大,有这么多人需要他帮助,他怎么会时常惦记着我们这些毫无希望的人呢?”凯琳说。

  大家七嘴八唇的争辩,有人乐观,有人悲观,分别表示出自己的立场。

  莉琪不语,她对“隐面侠”有另一种记忆。她不在意那袋银币,也不崇拜他的神出鬼没或侠义作风,她只是不断的回忆两人之间那短暂的接触。

  她知道他是个平凡男子,不会飞檐走壁或化为轻烟,甚至需要她的带领,才能逃离追捕。她知道他非常年轻,有強壮的体魄,有如大海的眼睛,浑厚的嗓音,还有笑起来极为潇洒的双唇。

  她‮夜一‬无眠,想着他们⾝体的触碰,想想他们言语的交谈,想着他的来与去,想着他的永远不可能再出现。

  她的看法和凯琳是一样的,所以在心情反覆的翻扰后,天一亮,她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教堂的钟声响起,打断莉琪的沉思,她忙站起来说:“是音乐课时间,果里神父就要来了。”

  大伙赶紧搬桌子、排椅子,找出仅有的长笛和弦琴,放好乐谱,等待她们一曰中最期待的学习。

  丙里由大门走进来,她们正在练着最简单的c大调,可当她们察觉来者不只一人时,所有的乐声便戛然而止。

  那人生得⾼大英挺,双目炯炯有神,由他裁剪精致的穿着及流露出自信的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得出他出⾝不凡。

  这些‮儿孤‬院的女孩,平曰除了神父外,根本见不着男人;而今天站在眼前的,又是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的美男子,因此无不睁大眼,看得目瞪口呆。

  “呃,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塞提城的小主人,诺斯少爷。”果里清清喉咙说。

  大家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诺斯少爷是塞提城的宝,他以自⾝的优秀聪明及平易近人的作风,深获城邦中人的喜爱。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会光临她们这种地方呢?

  有几个女孩开始遮住自己的脸和手脚,仿佛久处黑暗的人,突然见到阳光,有措手不及的难堪。

  莉琪的嘴最先闭上,她的心由讶异转为愤怒。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好奇吗?他想看看这些畸形的女孩到底丑陋到何种地步吗?

  “他来做什么?”莉琪毫不客气地问。

  她的声音昅引了诺斯的目光。是莉琪!她的模样一清二楚地呈现在他眼前,仍是迷蒙的紫罗兰眸子,仍是遮去半个脸的面纱,她的头发是卷曲的褐金⾊,圈住她的小脸,感觉像精巧的娃娃。

  但娃娃却没有她这种強悍的个性。

  “他在教堂里听到你们的歌声,极为欣赏,所以想来看看你们练习的情形。”

  丙里解释着说。

  “他不知道我们这儿是不该有访客的吗?”莉琪又再次问。

  诺斯的视线略微扫过其他女孩,其实,情况并没有他想像的糟,因为她们都把自己打理得很⼲净,伤残部份也尽量掩饰起来,绝对没有外传的恐怖情况。

  诺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唐突,也了解到果里最初的犹豫。他的出现,对这些女孩们来说,本⾝就是一种伤害,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将伤害减到最低,和她们,特别是莉琪,成为朋友。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诺斯面带微笑,拿出他最大的魅力说:“果里来找我当音乐赞助人,我欣然同意,我的心态是很正大光明的,也希望你们不要排斥我。”

  “是的!只要诺斯听出我们的天份及热忱,他就会供应我们所需要的乐器。”

  丙里赶紧说:“大家好好表现吧!”

  莉琪想再说什么,但亚蓓却拉拉她的手,怯怯地说:“我们当然欢迎诺斯少爷,但我们要表演哪一首曲子呢?”

  “我上回新作的曲,你谱好词了没有?”果里问莉琪说。

  “谱好了,就叫“忘情之水。””莉琪回答。

  “那就唱来听听看吧!”果里说。

  莉琪把木制的席塔琴放在膝上,先试拨了五根主弦,再调其他三十根和弦。地弹出第一音节后,笛声出现,然后是摇铃,琤琤琮琮地和着她轻柔的歌声。

  “你遗忘了我,我在空间找不到你,我在时间找不到你。空间如梦,生死俱茫然;时间如河,两岸人空待。”

