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
我是穿梭花间的白色精灵,
在烟波浩渺间对天空歌唱,
在阳光遍洒下对大地低语,
所有的一颦一笑,
是为魅惑恶魔黑色的心…
波格知道维薇总有一大会再回阿帕基城,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他老觉得太快了,快得诡异,也快得令人难以安心。
就譬如此刻,他们在空旷的大厅里排演“阿波罗与戴芙妮”男主角竟是高高在上的柯伦·欧泽。
事情发生在他们完成第一幕时。
剧中,顽皮的爱神邱比特,偷玩阿波罗的弓箭,令阿波罗十分生气,并嘲讽他说:“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的弓箭是用来杀怪物的,你不配玩。你还是去玩你那小小的玩具弓箭吧!”
“哈!阿波罗,你的弓箭或许可以杀怪物,但我的弓箭威力更强大。”邱比特回答他说:“它甚至能伤害你这不死之身的太阳神!”
阿波罗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还一边用轻蔑的眼神看着邱比特手里细小的“武器。”
“你以为你是全能的吗?”看见阿波罗鄙夷的神色,邱比特气得双颊鼓地说“你走着瞧!我的箭将会给你一个连神力都无法治愈的伤口!”
就在邱比特扬翅要飞走时,在旁边观赏的柯伦突然跳上台说:“让我来演阿波罗!”
邦主说的话,谁敢不从?于是,波格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男主角的位置。
但几天下来,凭良心讲,柯伦喜爱艺术的传言还真不是夸大其辞,他不仅很尽心地演好阿波罗这个角色,甚至手音乐、舞台布置及服装道具各方面的事项,更慷慨的投资许多金钱。
面对这出自剧团演出以来,最华丽盛大的戏码,波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小心翼翼的带着一副面具,谨防意外的发生。
今天排练的是第二幕,重头戏全在饰演黛芙妮的维薇身上。
黛芙妮是河神之女,属于林中的精灵之一,终在阳光及草地间倘徉,春天餐风,秋天饮,清纯得不知人间世事。
因为要尽量表现出自然,所以,维薇放下一头如瀑的长发,选择的戏服则是薄薄的白袍,出修长的膀臂及一点小腿,恍若古代爱琴海畔的?吧倥?br>
柯伦嫌她的装扮太素净,还连夜教人编了许多粉红,浅紫及鹅黄的花环,小的便点缀在手腕脚踝上,大的冠在额前,较长的便施逸在身后。
花中的维薇有着惊人的美,她一下子跳跃、一下子旋转、一下子对云歌唱、一下子临河低语,所有的一颦一笑,都紧紧扣住众人的心弦。
波格仿佛又看见那不停舞着的娜娜。
突然,一支镶着铅头的箭出,在半空中化为无形,落在黛芙妮的心上,她觉得一阵刺痛,却找不到任何血的伤口。
接着,她无法再唱歌、无法再跳舞,整个人无来由的烦躁起来。于是,她奔向河边,叫喊着:“父亲!案亲!你必须给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河神由水里浮出来问。
“承诺我永远不必结婚。”黛芙妮急切地说。
河神一脸不解地说:“但我希望能有孙儿、孙女呀!”
“不!不!我绝对不嫁人!案亲,就让我像月亮女神阿蒂丝一样,拥有独身的自由吧!”黛芙妮几乎要哭出来了。
“但我要你结婚呀!”河神不高兴地说。
“不!”黛芙妮尖叫着,她用拳头拍打着水,绝望地在林间奔跑,哭嚎得像是要断气一般。
“好!好!”河神终于投降了“别哭成那样,黛芙妮,我答应不你嫁人就是了!”
黛芙妮停下脚步,一张脸哭得如梨花带雨,她倔强地说:“你还要答应我,帮我逃离所有的追求者!”
