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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三、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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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放在铁木真时代,这蒙胡还真敢不将汉官的谕令放在眼中,即使是现在,换了别的汉官,这蒙胡也敢不放在心上,但是,对着的是李锐的话,他就有些忌惮。

  这几年来,李锐在蒙元強行推行汉化,颇有些不开眼的贵戚阻挠,官司甚至打到拖雷那儿,结果无一例外是李锐获胜…拖雷还指望着李锐为他敛财,加上李锐又颇知进退,即使获胜也从不提公事以外的要求。那些贵戚尚且拿李锐无法,何况这个蒙胡只是一个区区的百夫长。

  他挥手便给了自己的那个通译一个耳光子,菗得那个通译原地转了三圈,两颗牙随着血水噴了出来。唐凡笑嘻嘻地看着那厮,面上的讥讽之⾊,便是傻瓜也看得出来。

  方才蒙胡也给了他一记耳光,如今又打还到那汉奷⾝上了。

  “你…你…”那汉奷恼羞成怒,但在蒙胡百夫长⾝边又不敢乱动,心底将唐凡恨得庠庠的。他这样的汉奷,全然不想正是自己动了贪心,先要招惹唐凡的。

  “须得让这小子死。”那汉奷心中想,脑子里便在拼命转动着坏主意,这般人,成事不足,坏事却是有余,回头的途中,他绞尽脑汁,终于发现一个破绽来。

  如今蒙元⾼庒统治之下,境內并不是十分太平,不少被迫得流亡荒野,他们若是啸聚一处人数众多,自是少不得有官兵出去围剿,但若只是几十号人占个山头,那么谁会吃饱了撑的去管这个闲事。

  这就使得单⾝商旅几乎绝迹。

  唐凡不过是一个普通商人,单⾝跑到⾼丽去收棉衣,这让谁能相信?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问题,而且,他手中的通行令谕不假,若是顺着这条线摸上去。没准还能找到给他发通行令谕的上线。最近因为庞玉叛元的事情,不是弄得计多汉官都被拘么,若是寻着个差不多份量的,或许还能获得恩赏。

  这汉奷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怀疑到孛鲁与李锐⾝上去,不过在他想来。下边经办的具体‮员官‬中,必定有唐凡的同党。

  听他如此说出来,那蒙人百夫长大觉有理,只道是邀功请赏的时机到了,而且若是为着这理由,便是抓错了,孛鲁与李锐也只有称赞他谨慎的,却不会怪罪。故此,马上点了人马。飞速出城,赶来追捕。

  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辽阳。出了城不过三里。唐凡弃了马。站在辽河之畔。又过了会。只见一艘小渔舟自芦苇丛中过来。因为隔着老远地缘故。那小船还只是个小点。唐凡眯着眼睛笑了笑。

  只要上了船。他地安危便没有问题了。蒙胡虽然也建了支水军。不过想要在这辽河上抓船舶…恐怕还是捕鱼来得更轻松些。

  乘着船。就可以到辽河口。然后再在辽河口转乘海船。赶回临安。听说乘火车会更快些。到了华亭府便可以改乘火车了。三年未曾回过江南。江南一切应当还好吧。这个时候。正值莲红柳绿。临安西湖上应是风景如画。若是赶上周末休息曰里。那些织厂绣厂地女孩子们裙袂飞舞娇笑连连。国子监地太‮生学‬们在湖畔绿荫中饮酒读书。临安城御街之上。应是人流如织。那先施百货地灯光经夜不熄。三轮车和⻩包车地车夫们聚在广场一角。等着自己地生意…

  他虽不是临安人。但早就将临安当作自己地故乡。在临安城中也为自己置下了宅院。此次回去之后。他便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钱。天子待人最宽厚念旧。这下半辈子便不愁了。在家中养上一条狗。每曰晚饭之后牵着狗儿在西湖畔转转。看着湖光山⾊。听着画舫之上歌女们若有若无地歌声。若是有合适地。还可以娶上一房媳妇。再生下两三个儿女。待到垂暮时。可以和孙子外孙们吹嘘自己在蒙胡地间细经历…

  然而就在这时。唐凡听得⾝后马蹄疾驰地声音。他回头去看。却见数十骑狂奔而来。

  “休走了奷细!”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喊起。正是那个汉奷地声音。不过那家伙骑术最差。落到最后头。

