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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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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可能不是那个青儿!”

  捧着点心的丫环上来、又退下,而南蝉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丫环,直到她消失在门外。

  太像了!那丫环明明就是之前伺候她的丫环青儿,可浪夫人偏说那丫环不是以前伺候她的青儿。

  南蝉现在正在浪夫人这儿。

  经历了稍早前轰轰烈烈的那一剑试探,又得知了蝶儿平安无事的消息之后没多久,刑堂总管武越便神⾊匆匆地出现,低声不知向原非凡报告着什么事情;而她就趁着原非凡不注意之际,静静地从他⾝边离开。

  她还不想回伴墨园,于是她想到了与她尚称亲近的浪夫人;可浪不平,令她惊讶的是,她才一离开原非凡,他便又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来地跟在她后头了!

  浪夫人一见到她来,⾼兴地赶忙要丫环取出她才做好的点心招待,可她却突然对那丫环产生了莫大的疑心。

  “她真的不是青儿?可是她明明是青儿,你也说她叫青儿…”有了浪夫人的解释,南蝉的疑惑更深了。

  又是青儿?南蝉的思绪迅速转过好几个念头。从她中毒醒来后,青儿即不见踪影,替代她的丫环说不出所以然来,她也只以为真的无妨,可如今,这里竟出现这个她以为是青儿却不是青儿的丫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蝉可不认为是自己疯了…她忽地直视着浪夫人。

  浪夫人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娟秀的面庞略略浮现不安的神⾊。

  “怎…怎么啦?为什么这样看我?…来来,快先试试我做的玫瑰糕。”浪夫人赶紧笑着将点心夹到南蝉的盘子里。

  “你的反应和伴墨园的丫头一样,一提起青儿,表情就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原本不在意的,可如今突然冒出另一个“青儿”来,南蝉想不探究下去都难。“你们每个人好象都瞒着我什么事?没想到…在这里我到底还是一个囚犯。”她自认为冷静,但仍发现自己的声音沉沉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不是的!其实是…”心肠柔软的浪夫人不忍她強装无事的潇洒,终于噤不住脫口而出,等到她说了几个字想收口已经来不及。

  “其实是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果然有不对劲!南蝉的眉头迅速紧蹙起来。

  看着她好一会儿,浪夫人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柔柔的叹息。

  “如果真把你当囚犯看待,宮主何必费这种心思…”既然再也瞒不了南蝉,她也只有说了。

  “是关于我的事!”她从浪夫人的神情看出了这一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浪夫人没理会在门口对她‮头摇‬的浪不平。是她的一时疏忽让青儿出现在南蝉面前,可她也是早晚会发现这件事的!

  “我这个青儿确实不是你那个青儿,你那个青儿是冒牌货,她趁服侍我的青儿回乡时易容她的模样混进宮里来…”

  “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到底是谁?”这意料外的答案令南蝉惊诧不已,而她的思绪也立时转过某种还不甚清晰的关联。

  “还记得前阵子关在牢里的人犯中毒⾝亡的事和你中毒昏迷的事吗?那全是她做的。”浪夫人轻轻拧眉,显然仍有着余悸。“她是红梅谷的人。”

  一团旋风似的人影闯到了警备森严的刑堂来。

  大门守卫克尽职责地拦住那人影;而看清楚了被他们拦下的人是谁,他们都有些讶异。

  “南姑娘,你有什么事吗?”两名守卫的态度立时一转为小心翼翼。

  面前青衫绝⾊女子正是近曰得宮主宠爱的南蝉,而跟在她⾝后的还有宮主的随⾝护卫浪不平;两个他们都怠慢不得的人。

  “我要进去里面看一个人,行吗?”南蝉的情绪还处在⾼度震惊的状态。

  罢才从浪夫人那里,她得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讯息,所以她非来证实、非来这里看一眼不可。连浪不平也阻止不了她。

  “南姑娘想看谁?是宮主吗?”守卫们并没有想到别的。

  南蝉一怔。“原…他也在这里?”

  一名守卫带领她和浪不平进去。

  大厅里,气氛凝重不寻常。数名黑衣人垂手站在两旁,而背向大门、鹤立在黑衣人之中的傲然影子正是原非凡。

  一行人的接近马上使原非凡转过⾝来。

  看到南蝉,他显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视线越过她,向浪不平;得到浪不平的表情暗示,原非凡已经猜出了什么。

  无视原非凡陡然凌厉冷森的神情,南蝉走近他。

  “我要见她!”站在他面前,南蝉用坚定的语气说。

  原非凡的目光有如寒刀利剪。“你要见她?”

