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气不稳定，又连续受了两天的风寒，平时一向很少生病的宝惜竟然感冒了，而且一病不轻。

　　今早下准备上班时，她发现自己头晕脑，根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她拿起电话，打去公司请假。“喂？小芬啊…你跟总经理说一声，我今天要请病假。”

　　“咦？你也要请假啊？总经理刚才也打电话来说要请假耶！”

　　“唔？为什么？”宝惜拿出温度计放进嘴里。

　　“听他声音好象是感冒了吧？”小芬说：“这阵子流行感冒很严重，小宝姐，你最好去看医生喔！”

　　“喔。”宝惜挂了电话，心里想的却是杜乔杰。

　　靶冒？怎么会呢？他一向身体健康，抵抗力超强，怎么会无缘无故感冒了呢？不知道严不严重？杜乔杰一向一个人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有没有东西吃…

　　宝惜再拿出温度计，一看，三十九度八？天啊！难怪她头这么晕，又全身发冷，原来已经发高烧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穿起外套，拿了皮包，往门口走去。

　　宝惜撑着身体勉强出门，却不是去看医生，而是为了去看杜乔杰。

　　…。。

　　按了半天电铃，杜乔杰才来开门。他手里还握着一叠卫生纸，不停擤着鼻水。

　　“小宝啊？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啦，只是小靶冒而已…”话还没说完，鼻水又了下来。

　　小宝穿着厚厚的大衣，还围着一圈围巾，而杜乔杰只是穿了件衬衫式的睡衣。

　　“感冒了还不多穿一点？不怕更严重啊！”她白了他一眼。

　　“没事啦，这点小靶冒，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是怕你没东西吃啦！笨蛋！”她提着一袋热粥和面包，往厨房里走去。

　　“说得也是，我不怕感冒，就怕饿肚子。小宝，你真好。”他紧跟在身后。

　　小宝，你真好。这句话她已经听到不想再听了，尤其是现在，她因为发烧而引起耳鸣，耳朵里不断嗡嗡叫。

　　“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她一边倒着热粥一边问道。

　　“还说勒，要不是你昨天把我一个人丢在海边，害我吹了一整晚的海风，我怎么会感冒？”他拿起卫生纸，又包了一个“饺子”

　　“嗄！”宝惜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你在海边等我？”

　　“车子被你开走了，我不等你怎么办？”他一脸委屈的表情。

　　“难道他们没送你回去？那位八爪美女呢？”她怨怼地说。

　　“有啊，他们本来是要送我回去，可是我说不用，我朋友会来接我的。”他那诚恳的模样让她有些心疼了。“结果我一个人在海边等了好久。”

　　“结果呢？”她白了他一眼，有一点点心疼。

　　“我搭最后一班公车回来的啊。”他故意装出委屈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笨？”她忍不住敝起他来了。

　　“我想你一定会回来接我的嘛…对了，小宝，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跑走？”

　　这个笨蛋！宝惜在心中忍不住骂道。他抓得住全世界女人的心，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她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赶紧端起热粥，转身往厨房门口走，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

　　“小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杜乔杰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响着。

　　糟糕，难道脸红被他发现了？

　　“我…我没事，你先吃东西吧…”小宝端着热粥正要往客厅走，谁知道忽然觉得头一晕，只见整片地板似乎飞了上来，正击中她的脸，接下来，她就失去了知觉。

　　事实上是，她的头一晕，碗落在地上，整个人昏了过去，直直倒在地板上。

　　“小宝…”看到她身体一晃，直往地上倒，杜乔杰赶紧冲向前，却没能来得及接住她。

　　“小宝，你怎么了？”杜乔杰扶起她，紧张地唤着她，才赫然发现她身体烫得不得了，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他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再用脸颊贴着她的脸，这下不用温度计也可以确定她发高烧了。

　　“小宝，你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抱起她，火速冲到门外把她放进车里，自己则连外套都没穿，便开着车往医院去。

　　一路上他不住地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粗心，连她身体不舒服，已经烧成这样都没发现？

　　包教他心疼的是，她自己都已经发高烧了，还只惦着照顾他吃早餐…

　　…。。

　　病房里，传出了医生的叫骂声…

　　“有没有搞错啊？叫一个发烧快四十度的病人去照顾你这个只是小靶冒的大男人，你还有没有一点人啊？”

　　穿着白袍发飙骂人的医生，正是杜乔杰的同窗好友，也就是当年被宝惜打到鼻血的林健一。

　　“喂！别以为你现在是医生就可以大呼小叫的，我也不知道她生病啊，快点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杜乔杰紧张地拉着他。

　　“没事啦！靶冒不好好休息，又吹风又着凉，当然就会发烧了，发烧了又不好好躺在家里休息，还跑出去帮人家送早餐，当然体力透支就晕倒啦…”林健一话中带刺，边说边瞄着杜乔杰自责难过的脸。

　　太好玩了！他可从没见过杜乔杰为一个女人这么心急如焚的模样。

　　“放心啦！我给她打了退烧针，又打了点滴，休息一会儿，体力恢复就好了。”林健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啦，像她这么勇猛的女人，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啦！不过倒是你…”“我？我怎样？”乔杰抬头瞪着他。