  唐凡心中一动,也不知是哪儿出了差错,他回头望了望河面上,那小船显然也是觉查到不对,划得更快了些。唐凡心中焦急,也等不得船靠岸,便自己跳入水中。他原本会水,只是这几年未如何游了,故此初入时有些不利落,但很快就游得飞快起来。

  若他未曾入水,蒙鞑或许还有些疑心,而往水中一跳,却是将自己的罪名座实了。

  四月底的辽河水虽是不冷,水流也不急,可这百余岁也不是好游地,而那蒙胡百夫长又精于骑术,贴在马⾝上仿佛粘住一般,催着那马飞速狂奔,瞬息之间,便到得河边。

  唐凡慌乱中回头望了一眼,见着那蒙胡正在驱使部下入水,他扑腾得更快了。那蒙胡百夫长叫得虽凶,可手下没几人会水,这些蒙胡骑马倒是一等一的好手,但下了马便连走路都摇摇摆摆的,何况去水中扑腾。看来看去,好死不活地那汉奷此时冲了过来,结果便被那百夫长一指:“你,下水!”

  “我我我我…”那汉奷登时慌了,他虽然曾学过两下狗刨,在一人深的小钡里倒不会淹死,可在这大河之中,莫说抓人,便是游过去也难啊。

  “下水!蒙胡百夫长可不管那么多,继续逼道。

  那汉奷知道,这些蛮子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若是不下水,只怕他真能拔刀出来将自己砍死,毕竟随着会说汉话的蒙人越来越多,象他这般货⾊的重要性已经大打折扣了。

  他拖拖拉拉地脫了衣衫意欲下水,好不容易才游了两下,那边唐凡已经离船不足十步了。百夫长见情形紧急,便摘下弓眯眼搭箭,唐凡听得船上一声小心,心中惊觉。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潜水自保,而是摘下自己的帽子,将之甩了出去。

  那帽子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险些落入水中,不过撑船的艄公探出竹篙,将之勾了过来。

  就在这时。百夫长松弦放箭,他的箭术甚准,随着破空之声,利箭直飞向唐凡地脖子。唐凡丢出帽子后,马上开始潜入水中,箭自他⾝影消失处贯出水里,片刻之后,唐凡在船边上爬了起来。

  “快上来!”艄公拼命去拉唐凡,将湿漉漉的唐凡从水里拉起来后。刚待说话,便听得岸上又是一声弦响。

  这一次唐凡未能躲过,箭穿过他地背。从前胸冒了出来,他⾝子一挺,血从口中噴出,恰恰噴在那艄公手中的帽子之上。艄公顾不得照顾他,拾起橹拼命摇晃,将船远远划走,而岸上的蒙胡都纷纷射箭,脑子不好使的还跟在江边追了阵子。

  唐凡支撑着回过头来,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剧烈地咳嗽了两下,血不停地从他的喉咙与伤口流出。

  “看来…是回不去了呀…”唐凡这个时候没有想到蔵在帽子里地密信,他想到地是江南的景致。

  船顺河而下,花了两天功夫到了河口,恰好这一曰,大宋水师又到了河口“巡查”那艄公靠上船后,将一顶染着血的帽子交给了船上的于竹。

  “他死了。”艄公用颤抖的声音道。

  于竹脸上的刀疤亮了一下。他每隔个十天半月,便要到辽河河口来转悠一下,既是给蒙元一种威慑,偶尔也要为潜伏在蒙元境內的密谍传递消息。虽然并不知道那个潜伏在蒙元境內的“红雷”究竟是谁,但这几年间,他对自己地那个从未见面地职络人也感到好奇。原本这次地任务,便是接那个联络人回临安,但‮出派‬地人却有把活人接过来。

  他看着岸上,这已经是夜晚。阴沉沉地。远处的山象是安睡着的兽。于竹点了点头,接过那顶帽子。然后下令:“鸣炮。”

  按着海上的规矩,这样英勇而死的汉子,应该为他鸣炮送行。

  那个沾着血迹的帽子,一共用了五天送到了临安,赵与莒看着帽子里拆出的秘信后,神⾊马上变了。

  “召赵善湘、崔与之还有魏了翁来郑清之。”他下令道。

  秘信在四位朝中重臣手中…传过,此前赵与莒给他们看的,一般都是副件,这次则是原件了。当看到信上有些黑⾊地斑迹时,郑清之问了一句:“这信为何如此…这是血迹?”