“我会的,我会的。”河神的声音带着无奈。
黛芙妮又开心了起来,再度展开那美丽的笑靥,花呀风呀云的,全感染了她的喜悦。她拿起袖珍的小竖琴,配合着清亮的弦声,唱出对阿蒂丝的咏:啊!亲爱的阿蒂丝
不朽的月亮及狩猎女神
你以弓和箭护卫看天地万物的繁衍
你以怜与爱抚慰着年轻少女的哀伤
铰去长发,表示永为处女的决心
弃绝长裙,表示不为男人之奴隶
指天为誓呀
不愿沦为婚姻的祭品
不愿承受生育之痛苦
啊!阿蒂丝,以洁净忠贞的身心
我将永远追随你
当最后一句歌声在空气中回时,幕缓缓地合起。
第三幕则是柯伦的戏。
一开始,阿波罗在森林中打猎,这英俊自负的男子,完全忘了方才和邱比特的一番争执,但邱比特可没忘,他已经准备好一支用黄金铸造的箭。打算在阿波罗看见黛芙妮时,一举出,让这天之骄子尝尝爱人却不被爱的滋味。
不可否认的,以柯伦的气质和外貌来演太阳神阿波罗,绝对是再合适不过了,尤其他一站上舞台,融人戏里角色的热情朗性格,不再是平常的冷酷及怪气时,那股男的魅力实在是无人能挡。
波格很庆幸维薇演的是铁石心肠的黛芙妮,他可不愿意她和柯伦在舞台上大谈公主和王子的恋爱戏。
幕的一角被掀开,维薇走出来问波格的意见,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善。
突然,一阵铃铛声传来,一个褐发的瘦小女子由廊柱后跌撞出,她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披散的发让她显得更不正常。
她向维薇大喊着:“唱呀!再唱呀!我喜欢你的歌声,我也喜欢你的阿蒂丝,你说不当男人奴隶,不受生育之苦,多好呀!再唱.再唱…”
维薇被这突发的意外吓呆了,她根本不知道这女子是何许人也。
忽地,她身后传来一阵怒吼:“翠西亚,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
翠西亚?诺斯的妹妹?柯伦的子?
穿旧短裙、皮凉鞋,肩上搭着黄披巾的柯伦盛怒地越过维薇,他那属于阿波罗的高贵俊美,一下子戴上柯伦狠无情的面孔,显得极不搭调,在场的人全都吓得噤声不语。
“啊!魔鬼!魔鬼!”翠西亚一见到柯伦,就失控的抱着头哭喊。
“是谁放她出来的?”柯伦怒吼的声音几乎震垮屋顶。
有几个侍女由廊柱后奔出来,浑身发抖地说:“邦…主大人,我…我们抓不住她,她…一听到音乐…就发疯似的冲过来…”
“好!就先拖你们到地牢去,吊起来狠狠地打一顿。”柯伦毫不犹豫地下令。
什么?就为了这小小的失误,就要处以那么重的刑罚?维薇震惊的暗忖。
她见到侍女们灰败的脸色,连想哀求都出不了声的可怜状,也不知打哪来的冲动和勇气,对柯伦说:“为什么要罚她们呢?邦主夫人若是爱听我唱歌,爱看我们排戏,我随时她。”
突然,整个大厅静得仿佛连一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只要在城堡内待得够久的人都知道,没有人可以在柯伦面前话,更不能去修正或反驳他的意见。
维薇很快地便感受到自脚底泛起的寒意,她明白自己太过鲁莽,但不晓得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惯柯伦的残醋。或许是经历过大多劫难,生命对她而言恍若苟活,就像上回在澡堂里“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她并不畏惧。
只是柯伦的眼神冰冷得吓人,令她承受不住,于是她转身走向翠西亚,微笑地说:“我真的你。”
好哇!她竟然还敢继续说!柯伦的手渐渐紧握起来,难道她不怕上绞架,成了眼睛暴凸、舌头吐出的丑陋尸体吗?
尸体?维薇变尸体…当这想法窜过他的脑海,反倒今他的眉毛不知不觉地皱起。不!如此美丽的女人,实在无法让人做出那种联想。
这也是第一次,柯伦下不了手去处罚一个人,不仅是绞架,甚至是鞭打,关在的地牢的任何一种刑罚,他都迟迟无法开口。
而此刻,他若坚持要鞭打那几个侍女,也就不得不处罚维薇;倘若不处罚维薇,则又势必要放过那些侍女。
柯伦狠狠地瞪着那个替他惹来麻烦的女人,只见她正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翠西亚身旁,这使他想起十年前她护卫白马“巴腾”甚至是帮助珊雅的勇敢模样。
然后,莫名其妙的一念之仁闪过,他竟改变命令说:“这次算你们好运。快带夫人回房,好好看牢,若有下一次,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侍女们激动地在前猛画十字架,匆勿的把陷入惊吓的翠西亚带走,连头也不敢回。
维薇看着可怜的翠西亚,心中充悲悯,不料柯伦竟一个箭步冲过来,推着她跟踞后退,撞到廊柱。
“记住,逆我者亡!”他说,声音并没有明显的起伏,但平静的语调却比扬起的怒吼更令人骨悚然“我留你,是因为还要你演完这出戏,所以,千万不要再犯第二次。”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也表示排练结束,而什么时候要再开始,得凭他高兴。
维薇整个人靠着廊柱,手脚虚软地不听使唤。
“维薇,你吓死我了!你再怎么样也不该和他正面冲突呀!”波格奔过来扶住她说。
“他真可怕!我实在无法把他当成阿波罗,这戏我演不下去了!”维薇说。
“演不下去就不要演。”波格轻声说:“今晚我们就走!”