　　“你再不吃葯，就会像她一样了啦。”林健一拉着他到旁边的诊疗室，拿出听诊器帮他检查。

　　“我没事，只是小靶冒点鼻水而已，我不用看医生，你只要帮我把她看好就行了！”杜乔杰完全不愿意配合“林医生”的检查动作。

　　林健一放下听诊器，放弃替这顽强的病人看诊，还故意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们两个都病得不轻了！”一个不顾自己发高烧还要去照顾病人，一个死不肯看医生，却威胁医生要看好另一个？林健一摇摇头。“唉！我只能保证她会退烧，却没办法保证她的病会好啊…”“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病吗？”杜乔杰紧张地站了起来。

　　“她自己发烧快四十度还跑去照顾你，你说这不是有病吗？”其实，和乔杰认识多年的林健一，早就看出他俩之间有问题了，只是当局者罢了。“还有你啊，我开的葯也只能治好你的感冒，一样治不了你的心病喔。”

　　“你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心病？”乔杰今天显得心情特别急躁。

　　“依我说呢，你们两个都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彼此相处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心意，依我的诊断你们根本是没救了。”他一边开着葯单一边说。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看到小宝昏倒，乔杰的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又听林健一在那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简直快抓狂了。

　　“老兄，别说我没提醒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家一个女孩子要一直守在你身边，你只是得个小靶冒，她却连自己发高烧都要去照顾你？”林健一收起听诊器，同时认真地看着他。“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没好过一个女朋友？每段恋爱都不超过三个月？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我怎么知道，也许还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吧…”乔杰心中忽然觉得忐忑不安。

　　到底为什么？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没“认真”地去想过，也不想去费力思索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真正喜欢的人早就已经在身边了。”林健一语带玄机，眼神充深意地睨了他一眼。

　　林健一这家伙虽然从高中时期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不过他的心思却是很细腻的。他和宝惜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常听乔杰提起她，每当乔杰提起她时，说话的表情总是不一样…这一点，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还不知道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也是病人耶，却被这医生得头更晕了。

　　“你想，会不会你喜欢的人就是小宝…”林健一拿起放大镜，看着他的眼睛。“否则，为什么你对别的女人容忍期限从不超过三个月？却能够和她朝夕相处七年？想一想，这个可能非常高喔！”

　　是啊，就是这个原因…最爱的人其实就在身边，他却还不断往外寻找，所以当然找不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啊。

　　“你别说，我和小宝一直都是好朋友，我们是哥儿们嘛。”杜乔杰挥开他的手。

　　“哎！就是哥儿们这几个字害的，不然，你们早该是一对了。”林健一把听诊器递给他。“你确定吗？要不要用听诊器听听看自己内心的声音？”

　　“神经…”乔杰甩开听诊器，因为不用那个玩意儿，他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好。

　　彷佛心中一幅拼图被人打翻了，七零八落的撒了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拼凑。

　　“喂！我、我先回公司开会了，你负责帮我把小宝照顾好，我晚一点再来接她。”杜乔杰匆忙地起身离去。

　　林健一坐在椅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

　　身上穿着睡衣，却说要去公司开会，这样病得难道还不够严重吗？

　　…。。

　　杜乔杰在踏进办公室的前一秒终于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他赶紧掉头回家，了一颗感冒葯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

　　难道…他喜欢的人是小宝？

　　而小宝喜欢的人，是他？

　　杜乔杰当然不会笨到听不出林健一话中的涵义，他也不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大家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这个始终没答案的问题，愈久愈不知如何处理，最好就把它一直搁在旁边，任由灰尘覆盖住它…日子久了，表面上虽然已经看不到它了，但事实上它却一直存在着。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当初是她搭着他的肩，像兄弟似的跟他说：“喂！我们个朋友吧！”所以，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一直做“朋友”做到现在啊！

　　苞小宝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觉得特别轻松而自然，自然到就像每天都要喝水一样，他知道这个人在他心目中很重要，却从没想过拿秤来量一量她到底有多重？

　　现在，这把秤已经放到他的面前，他却没有勇气把心中的她放到秤上去…

　　谈过不计其数的恋爱，他太了解男女之间大多都是靠着一股情，有时候像喝咖啡，有时候像喝烈酒，有的甜腻得如果汁…但通常要不了多久，就会觉得腻了，接着分手，然后形同陌路。

　　不！他绝对不希望他和小宝有一天也走上这条路。

　　所以，他并不想改变现状啊…。。

　　躺在病上，宝惜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瞳眸中的却是好友媛媛和艾萍的脸孔。

　　“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艾萍关心地问道。

　　宝惜先是愣了一下，再看到自己手臂上着针管，往上一看，原来她正在吊点滴呢。

　　“天啊，我发生了什么事？”长这么大，她可没进过医院几次呢，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躺在病上吊点滴了。

　　“你的伟大事迹啊！我已经听说啦…”媛媛站在她身边，双手抱斜睨着她。“自己发高烧，还跑去替人家送早餐？倪宝惜啊，我真是佩服你的超人意志力耶！”