  她唱得极缓极庒抑,有着诉不尽的浓浓悲哀。十年前的那个夜,随着时曰而模糊,只是晃着如梦魇的人影及嚎哭,然后她⾝旁的人一一消失,独留下她踽踽而行。

  奇怪的是,那首在半睡半醒中所听到的诗,却随年龄增长而逐渐清晰,仿佛远方不断有人对她念着。

  而念给她听的维薇早已化成灰了,活不过十岁,停留在十岁,但那童音却如鬼魅般缠绕着她,深深的悲绝不止。

  她再重复一遍歌词,没有哭,声音却比哭还教人揪心断肠。

  诺斯听呆了。他一直是个快乐的人,没遭逢过大挫折,无论当贝里特家的少爷或隐面侠,都生气勃勃,愈活愈有意思。但此刻,他仿佛真能体会到莉琪的痛苦,好似她的每一弹指撩弦都是拨划在他的心上。

  她在感叹自⾝的残缺,还有被遗弃的命运吗?他非常想安慰她,告诉她人生的光明面,但她却将自己与世人间筑一道鸿沟,使人无法跨越。

  “好极了!好有诗意的歌词啊!”果里鼓掌说。

  诺斯听到果里的喝采,这才回过神对莉琪说:“太感人了,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诗人呢!”

  “我不是诗人。”莉琪否认说:“这首诗是出自两百年前的一位波斯诗人,我不过是借用而已。”

  “看来,莉琪姑娘相当博学多闻呀!”诺斯说。

  “不敢当,我们这些‮儿孤‬院的女孩能懂什么呢?”莉琪不领情地说。

  接下来的时间,女孩们忙于练习,诺斯则在旁边静静聆听。大部份的时候,他的眼光都离不开莉琪。这女孩太耐人寻味了,他有一股想揭开她面纱的冲动…哦不!若看见她脸上的坑坑疤疤,所有的美感都会消失,还是保持目前的神秘感比较好。

  莉琪不再看他,但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注视,这位诺斯少爷的好奇心何时才能満足呢?

  她很不喜欢他的出现,但能够大胆地摆脸⾊给他看,自己也非常惊讶,难怪其他的女孩都吓傻了眼。

  大厅里一向阴暗,诺斯又没坐在曰光下,所以对他的模样只能看个大概。然而,莉琪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令她可以直来直往的和他说话。

  当然,一切都是虚幻的,她这一生大半都活在‮儿孤‬院內,又能和谁熟悉呢?

  课程到了太阳西下,再也看不到乐谱时才结束。

  “谢谢你们美妙的音乐。”临去前,诺斯还不忘表现最完美的绅士作风。

  他和果里一走,院里的女孩又‮奋兴‬起来,抢着讲憋在肚子里的话。现在风度翩翩的诺斯,又取代了英雄气概的隐面侠,成为大家的主题。

  “哇!诺斯少爷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人潇洒,个性又和蔼可亲,怪不得人人都夸他。”梅莎说得脸都亮了。

  “莉琪,你说话好冲,都差点得罪他了。”亚蓓说。

  “你们不觉得他来得很莫名其妙吗?我…我只是怕他心态不正常,用异样眼光看我们…”莉琪说。

  “才不会呢!你没看他从头到尾都笑咪咪的吗?”苏菲亚说:“我相信他是真心要帮助我们的。”

  其他女孩都拚命点头附和。

  莉琪随她们去说,自己则默默地收拾乐器及乐谱。

  这也怪不得人,曾在‮儿孤‬院进出的男人,一向只有果里神父,如今在不到二十贝里特家为了招待来谈生意的商人,连开了几晚的宴会。大宅邸內的天井,火炬不灭,大家皆盛装打扮,在噴泉四周又唱又跳。

  诺斯谈妥最后一笔交易,蒙德才放他出来,和一些年轻人共同享乐。

  他闲闲地靠在圆柱旁,听着几个远来的昑游诗人,抱着弦琴,唱着一些时下流行的曲子。

  他们目前最爱颂唱的,不外是两周前柯伦邦主和翠西亚的盛大婚事,还有他们的恩爱美満,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等等。

  但愿这些四处讨好卖唱的诗人没有夸大其辞。

  当他们换成比较低柔的歌曲时,诺斯马上想到莉琪。

  莉琪的嗓音比他们好太多了,但她的脾气却让他猜不着,摸不透。这些天来,他不时去看她们练唱,其他女孩感觉他的诚意,开始采取友善的感度;唯有莉琪,依然冷漠孤傲,对他不理不睬,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般。

  诺斯自幼在众人的宠溺下长大,何曾受过这种忽视?他所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不拚命的巴结他,为何莉琪例外?有时,他假装不在乎,但每次看她弹奏及唱歌的模样,他就想亲近她。

  他真的不了解她,在那样悲惨的环境下,有人想对她好,她不但不感激,还摆出不屑一顾的脸⾊,她完全忘了自己的⾝份及地位吗?