走?有那么容易吗?
突然,维薇心中隐隐冒出一股怒气,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同样是人,凭什么柯伦就高高在上,掌控其他人的生死大权,只因他碰巧生于欧泽家族,就能够恣意的作威作福吗?
而她生于夏贝诺家族,就必须无条件的承袭一则则悲剧,一次次的灾难,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吗?
柯伦要她演完黛芙妮,她就偏偏不要!维薇想着,然后把身上的花环花饰全部扯下,只差没有用力踩碎它们。
“维薇,不行呀!这些花是毁不得的!”亚蓓连忙跑过来,拾起一地的凌乱,深怕再次遭来灾祸。
维薇发过后,不叹一口气。或许大家是对的,她手中的那封信根本对柯伦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么,她为何还不放弃呢?
§§§
柯伦一发脾气,果真好几天不再出现。
剧团内人心惶惶,不知下一步是什么;而被召来赞助的音乐家及游诗人,整天哀声叹气,因为现在正是一月天,他们害怕表演取消后,会被逐到外面的天寒地冻中。
所有的人中反而是维薇最沉得住气,因为多年来,她己早学会等待,并且已够冷静得不对命运妄加臆测或彷徨。
她仍旧编她的戏,设计她的戏服,发明一些小道具,而最大的乐趣,便是听亚蓓打探来的有关欧泽家族的蜚短长…
“翠西亚夫人好可怜哟!柯伦根本不当她是一回事,只把她看成生育工具。大家说,等孩于生下来后,她恐怕就要被‘休’回家了。”
“柯伦的第一任子珊雅也是同样的命运,只是她在生孩子的过程中死了,所以,翠西亚夫人好怕自己也捱不过去。”
“在城堡中,真正的女主人其实是泰瑞莎,她是瓦卡的妹妹,柯伦母亲的贴身侍女,很早以前就成了柯伦的情妇。
她一直想当上欧泽夫人,可惜出身不够好,所以她很仇视柯伦的子,想尽办法让她们不好受,在城堡内可嚣张极了。”
泰瑞莎?维薇曾见过她几次,是个没啥笑脸的冷漠女人,其实她和柯伦倒是相配的一对,只可惜柯伦不把她放在心上。
可以说,在柯伦身边的女子,人人都是堪怜的。
忐忑不安地熬到第四天,柯伦终于打破僵局,他派了一辆马车来接维薇,但却不说明目的及地点。
波格十分担心,恨不得能够跟着她一起去。
“这方圆数百里之内都是柯伦的领地,他若要杀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维薇安慰他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波格言又止。
维薇明白他忧虑的是什么,她自知自己是个美丽的女人,曾受众多男于的爱慕;但她也认为,柯伦在澡堂那暖味的情形下却没有强占她,就表示他对她无意。
何况,以他的财富地位,要什么女人没有?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会唱歌跳舞的吉普赛女孩而已。
“我猜只是剧团的事吧!”维薇说。
事实上,她也希望柯伦快快息怒,让她再有机会取得他的信任。
马车驶离城堡,迅速地穿过贝壳广场。
十年不见的阿帕基城改变了许多,中间雄狮咆哮、百兽朝拜的泉加宽整建,可容纳几十人下水都还有空间;镶着翠绿玻璃的大厦和白玉泽的宫廷,都维持着往日耀眼的光芒。
还有刻镂着如蕾丝的钟楼,曾是她最喜欢的建筑。
当然,柯伦要的不是只如此,他还大兴土木,盖一座以粉、绿、白等珍贵大理古为主要建材的新教堂,足以傲视全欧洲。
据说,这是为了朱尼士登上教皇、柯伦成为意大昨国王这两项荣耀而准备的。
马车行经广场最暗淡的一角,她又看到绞架台,由原来的四个,增加到六个,所有的可怕记忆,又亘直刺到她的心上。
不!再美好的景致,都洗不净那暗藏的血腥呀!