　　这话听来讽刺，却只是朋友对她的心疼与不忍。

　　对喔！听媛媛这么一说，宝惜马上想起来，杜乔杰不是感冒了吗？不知道他吃葯了没…

　　“对了，他呢？怎么没看见他？他还好吧？”

　　“小姐，你怎么就只惦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高烧耶，再晚点送来医院的话，恐怕脑袋就要烧坏了！”艾萍着急地提醒她。

　　“我看她头脑早就已经烧坏了啦。”媛媛摸摸宝惜的额头，嗯…还好，已经退烧了。

　　“咦？病人已经醒了吗？请让让，我要给她打针。”这时，穿着白袍的林健一，手上拿了支大针管，往她的病走来。

　　宝惜一看到他，再看到他手中的大针管，眼睛突然睁得偌大，眼球差点掉出来

　　“你、你、你…你是林健一！”天哪！宝惜早听说过林健一在当内科医师，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在他手上啊！

　　“没错，就是我…当初在厕所前被你打到鼻血的美男子。”林健一嘻嘻笑着，笑容里有一丝诡诈。“现在，我要替你打针喽！”

　　“不…要！”宝惜惊惶地大喊着。“我不要给你打针！”

　　“小宝，你听话嘛，打个针而已，不会很痛的啦。”艾萍在一旁安抚她的情绪，媛媛也帮忙按住她的手。

　　“是啊，不用怕，不会『很』痛的啦，大家是老同学了，我一定会对你『特别』小心的！”林健一眼里闪着狡猾光芒。

　　他不说还好，愈说宝惜的心里愈。别说打针本来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更何况帮她打针的人竟是狭路相逢的旧仇人，尤其看到林健一眼中那骇人的目光，他…根本是想要借机报仇嘛！

　　“不要！我不要打针！你根本是想找机会报复…”宝惜拚命闪躲。

　　三个人也按不住她，林健一实在不得不佩服她的体力恢复之快，才打了半瓶点滴，现在竟又是一尾活龙！

　　“我不要！救命哪…”宝惜呼天抢地地求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忽然有人拨开人群，来到宝惜身边。“你们想对她怎样？”

　　是杜乔杰！三个人瞬间都停止了动作，林健一手上的针头还不停冒出体。

　　“呜…乔杰…”宝惜居然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咪，看到杜乔杰便扑进他怀里，眼角还挂着泪水。“呜…”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三个人简直完全定格愣住，要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大姐大倪宝惜，竟然会小鸟依人似的倚偎在男人的怀里？

　　“别怕，有我在…”乔杰紧紧把她搂在怀里，狠狠瞪着手里拿着“凶器”的林健一。“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他们到底想对可怜的宝惜做什么？为什么会把她吓成这样？

　　“我？”林健一无辜地看着手上的针筒。“我…我只是要替她打一针营养针而已啊！”“营养针？”杜乔杰愣了一下，这才放下了心。

　　“对啊，她刚才昏倒，要补充一些营养才会恢复得比较快嘛！”林健一解释着。不过看情况，她现在已经恢复得非常好了。

　　“我不要！我不要打针…”宝惜又怕又惧地瞪着林健一，尤其不要让他给她打针。

　　从宝惜脸上的表情，大家恍然都明白了，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倪宝惜，居然怕的是打、针！

　　“好好好，那我们就不要打针，待会儿买些营养品给你吃也是一样的喔。”杜乔杰宠溺地对她说着，听得旁边一干人等简直快呕吐昏倒。拜托，这两个人平常都是这样讲话的喔？

　　“好吧，随便你们，我先去忙了，晚一点再来给她量体温，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家了。”林健一挥挥手，无奈地往回走。

　　“不要！我现在就要回家。”宝惜已经站起身。“我已经没事啦！”

　　是啊！打完半瓶点滴，又见到心爱的人，她的眼睛闪亮有神，声音清脆宏亮，整个人神采奕奕。

　　“这个…还是问一下医生吧，咳！林医师，可以先让小宝回家吗？”杜乔杰对宝惜的任要求简直是有求必应。

　　“好啦，这样也好，你们赶紧离开医院，免得影响别的病人啦。”林健一显然已经被他们两人打败，一个就像任无理的樱桃小丸子，而另一个却像毫无理性宠溺孙女的丸子爷爷。

　　在旁边的媛媛和艾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两位小姐，我有这个荣幸可以请你们去喝杯咖啡吗？”林健一仍旧不改风样，眼神专注地对着艾萍放电。

　　斑中毕业后，他就没再见过艾萍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机会和这位佳人巧遇，这不就证明了他们之间真的很有缘分吗？

　　“这个…”艾萍低着头，双颊微微泛红，显得有些紧张。

　　“哦！好啊，去喝杯咖啡吧！”媛媛拉着艾萍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

　　对啊，小宝毕生难得出这么小女人的一面，也难得杜乔杰如此温柔体贴，就顺水推舟替他们两人制造点机会吧，另一方面也是替“林医师”和艾萍制造点机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