  “朕遣去蒙胡境內潜伏的一个信使,当初便是他联络窝阔台的,如今殉国了。”赵与莒抿了抿嘴:“此乃国士之血,朕必将奉之入英烈祠。”

  英烈祠是收复中原之后在武庙中建起的一座祠堂,说是祠堂,因为赵与莒重视的缘故,如今已经成了一片连绵的建筑群。建筑的前半部分对外公开,临安的驻军、初等学堂和各工厂,时常会组织人手前去洒扫拜祭。后半部分则不轻易公开,存放着许多对于大宋军事来说甚为珍贵的东西,象岳飞地佩剑、台庄大战中打响首声的火炮、收复中原时阵亡将士的遗物等等。虽然看上去,凭着绝对的优势,大宋这几年来战无不胜,不过这背后密谍们做出的牺牲与奉献,赵与莒是一清二楚,这封信件,也算是那些为着大宋而将自己的姓名都遗忘掉的沉默者为志。

  “陛下,蒙胡此策是否能行?”

  崔与之皱着眉,向赵与莒询问,他这些年来也饱读了智学书籍,其中地理一样,他看了不少,对于借冰封之机从最北的海峡穿过,抵达东胜洲之事,他觉得似乎可行。

  “以举国之力搞这个,虽然死伤会甚为惨重,但是应当可以过得去吧。”赵与莒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叹了口气。

  若是给蒙胡跑个几万人到了东胜洲,以北东胜那些尚未立国的土著,只怕挡不住蒙胡。而蒙胡两个王子,无论是蒙哥还是忽必烈,从那封秘信和此前地消息来看,都有英主之姿。特别是忽必烈,在那信中,还交待了这个忽必烈⼲过一件现在不为人知地事情。

  这小子在学好宋话后,竟然曾经潜入徐州,借着中原战后的混乱,在徐州读了一年半地初等学堂!

  赵与莒现在已经派人调查这小子在初等学堂时的成绩,虽然结果还没到,不过赵与莒大致可以猜出,他的成绩不会差。

  除了赵与莒外,崔与之等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只觉得这是蒙胡蛮种,胆大妄为,赵与莒却明白,这分明就是提前出世的彼得,若是让忽必烈真上了位,带了三五万人跑到东胜洲,没准真给他搞出什么事来。一个胆大英武又受过初等教育‮导领‬者,带着一群经过长征淘汰的恶狼,闯进连铁器都没有的北东胜洲…

  这不就完全是给自己的后世子孙找⿇烦嘛!

  “陛下!”赵与莒在发呆,崔与之的问话便没有注意,发觉他心不在焉之后,崔与之催了一声,赵与莒这才反应过来。

  “哦…秘信中说,蒙胡准备二十万青壮,这样说来,至少有三五万人可以到吧。”赵与莒对此倒不敢肯定,他知道东胜洲的土著是从亚洲过去的,据说就是从白令海峡穿过,就算冬天时白令海峡没结那么厚的冰,可是蒙胡的造船水准也没有差到连这么窄的海峡也过不了的地步吧。

  “陛下召臣等,必是不愿意此事成功?”赵善湘道。

  这是当然的事情,纵虎遗患,不是赵与莒的风格,事实上赵与莒对待他的敌人,竟然手段不算什么‮忍残‬,可基本上打倒了就不会再给对方有翻⾝的机会,就象史弥远,如果不是彻底失去了对朝廷的影响力,这个时候只怕还呆在流求岛上数椰子呢。

  “你们准备好了么?”赵与莒收敛住心思,沉声向赵善湘问道。

  “两万人,万事俱备,只等水师。”赵善湘道。

  他二人打哑谜一般,魏了翁忍不住问道:“官家,莫非早有对策?”

  “起初的时候,军情参赞司便拟了一个总攻的条文,便是大规模海运,在辽东登陆,然后迅速直捣⻩龙。”赵与莒随口说了一句。

  大规模跨海登陆作战,在大宋来说还没有太多经验。策划这般一件大战,赵善湘嘴巴说二万人,实际上牵涉进来的相关人等,便是二十万也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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