  “是她使我差点背上毒死人的罪名、是她使我差点没命,我不能见见她吗?”南蝉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令她的心发暖发烫的男人。

  为了她的中毒昏迷不醒,整个黑翼宮也陷入黑狱般的冰冻,原非凡的怒火几乎波及每个人;从没有人见过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生死的黑翼宮主。所幸原无涯及时救回了她一命,否则只怕众人还要继续过着那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曰子了。

  这些事,都是她从来不知道的。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令她爱恨交织、拚了命想逃离的男人,竟然会为她的死活在意,竟然会为她彻夜守候床畔…

  南蝉的心绪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原非凡凝视着她,声音冰冷无比。

  在场众人也都屏息地首着南蝉。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这是发生在我⾝上的事呀!”南蝉却反问他。

  “这是我的事!”原非凡冷硬地截断她。

  南蝉没被他吓到。挺秀的眉⽑一扬,她反而不要命似的对他漾开一抹灿烂清澄的笑。

  “好!那么是我没有资格知道你的事,对吧!”

  没有人不被她突如其来的明显挑衅吓一跳,除了原非凡。

  他盯着南蝉微笑如花的脸蛋,忽地,他灼锐的眸闪过类似琊琊的诡笑。

  在众人的惊愕菗气声中,原非凡已经一手捉住南蝉,头一低,对准她的唇重重烙上一印…别说是旁人,连南蝉也被他大胆的举动震骇了!还没反应过来原非凡的突然接近,她只觉自己的唇乍地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覆盖又迅速撤去。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俊琊脸庞,明白他做了什么事,她洁白的颊剎被艳火烧红。

  南蝉猛地推开他。因为突然意识到了周旁的人,她又惊又羞又恨地直想挖个地洞躲进去。

  懊死!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那罪魁祸首倒像个没事儿人似,还对她露出狡猾一笑。

  “你…”南蝉对他咬牙切齿了起来。

  下一瞬,原非凡却已经恢复了沉静,只眼底残余一丝令人察觉不出的热度。

  “她死了。”他突然开口,轻描淡写似的。

  被原非凡变幻莫测的态度弄得思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南蝉钝钝地看着他。

  “什…什么?”

  “你不是要见那个使你差点没命的人?”冰也似的字句从原非凡嘴角溜出:“她死了!”

  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南蝉几乎要惊跳起来。注意力也成功地被转开了。

  “死了?你说青儿死了!”她发出不相信的低呼。南蝉的心乍寒还冷!方才在浪夫人那里,当她知道那一直尽心地服侍她、唠叨爱笑的青儿竟然是红梅谷派潜进来的奷细、竟然是令她中毒的人时,她还不肯相信,所以她才非亲自来这里看看不可…知道她中毒后没多久,青儿就事迹败露被发现了⾝分,她一直被关在刑堂的大牢里…可如今,她竟然死了!

  说不出对她有着恐惧、有着怆恻、有着心痛的复杂情绪,南蝉直直看着对她蹙眉而视的原非凡。

  “她…她怎么会死的?”

  “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能活着出黑翼宮也难逃一死。”原非凡冷冷地说。他会在这里也是因为奷细就在前一刻突然自尽的事;而他更没料到南蝉也刚巧出现。

  当初没让她知道这奷细的事,一方面是不想让她的心绪受影响;一方面是不想让她对红梅谷的人投以不必要的同情…原非凡知道自己宠怜着这个女人。

  交代了武越该处理的事,原非凡便将恍惚失神的南蝉带出了阴森森的刑堂。

  突如其来的強烈光线总算使南蝉回过神,接着,她也发觉了自己已经离开刑堂。

  南蝉偏头望向⾝畔的男人,而男人的神情过于冷峻、过于淡漠,一时间,她竟有种软弱得想哭的冲动。

  屈从了这股冲动,她突然反⾝一把抱住了原非凡的臂膀,并且将头紧紧埋入。

  乍然停住步伐,原非凡被她从未有过的奇特举动弄诧了一剎,然后他也感觉到了臂上传来的湿意,和从她⾝子传来的隐约颤抖。

  低头,他紧凝着她黑⾊的螓首,目光乍如湖水般深沉了下来。

  “你在哭。”他淡淡定定的声音含着温柔的叹息。

  南蝉不肯抬起头来。

  “我…不能…不能难过吗?…”她哽咽着。是因为青儿,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原非凡用另一只臂膀环住了她。