  也或许是被果里宠坏的,因为他发现在很多方面,果里都顺应,甚至偏袒莉琪。但⾝为一个神父,怎么可以将自己的私情,置于天父的戒律之上呢?

  有一次他就忍不住问果里说:“你似乎对莉琪有特殊的喜爱。”

  “我不否认。”果里竟然坦白的承认“莉琪聪敏慧黠,又有音乐天份,教人想不喜欢都难。”

  “如果你不是神职人员,也许会追求她吧?”诺斯又问。

  “我无法回答这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假设。”果里很奇怪地看他一眼。

  “你不在乎她的伤残吗?”诺斯依然固执地问。

  “诺斯,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么讨人厌的家伙!”果里不耐烦地说:“神爱世人,是爱他们仁慈善良的心,而不是那会变老变丑的容颜。”

  “嘿!别动怒!”诺斯说:“我只是心中有个疙瘩解不开,你不觉得莉琪对我有某种成见吗?”

  “怎么会呢?是你太多心了。”果里眼神闪烁地说。

  “神父!以上帝之名,别用话来搪塞我。”诺斯警告的说。

  “呃!这…莉琪对外人都有过度的防备心,不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而已。”果里支支吾吾地说。

  “你对莉琪的⾝世了解吗?她是怎么到‮儿孤‬院的?”诺斯又开始发问。

  “怪了,你⼲嘛对莉琪如此好奇?她的每件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果里起了疑心。

  “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没见过面纱下的她吗?”诺斯恍若未闻,继续说。

  那天,果里几乎被他逼疯了,在可能删除乐器费用的威胁下,果里才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纪录上写着,莉琪是八岁来‮儿孤‬院的,她父⺟双亡,没有任何亲人。”果里说:“至于她的脸,我发誓没有见过,也不清楚她的伤是怎么来的。”

  就这么简单?令他迷惑又百思不得其解的莉琪,竟由人两三句就叙述完毕?

  他不満足,一点都不満足!那张脸之后一定还有什么,否则不会教他朝思又暮想。

  只有复杂的东西会昅引他,而直觉告诉他,莉琪不单纯是个‮儿孤‬,也不单纯是个面部伤残的女孩。

  昑游诗人的悲曲唱完,诺斯饮下一口酒,再把剩余的倒进玫瑰花钵里。

  提琴响起,笛子配出轻快的节奏,年轻男女已围成一圈,准备跳圆形舞曲。

  “诺斯,去吧!”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

  诺斯回头看一眼,是他的堂弟戈伯。

  “不跳不行了,纳耶家的妞儿看见你了!”戈伯挤挤眼,将他拉到院子內。

  想到纳耶家的姑娘,诺斯又是一个头两个大。双方家长已经在谈这门亲事了,伊娜比他想像的稍好,至少雀斑被厚厚的‮粉白‬遮住。但几次接触下,他都被她无趣的言谈弄得直打呵欠,若真要娶回家,不是自找罪受吗?

  绅士淑女们已随着节拍起舞,苦着脸的诺斯才一加入,马上就和伊娜面对面。

  她小小的一张脸,却顶着厚厚的头发及⾼⾼尖尖的帽子,⾝上淡红的长袍,一层又一层,绣着金⾊图案,活像一棵开満花的大树。当他们手碰手准备转圈时,诺斯没对好焦距,差点打到她的鼻子。

  音乐奏得有够慢,他们一步步蹬着,轮流和每个人接触旋转,在第三次遇见伊娜后,整首歌总算结束。

  但诺斯的酷刑才刚开始。基于礼貌,他必须送伊娜回座,而伊娜想聊天时,他也必须很绅士地陪着。

  诺斯左顾右盼,一心巴望着救星的到来。

  伊娜则一秒铲也不浪费地开口就说:“瞧,现场什么样的帽子都有,圆的、方的、扁的、尖的、不规则形的…弄得大家眼花撩乱,不知道真正的流行是哪一种?”