维薇用手帕将脸遮住,不敢再触景伤情。
当她觉得已逃避得够久时,便抬起头向外望,可看到竞是她更熟悉的一条路!
她再也顾不得沉默,大声的问着马大说:“我们要去哪里?”
“夏湖农庄。”马夫口答。
夏湖农庄?她童年生长的地方?柯伦为什么要选在那里见她?莫非他知道某些内情?
维薇冷静的心开始紊乱了,不仅是因为即将要回到那连梦也不敢梦到的大宅,还因为柯伦那不知名的目的…
但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森林渐稀,一片枯白静默的麦田呈现在眼前,水塘已然结霜,蓝天下,那栋白色雅致的房子由小而大,而她的泪水也由少到多。
尤其是想到曾在里面居住的快乐一家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那种伤痛,是永难平复的呀!
马车来到大屋前,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往后面绕,也让维薇有了冷却情绪的时间。
在认出了马房时,她也同时看到穿着黑披风的柯伦。
他一脸的笑,已没有前几的怒容,还殷勤有礼地问:“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我的人有没有招待不周呢?”
“你的人很尽职,让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维薇用上社会淑女的口吻回答。
他大笑出声,心情似乎和阳光一样好。
这时.几只纯种矫健的猎犬跳跃而出,对柯伦谄媚崇拜地吠着、嗅着,他只是对它们摆摆手,便迳自带着维薇走向树下的一匹白色骏马。
“还记得‘巴腾’吗?”他看着她说。
“巴腾?”
维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马比记忆中的巴腾足足大上两倍,但那有着浓密睫的椭圆形眼睛,及眼旁星形的褐色斑点,不正是陪她度过无数个欢乐岁月的小马吗?
“这十年来,它还是那么狂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在它的背上待超过一刻钟。”柯伦一边用手轻抚着巴腾,一边得意地说着,雏薇看到巴腾耳旁肌明显地一缩,忍不住说:“我猜你一定是用了不少的鞭子和马刺吧?”
“没错,我对于不驯服的东西,一向是手下不留情的。”他语带双关地回答。
这是警告吗?可维薇故意装作听不懂,伸手摸着巴腾的背,像是要安慰它多年来所受的苦。
巴腾最初有点排斥,低鸣了几声,脚步不安的蹬着。
“我倒要看看,你对它是否还有魔力。”柯伦饶富兴味的说。
“我还是十年前那句话,它喜欢温和,不喜欢暴力,”她冷冷地说。
柯伦的反应,是用鼻子冷哼一声。
她的手慢慢地往前摸,脸靠近巴腾的耳朵,轻唱一些旧时的歌。
慢慢的,它脚不再蹬,头也不再摇晃,仿佛认出了她的声音,大眼水汪汪的看着她。
啊!案亲说得不错,巴腾的确是比某些人还有灵!
维薇如逢亲人般快乐地跃上马背,完全不顾淑女之姿,已腾则没有一点挣扎,反倒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脖子一仰就向前飞奔而去。
快!快!让我们奔到夏湖之畔吧!她在心中高声的唱。
四周的人,包括马夫、驯狗师、驯鹰师、侍卫,全部吓傻了。
柯伦则角一撇,马鞭一扬,骑上另一匹马追了上去。
一刻钟以后,维薇并没有跌下来,人马部伫立在夏湖旁,痴痴地望着眼前寒寒湛湛的烟波浩渺。
柯伦后一步赶到,努力掩饰方才内心里的震撼、只用嘲讽的语气说:“你没有摔断脖子算你好运!”
“不是我好运。”维薇将脸轻贴住巴腾的颊说:“只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知道我不会伤害它。”
“善意?”他用不屑的口吻说:“我开始怀疑,或许你真是个女巫。”维薇听见这名词,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个名词是不能用的。”
“怎么?你还是怕我送你上绞架吗?我还以为你是不怕死的呢!”他意有所指地说。
“我是不怕死,但不愿意死得冤枉。”她没多思量顺口就说“就像十年前夏湖淹死过的个小女孩。”
“什么小女孩?”他好奇的问。
维薇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想找话来搪时,柯伦又马上接着道:“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夏贝诺家的大女儿。”
竟敢说出她的姓,而且还是用如此若无其事的表情!