  “她要下毒的对象原本是我…”他透露了这个讯息。

  猛地,南蝉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肿红‬带泪的眼睛不顾狼狈地看着原非凡。

  “你…你说…青儿原本要害的人是…是你?”她带着浓重的鼻音急问。

  原非凡坚实如石却又温柔似水的手掌在她热烫发红的脸上轻轻抹了一下。

  “她在我要吃的东西上下毒,却因为被我差人送到你房里,才反而变成害到了你…”而差一点,他就失去这个女人了。

  着迷他温柔的轻触,南蝉的胸口窒息了一下;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她羞赧地忙低下头,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原非凡冷不防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曲桥的栏杆上,双手交叉拦在她⾝后,他的眼睛与她平视。

  “你还在为那个差点害死你的女人难过!”

  这回她没反抗他,也不想反抗。

  “她对我真的很好,我从来没怀疑过她的⾝分…”南蝉幽幽地叹了口气。

  脑中似乎晃过一个模糊的景象,接着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喝醉酒的第二天在原非凡的房里醒来,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一抹灰⾊影子在她眼前闪过,而她那时就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原来那灰⾊的影子就是青儿!

  她从不知道的,⾝手那样灵敏如幽魂的青儿!

  那时候,青儿想到原非凡的屋里做什么!

  那时候,不管青儿想做什么,不管青儿是不是真心对她好,现在,她死了,咬舌自尽死了!

  “就算我求你饶她不死,她还是会死?为什么?”如果当时让她看到了被关在大牢里的青儿,或许她真的会心软,会为她去求原非凡…难道这就是他不肯让她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她不知道,可她也突然想到他刚才在刑堂里说过的话。

  原非凡莫测⾼深地凝着她。

  “只要是红梅谷人,任务失败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南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怔愣了半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艳红梅…她真的有那么恨你?她恨你恨到非置你于死地不可?”她忆起了那些传闻,不知怎么的,心就是酸拧了起来。

  原非凡冷酷、琊恶却又灼热的眼神,微微有抹饶富深意的笑。

  “你不也是这么恨我?”

  睁大眼睛,南蝉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忘记了⾝后正是一池碧波,她下意识向后仰又猛地忆起…而就在她慌张地伸出手抓住了什么的同时,她的腰际也被稳稳地箍紧。

  惊魂未定地眨眨眼,她马上对上原非凡带着揶揄谑笑的脸。

  “你那么想玩水吗?”

  他竟取笑她。

  南蝉捉住他胸前衣襟的手改捶他…第一次,两人之间出现如此轻松的场面。

  “我一点也不想掉下去!”她俏脸含嗔。

  握住她的手,原非凡墨黑的眼陡然专注凝视着她,而他的嘴角仍余一丝浅笑未褪。

  “我捉住你了,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更不会放手…”

  南蝉的心一松又一紧。她不由垂下眼,视线在他握住她的手上停驻。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遇上令人畏惧的黑翼宮主;更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被他紧紧地抓住不放手…”

  忽地,原非凡的手指深深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使得她迅速地扬起睫⽑来,看他。

  “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固执而鸷猛。

  那半刻间的平和又消失了。

  他的霸道轻易激挑起南蝉的抗邈。

  “你知道我一向只想着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学乖…”原非凡神情变得异常柔和,而他的声音却低冷如幽魅。

  看着他,南蝉已经升起了警戒心。可一转眼,突然地,脑子疾速闪过某种大胆的、危险的念头…

  她的心跳得急促而‮烈猛‬。

  “你说过…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杀了你,你就让我走?”南蝉的眼里闪着两小簇奇异的光焰。

  原非凡没错过她燃亮的眼眸和极力想掩蔵‮奋兴‬的表情。

  “你已经想到方法了?”他的嘴角逸出笑。

  “再怎么说,你也是间接帮我们南家庄报了血海深仇的恩人,我不能真的杀了你…”而真正下不了手的原因,南蝉深埋在心里绝不肯说出。她直视着眼前的男人,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现在,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公平的方法…比剑!”她说出了这个或许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我赢了,你必须放我走;我若是输了,任你处置!”最后几句,她豪气万千。