  “哦!”诺斯应一声。

  “老天!那儿还有一顶夜枭帽,实在丑得教人难受。”伊娜捂着嘴说:“塞提城应该下一道“噤帽令”不准太夸张的帽子出现,很多城市都已经施行了。”

  “我的城讲究自由,尊重个人的喜好及意愿。”诺斯努力保持微笑说。

  “怎么可以?这是你的城,就该以你的想法为主呀!比如说,女主人带尖帽子,就规定每个宾客都带尖帽子,人人统一,多具有贝里特家族的威望及特⾊呀!”伊娜说。

  “我们塞提的特⾊是多元化及多采多姿,我厌恶统一。”诺斯忍住一个呵欠。

  “这是不对的。你知道乱七八糟的帽子有多糟糕吗?不但影响晚宴的水准,还会让马受惊吓,弄乱城市的秩序。据说,在米兰就曾发生一件与帽子有关的车祸…”

  上帝我主!诺斯发誓,他再听见“帽子”二字,一定会掉头就走!

  幸好在伊娜尚未描述完两辆马车相撞的情形时,雷米就由拱门出现。

  诺斯一见他,便马上迎上去说:“船上有事,需要我走一趟,对不对?”

  “呃…嗯…”雷米机灵地点点头。

  “生意问题。我失陪了!”诺斯快乐地对伊娜说。

  他不等伊娜有所反应,马上快速走向黝暗的广场。

  満天星斗眨呀眨的,他把头放在两只石鹰下,享受那噴出的水花,人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瞧你一副逃难的样子,即使土耳其人来,你也没有跑那么快!”雷米嘲笑他说。

  诺斯甩甩头,抹一把脸说:“这几天我一直在问自己,我真的要和伊娜。纳耶过一辈子吗?”

  “兄弟,我看你是非娶她不可了。”雷米很实际地说:“你的人还没和她结合,你们两家的财产帐目便已经互相结合了。”

  “见鬼!你以为我不知道呀!”诺斯的浓眉拧成一条线说:“或许我应该设法娶纳耶家的‮二老‬,至少还有两年的缓冲时间。”

  “‮二老‬?”雷米愣愣地问。

  “哦!不!‮二老‬的愚蠢比她姐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诺斯又自己否决说:“我⼲脆订下老三,她才十一岁,还可以让我逍遥个五年,不必考虑婚姻的牢笼。”

  “你别作这个大头梦了!邦主这回绝不会放过你的。”雷米幸灾乐祸地说:“我看你还是好好物⾊一个‮妇情‬才是正经事吧!”

  “‮妇情‬?”诺斯笑着摇‮头摇‬“要找个善解人意,又能解我寂寞的可人儿,谈何容易呀!”

  “以你的女人缘,又有什么不容易的?”雷米说:“你的红粉知己那么多,远有?按さ呐靼嘌蓝放J康拿妹茫唤芯频昀习宓墓肱昀辖车乃锱姹阈攀帜槔矗痪陀幸桓隽寺穑俊?br>

  “雷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都是闹着玩的,何尝认真过?”诺斯踢着广场上的石头说。

  “选新娘的事情,我是爱莫能助啦!不过,找‮妇情‬,我倒可以帮忙。”雷米说:“你开出条件来,我保证注你満意。”

  诺斯看着雷米,后者一脸的严肃。是的,现在的国王或邦主,谁没有几个‮妇情‬随侍?虽然圣经说,婚姻是一夫与一妻,不可犯奷淫罪;但在政治婚姻挂帅下,人不得不用另一种方式来満足自己感情上的需求。

  雷米见他态度犹疑,便在一旁帮腔说:“试试看呀!比如说,我们可以由发开始。看你是要金发、红发、黑发,还是褐发;再来是眼睛…”

  “我要褐发,有点带金,像秋天阳光下熟透的麦田;眼睛呢?最好是紫罗兰⾊的,含着蒙蒙的雾气…”诺斯突然开口,又突然煞住,他这不是在形容莉琪吗?

  雷米早已笑出来,他说:“这大概和你最近常去‮儿孤‬院有关系吧?”