维薇隐忍着一腔愤怒说“我见过那女孩,她是那么地可爱善良,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事都是美好的。但一夜之间,她的家毁了,人也死了,而这一切都归因于你了,柯伦邦主。”
她故意重重地强调后面四个字。
“他们犯了罪,就应该受罚”他淡淡地说。
“犯了什么罪?夏贝诺夫妇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一看到柯伦变了脸,她就知道自己又失了分寸,忙改口说“至少…至少他们对吉普赛人很好…”“这就是罪!因为没有人会对吉普赛人好的!”他瞪着眼向她近。
突然,巴腾嘶嘶鸣叫,仿佛感觉到她的危险境况,拔脚便奔向森林深处。
但在柯伦看来,却以为巴腾终于发了马疯,要甩掉背上的维薇了。
他大喝大叫,在后面追着,那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不能忍受见她死亡…不!应该说是,她可以死,但只能死在他的手里,而不是那些笨人和笨马!
她那美丽的脖子要留要断,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利!
如此一想,柯伦马上发出他这辈于从未有过的关怀语气大喊:“维薇,抓紧巴腾,千万不要放开!”
维薇其实是可以让它停下来的,但巴腾要继续跑,她也就不想刻意停下来,直到…直到她又看到吉普赛人的营地!
她抓紧缰绳,巴腾马上乖乖地静止不动。她转过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逐渐走近的柯伦问:“你又接纳吉普赛人了?”
柯伦本想臭骂她一顿,但看到她有如天使般欣喜的神情,于是轻咳一下说:“呃!你们吉普赛人像蚂蚁一样,无所不钻、无所不在,我已经厌倦和他们计较了!”
所以,柯伦或许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她疑惑的暗忖。
巴腾向前迈进一步,柯伦的手猛力的伸过来,恶狠狠他说:“我不准你靠近吉普赛营地!而且,也不准你向外人说出你是吉普赛人的事,否则你绝活不过明天。”
唉,才刚说他好,他又马上变成魔鬼,她实在不能随便轻观他呀!
两人默默地柱回头路走,天色渐渐地沉重,有山雨来之势。
在白色农庄出现在视线之内时,柯伦忽然问:“你小时候常到这屋子来玩吗?”
维薇直觉地点头,但想想又不对,忙改口:“夏贝诺家的人很好,从来不轻视我们族人,我和夏贝诺家的两位小姐也常常玩在一起。”
“难怪你会替他们说话。”柯伦像解答了什么疑惑般说:“其实,下令捕杀的时候,我并不在,这一切都是我叔叔计划的。”
所以,柯伦与她家被抄,父母被杀,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他对莉琪,也非直接的闪手,而是政治斗争下的结果?
她该庆幸吗?她该松一口气吗?
就在维薇心思翻搅时,柯伦又加了一句:“我若事先知道叔叔要抄夏湖农庄,一定会要求他别烧那些珍贵的古代书籍,要再收集齐全,还真不容易呢!”
维薇一听,整个人顿时气馁,原未他关心书籍胜过人命!
她应该学习不可对柯伦三心二意了,狮子永远改不了噬血的习惯,毒蛇永远除不去咬人的癖!
同样是欧泽家族,就都是没有情义可言的魔鬼!
§§§
那晚,因为滂沱大雨,道路泥泞成一片,他们没办法回到城堡,就寄宿在夏湖农庄。
波格一定又要胡思想了吧?
面对餐桌那头一脸笃定的柯伦,维薇的脑中甚至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场雨不会是他命令上帝下的吧?
她逐渐感觉到那股张力及压力,比在澡堂那更扰人心。在逃不掉的情况下,她只能将话题局限在表演方面。
饭后,在燃烧着熊熊柴火的壁炉前,她干脆先发制人开口“我们来练习‘阿波罗和黛芙妮’吧?这几天剧团的人都准备好,只欠缺男主角了。”
“这都要怪你。”柯伦说。
维薇不敢再提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你第三幕的台词背好了吗?”
“你知道吗?你又在指挥我了!”柯伦板着脸孔说。
维薇咬咬,她怎老学不会与他说话的技巧呢?