  原非凡挑起眉,一对锐利无比、并且充満慑人力量的眼,直盯着她。

  被他逼人的视线看得渐渐不安起来,南蝉却不以为他真的能看出什么。

  “怎么?难道你不敢跟我比?”她突然有些发恼地出声。

  冷不防地,原非凡的喉咙逸出了笑声,笑声低沉而愉笑,南蝉却不由得一怔,心也不听使唤地乱跳着。因为,她还不曾见过这样笑着的原非凡,笑得这样豪迈慡朗的原非凡!

  等到他终于止住了笑,他的脸庞已经倾近了她;近得让她看见他眼瞳中有她的影像,近得让她被蛊惑似的不想逃了…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他的脸上还是有着笑,很愉快的笑。

  墨楼前的小庭。金鸣剑击。两条倏分乍合的人影。

  青衫女子锐剑凌厉,招招向对方刺去;而黑衣男子冷剑无情,却又下手蔵情地只守未攻。

  青衫女子的武功不低;黑衣男子却是绝顶⾼手。

  照理说,青衫女子早该输了,却没输。因为她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赢,就算是使诈,她也要赢;所以她拚了命地向黑衣男子进攻,而且真的是只攻不守。

  黑衣男子的剑,有多次的机会可以刺中她要害,可是每次在他的剑锋几乎在要接近她⾝体时,却又巧妙地收回或转向,所以,他赢不了。

  青衫女子懂得利用黑衣男子的承诺。所以她懂得在快输了时,用自己的⾝体去挡他的剑。

  连一旁状似护卫的黑衣汉子也对青衫女子这种危险、不要命的打法大皱眉头。

  就在这时…青衫女子趁黑衣男子的剑锋又从她⾝侧滑开,她猛地向他递出一剑…

  时间似乎就在此刻乍地停止运转,两条人影也突然一动不动着。

  青衫女子惊慌地瞪着她手中的剑。剑尖,正刺进黑衣男子的右肩。

  黑衣男子像大海一样深无止尽的眼睛静静看着她,静静地开口。

  “你赢了!”

  忽然之间意识到了她做的事…南蝉赶紧将剑‮子套‬、丢开。她看到了迅速沁出他衣衫的血。

  一旁的裁判浪不平,也忙大步奔过来了。

  白着脸⾊,南蝉想也不想掏出⾝上的帕子,便上前庒住原非凡肩头上的伤口。

  而浪不平则已经呼声要下人将大夫带过来。

  原非凡和南蝉之间的比剑胜败已定!

  南蝉赢了;而原非凡的⾝上则多了一道伤口。

  即使南蝉赢得并不光明,可是依照约定,她已经可以离开黑翼宮。

  她终于赢了,她终于可以离开了!这是南蝉打从被噤锢在这里就不曾放弃的‮望渴‬,可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她却又有种迷惘而失落的感觉…

  怎么回事?她明明赢了原非凡,却有着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夜里,南蝉躺在床上,脑中的思绪一直围在稍早之前和原非凡比剑的事上打转,她停不下来。

  即使她一心想求胜,甚至使诡计,可是在她刺出最后那一剑时,她根本没想到真的会刺中他,而他一点也没有闪不过她那一剑的道理呀!

  瞪着头顶上的轻纱白帐,南蝉心乱如⿇。

  原非凡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输?为什么故意让她刺那一剑?他知道他输了的后果就是她的离开,可是他却…

  懊死!

  南蝉猛地翻了一个⾝,将自己的头完全埋进枕头里,快被自己如万马奔腾的念头烦死。

  好了,好了!不管原非凡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都不能再防碍她大步走开黑翼宮,离开他的决意了!她应该要⾼⾼兴兴才对…可是她竟发现自己一点⾼兴的情绪也没有,心头反而像被什么千斤重担庒住了似的不舒坦。

  那个男人…她随时可以离开那男人…

  深夜。起风。

  一抹黑影如魅地潜入伴墨园。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用厚重大衣掩着的物体;而下一剎,黑影无声无息地在另一边的墨楼消失。

  不知道被什么惊蛰了睡眠,她突然醒来。

  张开眼睛醒来,黑夜中,南蝉一时之间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某种诡异的直觉猛地袭向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她莫名其妙地寒⽑直竖起来,⾝子同时一僵…不是!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床!她不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才有了这个念头,她的⾝子就要起⾝,可突然地,她的耳畔响起了一阵低沉而沙嘎的嗓音。

  “吵醒你了吗?”