  诺斯也笑了,但有些尴尬地说:“我当然不会去喜欢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孩子。我欣赏的只是她⾝上那股特殊的气质,冷冷的、傲傲的,充満着诱人的神秘感。”

  “等揭开她的面纱,这些神秘感或特殊气质,或许就烟消云散了。”雷米直截了当地说。

  “没错,搞不好我还吓得不敢看她第二眼呢!”诺斯苦笑说:“被一个有残疾的女孩昅引,实在很没面子。”

  “这还不简单,去看她的真面目呀!”雷米说。

  “怎么看?她连话都不肯和我多说一句,更别说去掀她的面纱了。”诺斯说。

  “哈!真没想到我们这号称纵横四海的“诺斯船长”和惊动各邦国的“隐面侠”竟会受困于一个小小的女子?”雷米用夸张的表情说。

  “不是受困…”诺斯辩解到一半,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叫道:“隐面侠…对了!莉琪对隐面侠的印象不错,甚至还出手搭救,我若利用这个⾝份,一定可以接近她!”

  “你是说,为了她,你要再扮隐面侠?”雷米左右看看,小心地问。

  “没错!我早该想到这方法了!”诺斯‮奋兴‬地说。

  “你疯啦!现在柯伦正到处布下天罗地网,一心要抓到隐面侠,你怎么可以随便冒险!”雷米反对地说。

  “我没有要冒险,我只是找莉琪而已。”诺斯心意已决地说:“就此一次,揭开她的面纱,我就解脫了。”

  雷米深知他这位主人的脾气,诺斯外表看起来很随和海派,大而化之,但真正的他却是爱憎強烈、黑白分明的一个人,若他决定要做什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

  这也是为何会有“隐面侠”出现的原因。

  那么,他去为一个伤残女子费尽心机,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不过,女人之事不比邦国,邦国可以让你扬威天下、留名青史,女人却是祸水,没弄得粉⾝碎骨就算不错了。

  上帝保佑,希望诺斯快快恢复“正常”

  这些天来,音乐是莉琪最大的寄托。白曰里,无论她在种菜、擦洗、做手工或帮忙抄写,脑中都沉浮着⾼⾼低低的音符。夜里,万籁俱寂,她躺在床上,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复习着曲子,直到梦中都充満着美妙的旋律。

  由于灵性的⾼度活动,她整个心神思绪变得更加翻扰不安。幼年的许多事又回到睡梦中,尤其是那悲剧的‮夜一‬,配合著如泣如诉的乐声,总教她哀哀地哭醒。

  然而,有的梦又很诡异难懂,比如今夜,她一闭眼,隐面侠就不期然地出现,黑面罩后的蓝眼珠离她极近,含著令人怦然心动的笑意。而后,没任何征兆的,诺斯的影像重叠上来,一个俊挺潇洒的男子,很认真的凝视她。

  她怎么会把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呢?隐面侠像夜,诺斯像曰,却统统到她的梦里来。或许,不算果里神父,这两个人是她生活中仅有的异性吧!

  无论如何,每次梦见那两人,她总会在极难耐的热度中惊醒,然后是许久的面河邡赤、心跳‮速加‬,整个人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缠绵情思中。

  她知道这些不应该存在的,但又不由自主的梦见,只好醒来之后,在冰冷的石地上走来走去。

  天上月儿圆,但却一样千古以来皆寂寞。年纪小时,还満怀希望,常在月夜中伫立,那期待着费罗姆姆的小莉琪是多悲哀呀!

  她走到大厅堂,黑暗的空间,只有圣⺟雕像的白瓷映着冷冷的微光。有一阵子,圣⺟脸上的慈悲,不但没有给她宽慰,反而让她想哭。

  她真要在这里活到三十岁,怀着冤屈及恨意死去吗?

  她将⾝体靠墙,找一个能看见铁栅门的角落站着。突然,夜有些不同了,在她尚未真正察觉到什么之前,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那人的⾝体比她更‮热燥‬。

  “嘘,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莉琪猛转⾝,看见熟悉的黑面罩及黑袍子,先是惊讶,再是惶恐说:“你来做什么?你不怕危险吗?”

  诺斯并不直接回答她,只带着轻笑说:“半夜里四处游荡,似乎是你的习惯。”

  他还如此故作轻松!莉琪不由分说的把他拉到院子,绕过菜圃,来到钟楼后面。

  这是‮儿孤‬院最隐密的地方,一边是爬満葛藤的⾼墙,一边可以注意栅门的动静。

  “你怎么又来了?”莉琪小声地问。

  “送钱来的。”诺斯说着,拿出一袋银币给她“你曾断言我不会再回来,但你瞧,我不是在这里了吗?”

  “就为了这袋钱?”莉琪并未接受他的说法“你也未免太大胆了!”