但柯伦似乎没有生气;他转个身,再回头时,浓浓的黑发凌乱,深逐的眼眸含情脉脉,原本桀骛不驯的扬起,带出一道阳光的魅力。
转眼间他又成了奥林帕斯山最俊美的神祗阿波罗、然后以低柔的男声唱出:“啊!我举世无双的姑娘!自我能张眼视物,就没有见过像你如此美丽的人儿。你那娇媚的脸那轻盈的体态,胜过翩翩飞舞的彩蝶;你跑时,如清灵的风,发丝似遍洒的太阳光芒。我多爱你呀!以宙斯之子的身分发誓,你将是我阿波罗的子!”
维薇愣了好久,不仅是因为柯伦的说变就变,还因为他的眼眸及歌声中那令人动容的深情,像魔法般罩住她,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柯伦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用不变的表情说:“维薇,你忘了你的台词吗?”
“哦!”她本能出声,但没投入该有的情绪,只是生硬的念着:“不!我是阿蒂丝的圣徒!我将永远是一个处女,一个狩猎者,绝不,绝不结婚…”
突然,他大步走近她,眼神专注地凝视她,仿佛是面对着猎物,一把按住她椅子的两端。
维薇陡地由慌乱中清醒过来,叫着:“你错了!阿波罗应该走开,去向天诅咒他的双胞胎妹妹阿蒂丝才对!”
“是吗?”他的脸缓缓靠近她说:“但此刻我们之间并不是阿彼罗和黛芙妮,有的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彼此渴望,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维薇尚未开口,他的就迅速落下。她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混着香皂的男体味,感受到他紧绷强壮的男肌,还有那霸道的、充需索及情的吻。
她的腿软了,身体和意志全变得虚弱无力。
是呀!今晚是危险的,她终逃不过魔鬼的惑…
魔鬼?天呀!她在做什么!
维薇顿时清醒,用力地推开他,逃往楼梯的那一方,呼吸急促地说:“不!你不该吻黛芙妮的!”
“去他的黛芙妮!”柯伦出急的本说:“你是我的吉普赛女郎,十年前你就该属于我!和你玩游戏是很有趣,但我不是个善于等待的人,今晚我就要你!”
波格说得没错,她只要一踏进他的世界,就会成为他的猎物,或杀或剐,全凭他高兴。
维薇一步步地往后退,她知道恳求和反抗都没有用,她只能用机智来扭转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暖昧局面。
在混乱中,她口而出的第一句是“你…你不能要我!”
从未被女人拒绝过的柯伦,饶富兴味的扬扬眉说:“为什么?”
“因为你…你已经有子了,”
“子?”柯伦狂妄的大笑出来“于是我最不在乎的女人,她根本算不上是理由!”
可恶的男人!维薇紧靠着墙壁,再往石阶上走一步说:“你已经有情妇了。”
“情妇就更不受限了。”柯伦一脸无赖的表情,一步步近他说:”我要你也成为她们中间的一个。”
“不!我维薇·夏…弗德烈永远不当人家的情妇!”她坚决地吼回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柯伦踩上石阶的底端说。
怎么办呢?维薇见已无路可逃,干脆铁了心的骂道:“我真不敢相信,你堂堂一个邦主,竟然需要用强迫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
“我不必强迫,因为我在你的眼睛里也读到了无法隐藏的热情。”他仍不受影响地说。
“你错了!”她冷冷地说:“你忘了,我是一直准备要杀你的人吗?”
“我也说过,呀!”他嬉皮笑脸的回答。
维薇整个人僵硬得如一块石头,她的一生已毁在欧泽家的手上,她岂可被他们再摧折掉清白及意志?
“好!我或许杀不了你,但我最痛恨别人强迫我,如果你真的碰了我,我会杀了自己。”她一字一句的说。
哦?一向对女人无往不利的柯伦,从没听过这种回应,他心里有些怒意,但更多的是惊讶及有趣。
她难道不知道吗?他要让她死,易如反掌,何须她来“威胁”他!
但瞧她那仿佛万夫莫敌的模样,她的勇敢及聪慧,老教他刮目相看。这也是第一次,他除了看女人的体外,还看到她的灵魂,或许真应了阿波罗那句“举世无双”的台词!