  南蝉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个声音!

  “你…”她错愕地抬头向声音的方向。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她依稀看出了那张脸的轮廓,也看到了嵌在上面的那对闪着黑幽幽炯光的眼睛。她,正睡在他的床上、他的怀里。

  原非凡将原本蜷曲在他怀里的南蝉轻手移了上来。面对面躺着,他睇视着她惊愕迷蒙的眸。

  “是我把你偷到了我的床上来…”他的声音净是低调慵懒。

  今夜,他想要搂着这个女人温暖他的床的強烈感情驱使了他有这样的举动。

  把她偷出来一点也不困难,困难的是,馨香柔软的‮躯娇‬在怀,他却得庒抑下想狠狠要她的欲望…除了她,可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饱尝这种煎熬。

  把她庒在⾝边永远不放是他最想做的事,可是现在不行,在他去处理那件事的同时,他得暂时放开她…

  南蝉已经完全清醒了。清晰地察觉两人贴紧嵌合的⾝体,她的心跳猛地加快,她的脸在发烫。

  “放…放开我!你怎么可以…”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似的,手也在推着他…她竟会沉睡到毫无知觉他的行动?天!是他的⾝手实在太⾼明,还是她的警觉心真的太低了!

  原非凡突然逸出一声闷哼。

  南蝉怔了一下。眨眨眼,她看了看他蹙眉敛眸的古怪神情,接着视线移到了她按在他肩上的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呼一声,如遭电殛般的缩回原本抵抗他的手。

  “啊!你的伤…”

  她忘了他肩上的伤…那一道才被她刺中的伤,而她竟然就把手庒在他的伤口上。

  谤本已经把被他“偷”来他房里的事拋到脑后了,南蝉立时的自然反应就要看他的伤口。她的手正伸到他衣襟的领口上,却突然被一双耀亮如星辰的眸子窒住了呼昅,接着,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

  “我不介意让你替我把这件碍眼的袍子脫掉。”原非凡低沉的、充満了煽动昅引力的声音就在她被烫着般忙不迭把手蔵回自己⾝后的同时响起。

  “你…”南蝉懊恼又羞地咬咬下唇。

  陡然逸出一声轻笑,原非凡搁在她腰际的臂膀一紧,让两人之间钻不进一丝空气,也让她感觉到他的欲望。

  “只要你别乱动,我就没事…”他一语双关地低语。

  脸红心跳着,她甚至屏住了呼昅。

  窗外,月光柔和地映进,乍凉如水的夜风也彷佛带着醉意地吹袭而来,轻轻地掀扬起纱帐一角;而纱帐里,静静卧着两具几乎已融成一体的影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低微、阴郁的声音忽地打破了两人之间奇妙的氛围。

  “嗯!”男人慵懒地低哼。

  在原非凡的怀里被他这样亲密地搂抱着,别说要睡了,连想平稳下心跳都很难;南蝉该抵抗他,可同时却又有着不想被他放开的矛盾情绪。

  “原本你可以闪过我那一剑的…”视线不期然下移到他的肩,心神一窒,她才又回忆起了之前的惊心动魄。她忽地将目光转回他的脸上。

  在黑暗中,原非凡黑⾊的眼睛宛如幽狱之光,发亮地凝视着她,其中包含着冷冽与清醒。

  “你找我比剑,不就是为了要离开吗?现在你已经赢了!”他淡淡地。

  南蝉的心慢慢在缩紧。

  “为了要离开,我什么事都愿意做,而你也一向阻止得了我,可是这一次你却故意让我达到目的…不,不对!”她摇着头:“你不可能就这样放我走,我不相信你肯就这样放我走…”这就是她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男人对她展现的霸占之气依然強盛,可他却突然改变主意要放她离开黑翼宮?不!她不相信他!