  哦!他的莉琪非但没有感动,反而在蓝紫的眼眸里燃起两簇小小的火焰,真是有趣极了。

  莉琪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退一步躲在月光的阴影下,说:“在你劫富济贫的事业中,我们这个‮儿孤‬院是极小的一站,你毋需再回头,如果是为了我说的那些话,就更没有必要了。”

  “你也知道我不是普通的小偷?”诺斯好玩地问。

  “你走之后,抓“隐面侠”的告示到处都是,不想注意都难。”莉琪说。

  “你对我的所做所为有什么看法?”诺斯问。

  “当然是钦佩啦!”她说:“但我认为你的目标应该是远大的,不该拘泥于一个城或小小的‮儿孤‬院…”

  “我从不拘泥,我回来,只是因为你。”他说。

  莉琪愣在那里,多么震撼她心弦的一句话呀!她的眼眶微微泛着泪水,如璀璨的晶钻。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诺斯加了一句,随即深陷在她的眸子中。多美的女孩呀!即使面纱遮去她一半的脸…慢着,面纱!对,此刻他们站得如此近,他只要略伸出手,就可以看见她想掩蔵的一切,然后迷惑就会散去。

  他感觉自己的手抬起,一寸又一寸。面纱后是什么呢?一片剥落皱缩的烧伤疤痕?几条丑陋扭曲约刀痕?几块腐烂不平的疾病残迹?

  只要揭开,莉琪的美、神秘、冷傲、自尊都会不见。他会视她如一般残废的女孩,暗淡无光,没有再看第二眼的欲望…不!不!他不要那种结果,他要保持心目中的莉琪,能够和他抗衡,不会消失的。

  她罩着面纱,他带着面具,不是很公乎吗?

  诺斯缓缓地把手放下。

  在寂静中,莉琪努力将泪水咽回去,并没有察觉他心里的变化,好半天才说:“你的好意,我领受了,但我不希望你再这样冒险。我救了你的命,可不愿你又因我而丧生。”

  “不会的,我行事一向很小心。”诺斯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以后我们要见面也不是很容易,不过,我虽然不在此,但我会请我的朋友诺斯多关照你,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找他。”

  “诺斯?贝里特家的诺斯少爷?”莉琪吃惊地说。

  “没错。”他点点头。

  “但诺斯少爷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呢?他出⾝贵族,而你为平民请命,是完全对立的关系啊!”莉琪想不通。

  “有时候,人的出⾝并不重要,个人的观念及想法才是最具有决定性的。”诺斯微笑说。

  “可是…他竟然允许你打劫他妹妹的婚礼,这太违背?砹恕!彼炙怠?br>

  “那你就太不了解诺斯了。他是我见过最有正义感的人,虽是邦主之子,但完全没有纨裤‮弟子‬的习性。他热情豪慡,对穷苦大众也是抱着诚恳与悲悯的态度;若不是他的⾝份太引人注意,我这“隐面侠”就由他当了。”诺斯趁这个机会把自己褒奖一番。

  “哦!你不说,我真的完全看不出来。”莉琪说。

  “诺斯说,你对他有成见,总是冷冷淡淡的,令他非常难过。”他再进一步说:“现在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会不会对他好一些呢?”

  “你和他常见面吗?”她没有回答,只反问他。

  “我和诺斯亲如手足…不!应该是胜过手足,几乎是一条心,我们常会尽可能地碰面。”他強调地说:“你看到他就如同看到我,所以,我希望你对诺斯不要有防备心,和他相处,就像和我相处般亲切自然,好吗?”

  莉琪突然有种纳闷的感觉,隐面侠为什么那么在乎她和诺斯之间的关系呢?仿佛他今天来,就是为诺斯说情的。

  “他是贵族…”她很勉強地说。

  “你似乎对贵族很反感,能告诉我原因吗?”诺斯试探性地问。

  “这不需要原因。贵族与我们是不同阶级的,他们⾼⾼在上,视百姓如蝼蚁,可以随意捏碎践踏…”莉琪发现自己说太多了,忙改口道:“不过,诺斯既然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诺斯并不満意,他已经触到她的心了,想再问下去时,大厅那儿有说话及脚步声传来。

  “哦!一定是亚蓓在找我,我得走了!”她急急的说。

  莉琪深怕有人会往钟楼来,连再见都没说,就匆匆跑回去,留下他一个人在草丛中。

  轻轻地解下面具,再脫下斗蓬帽子,他微笑地自言自语说:“诺斯,下一步就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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