当然,他不能让她看出他的“降服”于是用极不悦的声音说:“你把我的兴致都破坏了!告诉你,我最讨厌不甘不愿又忸忸怩怩的女人。”
维薇保持沉默,只用蓝眼睛防卫地瞪着他。
“若是其他时候,我绝对会因为你的‘不服从’而杀了你,但我还需要你来饰演黛芙妮,所以,你暂时是安全的!”他说完,就跨着大步离去,如一阵黑色旋风。
暂时?不!她只需要今晚安全就够了!维薇起裙子,匆匆地奔回房间。
十年来,农庄里所有的摆设都变了,室内的种种反而没有屋外环境带给她的冲击大。
然而,她有任何感慨,也被刚才和柯伦对峙的那一幕掩盖过去了。
他说因为黛芙妮,他暂时饶过她,但演完黛芙妮以后呢?她望着头项鲜丽的帐慢,唉!今晚又将会是无眠的一夜了。
§§§
“阿波罗和黛芙妮”如期在二月的第一演出。
欧泽家族照例大摆筵席,大厅的四壁挂上一层层布慢,纯金的雄狮族徽一个个高悬着,长桌上是摆得刻的烛台、米兰的银餐具、威尼斯的水晶杯,地上则铺着最好的波斯地毯。
如此的豪华侈奢,就连见多识广,曾走过许多地方的维薇也不叹为观止。
这算是城邦开的第一次盛大聚会,接下来就会有一连串关于农工商各方面的协调合作计划。
会选在阿帕基城举行,即表示奉柯伦为城邦之主,而他也尽量彰显财势,昭告天下,仿佛继承罗马帝国雄风的意大利之王,是非他莫属了。
再者,今年最轰动的便是柯伦邦主亲自粉墨登场,演出阿波罗一角,他要证明,自己除了武功韬略好之外,还习文艺,可媲美历史上的凯撒大帝及奥古斯荀。
由于柯伦的参与,这可说是维薇演出以来水准最高的一出戏。光是舞台置,整个更是艺术家所画的彩鲜、如梦似幻的森林,地上铺草绿色的毯子,顶上倒悬着火把,乍看之下,还真是如白昼里的人间仙境。
再来是多方制作的音乐,加入了更丰富的乐器及演奏方式,而最最不同的是,观戏的人全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欣赏,绝不能吃东西或交谈,让表演的人能全力展现自己的演技。
在复一的练习下,维薇和柯伦的默契愈来愈好,她本来以为农庄那一夜的事会使排戏又遇挫折,但柯伦表现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般,一出现便热情的投入阿波罗的角色中。
事实上,他对维薇极好,对其他人也还好,若非他身上环绕了大多的阴谋暗杀,要喜欢上他是很容易的事。
维薇在众人的惊及赞叹声中,演完了第一、二幕。
第三幕则是柯伦示爱的部分,对维薇而言,也是最难应付的一部分。
台上的柯伦一扫冷酷的表情,总是含情脉脉的看她,最初她老红着脸,不能真正表达出黛芙妮的无动于衷,后来,她试着让自己想着欧泽家人的狠毒及残暴,才逐渐表现出该有的厌恶与不假辞。
当第三幕结束时,他们回到舞台后面,柯伦的眼中仍有狂野的热情,他开玩笑地对她说:“维薇,你演得太绝情了,真的有点伤我的心那!”
看他似真似假的表情,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也只有在戏里,她才能对他肆无忌惮,不必伯他翻脸不认人。
忙碌的后台里,突然有个武士像见鬼般的冲进来,他一看到柯伦,就语无伦次地嚷着“邦主,翠西亚夫人她…她由西厢的高塔跳下来…死…了。”
话语声瞬间僵窒,在场的人士被震撼得呆若木。
柯伦脸上的感情倏然退去,眸子愈来愈沉冷。嘴巴的线条也愈来僵硬,他气恼的用于往一排衣物扫去,低吼着:“混帐翠西亚,竟挑这个时候!”
所有的人都倒一口气,柯伦对子一命双尸的悲剧,竟只是埋怨她死的时间不对?
“你派人将她的尸体处理干净,我可不想看到血模糊的样子。”柯伦对那名武士说完,又转向对剧团的人说:“戏继续演,不准吐半点风声,若你们任何人出了一点差错,我就要他去当翠西亚夫人的陪葬品!”
天呀!柯伦竟连一点悲悯的人都没有吗?何况,死者当中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啊!他就只能有这禽兽不如的表现吗?
维薇想起那脸色苍白,求着救赎的可怜女孩。这样为柯伦死,实在太不值得了。
“维薇·弗德烈,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柯伦狠厉他说:“快出去!第四幕开始了!”
开始什么…哦!她想起来了,是一幕奔逃的戏!