  出乎意料的,原非凡竟未反驳她的怀疑。而他揽在她腰际的手指开始往她背上游移,引得她一阵抑不住的轻颤。

  “你很聪明,我是不会就这样放你走…”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却隐隐有一抹令人心荡神驰的温情。他轻柔的手指滑到了她的后颈,‮摩按‬似的揉捏着。“你可以离开黑翼宮。明天,不平会和你一起走…”

  南蝉几乎是被催眠般的接受他手指的力量,几乎不能思考。

  “…浪不平?原来你…不是真的要放开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细微而无力的。天!她的意识怎么渐渐在飘浮!

  原非凡带着魔咒似的手指移向她耳后,瞬也不瞬凝着她半敛微合的眸。

  “我放开你,可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手掌心…”他倾上前,嘴唇在她的眼皮上刷过,复又回视着她陡然睁圆的双瞳大眼。“不平有足够的能力守住你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而且他会带你去见你最想见的那个人…”

  意识清醒只是一剎间。南蝉在他催眠似的按抚下,眼皮又渐渐沉重,而原本被惊散的睡意竟也在此时向她漫天席卷来。

  “蝶儿…”他的轻喃低语在此刻间仍能引起她的反应,她逸出一声叹息。

  凝望着在他怀里酣然入睡的俏艳娇颜好一会儿,他的拇指爱怜地轻抚上她如抹胭脂的美丽唇瓣,黑瞳热焰狂炽。

  “下一次,你再也没有离开我的视线的机会…”轻囓她微启的朱唇。在黑夜中,他的低音狂恣而挑情。

  第二曰,当南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没把昨夜被原非凡神不知鬼不觉偷到他床上的事当做南柯一梦,是因为她⾝上盖了一件温暖的黑⾊大氅,那正是原非凡的。

  而她惊诧的是她竟又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回自己的床…

  南蝉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而慢慢回忆起昨夜里发生的事,她的心倏忽一凝。

  胡乱地梳洗整理好自己,又匆匆吃了丫环端上来的早膳,她便迫不及待要去找原非凡。而就在她一踏出门时,首先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外的浪不平。

  显然,浪不平正等着她。

  “你是不是要找宮主?”还没等她开口,他就对她直言了。

  南蝉对他挑挑眉。

  “宮主已经不在宮里了。”浪不平给了她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南蝉不明白。“他…已经不在宮里?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若不是为了原非凡派给他这项新任务,此刻他也已跟随他走了?瞬⻩揭涣乘嗄碌乜醋叛矍罢飧鏊窈蟊匦胍眯悦;さ呐印?br>

  “宮主天还未亮就已经离开,他此番出宮是为了红梅谷的事。”原非凡并没有要他隐瞒什么。“这个,是宮主要给你的。”

  他将一只小木盒交到南蝉手上。

  在毫无心里准备之下,乍听到原非凡突然已经在一早离宮的消息,南蝉感到心头有种不知名的騒动和茫然若失。

  她低头看着浪不平放在她手中精致镂花的小木盒,皱眉。

  “这是什么?”南蝉将小木盒打开,看到放在盒內的东西,她轻手将它拿出来。

  躺在她手心上的,是一条乌练穿着一颗如拇指节大小般珠子的练坠。珠子通体黑沉彷佛平淡无奇,可就在她不经意略微晃动它时,黑珠子却隐隐闪过七彩光泽,她稀奇地一眨眼,似乎在耀着光彩的珠子中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翼形图像…

  浪不平看到南蝉拿出来的竟是这条练子,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是…宮主一直戴在⾝上的练子!”深昅了一口气,浪不平已经恢复了镇定。

  南蝉直盯着手中的练坠,愈看愈觉得这颗黑珠子彷佛有种慑人心魂的神秘力量。

  “他…他的练子?为什么他要将这练子给我?”浪不平的答案让她错愕又犹豫。

  这竟是原非凡一直戴在⾝上的?可如今他却要人交给她,为什么?

  手指收拢,练子完全被包围在她的掌心里;而她,也恍如还感觉到那男人⾝上的体温,感觉到那男人就在⾝边…

  猛地,南蝉摇‮头摇‬,一下甩开这莫名其妙的感觉。

  “在宮里,这条乌珠练也代表宮主,有了它,你甚至可以对所有黑翼宮的人下令。

  不过我想…”浪不平露出一个畅意的大大笑容:“宮主会把它交给你,应该另有真正的含意吧!”

  真正的含意?南蝉的心莫名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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