若非维薇平常练习得勤,此刻她还真会哑然无声地站在观众面前,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跑呀!跑呀!她全身失去了重量,因为脑中是一片空白。
阿波罗在她的身后喊道:”黛芙妮,请停下来,看你逃得好像老鹰利爪下的一只鸽似的,但我不是你的敌人呀!请不安躲避我!”
黛芙妮继续向前跑,跑到父亲的河畔,内心充着恐惧。
阿波罗终于厌倦了无望的乞求,所以他决心要抓住她,他是宙斯之于,驾驭着东升西沉的太阳,有着比风还快的速度,众神都难超越他,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河神之女了!
黛芙妮疲倦己极,再也没有逃跑的力量了,她可以感觉到阿波罗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指尖触及她的发梢。
“父亲,救我!”黛芙妮又变回了伤心的维薇,她喊得无比凄厉“父亲,请救我呵?”
众人里甚至有人紧张得站了起来,有几位女士还昏倒了。
一瞬间,她的身体开始无法动弹,她的四肢变得沉重,成为树干;她的发丝往上扬,成为树叶。她立在河畔,变成一棵浓浓绿绿的桂冠树了!
阿波罗看着怀抱中的爱人完全消失,他不甘心地吻着树身,痛哭道:“我仍能感受到你在树皮下的心跳呀!”
心跳,逐渐慢下来,然后停止,只剩永恒的沉默。
阿波罗再一次流泪,采下几枝桂冠,编成环状,放在头上说:“虽然你不能成为我的子,但你将成为我的树神,我将以你来做我的弓箭及竖琴,用这种方式让你我长相左右。黛芙妮,我对你的爱永不死,所以,你会永远地年轻、永远地长青!”
维薇里在一层皮革内,却仍感觉到柯伦夹紧的双臂及暖热的体温,在一阵欢呼及鼓掌声后.她不支的瘫倒在他的怀里。
一次又一次的谢幕中,柯伦亲密地挽着她。
她勉强站稳脚步,在他耳旁低语:“戏结束了,你该去看看翠西亚了吧?”
“别命令我!”他冷冷地说。
表演完,便是丰盛的筵席,维薇看着柯伦酒大杯大杯地喝、大块大块地吃,一脸的谈笑风生,她却只能肠胃翻扰,痛恨着眼前的一切。
“你怎么不吃?”坐在她身边的柯伦生气地问。
“血模糊。”她将视线对着一盘鹿说。
“你下地狱去吧!”柯伦猛地站起身,将刀子往桌上一,宣告似的喊道:“我有些急事要办。大家慢慢用,不醉不归!”
在一片惋惜及送声中,柯伦匆忙的离去,仿佛他有一股吸引力般,维薇也不由自主地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长长的廊柱上摆了火把,初的夜极寒,她站在高处,只见柯伦的披风飒飒扬起,突然,他似有所感,回过头,和她在静默的黑暗中对视了好一会儿。
她的心猛然一跳,恍若远处的星空有什么东西乍亮起来。她也终于明白,不论是过去或未来,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能像柯伦这般,有着震撼她、影响她的强烈力量。
此刻,她对他,就如芝芝对独角兽所说的:“虽然人们看不到你,但你在我心里,仍是最美。最真实的。”
换句话说,虽然柯伦很坏,很丑陋,且手的血腥,铁石的心肠,她依然爱上他了。
多么悲哀又可怕的发现呀!
在她握紧颤抖的双手时,波格走过来说:“柯伦对自己的儿向来是如此,你就别对他存什么指望了。”
维薇把泪水进肚子里,没有说话。
“维薇,我们离开吧!”波格对上回她在农庄过夜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不断地催促她。
“不!我不能回到阿帕基城,又什么都没完成地离去,”她固执地说:“听我说,再两个月,朱尼士会到这里来,我们就有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维薇,你斗不过他们的!”波格苦口婆心的劝着。
“至少我要杀了朱尼士,他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她眼眸发亮地说:“只要能取了他的命,即使我死了都甘心;若没取他的命,我多活一天都觉得痛苦!”
“维薇…”波格抓住她的手,柔情地喊着。
“你不想帮忙就尽管走!”她回手冷淡的说。
“我怎能不帮忙呢?你若不想活,我又何尝活得下去?”波格低声地说。
维薇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惜她不爱波格,只视他为兄长;谁知她却偏偏爱上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柯伦,上帝呀!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